《别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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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相信任何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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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么意思?”他说,“我没有骗你。”
  我感到一阵怒火。“本。”我说,“我知道亚当。”
  他随即变了脸色。我看见他在咽唾沫,扭开了头,面向着房间的角落。他从套衫的袖子上掸掉了什么东西:“什么?”
  “亚当。”我说,“我知道我们有个儿子。”
  我有点期待他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可是随即意识到这次谈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以前就这么做过,在我看到我的小说那天,在其他我记起亚当的日子里。
  我看见他马上要说话,但我不希望听到更多谎言。
  “我知道他死在阿富汗了。”我说。
  他闭上了嘴,又张开,模样几乎有些可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的。”我说,“在几个星期前。当时你在吃饼干,我在浴室里。我下了楼告诉你我想起了我们有个儿子,甚至想起了他的名字,然后我们坐了下来,你告诉我他是怎么被杀的。你给我看了一些从楼上找出来的照片,我和他的照片,还有他写的信。一封是写给圣诞老人的——”悲伤再次淹没了我,我闭上了嘴。
  本盯着我:“你想起来的?怎么——?”
  “我一直在把事情记下来,已经记了几个星期。所有我记得的事情。”
  “记在哪里?”他说。他已经抬高了嗓门,仿佛是在发火,尽管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你把东西记在哪里?我不明白,克丽丝。你把东西记在哪里了?”
  “我一直留着一个笔记本。”
  “一个笔记本?”他说到笔记本的样子让人觉得它十分微不足道,仿佛我一直在用它来写购物清单或记电话号码。
  “一本日志。”我说。
  他在椅子上向前挪了挪,似乎要站起来:“一本日志?记了多久?”
  “我不太清楚。几个星期?”
  “我能看看吗?”
  我感觉暴躁、恼火,下定决心不给他看。“不。”我说,“现在还不行。”
  他非常愤怒。“日志在哪里?给我看。”
  “本,那是私人的东西。”
  他抓住这个词向我开火:“‘私人’?你是什么意思。‘私人’?”
  “我是说它是私密的,你看的话我会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不行?”他说,“你写我了吗?”
  “当然写了。”
  “写了什么?你记了些什么?”
  怎么回答呢?我想到了对他的种种背叛。我对纳什医生说过的话、对他的绮念;我对丈夫的种种不相信以及我认定他做得出的那些事情。我想到了我讲过的谎话、我去见纳什医生的那些日子——还有克莱尔——于是我一个字也没有对他说。
  “很多东西,本,我写了很多东西。”
  “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一直在记这些东西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想弄明白我自己的生活。”我说,“我希望能够把日子一天一天地串起来,像你一样,像所有人都能做到的那样。”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你不开心吗?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在这里吗?”
  他的这个问题让我吃了一惊。为什么他会认为理解我支离破碎的生活意味着我想要改变它呢?
  “我不知道。”我说,“什么叫开心?我想,醒来的时候我很开心,尽管早上的这种感觉是不是靠得住我不太确定。可是当我照镜子发现自己比原来预料的老了20岁,我长出了灰头发,眼睛一圈有了皱纹时,我不开心;当我发现这许多年都已经被从身边夺走、已经白白地流逝,我不开心;所以我想很多时候我不开心。不,但这不是你的错。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爱你,我需要你。”
  他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他说,“就因为那场车祸,一切都毁了,我痛恨这个。”
  我发现心中又升起了怒意,但我牢牢地抓住了它。我没有权利生他的气,他不知道我了解到了什么、不清楚的又是什么。
  “本。”我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知道那不是一场车祸,我知道有人袭击了我。”
  他没有动。他看着我,眼睛里一片空洞。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接着他说:“什么袭击?”
  我提高了音量。“本!”我说,“别再这么做了!”我忍不住了。我已经告诉了他我一直在记日志,告诉了他我在把自己的故事一片片地拼凑起来,可是尽管很明显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却仍然眼睁睁地准备对我说谎。“别他妈的继续骗我!我知道从来没有车祸这回事,我知道出了什么事。隐瞒真相装成别的样子一点儿用也没有。拒绝承认对我们没有好处。你一定不能再骗我了!”
  他站了起来。他看上去非常高大,高高地凌驾于我之上,挡住了我的视线。
  “是谁告诉你的?”他说,“是谁?是克莱尔那个贱人吗?她他妈的那张臭嘴怎么就这么大呢,跟你说了这么多谎话?她怎么就到处插话呢,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
  “本——”我开口说。
  “她一直恨我。为了离间我们,她什么都干得出来。不管什么!她在骗你,亲爱的,她在骗你!”
  “不是克莱尔。”我说。我低下了头:“是别人。”
  “是谁?”他喊道,“谁?”
  “我在看一个医生。”我低声说,“我们一直在交流。他告诉我的。”
  他一动也不动,只有右手拇指还在左手的指关节上慢慢地画着圈。我能够感觉到他的体温,听到他缓慢地吸气、停顿、吐气。当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听清楚。
  “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医生?”
  “他姓纳什。很明显他几个星期前联系上了我。”虽然话正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我却仍然感觉不是在讲自己的故事,而是在说别人。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努力回想着。我记下了我们第一次谈话的内容了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想我没有记下他说的话。”
  “他劝你把事情记下来了?”
  “是的。”
  “为什么?”他说。
  “我想好起来,本。”
  “有作用吗?你们做了些什么?他给你吃药了吗?”
  “不。”我说,“我们一直在做测试,一些联系。我做了一次扫描——”
  拇指不再动了。他转身面对着我。
  “一次扫描?”他的声音又大了些。
  “是的。核磁共振成像,他说可能有帮助。在我刚刚生病的时候医院还没有真正开始使用这项技术,或者当时技术还没有这么先进——”
  “在哪里?你一直在哪里作这些测试?告诉我!”
  我开始觉得困惑。“在他的诊所里。”我说,“在伦敦,扫描也是在那儿。我记不清楚了。”
  “你是怎么到那儿的?像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到得了医生的诊所呢?”他的话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口气变得非常急迫,“怎么去的?”
  我努力用镇定的口气讲话。“他一直来这里接我。”我说,“开车送我——”
  他的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接着变成了愤怒。这次谈话跟我计划的完全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打算让它变得这么沉重。
  我必须努力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本——”我开始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本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源自身体深处的、沉闷的呻吟,呻吟的声势越来越大,很快他再也承受不住,吐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叫,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一样。
  “本!”我说,“怎么了?”
  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把脸从我的面前扭开。我担心他是什么病发作了。我站起来伸出手让他来握。“本!”我又说了一遍,可是他不理睬,自己站稳了。当他向我转过身来时,他的脸通红,大睁着眼睛。我发现他的两个嘴角积着唾沫,看上去仿佛他戴上了什么奇形怪状的面具,面目完全扭曲了。
  “你他妈的蠢贱人。”他说着向我走来,我朝后缩。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这事已经有多久了?”
  “我——”
  “告诉我!告诉我,你个婊子,多久?”
  “什么事也没有!”我说。我的心中涌起了恐惧,慢慢地打了个转,又沉了下去。“什么都没有!”我又说了一遍。我可以闻到他嘴里的味道。肉和洋葱。唾沫飞溅到我的脸上、嘴唇上。我可以尝到他那热烘烘、湿漉漉的愤怒。
  “你在跟他上床,不要骗我。”
  我的腿抵上了沙发的边缘,我拼命地沿着沙发挪动,躲开他。可是他抓住了我的肩膀晃起来。“你一直就这样。”他说,“满嘴谎话的蠢婊子。我不知道以前我怎么会觉得你跟我不一样。你都做了些什么?嗯,趁我上班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或者你让他到这儿来?还是你们把车停在没人的地方,就在车里干?”
  我感觉到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我,手指和指甲竟然穿过衬衫嵌进了我的皮肤。
  “你弄痛我了!”我喊道,心里希望能让他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本!住手!”
  他不再晃我,微微地松了手。这个抓着我的肩膀、脸上又是愤怒又是仇恨的男人跟那个写信让克莱尔转交给我的人似乎完全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我们怎么会变得如此互不信任?要经历多少误解才会从那时的情深义重变成现在的隔阂重重?
非凢尐說论昙“我没有跟他上床。”我说,“他在帮我,好让我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在这里,和你在一起生活,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他的眼神开始在房间里飞快地四处躲闪。“本?”我又说了一遍,“说话!”他凝住了。“难道你不希望我好起来吗?难道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一直希望的吗?”他摇起头来。“我知道你是这么希望的。”我说,“我知道这是你一直想要的。”热泪沿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可在泪水中我还在说话,交织着一声声的抽泣。他仍然抱着我,不过现在动作很轻,我把双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我跟克莱尔见面了。”我说,“她给了我你写的信。我已经读了,本,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我读过信了。”
  纸面上有一块污渍,墨水,混着一团星星形状的水。写这些的时候我一定在哭。我接着读下去。
  我不知道当时我以为接下来会怎么样,也许我认为他会投进我的怀抱,因为宽慰而轻轻抽泣,我们会站在那儿静静地抱着对方,直到我们两人都放松下来,直到感觉到我们再次心心相通。然后我们会坐下,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清楚。也许我会上楼拿出克莱尔给我的信,我们会一起读,从此开始慢慢地在坦诚之上重建我们的生活。
  可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动、一切都没有出声。没有呼吸声,没有路上的车流声。我甚至没有听见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仿佛生命处在暂停期间,在两种状态之间的巅峰上徘徊。
  接着僵局被打破了。本从我身边退开。我以为他要吻我,可是我的眼角却掠过一片模糊的影子,我的头上受了狠狠的一击,被打得扭到了一边。疼痛从下巴弥漫开。我倒了下去,沙发向我迎过来,我的后脑勺挨上了什么又硬又尖的东西。我大喊起来。又来了一击,接着又是一次。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下一击——却什么也没有。相反,我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一扇门砰地关上。
  我睁开眼睛,愤怒地喘息着。地毯从我的身边往外延伸,现在它变成了纵行的。离着我的头不远处是一个打碎的碟子,肉汁渗到了地板上,被地毯吸了进去。豌豆被踩进了小垫子的纹路里,还有一根嚼了一半的香肠。房间门开了,又啪的一声关上。脚步声下了楼梯。本走了。
  我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不能入睡,我想,一定不能。
  我又睁开了眼睛。黑暗在远处旋转,传来一股肉的味道。我吞了口唾沫,尝到了血味。
  我做了些什么?我做了些什么?
  我确定他已经离开了,接着来到楼上找到了我的日志。血从我裂开的嘴唇往地毯上滴。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的丈夫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会回来,不知道我想不想他回来。
  可是我需要他回来,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我很怕,我想见克莱尔。
  我放下日志,手伸向了额头。一碰就痛。今天早上看见的淤痕,我用化妆品盖上的那一块。本打过我。我又回头看日期:11月23日,星期五。是一周前的事情。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个星期里我一直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我站起来照镜子,它还在那儿,一个淡蓝色的伤痕,证明我写的是真的。我不知道为了解释自己的伤我是怎么骗自己的或者他是怎么骗我的。
  不过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我看着手里的日志,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想让我找到这些日志。他知道即使今天我读了这些,明天我还是会忘得一干二净的。
  突然我听见他上楼梯的声音,这是我才几乎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我在这儿,在这家酒店房间里。跟本在一起,跟打了我的男人在一起。我听到他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
  我必须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于是我站了起来,把日志推到枕头下面,躺到床上,当他走进房间后我闭上了眼睛。
  “你还好吗,亲爱的?”他说,“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他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只酒瓶。“我只找得到Cava起泡酒。”他说,“可以吗?”
  他把酒放在梳妆台上,吻了我。“我去洗个澡。”他低声说,然后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他关上门以后我拿出了日志。我没有太多时间——毫无疑问他用不了5分钟就会洗完——所以我必须能读多快就读多块。我的眼睛扫过纸面,并没有一个一个字地全部看清楚,但已经够了。
  那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一直坐在黑漆漆的走廊上,一只手上拿着一张纸,另一只手上拿着一部手机。纸上有一个被弄花了的号码。没有人接电话,只有铃声没完没了地响着。我不知道她是否关掉了答录机,还是机器已经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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