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葬场工作这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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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火葬场工作这5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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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幸好自己躲在这里,不然会殃及我呢。”七爷边想边处理这自杀的土地主。正弄着,这姑娘哼了一声,七爷一看,姑娘没断气!这帮兔崽子拉个活人来烧!造孽啊!七爷立刻把姑娘拉回住处,救人要紧!
七爷给姑娘灌了许多绿豆汤(解毒的),姑娘半天才清醒过来。
七爷问:“姑娘,你为何看不开?”
姑娘说:“大哥,我实在受不了了。出身不好。我受不了游街、挨打的苦,死了一了百了。”
七爷见姑娘楚楚可怜,问:“那你先在我这儿避下风头,你命不该绝,以后找机会我送你回家吧。”
姑娘说:“我已无家可归,让我死了算了。”
七爷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姑娘,你叫什名字?”
姑娘说:“我叫苏丹红。大哥呢?”
七爷说:“叫我朱重七。大家都叫我老七。”
苏丹红说:“谢谢七哥。这是哪儿?”
朱重七说:“我刚才说你命不该绝——你差点被送入火葬炉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先安心在这儿养养身体吧。”
苏丹红感激地说:“那我留下,专门侍候大哥大嫂吧。”
老七说:“哪有大嫂?你先住下。”
……
苏丹红就这样留下来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在别人的末路外开始了崭新的生活:每天日出前起来和七爷一起烧尸,日落而归。由于苏丹红服过毒,好多年后才生朱晓凌。苏丹红产女时出血不止,在火葬场走完人生最后的路。七爷亲自把苏丹红火化,并把朱晓凌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长大后,朱晓凌很漂亮,非常懂事。谁说巾帼让须眉?女的也可继承父业!朱晓凌继承家传,做起侍候死人的活儿,现在做给尸体化妆的工作,至于她与我将共同演绎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则是后话。
  出车拉尸
在火葬场混久了,我和开灵车的大力成了好朋友。他喜欢在我不忙的时候带着我去拉尸。
这次去的是一个车祸现场,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穿着白大褂,把板车放进车。现场在二环路尾,中间要经过金牛路。太阳下山下得很快,大力的车技一流。
我们到了金牛路,大力说:“饿了,下车买点便当?”
我说:“好”。
下了车后,我发现自己很不受待见,去了三家小铺都被挥手赶出,我以为是自己穿白大褂的缘故,可跑到包子铺,一看到包子铺的老板也穿着白大褂啊,可还是被包子铺的老板赶跑。没办法,我只好从自动售货机搞了点八宝粥。当我抱着东西时,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前面醒目地写着“××殡仪馆”,后面也是如此,像足球服,就差写上号码了。
我抱着东西一路小跑。当看到前面的灵车时,觉得不对劲,这车好像在动,难道大力不等我?妈的,我不就跑远了点吗?我奔到车头,拍拍车窗,大叫:“上客!”
可往里一看,我的娘!驾驶室没人!无人驾驶!难道见鬼了?竟然无人驾驶?
这时有几个学生经过,见我穿着殡仪馆的白大褂追着无人驾驶、时速达十六千米的车跑,都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哇”,一溜烟跑了。
我也吓得两腿发软,一下跌坐在地上。
这时后面传来“呃,呃……”的声音。
原来是大力在推车!大力从车屁股后面伸出头,道:“来帮一下,熄火了。”
妈的,人吓人。
上了车,我把大力臭骂一顿,大力也搞不懂,说灵车平白无故地坏了,还说交警看见了灵车也绕路走。
我说:“有这好处啊?那以后不怕被贴条开罚单了。”
大力说:“交警犯不着给自己找晦气,现在别说我们的灵车不管,你知道还有什么车不管吗?”
“海了去了。”我答。
“红火车!”大力说。
我骂道:“靠!拿棺材来说话。”是的,棺材在我们那儿也叫“红火车”。
我们胡吹乱侃至二环路尾,现场被交通管制了,几辆警车围成一个圈停着。
路上躺着两个人,被工地盖杂物用的那种帆布盖着。
我们抬着担架推着板车过去,也不用拿出证件,白大褂和灵车就是身份证明。
我在抬尸体头部的位置站着,大力在抬尸体脚部的位置站着,只见大力看准尸体双脚,猛地一把抓紧,而我也不甘示弱,略显专业的范儿,也向有头发的部位猛地抓去……
我抓住人头,感觉湿漉漉的,手下一滑。当时我想可能是太紧张了,手都出汗了。我和大力对视着,心照不宣地默念“一、二、三”,同时出力。我刚一用力就听见一个既清脆又沉闷的断骨声音——“咔!”
由于用力过大,帆布下的人头被我扯了出来!一贯的敬业精神使我强作镇定,没有吓得随手一扔,不然罪过就大了。我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到眼前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就浑身发抖。这只能算半个脑袋,而且是只见头发不见骨头的半个脑袋。
我的可怜的手啊,它未曾摸过女人,也未曾打过飞机,可以说是个“处女”手,今天却落得如此田地!我当时真想剁了它!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镇定下来,擦擦手,继续搬这具身首分离的尸体。
收拾完一具,手上的腥臭味足以熏晕苍蝇!
搬另一具尸体时,我学狡猾了,让大力搬头部,我搬脚部,心想:“这应该不是馆长汪财所说的‘干活推搪,拈轻怕重’吧?”
我站到抬尸体脚部的位置,这次要掀开盖尸体的帆布看看了,免得再次中招。我示意交警帮忙拉开帆布的两角,但不能全拉开,免得让围观的群众看到惨相。
这具尸体的下体被碾碎,肠子一直挂到大腿以下,竟然挨着我的手!这个主儿的命真不好啊,竟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他的灵魂是否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尸体,伤心欲绝呢?
我们把这两具尸体装进尸袋,抬上板车,扛上灵车,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把这具尸体收拾好。
原本活生生的两个人在二环路上走着,却不料一辆渣土车迎面驶来,两条鲜活的生命在瞬间丧失了。
我们把这两具尸体拉回火葬场后并不马上烧。这两具尸体虽然在法医的鉴定书上被宣布死亡了,但其家属还要处理相关的官司,我们就把他们放到停尸间冰冻,等待处理。
回到宿舍我洗了无数次手,仍然无法驱除异味。有人说洗厕所的满身粪味,医生满身酒精味,有钱人满身铜臭味。大家伙可别吓唬我,说我满身死尸味啊。
大力笑着看我用完洗洁精用洗衣粉,用完洗衣粉用消毒水。
我骂道:“你就笑到抽筋吧!下次别叫我。吃力不讨好。”
大力笑着说:“哈哈。明天让晓凌拿点香水给你(死人用的劣质香水)。——对了,七爷想把晓凌许给你!”
我一听,浑身一震,肥皂打滑了。
  
我在火葬场工作这5年(第二部分)
房事(1)
自从上次与七爷坐在高高的坟堆旁边看日出,我就有点怀疑七爷的用心。
七爷先说了许多对女儿担忧的话,比如,晓凌出身烧尸家庭,本来就不好嫁人,现在做尸体化妆师,嫁人就更难了,他觉得晓凌能嫁个卖坟墓的就已经是高攀了,如果嫁个烧尸的那就是门当户对。接着,七爷还大谈自己从事的职业的崇高性,说烧尸有何不好?哪个人生前再高大再伟岸,到了我们手里都一样,就是一具神,被我们添油,加火,烧掉,云云。
我边听边看拥挤的坟岗。
七爷又说:“活着挤房,死后也挤房,且越挤越小,最后只一个盒子大,这是死人的行为艺术。喃生,我存够了钱,想给晓凌置个房,你带她去看看。”
我说:“七爷,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办,你别担心了。”
七爷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就帮忙看一下,将来谁娶我闺女不能让他小看我闺女啊。”
我说:“七爷,我刚参加工作,还不会看房呢,我看坟墓倒还会点,毕竟就那么大点地方。”
七爷说:“这忙你帮不帮?不帮,赶明儿起我就专让你烧残缺的神。”
哟,这大爷要挟我了?可专烧那些恐怖的神,烧多了保不准我会心理扭曲。
我说:“爷,别。不就看房嘛,那明儿我带上我堂弟阿坤?先从邻近开始?”
七爷说:“都可以,从银锭堂村开始看吧。我把晓凌交给你了。”
我心下大喜,回答说:“放心吧,打明儿起你把晓凌交给我。”
七爷满意地笑笑。
银锭堂村位于火葬场旁,听说这里有几个大院出售,屋主不知是去世还是出国了。我约好阿坤,让他明天陪我和晓凌去看房。
第二天,阿坤从外面摇摇晃晃地来到火葬场大门,我和晓凌站在那儿等他。见了阿坤,我说:“阿坤,怎么不开你老板的车来?”
阿坤看着晓凌说:“老板的二岳父拉柴去了。(二岳父就是老板的二奶的爸,拉柴就是死了)”
“你,你看什么呢?”我见阿坤盯着晓凌看了好久,拍他的肩膀问道。
阿坤油腔滑调地说:“我说怎么郑秀文也来了,你和郑秀文认识?”
朱晓凌一听,乐得抿嘴直笑,笑得脑袋直往我的肩膀边靠,不是情侣胜似情侣,我的虚荣心一下爆棚!
“说什么呢,叫嫂子!”我晃着腿说。
这时,晓凌脸红得像盛开的牡丹,道:“谁和你是情侣了?”她又转向阿坤说,“坤哥,是吧?我不认识他。”
阿坤哈哈直笑,道:“不认识好,不认识好。”
我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这俩人气得够戗。“得了,晓凌,要懂得三从四德。走了,看房吧。”我说。
这阿坤,居然身在曹营心在汉,边走边和晓凌搭讪,当我是鹊桥!狗男女!我心里骂道。
刚进银锭堂,香气扑鼻,原来村里有很多香烛加工点,家家都烧高香。
我问晓凌:“这里是否适合居住?”
晓凌东看看西看看,不发表意见。
阿坤念叨说:“方位走向还可以,风水还行。”
我们继续深入小巷,走着走着,来到了约定的那个大院,只见大院门紧闭。
阿坤察看四周,说:“嗯,坐北向南,西方吉位,门庭十尺,适合居家。”
我们拍门,良久无人回应。
一会儿,旁边出来个大爷,说:“你们是干吗的?”
我说:“大爷,我们是约好来看房的。”
“噢,你是小朱啊?这边请,这边请。”大爷说。
我昨天电话约时留的是朱姓,汗死,若以后真娶了晓凌,那我就算入赘了。入赘非男人之所为啊!
  房事(2)
大爷把我们领进旁边小道,九曲十八弯,来到他家。家里正做饭,饭香盖过了烛香。
大爷说:“小朱,昨天听你说买房要结婚?”
我说:“是的。”
这时候,晓凌恨恨地瞪我,那意思是说“你咋用这借口来看房呢?”
唉,没办法,没个正当理由谁买房?谁又会给你好房子看?
我说:“爷,是的,我们很快要拉天窗了(结婚的意思),要解决房事,所以……”说到这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阿坤在旁偷笑,晓凌脸红得像关公,正用柳眉眼杀我,意思是我怎么这么说话!羞啊!
大爷却眯着眼点点头,说:“嗯,房事当然重要,年轻人嘛。那我们去看房?”我一听不得了,解释,必须的。
“不是,大爷,是解决住房之事。我们……我们……”我不能说我和晓凌手也没牵过啊。
晓凌在旁打点,道:“大爷,我们就想找个栖身之处,他说错了。”
我赶紧说:“对,对,大爷可不可以先说说那房的状况?”
大爷抿口茶,道:“嗯,这样吧,也是开饭时候了,不介意的话吃个便饭再去看。”
我倒无所谓了,相信阿坤更无所谓,晓凌应该也无所谓,那大爷都无所谓,那就吃吧。
我说:“那谢谢大爷了。”
我们上桌一看,孜然排骨、客家酿豆腐、猪血豆芽炖香肠、红烧猪大肠,还有一碗汤,不认识,红红灰灰的。大婶给大家舀了汤,我们习惯饭前喝汤。我一口喝下!红红的汤,带点腥,貌似里面有西红柿和鱼腥草,味道怪怪的。
大爷大婶呼呼地喝着汤,阿坤像鬼子进村,吃得如猪刨,晓凌也吃得不亦乐乎。
饭毕,我很想问一下这是什么补汤,就是没好意思。
大爷说,那房一百七十平方米一层,共两层,有个大院子,十足的乡下别墅!房主叫钟南山,去悉尼了。大爷是钟南山的堂弟,钟南山走后房子交给他处理。房子既然空着就出售,房龄八年,有土地证和房产证。有土地证和房产证的意思就是有土地使用权,如果被征收,得给土地钱和房钱,划算啊。
我边听边点头,觉得很不错。这时候,大婶爬上阁楼拿来一捆冥币。
我说:“大婶你们天天给菩萨烧这么多啊?”
大婶说了一句雷死人的话:“多烧点多取点灰,晚上还要煲汤呢。”
我一听,差点倒地!刚喝的那红红灰灰的汤,竟然是这样做出来的!
我也坦然,汤里不就加点冥币灰吗,或许是这里人的习俗,也可能是这家得了啥病。
大爷带我们去那大院。
大院不错,虽然有围墙,但一楼采光不错。
阿坤左看右看,说:“地龙神位和祖先堂摆得相冲,地龙神位放在祖先堂上面,不好,不过可以调换,问题不大。西侧门挡阳,要改改,问题也不大。”大爷嗯嗯地点头。
我们上到二楼,阳台很大,可以看见火葬场的烟囱正耸立在东方,估计七爷正在上班。那里冒着烟,烟正往这边飘。这房西侧墙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子,东侧却蒙一层灰尘,我一看那灰,似曾相识啊,灰中带白,颗粒细粉,正像尘灰里夹着骨灰。我正想用脚去踢。大爷忙阻拦我,他从怀中拿出个盒子把那灰刮进盒中,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呼吸就会把灰吹散。
我说:“大爷这干吗用?”
大爷说:“这灰是好东西啊!治咳嗽。你婶天天惦记着找这个熬羹,早上才把上次收集的喝完。”
我一听,又被雷倒,差点吐了。那是骨灰无疑,拿骨灰熬羹,难道刚喝的就是这个?当大爷正认真地收灰时,我找个借口拉阿坤、晓凌走了。他们还不明就里,走到马路边我说出情况后,三人干呕,有如孕妇般!
回到住处后,我发现很多同事都在,一进屋就一通闹。平时与我关系好的除了人事部谢思、公墓组平姐、销售部八眉没来,大力,还有化妆间的大块、朱卡卡、书琴都在。
“哥们儿,好事连连啊,刚进来就搞定七爷的女儿了。”大力调侃道。
我不解,道:“啥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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