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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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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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来不及了。”斐龙海说。    
    “那就告诉他,一上岸,马上来见我。”茹费理说他必须立刻返回东方。    
    “你是一个残酷的上司。”斐龙海笑道。    
    “但我对法兰西来说却是仁慈的、负责任的。”茹费理说,“好了,你和军方的人商量一下,尽快把东方作战方案拟定出来。”    
    斐龙海答应着:“是,阁下。”    
    厄运正在靠近刘盛蛟。    
    就在这一天,越南兴化北部原野正拉开激战的序幕。,法军在一片凸起的山岗上布下重兵,正向对靣清军开炮。    
    清军左面是一片黑色旗帜,在“黑旗军刘”的帅旗下,刘永福率领骑兵冒着炮火掩杀而来。    
    右面是刘盛蛟的队伍,杏黄旗上大书“记名提督刘”,青年英俊的刘盛蛟身先土卒,喊声震天,先向敌人用排枪攻击,之后挥舞马刀砍杀而来。    
    法军的阵脚乱了,炮兵扔下了沉重的大炮后退,但步兵拥了上来。    
    开阔地上骑兵捉对儿厮杀,草地上尸体纵横,血水流进小河,喊声、枪声、冷兵器撞击声一片,杀得天都显得混沌起来。    
    骑在马上的刘盛蛟力战四五个骑手,他接连把两个红裤子法国骑手砍下马去,却不防背后有人向他开了一枪。    
    刘盛蛟仰面摔到马下,他眼前的云天倒转,树木、草地,车轮般打旋……    
    


第一章第五节

    仇人帮仇人,是为了亲近仇人,亲近是为了谋杀,世间少有的曲线复仇。当年导演“辛酉易枢”得以垂帘听政,今朝罢黜全班军 机是为对法宣战,决心御侮与骨子里的媚外是否也是一种曲线保全?    
    西太后正在养心殿赏鉴字画,这是黄公望的那幅《富春山居图》,天地头及所有的空白处都题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 乾隆皇帝一个人的手迹。    
    西太后对坐在小杌子上的左宗棠说:“你来看,乾隆爷真爱题字,这幅画题满了,都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了。”    
    左宗棠站起身,走过来,离老远看上几眼,说,听说乾隆爷很喜欢黄公望这幅画,连八次下江南巡幸都带上,随时御览。    
    “你倒全知道。”西太后从李莲英手上接过老花镜看了一会儿,说:“你来看,这押缝处题的是什么字?我看不大清。”    
    左宗棠伸头看了看,他认了出来,这是乾隆爷题的一行字,也可能是最后的题款了:以后展玩,亦不复题识矣。    
    西太后笑了起来,昨天她展观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原帖子也只有二十几个字罢了,可乾隆爷的题字却有二百多字。顿了一下,西太后十分感慨地说,康乾盛世,真是了不起,除非康熙爷、乾隆爷那样雄才大略的主子才镇得住。可他们也得有贤才良将辅佐呀,不是说红花也得绿叶扶吗?    
    左宗棠渐渐听出个眉目来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忙表态,太后但有旨意,尽管驱遣,臣万死不辞。    
    西太后说他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她于心不忍啊。想当年左宗棠击长毛破杭州,后来抬着棺材出玉门关,平定了新疆边乱,保了新疆,西太后不能不慨叹,如今再找他这样的人不多了。    
    “太后言重了。”左宗棠说,“臣何德何能,值得太后如此谬奖。臣琢磨,太后召臣来,当不是一起欣赏乾隆爷赏玩过的名画吧?”    
    西太后笑了:“当然不是。你知道,当前头疼的是法国人,得寸进尺,和战难定,我听了都有道理,一直委决不下。你说说,到底该怎么着?”    
    左宗棠向来是强硬派,依他之见,我们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办了这么多年的洋务,建了这么多年水师,说人家船坚炮利,咱们从英国买的铁甲舰不也都开回来了吗?他主张打,坚决地打,不在于打赢一仗、两仗,会打出个信心来,能把国人的志气打出来,一味退让,他以为不可取。    
    这说到西太后心里去了,她故意搬出李鸿章的陈腔滥调给左宗棠听,她说,我们国力比不过法国人,也许等国富民强可与洋人抗衡时再与他们较量更为明智。    
    左宗棠不由得冷笑,说这必是恭亲王和李鸿章的高论。他办水师以自重,借洋务以荣身,这是贻害国家。没听说朝野都在骂军机处是卖国军机吗?这种当国误国者不罢黜,国家难兴。    
    西太后用心地听了,沉思片刻说:“人家不会说你挟嫌报复吗?从剿长毛时起,湘淮就积怨很深,你没有私心吗?”    
    左宗棠慷慨陈辞,他说这些话与湘淮旧怨无关,惟天可表。他敢断言,依奕䜣、李鸿章他们的主张,北洋水师在他手上也不会有作为,花拳秀腿的摆设而已。    
    西太后叹口气,肯定左宗棠说的也对。不打一场,人心难以振作。现在朝野上下,清流们势力很大,都是主张大打的,好几个御史上折子,要太后严办军机上的大臣,还有参李鸿章误国的折子也不少。他向左宗棠征询,撤不撤他的差?这决心下不下?    
    没想到左宗棠立刻表了个意想不到的态:李少荃断不可撤。    
    “你这人,”慈禧说,“你方才列举了他主和的那么多不是,现在又想保他,是怎么回事呀?”    
    左宗棠尽量表示他是出以公心,李少荃尽管有诸多令人切齿之误,他却又无可替代,他在朝野上下,自曾文正过世之后,唯有他威望素著,他的门生故吏满天下,没人比他更有号召力。左宗棠认为,能劝他举起抗法大旗,这是最为稳妥的了。    
    西太后不禁感慨万分地说:“难得呀,你是把公与私分得很清的人,你是对的。”    
    停了一下,西太后问:“那么,恭王呢?他该撤差不?”    
    左宗棠认为,不但要撤恭王的差,整个军机都要大换班子。这是平民怨,振作精神改弦更张之举。他的不惧权贵又一次令西太后赞赏。    
    这可是正中下怀,但西太后说:“动作太大了吧?”    
    “矫枉必须过正,”左宗棠说,当年不也有过令朝野震动的辛酉易枢吗?    
    西太后故意说:“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年来,老六跟着我风风雨雨地过来,你也有耳闻,你打狗都不看主人,敢在我面前进言裁撤王爷,你不怕吗?”    
    左宗棠却并没叫她吓住,老佛爷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何以安邦镇国?况且直言犯上都是为国家社稷着想,臣既敢斗胆冒犯,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西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说:“你下去歇着吧。”她又叫:“小李子,把吉林打牲乌拉贡进来的老山参拣两根上好的给他,补补身子。”这等于是对他方才的建言的褒奖了。    
    左宗棠谢了太后恩典,跪安出了养心殿。    
    由于东方战局变化,茹费理又一次把斐龙海召到总理府紧急磋商。    
    茹费理说:“你已经知道了吧?现在清朝政府否定了他们的代表李鸿章的承诺,不想在简约上签字了。”    
    斐龙海很纳闷,是什么原因,让中国那个昏庸的老太婆强硬起来了呢?他说,我们应当注意到,他们把五个被视为软弱的大臣从军机处赶了出去,那个专门与外国人打交道的王爷也下野了,这对法国人来说,不是个好兆头,意味着主战派、强硬派占了上风。    
    茹费理与他的看法大同小异。他觉得应当命令我们的远征军司令米乐将军采取果断措施,尽量向北推进,推到谅山,要挑起一次最大的冲突。    
    斐龙海很赞成,跟中国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必须强硬,你让他主动献出一切是不可能的,他支持总理的想法,主张大打,吓住中国人。    
    报仇未果的陈天仇无意中得知一伙匪徒要窃取“虢季子白盘”,于是她借此机会到刘老圩报信混进刘家,寻找报仇机会。在刘家陈天仇却莫名其妙地与刘铭传的孙子刘朝带发生了一段离奇的感情纠葛,其间又和毕乃尔之妹朱利亚结下了友谊。 由于陈天仇的消息来得及时,妄图窃取“虢季子白盘”的匪徒们全部落网。    
    


第一章第六节

    两个大臣用手指蘸茶水同时写出刘六麻子为抗法大将,与举足轻重的奕劻不谋而合,只是亲王对国宝更钟情,不惜降低门户结成亲家。法国女郎给抗法清军运送医药,是正义的驱使还是爱情的魔力?这有待考究。陈天仇是作为刘老圩的恩人留住的,主人却不能不提心吊胆。左宗棠绝不会忘却湘淮旧怨,却又力主宿敌挂帅出征,这是分裂还是合一?    
    此时李鸿章在紫禁城六部值班室里静等,等待上头叫起,他明显有几分垂头丧气。换好了朝服的翁同和走过来,劝中堂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想战、想和,大家心情都是一样的。    
    李鸿章道:“也许我不识时务。连恭王、还有你们四位军机,全都因为主和获咎,我是惟独幸免者,有些话我还想说。”    
    翁同和说,现在的形势,不战是不行了。他上次在太后面前独对时的论点,倒也对,不过那毕竟太遥远,眼前要受到攻击。我们什么时候国力可以与洋人列邦并驾齐驱?难道国力不支就该俯首称臣?这是太后心有不甘的,她一方面认为李鸿章的话对,一方面又恨我们不争气。所以他劝中堂不要太让太后面子上下不来。江山社稷毕竟担在她一人肩上啊。    
    李鸿章叹道:“这个我岂不知?我又何尝不想拒敌于国门之外?以我们目前的国力,大家心里都有数,法夷船坚炮利,我们最终打不过,这也是我屡屡想建北洋水师以自强的原因,我岂愿意背个辱国求和的骂名!我实在是看不到必胜的把握啊,现在太后不想在天津简约上签字,我也轻松了。”    
    翁同和没有料到,太后近来倒有几分硬气。他认为这是国家之幸,不然他担心再这样软弱下去,大清国真的要国将不国了,自己对皇上说不上什么教诲,惟一的希望是他亲政以后,能够当个富国强民的君主。    
     “翁大人的良苦用心,朝野皆知。”既然要打,李鸿章也不能不早为之计,与法夷较量,就得启用良将,这是迟早的事。    
    翁同和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心目中有人吗?现在缺的是中兴之臣啊。咸丰年间长毛造反,若不是曾、左、李你们三位,那不堪设想了。后来的剿捻也是。”    
    李鸿章说:“我心里也早在盘算了,想来想去只有他合适。”    
    “谁?”翁同和望着李鸿章,眼忽然一亮,说:“我也想到了一个人,都别说破,写下来试试!”    
    二人来到方桌前,张佩纶在一旁看热闹,桌上有几盏剩茶在那里,二人不约而同地用食指蘸着茶水,分别在红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都用手罩住,双方相视一笑,同时抬起手来,张佩纶见二人写的是同一个字:麻。    
    “刘六麻子!”二人又同时叫了出来,不禁抚掌大笑。    
    翁同和认为只有刘铭传堪当此大任,他是淮军里第一员大将,李鸿章心里自然清楚。    
    张佩纶插了一句,真是巧合,令人奇怪的是庆亲王抢先提到了刘铭传。    
    这一说几个人均感意外,互相看了一眼,张佩纶说,为国选贤,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吧。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笑里各有各的滋味。    
    说起刘铭传,李鸿章称此人是帅才,不只是将,将可求,帅难寻。他用兵奇诡,常常刷新兵书,眼光远大。记得有一年,他带淮军七、八员大将去晋见曾文正公,后来才知道,曾先生是故意迟迟不出来会见,害得他们在客厅里等了好几个时辰,又饿着肚子,有人睡着了,有人不耐烦,只有刘铭传正襟危坐,拿了一本兵书在看,曾帅在屏风后头看了个仔细,出来时,别人都毕恭毕敬起立,而这位刘麻子居然质问曾帅:“君子待人以诚,先生虽有建树,这样恃才傲物何以服人!    
    张佩纶讶然道:“这刘六麻子斗胆啊!”    
    李鸿章说他当时真替他捏了一把汗。却不料曾帅没跟他计较,反倒和颜悦色地一再道歉。事后曾帅当李鸿章说,他手下的淮军将领,将来真正能成气候的只有刘铭传。    
    翁同和说这人脾气不小,他辞官回乡时好像才三十几岁吧?    
     “是呀。”李鸿章笑道,怕是古往今来年龄最小的致仕者。    
    翁同和说,他是负气走的。万一朝廷有事,他会应召出山吗?    
    李鸿章一点都不怀疑。他知道此人深明大义。他念过六年书,但根底不深。隐居十年,现在学问大有长进。刘铭传在信里曾开玩笑说,有朝一日考个进士及第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翁同和与张佩纶都大笑起来。    
    笑过,李鸿章道,倒不必担心刘铭传不出山。他早把两个儿子送到了越南战场,不久前一个在战场捐躯了,刘铭传连夜写了亲笔信叫儿子送到中堂府上,求战之心殷切。张佩纶称赞他才是真正能令我大清雪耻的人物。    
    这时云南方靣送来了六百里加急情报,李鸿章几个人传看过,心情都很沉重,受伤的伤兵无药可医,每天都有不该死的人死在,刘盛蛟再三恳请朝廷送药过境,以挽回人心。李鸿章此前已派人在上海通过英国商人买到了一些西药,他很生气,怎么迟迟运不到前线呢?    
    西太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又一次召见左宗棠,这是很不寻常的。    
    左宗棠被李莲英引领进来时,西太后正在认真地批阅奏折。她手执朱笔,在一份从黄锦匣里取出的奏折上画了几个圈,在后面批上很大的三个字:知道了。她现在批折子也学会了这种批法,简练而又可伸可缩。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左宗棠进来了,放下朱笔,说:“你来了?”    
    左宗棠道了太后吉祥,立在一边。    
    西太后叫:“小李子,你没个眼力见。什么人该赐座,你在我跟前这么久了,心里没个数吗?”    
    这可是极大的恩典,左宗棠不能不领情。李莲英一边搬小杌子、小几,一边说:“奴才知道是知道,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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