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豹 作者:江户川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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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豹 作者:江户川乱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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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面时代    
 “歌舞假面”,那完全是一种奇态的流行。
    人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有一种对当众暴露自己那张天生的脸感到非常腼腆的倾向。
在日本,被衣、草笠、头巾一类东西遮掩过一个又一个时代的人们的脸,在西洋也有过
一个时代所有的男人都戴假发,所有的女人都蒙面纱。假面舞会等为人们所欢喜,眼罩
在赏花的游客中畅销,都一定是同一种人类心理的表现。
    利用人的这个弱点发明出来的便是“歌舞假面”。开始只是小流氓还是什么人一时
高兴,戴着玩具假面走进歌舞剧场的客座,后来就一人模仿两人模仿的,假面观看便星
星点点地惹人注目起来。这时,机敏的商人美其名曰“歌舞假面”,申请登记商标,大
量出售同一型的赛璐的假面具。
    年轻的观众们,特别是学生和商店的店员们正中下怀,他们利用这假面将脸藏在它
背后,尽情地向舞台上的舞女喝倒彩,女学生们则由于这假面的伪装,能不惜发出高音
声援她们憧憬的男童式的女郎,最后连成年的男女也陆陆续续有人利用假面来掩饰观看
歌舞的难为情。
    现在“歌舞假面”已经是时代的宠儿,厂家的门市部设在剧场的门口,观众必须连
同入场卷一起,买下这一个10分钱的赛璐璐假面具。
    大剧场的观众席上,楼上楼下都坐满了表情完全相同的戴着假面的群众。观众席上
的几千人的青一色的脸比任何精彩的舞台都更有看头,更为精彩。
    而且,“歌舞假面”的表情又制作得非常巧妙。那是一张单纯的凸绞假面,它使神
乐①的丑女脸更男性化,使她的嘴横着张得阔阔的,嘻嘻地笑着,但那张笑脸表情非常
滑稽逼真,以至戴着假面的人互相间一照面,就禁不住在各自的假面中格格地笑起来。
    假面的流行使剧场内的气氛变得异常轻松快活。舞台上的舞女们总是笑容满面,几
千名观众像是与之呼应似的,以完全相同的笑脸嘻嘻地笑着,舞台和观众席都别有天地
似的明朗起来。在假面的传闻的吸引下,连讨厌歌舞的人们也陆陆续续拥去观看。只要
是歌舞剧,哪个剧场都爆满,这就是说,“歌舞假面”现在已经成了剧场经营者的福神
了。
    不,不仅如此,剧场内的“歌舞假面”不久开始渐渐地向街头发展。
    在银座的夜晚漫步的过半的人变成了同样微笑的表情,电车里和地铁里也坐满了同
一表情的男女。夸张点讲,整个东京都以同一张赛璐璐的脸眉开眼笑起来。
    这种流行一旦达到某种程度,另一方面势必会产生弊端。一些滑头躲在假面里开始
做恶作剧,但更挠头的是,人们开始明白,这假面可以用来当作恶棍们的公开的蒙面。
什么假面小偷、假面溜门贼,甚至连“假面强盗”这一名称也开始在报纸的社会版上出
现。
    前一章的江川兰子与素不相识的男子共坐一辆车,甚至互相握手这桩事,正因为是
在这种假面流行之际,所以是有可能发生的。
    “因为流行这种无聊的假面,所以就有人想出了这种恶作剧。你很好好注意才是。
如果那家伙是坏人,那就不是握握手就完事了。今后我也要充分弄清以后再上车。”
    神谷隐隐怀疑这可能是兽人恩田所为,所以若无其事地絮絮叨叨提醒道。
    兰子也害怕极了,那以后她十分注意,但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人豹这种怪物,
况且对方的欺骗手段又极其巧妙,所以一天夜上,她又不由自主地乘上了冒充的人的车
子。
    “兰子,今晚回家前,稍绕个道吧。”
    兰子相信是神谷的这个假面男子在黑暗的车内,用感冒了似的声音说道。
    “唉,不过,绕到哪里去呢?”
    “嗯,就附近。有件事让你吃惊一下,当然是件高兴得吃惊的事。”
    “是吗?什么事?是在卖关子吧?”
    “嗯,嗯,当然是卖关子喽!呵呵呵,呵呵呵,你一定会吃惊的。”
    兰于这才察觉男子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
    “哎呀,你感冒了?声音好奇怪呀。”
    “嗯,阳气太足了,所以感冒了。”
    “你是谁?……是神谷吧?”
    “哈哈哈哈哈哈。说什么离奇古怪的话!当然喽,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来接你吗?”
    “那假面搞下来好吗?笑嘻嘻的,怪可怕的。”
    “嗯,摘这个吗?可以摘下来,不过,你等一下,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你瞧,给你
这个。”
    男子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小盒子,啪地打开盖子,伸到兰子面前。是一枚在昏暗的
小电灯下也五彩缤纷的约莫有1克拉重的钻石戒指。
    “哟,漂亮!这,给我?”
    女歌舞演员没有习惯奢侈的生活,所以看着这大概值数万元的昂贵的礼物,兴奋极
了。
    “嗯,请你收下。这就是订婚戒指,能收下吗?”
    “唉,我就收下。谢谢。”由于涌上来的喜悦,不知不觉把假面的事也忘得一干二
净,“你说让我吃惊的,就是这个?”
    “不,这是前奏曲,还另有真正让你吃惊的东西呢!你先把这收好。”
    这样对话之间,车子不知不觉到了高剧场不太远的浜町的一幢门面气势雄壮的房子
前。
    看上去像是事先说好的,女招待也没有怀疑依然戴着假面的男子,带着两人进去的,
是一间最里面的六张铺席大小的小房间。
    两人中间隔着涂得有点故弄玄虚的圆桌坐了下来,不久,端上了茶,点心和酒,但
男子还不想摘下假面。
    “这里是酒馆吧。好奇怪呀,我穿这种衣服,有点儿怪吧?”
    短发西装的女歌舞演员和酒馆的小房间,是多么奇特的配合啊!
    “嗯。别去管那种事。来,把刚才的戒指拿出来,我替你戴上。”
    “唉
    兰子按他说的伸出了那戒子的盒子,但突然注意到男子还没有摘下假面。
    “哎呀,你还戴着假面呐。在房间里还戴,不太合适呀。我来替你摘下吧。”
    “先别管,把手伸过来,先替你戴上戒指。”
    男子的一只微微发黑的毛茸茸的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了兰子的左手,想替兰子戴戒指。
看了一眼那只手,她就吓了一跳,不由得欠起了身子。
    “不行。请放手。你是谁?……不是神谷……请你赶快摘下那假面,给我看脸。”
    “哈哈哈哈哈,不用那样催我,我这就给你看。你瞧,和你订婚的男子就是我。”
    一只手紧紧握着已经戴上了戒指的兰子的手,用另一只手摘下了“歌舞假面”。从
里面露出来的,是虽与兰子初次会面但确确实实是人豹恩田的那张又瘦又黑的脸。
    “哈哈哈哈哈,我可是费了不少神呀!又是订做和神谷君一模一样的衣服,又是将
头发弄成背头式的,又是用假嗓子说话!但你接受了订婚戒指,所以我好容易放下了心,
你总不会说要把那戒指还给我吧。”
    兰子还不知道恩田的可怕,只是觉得他有些令人讨厌。
    “我认错了人了。把这东西还给你。我该回去了。”
    她取下戒指放到桌上,突然站起来想走。
    “不行,不行,那拉门上上着锁。钥匙我有,想要的话倒不是不能给你,但有个条
件。”
    “那我就按铃,叫这儿的女招待。”
    “即使叫她也不会来的。你即使发出稍大一点的声音也不会有人来的。”
    兰子歪着苍白的脸,快哭出来了。
    “你先坐在那里。”
    恩田走近她身旁,将手绕在她肩上使劲一按,兰子便瘫倒在褥垫上了。
    恩田的两只大眼睛一面贪得无厌地注视着闷闷不乐的少女的脸,一面开始闪烁出奇
怪的磷光。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夏日里的一条狗一样,呼哧呼哧地痛苦地挣扎着,而且
从雪白的利齿间可以看到那条有肉刺的异常长的舌头,像一匹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似的
蠢动着。
    兰子这时才明白这男子不是普通的人。是野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由于过分的恐惧,她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成为这种野兽的饵食,是一种污辱,
就是想想也无法忍耐!即使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逃过这个难关。
    “不行。我怎么也要回去。”
    “但我不放你回去。”
    野兽边用人的话嘲笑着兰子,边将他那张依然令人可怕的脸靠近她的眼前。
    “我说,兰子,我可是很固执的,一旦拿定了主意,无论你如何东奔西逃,如何警
惕,我都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好好想想,你不想要你的命了?”
    说着说着他的热哄哄的脸颊触到了她的脸颊,感到蜘蛛一般的五根手指在她的背上
来回爬动。
    兰子吓得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血液在倒流。她已经顾不得一切了,一面发出莫名
其妙的叫声,一面使尽疯狂般的力气,一站起来就向拉门冲去。
    响起了哗啦啦的可怕声音,拉门上开了一个洞。
    兰子勉勉强强钻过那里,滚到了走廊上。
    “救命!”
    女招待们听到这尖叫跑了过来。
 
      消失的卖花姑娘    
 结果兽人恩田的企图以失败告终。他太小看了女歌舞演员,以为一枚钻石戒指能充
分买得她的贞操。
    这出乎了意料,兰子来势过猛,终于踢破了拉门,就连恩田也被闹腾得没有办法,
若无其事地把那个场面应付了过去,平安地让兰子回了家。如果再吵嚷下去,闹到了警
察那里,恩田自身就危险了。但是,翌日从兰于那里听了始末底细的神谷不能不将这件
事告知警察,因为恩田是警方正在搜查的可怕的杀人犯。
    不用说,浜町的酒馆立即被详细调查,但只明白那酒馆与恩田没有任何关系,连思
田的名字和他的住所都不知道。
    那以后过了五六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恩田大概潜藏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他的
巢穴里,警察千方百计的搜查也以徒劳告终。刚强的兰子没有休息就走上了舞台。剧场
方面担心这位红演员的安全,决定派身强力壮的男子当保镖,让他们接送兰子上下班。
神谷也每天提前下班,在兰子的后台泡着,不敢疏忽大意。
    尽管如此,多么令人咀咒的运气啊!神谷和恩田对异性的嗜好完全一致,要不怎么
会像是约好似的先是爱上了弘子,现在又爱上了兰子呢?
    不不,也许并不如此。恩田父子将神谷看作是仇敌,这是不用怀疑的。这样,这回
兰子的遭遇,不仅仅是偶然的嗜好的一致,而且是别有用心的:企图夺走并摧残神谷热
爱的人,向他显示,给他无穷的苦恼,暗地里拍手称快。难道不是这样吗?
    越左思右想,神谷对人兽高深莫测的执拗越发感到恐怖,连心都快要冻结了。
    那家伙一定会马上卷土重来的。眼睛不能离开兰子。
    豁出生命也要保卫恋人。他不怀疑敌人会袭来,尽管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果然在浜町的事件发生后的第6天晚上,人豹使用完全出乎保镖们意料的、想像不
到的手段,再次企图诱拐兰子。
    当时在歌舞剧场的舞台上,正在演出“巴黎的卖花姑娘”的一幕,一群卖花姑娘出
现在夹竹桃鲜花盛开的花园里,正在边歌边舞。
    在十几名合唱着的姑娘中,穿着最美,声音、长相和动作最出众的一个人,她就是
这一幕的主人公、江川兰子所扮演的卖花姑娘。
    观众席上是完全相同的笑脸,如刚才所说,当时正是假面的时代,爆满的观众的一
张张脸像是用戳子按的总是一个模样儿。从这假面下,粗声、尖声等种种的声援声以掩
盖舞台歌声之势只集中在江川兰子一个人身上。
    这是兰子最擅长的一幕戏。她静静地离开合唱着的女子的行列,走到舞台中央,一
面轻轻地摇动着拿在手里的花蓝,一面开始唱起最受观众欢迎的“卖花姑娘之歌”。
    她走红就源于这支歌,甜美柔媚的声音随着与管弦乐伴奏的不即不高的交错,或高
或低,时而如怒涛一般汹涌澎湃,时而如小河一样淙淙流淌,尽显旋律之奥妙,使数千
名观众如痴如醉。正在这时,“巴黎的卖花姑娘”突然(实在是突然)从舞台上消失了。
江川兰子如同烟雾一般不见了。
    由于过于不可思议,观众席上一时鸦雀无声,人们完全不了解它的意思。如果这是
杂技的舞台,就不必那样感到奇怪,因为也许是“消失的卖花姑娘”这一大魔术。
    但在歌舞的脚本里,当然没有连歌都还没有唱完的歌女像是抹掉了似的消失的情节。
    “这可不是件平常的事情!”
    观众们的脑海里闪过一种可怕的预感。
    但比观众们吃惊几倍的是江川兰子本人。在入迷地唱着时感到一阵冲击,站着的地
板仿佛从脚下消失着似的。她觉得头昏目眩,横着倒了下去。
    待她突然察觉时,只见舞台和观众席都已经从她周围消失,那里是潮湿而昏暗的地
窟一般的地方。
    啊,明白了!不知是怎么弄的,舞台传送装置的木板落了下来,掉到了舞台下面的
地下室。不,不对,舞台传送装置的木板怎么会发生塌落呢?一定是有人恶作剧,事先
玩了个把戏以便让舞台传送装置塌落下来,自己在那里等候她若无其事地走到那儿,随
即逆向转动辘驴,像放下电梯一样突然使她的身体从舞台上消失。
    那么,闹这种无聊的恶作剧的究竟是谁呢?
    兰子一下子明白是他。兰子倒在吊在半空中的四角形的板上,抬头透过昏暗的舞台
地下室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那里有三个蠕动着的人影。
    舞台传送装置的木板落到地上的时候,其中一人像幽灵似的走近她的身边。啊,是
那家伙!黑暗中也发光的一对磷光,野兽一般的呼吸。是恩田。是人豹。因为戒备森严,
他没有空子靠近兰子身边,于是想到了这种离奇的劫持手段。并且他的右手里握着像是
把手帕揉成一团似的白色的东西,一定是打算使兰子麻醉以后,扛着失去意识的她进出
这舞台的地下室。
    因为这是连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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