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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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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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霄答着,脚下已走得飞快。
可浅媚手段厉害,敢说敢行,怡清宫里的人便欺他宽和仁厚,竟个个装聋作哑,只听她的吩咐了。
好在她的地盘,也只有怡清宫而已。
乾元殿是他自己的宫殿,总无人敢口出狂言,开门放狗了吧?

步下生风走了一大圈,唐天霄满肚子郁闷总算顺下去点,忽而一抬头,便发了怔。
眼前殿宇绿璃覆顶,檐牙高啄,华美精致,墙内有老榕摇清风,郁郁如翠盖。
宫门上的匾额黑底飞金,龙翔凤舞,正题着“怡清宫”三字。
他向身畔提着灯笼的靳七愠道:“你怎么又把朕引到这里来了?”
靳七陪笑道:“皇上,奴婢是引着往乾元殿方向去的,可不知为何……皇上过其门却不入,奴婢在门口等了半晌,皇上却直直往前面去了……然后从交泰宫前方又绕了回来。奴婢……自然只能跟着。”
唐天霄怔了半晌,喃喃道:“是朕自己回来的?笑话,朕怎么会……”
他低了头,沉思不语。
靳七窥其神色,笑道:“皇上说起笑话,倒让奴婢想起一民间夫妻的笑话来,倒与今日皇上与淑妃娘娘的情形很是相似。”
唐天霄哼了一声,才道:“你七八岁就入了宫,还能知道什么民间夫妻之事?”
靳七嘿嘿两声,道:“人之本性,越是不可行之事越是津津乐道、越是不可得之物越是珍贵神秘。别的不说,光宫中出去采买的太监,一年到头就不知带回多少的趣事来呢!”
唐天霄的目光在紧闭的宫门逡巡着,不经意般道:“嗯,你倒说说看,民间哪家丈夫遇到这等刁泼妻子,又是怎样的?”
靳七道:“奴婢听到的这一段,也是夫妻两人口角,其中那当丈夫的一怒之下摔门而出,妻子也恼恨,一转头就把门给闩上了。那位丈夫很不开心便出去找邻居聊天。邻居便也提到他的妻子了,说他续娶的妻子虽然漂亮,却骄纵好妒,每每口角,为何不一振夫纲,反而让妻子一再占了上风?是不是贪恋娇妻漂亮,年纪又小,才总让着她?”
唐天霄听住了,望向正殿暖阁处依稀的光亮,低低问道:“那丈夫怎么回答?”
靳七道:“那丈夫答道,她年纪小,总有长大的一天。我宁愿她在我跟前使性子长大,她的颐指气使只对着我,日后便是遇着比我富贵俊气的,也万万是处不来,自是会念着我的好处,再舍不得离去。”
唐天霄点头,“这丈夫有点傻。把妻子纵得日夜爬在自己头上,丝毫不知收敛,难道这一辈子便好过了么?”
“嗯,这邻居当时也这么说来着。结果那丈夫叹道,你哪晓得,自我前妻故去,我等了十年,才等着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她妒她恼她悲她喜,都是因我,我都该惜福。因为她还在,她的眼里还有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的眼里没有了我,我等不了另一个十年。”
“……”
唐天霄许久没有说话,月光浅浅,在他翩飘的家常衣衫上笼了层雪色的轻纱,让他的眼神也似蒙纱雾般朦胧起来。
“为什么等不了另一个十年呢?”
他轻问着,却又自己紧接着自语着回答自己,“因为这妻子太闹了,太不省心了。如果有一天突然不闹了,便不只是第一个十年的寂寞冷清,而是……再受不了那种安静……安静得像死。——从此倒是省心了,因为心都空了。”
靳七敛着手不答,灯笼蒙蒙的光照着他的脸,仿佛有一丝了然的笑容。
唐天霄沉吟着,忽问道:“后来呢?那丈夫怎么办?”
靳七躬腰答道:“那丈夫和邻居说着说着也算明白了。既是舍不得妻子,便不能把她往别处推,只能往自己身边拉,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才是王道。”
“于是,那丈夫回去了?”
“回去了。”
“他妻子放他回房了?”
“没放。”靳七笑道,“他敲不开门,便说,有本事你把窗扇也关上。”
“如果那妻子和浅媚一样的脾气,一定噌噌噌跑过去关上了。”
“没错,妻子的确从床上跳起来,把窗扇也一个个闩上了。”
唐天霄叹气:“于是,那丈夫就和朕一样,傻傻地在门外看月亮?”
靳七摇头,哈哈笑道:“那丈夫见窗扇也关上了,便后悔不该激将妻子,就在外面说,看你这么听话,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
“在外面继续看月亮?”
“没有。他从他们家的狗洞钻进屋子,把笑弯腰的妻子抱上床了!”
唐天霄也想笑,忽而觉得不对,愠道:“难道你让朕钻狗洞?”
靳七犹豫着一时没回答。
唐天霄扫视着院墙周围,忽又低头叹道:“何况她的狗还没养呢,又哪来的狗洞?”
这次是靳七忍不住想笑了。
难道真的养了狗,有了个狗洞,以他万乘之尊,还真准备去钻上一回?
他指指围墙,轻声道:“皇上真龙天子,理应一飞冲天!”
唐天霄恍然大悟,莞尔笑道:“太平日子过得多了,倒忘了这个了!就兴她高来高去,就不兴朕飞檐走壁了?朕是真龙天子,理应一飞冲天!”
皇宫的外墙虽高可十丈有余,但皇宫内各宫的院墙与一般富贵人家院墙差不多高。
唐天霄四下里打量了下,便站到门前阶上,只一运气,双手便轻易攀上墙头,再一借力,双脚亦上了墙头,再往下一跃,便跳入院内。
靳七赶着上前,低声道:“皇上,皇上,还有我,还有我……我怎么办?”
而唐天霄早失了踪影,再顾不得理会他。

唐天霄飘身入院,明知必有宫人暗中窥察,也老一老脸皮顾不得了。
推推内殿的门,是闩上的;他便转回院中,将窗扇挨个推了推,果然推着一扇没有闩紧的,忙用力推开,闪身跳了进去。
房中有浅黄的烛影摇曳,薄帷轻漾,如月下涟漪,映着床榻上睁着黑眸抿紧嘴唇的女子。
闻得窗棂声响,她忙要侧身坐起查看时,身上已是一重,已又被人压得透不过气来,连唇也被人堵上,辗转吸吮,却似要连她的呼吸亦要尽数掠了过去。
“你……你……走开!你找……别人去。”
她挣扎着,推着他看似柔软却怎么也无法撼动的胸膛,含糊地低喊。
但她的武艺本来便不如唐天霄,他用起强来实在不是她能拒绝得了的。
何况这方面女子天生便处于弱势。
唐天霄轻易地便扣住她双手,扳到头顶压住,叹气道:“我饿了。”
“荔枝没了。”
“还有樱桃。”
“唔……”
突如其来袭到胸前的唇舌,让可浅媚陡然搐紧身,战栗般在他身下绷紧了躯体。
夏日的衣衫,到底太少了些。
每一处的毛孔都似在亲。昵的纠。缠里轻松打开。
贴上来的男子的肌。肤,带着熟悉的气息,像清风一样利落地刮过,将毛孔里隐藏的暗火呼呼吹亮,顷刻已呈燎原之势。
她的挣扎已是无力,气喘咻。咻地卧在锦衾间,连手足亦如柳枝般绵软着,再也无力抵拒。
他已是弦上之箭,出鞘之刀,却不急于求成,只是松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道:“对不起,我不该疑你。”
可浅媚环着他脖颈,撅着嘴不出声。
唐天霄叹道:“都和你道歉了,还要怎样?”
可浅媚眼圈都快红了,忽然支起腿,在他火。热的某处重重一撞,恨恨道:“不准备怎样了吗?”
唐天霄呻。吟,却笑得捶床,“你小心把我害得怎样,你就再也不能怎样了!”
可浅媚没说话,揽住他的头,丁香舌尖悄然滑入,却是专心一意地真的打算狐。媚他了。
唐天霄轻笑着给予,却觉自己每一处都已饱满。
从身,到心。
而她,应亦如是。
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快意事,休言睡,今朝无酒也应醉。
五月宫里很是忙乱,连礼部都团团转着在预备沈皇后生辰,连端午节都过得匆匆促促。
据说端午那日佩五彩长命缕可祛邪保平安,宫中向来有编长命缕的习俗。
唐天霄恐可浅媚不知道,特地择了四枚精致的,一早便遣人送给她。待晚上过去看时,却挂在她四个贴身侍女腰间了。
唐天霄问时,她只拍拍腰际,道:“我只挂这个。我的衣服本来就艳,配那个花花绿绿的不好看。”
唐天霄低头看时,她腰间系着一成不变的那只月白色荷包,连理枝,比翼鸟,还装了二人的同心结,顿时满心舒畅,果然觉得配那些五彩缕并不好看,也便不再理会,自顾拥了她睡去。
可浅媚知道他是个懒散皇帝,寻常并不大去前朝理事,近日却来去匆忙,这晚美人在怀,居然只在她发际嗅了嗅,便似心满意足,打着呵欠阖上眼眸,看来颇是疲倦。
她纳闷问道:“天霄,朝中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看你天天操劳得紧。”
“大事?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我那位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生辰,有些事需得交待交待。”
唐天霄眼睛都没睁开,抚着她面颊道:“怎么?晓得心疼我了?”
可浅媚一听在为沈皇后的事操心,顿时甩了他怀抱,啐道:“谁心疼你?累死你活该!”
唐天霄这才睁了眼,啧啧道:“怪道人家说你是奸妃,瞧你这恃宠生骄目无君上的模样,换哪个皇帝都该把你这颗小头颅砍下来盛酒了!”
可浅媚明知他私底下不拘俗礼,也从不听那些闲话,依然背对着他,闭眼假寐。
唐天霄揉着她的肩,淡淡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这后宫也太闹了,也该平静平静了。”
可浅媚怔了怔。
她有些疑心唐天霄是不是在说她闹,可听口吻又不像。
可后宫众妃嫔,除了她骄纵些,一个个都温良贤淑得很。
——哪怕沈皇后骄横狠毒,明着暗着害了好几个妃嫔,还把两个生得好些的宫女逼得投了井,她依旧是周帝和太后口中母仪天下的“贤后”。
如果不是唐天霄全心维护,连可浅媚也差点被害得冤死在大牢中了。
她转过身,试探着问他:“怎样才算后宫平静?”
唐天霄黑眸明净安谧,静静地注视她片刻,唇边扬开柔得宛若要化开般的笑容,轻轻道:“后宫再没有一个人碍你的眼,也没有一个人阻止你与我厮守一生,便算平静了。”
她还是不太明白,心跳却似漏了一拍,仰头望他那张俊秀宁静的面庞,笑盈盈道:“我现在便已过得很快活。”
唐天霄便不说话,只将她更紧地拥到怀里。
许久,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忽然低声道:“廿八那日沈皇后生辰,你也备上一份礼物,亲自过去道贺吧!”
可浅媚脊背僵了僵,哼了一声,道:“我不去。”
沈皇后是正宫皇后,若按宫中礼数,她的生辰,诸妃嫔须得按等级品服大妆晋见道贺。
但可浅媚是异族人,入宫伊始唐天霄便发了话,不必以规矩礼仪相约束;后来经了大闹熹庆宫和盗取兵防图之事,可浅媚已将沈皇后视若仇雔,偶尔在宫中相逢,竟是视若无睹,再不行礼。
唐天霄明摆是护着她,沈家又曾被他反将了一军,故而沈皇后也是无可奈何,又惧着不知何时回到她腰间的长鞭,再不敢发作。
在可浅媚看来,她没在皇后生辰之日烧高香求她早登极乐便很厚道了。
唐天霄并不意外她的拒绝,只是柔声道:“我晓得你不愿意去。可如果是我希望你去呢?如果我要你冲着我走这一遭呢?”
可浅媚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纳闷问道:“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没觉得你多怕沈家,更没觉得多喜欢她……”
唐天霄没有回答。
又过了很久,很久,可浅媚也已睡意朦胧渐入梦乡的时候,唐天霄惋惜般轻叹道:“便让她……快快活活过完最后一个生辰罢……”
她一惊,忙睁眼看时,他却安宁地阖着眼,呼吸均匀悠长,似早已沉睡。
多半是她太憎恶沈皇后,做梦都盼着她死,才梦着唐天霄说这样的话吧?
她擦擦自己鼻尖的汗珠,继续埋在他怀里睡觉。
天气渐渐炎热,其实两人贴得太近睡觉并不舒服。可她极贪恋他身上干净而阳光的气息,再不愿离开分毫。
而他抱着她,也似睡得得格外香甜。
 
但这晚可浅媚睡得却不好。
或者说,突然之间便恶劣起来。
仿佛有一道岩浆沉缓有力地淌来,炙热,鲜红,灼烈得像火,无声无息地扑向她。
而她像忽然变成了一棵树,一块石头,脚下扎了根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熔化着的岩浆将她淹没,张开嘴失声叫着,却连声音都被涌上来的岩浆堵住了。
并没有想像中的火烧火燎的疼痛,却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烈意如焚,把五脏六腑都烫得纠结扭曲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试图从禁锢住自己的岩浆中逃脱,努力曲起自己的关节,狠狠向外甩着。
终于能挣动了。
她听到自己挥舞手脚挣出岩浆时惶恐尖厉的大喊声,然后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焦急地高喊着自己名字。

灯蛾惊火,堪叹未了人
“浅媚,浅媚!醒醒,快醒醒!”
她睁开眼,眼前昏黑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唐天霄那张放大的脸。
他正唤着她的名字急急地晃着她。
她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双手被他抓紧了贴在胸前无法再挥动,但自由的双脚正以凌乱的节奏快速地拍着床板。
“浅媚!”
他再唤她。
她终于安静下来,黑眼睛迷茫地转来转去,好容易汇聚了神采,立刻无力地在他臂腕间瘫软下来。
“什么破梦!”
她低低地骂,头歪向唐天霄前胸,额前尽是漉漉的汗水。
唐天霄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腕,拿袖子给她擦脸上的汗珠,又把她泼墨般的乌发掠到脑后,柔软地顺了他臂腕淌落。
“做噩梦了?”
他揉揉鼻尖叹气,“你这丫头做起梦来也忒夸张!”
可浅媚苦着脸,惊魂未定地拍拍胸,无奈地咂咂嘴说道:“哎,我也快给吓死了!”
“没事,梦而已。我去倒杯水给你。”
“嗯。”
可浅媚窝在他怀里,绵绵地答。
她难得表现得这么柔弱,让唐天霄又是怜惜,又是好笑。
外面虽有贴身的侍女值守,他也不喜有人在这时候走进属于他俩的空间,遂自己起身找到渥着的茶水,摸摸尚有一丝温意,便拿到床榻前,满满倒了一盏茶水来,把她扶起,看她一气喝光了,问道:“怎样了?要不要再喝些?”
可浅媚摇头,道:“舒服多了。就是头还疼。”
唐天霄便丢开茶盏,依然将她抱在怀里,拿指尖为她揉着太阳穴。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惊吓里泛出的潮红慢慢褪去,依然是吹弹得破的如雪肌肤。
他便问她:“什么梦呢?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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