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军等人诧异的注视下，透明的空气忽然像水一样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殷殷流动着一层淡黄色的光华。
犹如轻轻拨开垂挂的门帘，一个身材奇高的年轻人脚步大步流星地从涟漪后走了出来。
这年轻人皮肤黝黑，英俊威武，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长发垂肩，额上系着一条点缀有星月图案的黑沉沉的金属饰物，一身藏青色的铠甲将身材衬托得更加高大魁梧，黑色披肩飘逸在身后，两眼炯炯有神，此刻却流露出焦急之色。
不慌不忙地环视了一眼众人，这年轻人的目光锁定了石军，笔直地朝他走了过去，及至进前，双手一抱拳：“冥捕大人，幸会！我是夜叉。”
夜叉？石军立即想起当天小捣蛋曾经在自己面前变化出过夜叉的模样，而且胡海向他介绍的地、火、水、风四大冥帅，这个夜叉好像就是土系冥帅，怎么好端端他跑来干什么？担心地看了老妈一眼，看到秦小雅满脸吃惊地盯着夜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夜叉没有隐身，这下算是彻底穿帮了！
石军忽然有点心虚，却也知道现在根本没法解释，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夜叉大哥，却不知忽然到访所为何事？”
夜叉沉声道：“夜叉斗胆，要向大人借用一样重要的东西。”
借东西？石军忽然想到电视剧里经常听到的对白——
“在下要向你借一样东西。”“什么东西？”“就是阁下的人头！”“哇呀呀……”
忽然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暗忖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借的？你们冥界会没有吗？就算有，按照冥界一贯的作风，直接拿走不就完了，还如此郑重其事、大张旗鼓地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跑进来骚扰，真是岂有此理！
脸上却不带出来，仍浮着一份笑意：“夜叉大哥需要什么如此重要？不知道小弟这里有没有呢！”
“就是冥界令牌啊！”夜叉有点着急了。
冥界令牌？那怎么行？石军心想，我以后还得靠这玩意儿去冥界找父亲呢，再说如果交给他，不知道会不会对魑殇他们不利？狐疑地说：“是冥帝让你来的吗？”
“……是啊，”夜叉犹豫了一下，看看石军的神色，连忙接道：“是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借用一下，你可以帮这个忙么？”
“恐怕不行。”石军一眼就看出夜叉的话有点不尽不实，眼珠一转，坐了下去，好整以暇地说，“当初赤阳把令牌交给我的时候，曾经再三叮嘱，你们那个冥帝说了，要我妥善保管，不可以随便把它交给别人。夜叉大哥，实在对不起！”
“难道连冥帝的命令你也不听么？”夜叉有点发急了。
“听！”石军懒洋洋地一笑，“只不过他朝令夕改，让我实在无所适从，要不这样，干脆叫他自己来说给我听好了。”
“可冥帝他老人家最近闭关……”夜叉此话一出，立知失言，顿时尴尬起来，低声道：“其实是我私人有点急事要和你借用。”
一会儿假传圣旨，一会儿用私人借用，第一次见面就撒谎骗人，我凭什么相信你？石军心中暗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真的不方便啊，要不这样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管开口，令牌就恕我不能借出了。”
“你……不安好心！我看你根本就是挟私报复、公报私仇！”夜叉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原本英俊的脸变得铁青，怒吼道：“你快点交出来！”
石军也不生气，奇道：“咦？我和你素昧平生，又怎么说得上公报私仇、不安好心？夜叉大哥言重啦！”
夜叉双手握拳，怒气冲冲道：“你这小人，无非是恼恨当日赤阳对你的小小戏弄，今天才见死不救，告诉你，没有令牌我也一样可以救她！”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石军一惊，连忙大叫一声。
夜叉立定身形，却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石军缓缓地站起身，皱眉道：“你说赤阳怎么了？什么见死不救？难道她有危险么？”
“反正你也不肯借令牌了，现在却又惺惺作态干什么？想看热闹么？”
“废话！”石军也有点急了，一迭声地问道：“赤阳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为什么冥帝不派人去救她？”
夜叉怒道：“整个冥界街知巷闻，你装什么傻？”
“老兄啊，我看你才傻呢！”石军苦笑道：“我在人界呆着，怎么可能知道？”
夜叉忽地转过身，旋风般冲到石军面前，满脸喜色地问道：“你肯借啦？”
石军一言不发，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令牌，托在掌心里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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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呆呆地看着石军，半晌才如梦初醒一般，脸上忽然泛起一丝歉意的笑容：“对不起，看来我是误会你了。”
伸手向那道“空气门”一指，口中念咒，片刻后，两个一身戎装的鬼卒一闪身便从那片涟漪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鬼卒的怀里抱着一个满脸伤痕、昏迷不醒的孩子。
“小捣蛋！”石军失声道，抢步上前抱起小捣蛋：“你怎么了？”
谁知小捣蛋似乎伤得十分严重，石军轻声呼唤了半天，也没有醒过来。
夜叉沉声道：“其实以小捣蛋和赤阳的实力，根本不会被那些小妖怪伤成这样，所以开始我们都没有对她们去妖界执行任务有所担心，谁知道小捣蛋的力量原来早就被冥帝封印，赤阳独力难支，处境十分危险，只得让小捣蛋回来搬救兵，我本以为冥帝他老人家一定会派兵增援，可……”说着长叹一声，英俊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接着道：“我们的冥军受结界控制，不能擅自离开冥界，万般无奈之下我才想到了令牌，那里面有无数灵力修为高深的鬼灵，如今你是令牌主人，就可以随意驱使他们，所以这才贸然前来。之前我曾听小捣蛋说你和赤阳有点……有点那个，所以一着急，才误会了你……”
石军暗想：这一定是小捣蛋口无遮拦，说起自己经常管赤阳叫“恶婆娘”的事，夜叉于是误以为自己讨厌赤阳，想借机报复。
正在这时，小捣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到石军，小捣蛋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两颗大大的泪珠顿时涌了上来，呜咽道：“冥捕大人，小捣蛋好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差点害了赤阳姐姐，快去救她啊，要不然她和扶摇姐姐可就死定了！”
“你放心，”石军轻声安慰着小捣蛋，转头看着夜叉，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去妖界救赤阳也要算上我一个，要不然，借令牌的事情就此拉倒！”
……（本卷结束） ……
第六卷 妖界之乱
第一章 去留两难（上）
“那可真是太好了，大人如果愿意出手相助的话，那么我们就更有把握了！”夜叉眼睛一亮，黝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想了想，把令牌递还给石军，双手一抱拳：“那么我现在立刻回去做些准备，至少还要到炼制司那里去多讨一些符咒和药物来，明天此时再来同大人会合！”
“哼！”一声冷哼，却是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的烈烬发出的。
夜叉似乎这才注意到烈烬的存在，感应到烈烬身上强大的魔气，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戒备地打量着对方，没有说话。
烈烬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自顾自挟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夜叉怎么也想不明白冥捕大人家里居然会突然多出来一个魔界猛人，当下转过头去，询问地看着石军。
石军勉强笑了笑，偷看一眼老妈和大伯的脸色，心想这下糟了，回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呢，连忙说：“夜叉大哥，你先回去吧，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夜叉见石军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顿时有点后悔不该将令牌贸贸然还给石军，勉强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径自带着一干鬼卒和小捣蛋匆匆离开。
石军长吁一口气，可还是不免有点心慌意乱——赤阳她现在怎么样了？以她的修为，居然会在妖界遇险，那么形势一定是相当危险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还能撑多久？
“小军，刚才那些……是怎么回事？”秦小雅的声音有点微微的颤抖，但是神情仍然显得比较冷静。
“啊？”石军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冥界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烈烬沉声道：“你何必要去插手？妖界可不是那么容易闯的！”
“什么冥界妖界！小军，这都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秦小雅忽然有点愤怒地大声说。
“我……”石军支吾半晌，头大如斗——怎么说呢？这个夜叉，大白天好端端在凡人面前现身，也不顾忌一下，这下好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老妈听，还要加上一个明显不同意自己刚才举动的大伯……算了，反正也瞒不下去了，不如和盘托出，也免了辛辛苦苦地总是撒谎骗人。
想到这里，石军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十八岁当晚遇到陆晴、小捣蛋和赤阳、以及日后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与黄泉老祖的相见和令牌鬼灵的事情。前者是因为他答应了黄泉老祖要保密，而隐瞒后者则是因为鬼灵事件太过血腥，他不希望老妈知道了害怕，反而是添油加醋地把冥界的风景、小捣蛋的顽皮可爱、摩陀的憨厚渲染了一番，眼看着老妈的脸色冷冰冰的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到最后听到胡海猛拍胖蘑菇马屁的那一段，眼中似乎闪过一点笑意，完全拿不准老妈的态度，只得陪着笑脸说：“老妈，我之所以答应加入冥界去当那个冥捕，还不是因为我们终归要同冥界打交道，现在提前了解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以后去了熟门熟路，还多一点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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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熟门熟路？”秦小雅一时没有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们迟早要死的，现在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死了去冥界不就方便得多？”石军见秦小雅的脸色似乎有点缓和，于是大着胆子开起了玩笑。
“胡说八道！”秦小雅怒道，“这么不吉利的话也说得出口？”说着清丽的脸上神情一暗，对于儿子出生当天发生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的秦小雅，怎么可能因为石军轻轻松松地解释几句就信之不疑，断然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我，你……你简直太让妈妈失望了！难道你不知道整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有多危险吗？你就一点不害怕？我不管，你马上去辞职，不许再当什么捕快了！”
辞职？石军心想，我这冥捕都是被强迫才勉强“就职”的，现在可到哪里去递辞职信？又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说散就散？
看了看烈烬，见他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知道恐怕这个大伯也不会为自己说好话了，只好为难地说：“老妈，反正当都当了，到现在我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其实说实话，我感觉还是挺好玩的……”
“好玩？”秦小雅的脸阴沉下来，“这种事情是好玩的吗？你现在没有碰到危险不等于以后也不会！不行，我绝对不准你再去掺和这些事情！”
“老妈！”
秦小雅杏眼圆睁：“如果你一定不听话，那就别再管叫我妈！”
石军暗暗叹了口气——早就应该猜到老妈会是这个态度的，估计天底下的老妈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持无比激烈的反对态度，难道还会像胡海那个变态那样欣喜若狂吗？可是……
迟疑了一下，偷觑着秦小雅的脸色，石军嗫嚅着低声说：“其实，我之所以答应帮他们去抓鬼，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我、我想到冥界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老爸的消息……”
听了儿子最后的这一句，秦小雅的耳边就如同“轰隆隆”打了个焦雷，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腾”地站了起来，连把身后的椅子“咣当”一声带翻在地都恍若不觉，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石军，清秀的脸上顿时惨白得全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石军被秦小雅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起身扶着老妈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老妈，你没事吧？”
秦小雅定定神，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想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可声音却仍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真的吗？那……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然只是几个字，但说出来却艰涩无比，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
“……没有”石军低声说：“冥界里有一个抚魂司，记载了所有去报到的人的姓名，我去查过了，可是却没有找到。”
听了儿子的回答，秦小雅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喃喃地重复道：“没有找到？”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眼睛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石军的脸上：“你说的什么冥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个掌管人生死的地方？”
石军听老妈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也不算了，不过一般人死了之后都是要去的。”说着弯腰把椅子扶了起来。
“是吗？”秦小雅在石军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若有所思。
“小雅，你没什么吧？”烈烬看到秦小雅的脸色不好，忍不住关心地问。
“……我没事。”秦小雅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却没有成功，见石军和烈烬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忽然鼻子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咬咬牙强自忍了回去。
十八年来，对找到石历，秦小雅几乎已经不抱指望了，但午夜梦回，特别是在落寞失意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想起丈夫那坚强有力的臂膀和温和俊雅的笑脸。今天忽然听到儿子提起来，郁积在心里十八年的思念和痛楚，就如同火山喷发一样，不可遏止地喷涌出来，把她的心冲击得生疼，仿佛被撕裂成千片万片，鲜血淋漓，痛不可当。
那些冥界的人，应该都是很有本事的吧？通过他们相信是应该可以找到阿历下落了？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那么或许天可怜见，我此生还能与阿历再次重聚？想到这里，秦小雅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