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捕列传之四北漠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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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列传之四北漠狂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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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只是点点头,没有答话。

忽然,一把嘹亮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在堂前吵嚷。

「小人是冤枉的。」颇为耳熟的嗓子和语气,让平静的脸孔泛起一丝波澜。

◇◆◇

「真是冤枉啊。六月飞霜,比窦娥还要冤啊。哎哟,怎么你们当官的,都是有理说不清的啊。」鸟窝头,补丁衫,淡淡的须根,说话中气十足,肩上还站着只不住吱吱叫的小猴,果然就是那个手脚灵活的卖艺人。

「谁有理说不清啊!大爷问你问题,你不好好作答,偏要东拉西扯夹缠不清。」审讯的官差脸红耳赤地吼,看来早就被烦透了,「老子再问你,这锭官银那儿来的?你给我交待清楚!」

「唉,人家都已经说了好多遍了。」男子叹气,无奈道:「好吧。小人就再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说一遍。」

众官差当时脸时一变,只听男子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今次我们就由三年前说起好了。三年前小人离开家乡,决定到外面的天下闯一闯。那时候啊,小人还只是个三流艺人,跟村里的师傅学了几套把戏,便带着小虎子和小虎子的娘一起闯荡江湖了。说起小虎子的娘,可是我们村里的第一美人哪。难得的是人品也好,娴熟温婉,女红厨艺无一不精……」

「住嘴!」官差们齐声大喝,脸容抽搐。

「看,又来了。」男子幸幸然说:「每次小人说了个开头,才要进入状况,大人就来打断。这样下去,说到明年都不用想把事情弄清楚。」

「咱们是问你官银哪儿来,你夹缠些什么?什么你的故乡?小伙子的娘?」官差大怒。

「是小虎子,不是小伙子。」男子一本正经地更正他。

「我管你小虎子小豹子,你老子我问你官银!官银!听不听得懂啊!」官差拿着铸有官印的银子在男子眼前乱晃,差点气得翻白眼。官银一般不易流入寻常百姓之手,尤其是一个落魄的艺人,男子身上怀有与身份不附的巨款,众官差当然要查个明白。若非近日朝庭没有银库失窃的纪录,也没有失主,衙门不便随便苦打成招,男子可能早被打死了。

「大人说的小人当然明白。」男子看着众人或通红或苍白或发青,总之是濒临崩溃的脸,很无奈地说:「但事情一定要从头说起才清楚啊,也是大人您吩咐小人交待清楚的耶。小人当然竭尽所能,讲得明明白白。」

「……」众人无语,几乎被气昏。

「好了,现在小人再从头说一遍,今次你们不要再打断了哦。」男子绕手说道。

众人都忍不住发出呻吟。

「大胆!竟然在公堂胡闹!」忽然,城守大人满脸怒容地从内堂走出来了。刚才的事他一路上听得清清楚楚。那男子一派胡言,尽拣些不相干的话来说,故意把大家都弄胡涂了,分明就是心里有鬼。身为地方官,若不能好好惩治这家伙,以后还有老百姓把他放在眼内吗?

「说!你是何人!」城守气势迫人地喝问。

「呵,小人是怎样的人哦?这问题可要得由三十年前说起。」男子正要侃侃而谈,却遭城守厉声打断。

「放肆!给本官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吗……」男子搔搔头,耸耸肩,言简意骇地答:「男人。」

「废话!本官不知道吗?」城守吹胡子瞪眼珠。

「既然知道,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男子摊摊手,猴子也吱吱叫,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城守气煞,怒叫道:「人来,大人伺候。」

男子立即被四名官差制住,眼看将要被打个皮开肉烂。

「且慢!」衙门师爷连忙阻止。不是他心肠较好,而是怕胡乱滥用刑,在金牌名捕面前落下把柄。

「大人,若此事传入那位北冥大人耳中,恐怕多有不便。」师爷附耳说。

城守一想,果然如此。北冥刚才跟他一道前来,现正在内堂听审。

「咳,这人是怎么一回事。」城守气闷地问。怎么好死不死,偏生在这当口抓这瘟神回来?虽说案子不大,但金牌名捕在一旁观看啊,不办不行,『严办』了,也怕落了个滥用重刑的不是。

「回大人。」官差连忙回禀:「这人拿着几锭官银到银号兑换碎银子。银号的老板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派人来通知。咱们把他带回来好好的问,但这刁民竟敢满口胡言乱语,出言不敬。请大人定夺。」

「冤啊,这年头,身上有几两子也犯罪。」男子喃喃抱怨。

「闭嘴!你一介贱民身上何来那么多银子?」城守怒叱。

「人家给的行不行?」

「谁会……」忽然,城守脑里灵光一闪。「什么?你们说官银?」

◇◆◇

不知怎地,那城守大人突然精明起来,竟派人请出北冥。

「大人,请您认认看,这些银子可是大人您的。」师爷呈上官银。

但不待北冥回答,男子居然叫道:「之前的确是他的,可是后来他给了我呀!」表情理直气壮,好像那几锭银子真是北冥送他,不是他偷来似的。

「胡说八道!大人为什么要给你这许多银两。」城守怒责。他听说了,北冥大人刚才好像在酒馆着了人家道儿,所以才落得没钱结帐的田地。眼前的痞子八成,不,是肯定,他一定就是那个窃贼。

「大人喜欢,你也管不着是不是?说不定我跟大人关系非比寻常呢?又或者我们之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城守大人不知首尾还是不要胡乱测度的好,小的这可是好心相劝啊,大人可千万别以小人之也度君子之腹,以为小的在恐吓您老。」

城守一时语塞,回头望向北冥。

北冥却看着男子。眼前这个流里流气,痞子似的男人,跟在街头卖艺时的落魄老实模样判若两人。而且刚才乍见自己,他居然没有惊惶失态,还脸不改容,对应如流。也可谓处变不惊,胆色过人。

「大人,难道这些官银真是你给他的?」城守忐忑地问。他该不会涉入了些不该知道的事吧?

男子也说:「大人,这些银子害得我好苦。小人本想兑换了银子给小虎子的娘买药,可是药没买到,人反而给捉来了,几乎没给活活打死呢。」

「……」北冥默然。

「大人……?」城守试探道。

「你快替我给这干官老爷解释一下吧。」男子搓搓手,笑。笑容纯朴老实,十分无辜。

北冥不禁感到困惑了。为什么这人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这个古怪的男人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会袒护他?

师爷见状趋前,低声说:「大人,您没有把官银给这流氓吧?大人只要点个头,小人一定妥善处理,不敢给大人留下半点麻烦,更不会有半句疯言疯泄漏出去。」自作聪明的男人以为北冥是怕被偷一事传出去有失颜面,才默不作声。

「对,请大人定夺。」城守躬身。

男子这才好像有点急,但还勉强挂着笑容,轻轻的说:「小虎子的娘还病着呢,他们在等我回去。」

猴子也吱吱低叫两声,很可怜的模样。

北冥没来心中一软。

「官银……我给的。」说罢自己都觉得好奇怪。

 

 

第二章

在众人惊讶、好奇、怀疑等等目光之下,北冥不发一言便掉头而去。而那厚脸皮的男子竟也一路跟着。由于他的态度大大咧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居然没人想到要阻止他,反而任由他大摇大摆,长驱直进。

厢房之内。

男子自行泡了一壶好茶,在软榻上歪着坐,手里捧着一碟城守为北冥准备的点心,跟小猴子一同分吃,表情悠然自得,没半点鹊巢鸠占的自觉。

「……」北冥看着这宾至如归的家伙,感觉莫名其妙。他跟来想干什么?本以为他有话要说,但来了却自管吃吃喝喝享福去。

「嗯?想喝吗?」彷佛感受别人不满的目光,男子忽然抬头,扬扬茶杯,朝北冥讨好地笑。

北冥摇头,男子又问:「那要吃吗?很好吃啊。」晃晃小点心。

「……」

「……那你想吃想喝的时候自便,不要客气。」低头耍猴去。

这到底是谁的房间?北冥翻白眼。在友侪之中,他算是耐性最好的一人,但此刻也忍无可忍。

「你,想怎样?」

「不怎样啊。我看起来像要把你怎样吗?还是你希望我把你怎样?真奇怪,平白无端的说这些话。你这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啊?」讶异的语气。

「……」北冥不语,脸色也不变。但心里决定把这家伙扔出去。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你该不会想把我扔出去吧?」男子嗫嚅地问。

被看穿了?北冥直言不讳:「是。」

「太过份了, 也不想想你把我整得多惨。」男子眨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暧昧地说:「你是故意的吧。明知盗用官银后果严重,轻则充军,重则处斩。难怪在酒馆时你居然不来追我。啧啧啧,看不出你这家伙不声不响,行事挺阴损的。」

「印可磨去。」说话冲口而出,北冥立即便后悔了。包庇犯人已属不该,为什么还要提醒他呢。

「是喔!」一拍脑袋,男子恨恨地咋舌,「把铸在银两上的官印削掉,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怎么我没想到?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无语了,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那么你不是故意害我了,抱歉了。原来你人不错啊,挺上道的。」男子想拍拍他的肩却被闪身避过,但仍故作大方,亲热地说:「你的钱我还你好了……不接吗?那我放在桌子上,我们扯平了。」

北冥斜眼一看,桌子上也就只有几个有铜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只用剩这些了,是男人不要斤斤计较。」厚颜的痞子若无其事道:「对了,小人叫流沙。流,是高出流水的流,不是刘邦的刘;沙,是沙粒的沙。好听吧?」

「……」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笑嘻嘻的,又坐下来吃吃喝喝。

「……你可以离开了。」北冥不情不愿地以六个字打发他。没办法,自己若不开口,这家伙大既便赖着不走。

「哇,你的名字好长。」

「……」

「呃?不好笑?我也知道是冷了点。」流沙搔搔头,尴尬,但转眼便回复神态自若,「我听到他们叫你北冥大人。」

「……」

「北冥,这名儿很特别呢。但无论天朝还是外族,也没有「北」这个姓氏。呃,当然也没有姓流的,流沙是我给自己取的艺名。你呢?谁替你取名北冥?为什么要取这么冷的一个名字?」流沙滔滔不绝地说着,好像没有发现北冥淡漠的神色蓦地变得森冷。

「你,该走了。」

「咦?你说话向来都这么言简意赅吗?我们聊了那么久,你只说了十九个字。就算加上刚才在公堂上和酒馆里面,也不过说了三十二字。」侧头。

「……请回。」北冥木无表情地打开门。

「哟,说话又更精练了。若还能再简洁些,小的可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嬉皮笑脸。

「……」

一阵充满压迫感的沉默。

「这个……」让人揣揣不安。

「……滚!!!」

◇◆◇

「好、好好的说不行吗,何、何必耍狠的。」挟着一成内力的叱喝声,震得整个衙门的人两耳生疼。首当其冲的流沙顿时眼前金星乱冒,感觉头昏脑涨。

看着这死缠烂打的家伙终于跌跌撞撞,连爬带滚,丧家犬似的逃离厢房。北冥关上门,坐回到椅子上,疲倦地闭上眼睛。可是,流沙烦人的嗓音好像依然在耳边缠绕,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

『你叫什么名字?』

『谁替你取名北冥?』

『为什么要取这么冷的一个名字?』

『为什么……』

渐渐,低沉沙哑的嗓音变得柔和醇厚。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像酒一样醉人的声线,悦耳动听的男音……是属于许多年前的另一个人。

『不能说?』

『那么……以后,你便叫北冥吧。』彷佛顺手拈来。

这天,北武然死了,北冥在浴火中诞生。

◇◆◇

翌日。

「北冥大人,早。」城守哈着腰,「大人要找的人,小人已经找到了,他们正在等候大人挑选。」北冥来到后,第一个命令就是找全城最出色的沙漠晌导。这个要求并不难办,小城镇处于沙漠边缘,居民几乎男女老幼都合附资格。

北冥于是跟着城守与师爷来到前厅。

厅中已经挤满了人,而且每个都是精壮强健之辈,黝黑的肌肤和脸上的风霜都标明了他们丰富的沙漠经验。

忽然,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东边最角落。北冥有一瞬间的僵硬。

噫,看到不洁的东西了。

那好不容易才撵走的瘟神居然又来了,还贼贼地笑着朝他招手。

北冥下意识撇转脸,假装看不见流沙那惹人注目的鸟窝头和宽大的补丁长袍。

「大人,他们都是一流的晌导,无论大人想要横渡沙漠多少遍也没问题。只不知大人想去哪里逛逛?」城守谄笑地问。

「……死亡沙丘。」随着北冥的话声落下,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

良久……

「这、这个……这个地方去不得啊。」年老的晌导颤声说。然后众人的意见也像潮水般此起彼落。

「对啊。去了是死定的。」

「人死了,再多的银两都没有。」小城的人纯朴率直,说着也不畏惧官府,掉头便走了。

城守气得哇哇大叫,但也阻止不了。

这样的反应已是意料中事,北冥脸上波澜不起,淡淡地说:「十倍价钱。」

众人微一迟疑,但还是相视摇头。

「百倍。」

惊人的价码引起一阵骚动,但扰攘良久,还是没人敢接下这宗生意。

「这位大人,不是咱们乡下人不给您面子,而是您的银两咱们没本事赚。几百年来,去死亡沙丘的人,从没一个活着回来。老朽不才,也劝大人不要去了,死在沙漠的人,连魂魄也不能超生。」老晌导温言说罢,带了大伙儿离去。

「迷信!都是贪生怕死的废物。」从江南调任的城守嗤之以鼻,但他的手下却没有附和。城守自觉丢了脸,也在北冥面前难以交待,于是怒羞成怒道:「大人,待小人把他们抓起来,朝庭颁下的命令,哪到他们说不去!这些贱民……」

但不待他说完,北冥摆摆手以示阻止,接着转身淡然而去。

「大人……?」城守不知所措,正要追上去。

「喂,真的假的?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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