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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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盛世-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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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没有评论我的一番言论,只是低头笑而不语。
   除了习诗书,还要学书法。先生诧异我一个还算是博学的女子,为何写了一手惨不忍睹的书法,而且一旦用毛笔,必然浑身是墨汁,他怀疑我从来都是只读不写。最开始,他还会把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我,可每次不但我弄得满身是墨,他也无法幸免。到后来,他索性站得远,只是看着而已。直到有一天,我因为受不了书法课,将厨房正准备宰杀的公鸡尾羽狠心地拔了一根下来,用硬笔书法默写了一篇《桃花源记》给先生,他才终于相信我原来是会写字的。但是,书法课却还是要上,我负责浑身是墨,他负责隔岸观火。
   除了习典籍和书法,还学习弹奏古琴,这点先生倒是十分满意我的进步,我本就有基础,能很快掌握他新教的古琴手法,奏乐也能很快进入状态,先生教的曲子能很快记住音律,偶尔还会弹奏些他没听过的调子。他打趣我恐怕所有的天赋都在音律上了,所以只通丝竹,不懂水墨丹青。
   当然,绘画不仅让我抓狂,连先生都快疯了吧。本来我就拿不稳毛笔,连字都写不好,画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知是何物,浪费了先生不少上好的纸张,最终还是只能画些火柴人,先生无奈也就放弃了。
   有关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都是先生亲自教我,这使我再一次不得不感叹他的博学。在我眼里,除了未来,他恐怕没有什么不知晓的,真是神一级的存在了。诸子百家典籍、当世的经典,他几乎没有未曾看过的。他很特别的是,崇尚道家的逍遥自在,却始终觉得治国之道,理应在诸子百家中取长补短。他认为盛世该崇尚儒家的仁政,乱世却因采取韩非子之理,更崇尚墨家的兼爱与尚贤,他还十分肯定道家关于优质皇权的论述,所谓“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毁之。”所以,无论儒、道、墨家还是法家经典,他都烂熟于心。我无法和他相比,说几句还行,说多了只能恬不知耻地套用些未来的传世之作,充充场面。
   当然,也有他不方便教我的礼仪,女红之类,他便为我找了一个老师。
   这一天天气挺好的,先生也没什么公务要处理,他让人将我带到府院西边的凉亭。他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一同陪他等候的,还有一位体态丰满,身着褐色襦裙的中年妇人,先生唤她绘姨。她告诉我自己夫家姓唐,我可以称她唐夫人,也可和先生一般唤她绘姨。
   唐夫人是先生找来教授我礼仪和女红的人,她倒是出奇的耐心,在她身上,充分印证了那个心宽体胖的道理。她还有一个让我很抓狂的嗜好,这一度让我认为她恐怕是媒婆出生。她总喜欢跟我咕哝哪家的小伙子为人谦和,哪家的小伙子又是一表人才,我心中总是很不喜听到这些。因为每每听到这些话,我都会认为先生终究是盘算着将我快些送出刘府,以免他费神。可又在每次见到先生时,从他的举止中打消了这种念头。
     自从先生开始让我习礼后,我便搬出了原来住的下人房。先生差人为我腾了一个小屋子,有一个类似小阳台的院落,用石头堆砌而成。院落外便是刘府的一道后门,我可以随时从这里出入而不用经过前厅,平日唐夫人也是从这里进出。
   这一日,唐夫人有事无法前来,我便得了先生的应允去城外透透气。可倒霉的是,刚出了刘府后门,便撞上了平日里那个龇牙咧嘴的小妾蕊儿。虽然我与先生清清白白,可流言和女人的嫉妒心总能各种无中生有,蕊儿也自然以为我便是与她争宠的一员,女人对此有准确定义:狐媚蛾子。刘府里也有流言说我和蕊儿早已水火不容,甚至还有人打赌我们最终谁会在这场女人的战争中获胜。虽然先生也压制过,但还是避之不及。
   见到蕊儿,我还没上去问候,她的婢女便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那勾住大人的狐媚主吗?这厢是要偷溜出去会哪个相好的呀?”好一个开门见山的婢女,连弯都不转就挑衅上了。蕊儿在一旁扇着团扇,好似在看热闹。见我低头不语,她也迎了上来。“馥儿,说话小心着点,万一哪天人家真把大人的魂给勾了去,咱们还得求她给条活路呢。我听说,大人将自己的乳娘都请来照顾她了,恐怕这过不久,便直接休了夫人,娶她填房去了。”
   唐夫人是先生的乳母?也是,毕竟先生担心我的怪异会捅娄子,将自己至亲的乳母请来教我,也是一种保障。只是,这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成了我会取夫人而代之的说辞。虽然我从不认为古人愚昧,也坚信这些祖先们的智慧与眼界,可眼前的这两女人,却当不起这样的身份。骂街吵架我不擅长,唇枪舌剑,明朝暗讽我更是不会,可是对付这种女人,也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
   “二位放一百个心便是,汐蓝自小受家族的耳濡目染,早已养成了断袖之癖,汐蓝只想将夫人的魂勾了去,对大人,不过是兄弟之情罢了。”说完,我还用手抬了抬蕊儿的下颚,然后转身扬长而去,独留蕊儿和馥儿在风中凌乱。
   因为忘不了蕊儿那惊恐的目光,总觉得今天城郊的花开得格外灿烂。我摘了很大一束,准备一分为二,给先生的书房里也插一束。
   伴着好心情,我边哼着小曲,边在花丛里蹦蹦跳跳,无意间竟撞上了人。对方很是高大,倒是我摔在了地上,对方很绅士地将我扶起。
   “原来是县令府的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李建成就这么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他今天的打扮不同于那日,似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小女子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小女子一切安好。”
   “不碍事,可是又独自跑出来了?”
   “是,不过这次不会迷路了。上次公子相送之恩还未报答,小女子在此先谢过恩人。”
   “汐蓝姑娘切莫多礼,若姑娘不着急回府,可否赏脸同在下走一程?”
   “小女子遵命。”
   我和李建成一前一后走在花丛中,也许同情他悲凉的结局,一看到他,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我不能多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有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上次在下叮嘱过姑娘,一人出行不安全,姑娘怎忘到九霄云外了?”
   “抱歉公子,只因为县衙平日太过无聊,小女子又喜爱郊外这些个花花草草,这才出来摘一些回去。日后,定当叫几个姐妹同行。”
   他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
   “公子这身装扮,可是要出远门?”
   “是啊,回晋阳的日子结束了,下次还不知何时回来?”
   “公子的家人在这里不是吗?总会有机会回来的。汐蓝还等着有朝一日报答公子,公子定要给汐蓝一个机会才是。”
   “托姑娘吉言。只是此番前去,路途艰险,前途未卜,可却又身不由己。”
   “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花送给公子,愿公子在长安一切顺利。”
   他露出了一个很疑惑的表情,却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快些回府,便离去了。
   待我推门进入自己的小屋,却发现先生已经坐在里面,一边捧着茶盏,一边玩味地看着我。“听说你有断袖之癖?这厢是想勾刘府谁的魂去了?”
   很好,蕊儿果然去跟先生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只是天晓得她如何说的。
   见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倒是似笑非笑,“今日蕊儿来跟我说你有断袖之癖时,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你相信?”我一边修剪摘回来的野花,一边听他讲。
   “我若信了,恐怕在你心里,我便成了和蕊儿一般见地之人,怕是日后你再不会同我讲话。我只是惊讶,居然有人会说这样的话去堵别人的口,可转念一想便知这是你的作风。你一姑娘家,就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让她闭嘴罢了。”确实,我哪管得着别人怎么传我,我本身也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罢了,以后还是少说这类混账话,多跟绘姨学学才是。”他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我将修好的花递给他,嘱咐他插在书房中。他也未道谢,只是以简单的微笑回应。在他走出房门时,我似乎听他轻声低语,“你宁可被说成断袖,也不愿与我扯上关系?”
   之后的些许日子,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唐夫人教我礼仪时,先生会过来看着,有时提些自己的意见,有时只是静静在一旁看书。唐夫人倒是来了劲,一味地跟先生说她觉得哪家的小伙子不错,估摸着给我说个婆家。先生嘴上偶尔应着,可是那眼神冷得似乎可以将一汪水冻结起来,也不知唐夫人察觉没有。
   夏天快来的时候,唐夫人告了几天病假,之后又照常出现在了刘府。可看她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大病过一场的人。见到唐夫人时,她倒是没有如常的教我,一旁的先生被小厮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他神色并不如之前那般淡定,却在走前微笑着跟我说:“你先跟绘姨聊,我处理些事情便回来。”唐夫人将我拉到了回廊坐下,一副怪模样。
   “唐夫人,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萧姑娘不必多虑,肇仁自小便是这样。”
   她显然是在安慰我,自从我来到刘府,认识先生,他从未有过如此焦虑的神情,唐夫人既然看着他长大,必然更是了解他。“唐夫人不必安慰汐蓝,依先生个性,恐怕是有大事。不过若先生不希望汐蓝知晓,汐蓝装不知道便是。”
   唐夫人脸上似乎是露出了喜色。“萧姑娘,前些时日,老身估摸着给姑娘说一房亲事,还跟肇仁商量过数次,只是肇仁每次都搪塞过去。春末时,肇仁将老身传了去,一本正经的告诉老身,切莫再提此事,老身问事出何因,你猜他如何讲?”看着唐夫人的表情,估计肯定没讲什么好话才对。“肇仁说姑娘似有断袖之癖,不会中意哪个男子的。”我听到一个踉跄,没差点摔下去。“老身当时听到,也是姑娘这番神情,着实给吓得不轻。”
   “所以夫人才告假,推脱着不进刘府。”
   “是的,这断袖之癖,为礼所不容,老身可是焦虑了许久。可几天下来,老身却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她拉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继续说着。“肇仁对姑娘之心已不言而喻,否则断不会说出这档子话来挡老身。老身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从未见过他对哪家姑娘如此挂心,甚至千方百计地将姑娘藏好。若姑娘真有断袖之情,老身也着实担心肇仁对姑娘的一片真心付诸东流。可今天见姑娘如此明白肇仁的心事,老身的忧虑倒是消减了不少。”
   说真的,我被唐夫人完全找不到北的话语给吓了一跳,她说先生喜欢我,她想多的不止一点点啊。可还没消化掉她的前一句,她又接着讲了。
   “老身不知姑娘对肇仁是何心思,但也求姑娘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答应老身,切莫辜负肇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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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秋的话:
很多人会觉得,汐蓝在感情上完全就是灵魂级别的白痴,但是,这世上真有这样子的姑娘。她们很优秀,但你根本不知道她们的内心有多自卑,因为她们也许经历过什么,或者正在经历着什么让她们想藏起来的事实。在汐蓝的眼中,刘文静是偶像,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她自卑到把刘文静捧得高到一个她认为触及不到的位置。若不是她的心里防线被一点一点融掉,就算刘文静或任何人表白,她心里真的会问一句:他疯了?开我玩笑?他喜欢我什么?别闹了……改变这种姑娘,真的不容易,不过,不是不可以。

  ☆、第四章 相知共赏

   那天唐夫人走后,我完全不在状态,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一句话,“切莫辜负肇仁才是”。因为这个,我好几天都没有见先生了,每分每秒都在尽力躲着他。他倒也像知道我在躲他一般,自从那晚我闭门不见后,也一连好几天未出现,仿佛任由我躲着一样。
   闷了几天,听府里丫鬟们讲今天先生要升堂,我便趁机出来溜溜,顺便去厨房找些吃的。顺着栀子花的小路,我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伴着悦耳的鸟鸣,缓缓地走到西边的假山附近。这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假山周围种着几株赤色牡丹,说不出的美,难怪周敦颐要感慨,世人甚爱牡丹。越过牡丹,依稀看见李氏和蕊儿从阁楼那边走过来。我下意识躲进了假山的洞穴里,真心不想和这两个女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待她们走近,只听见蕊儿愤愤不平的道:“那个狐媚妖精,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相公就像着了魔似的。听说这些天她一直不见相公,相公闷闷不乐,前些天还质问我是否又说了些胡话。”
   “妹妹也知,自打她进府,相公的心思便在她身上了,就连下人们给她使绊,相公也是亲自去解决了这些琐事,她还浑然不知。不过既然相公喜欢,便随相公去吧。你我又何必多言呢?”李氏倒是很平和。  “我就可怜了相公,这些天是消瘦了许多呢。”
   什么?先生一直不开心?还消瘦了?至于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我?说实话,就算期盼先生对我倾心,也绝对没有想过要当玛丽苏小说的女主角,跟那些神一般的男子有着闹心的纠缠。先生不是种马,怎么会见个女人就发情,就我了解如他那般地心高气傲,我这一无是处的傻像,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他到底有什么烦心事,我是真想去探个究竟,可就觉得这不妥。
   然心底里也担心着先生的身体,合计一番后,我决定不再畏畏缩缩躲他,而是顺其自然的去面对一切,否则也不正好说明我心里有鬼吗。
   我端着食盒走进先生书房的时候,他正在写些什么。他确实比先前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像是好几宿没有合眼似的。听见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是用一贯的语气道:“什么事?”
   我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放在茶几上,没有回答他。
   “到底什么事?说完就……”他戛然而止,转身才知道,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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