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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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至河上-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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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用客气,是我老梁技不如人。”
谢未摇头道:“李有理给你的好处一定是对你很重要。”
“废话。”
“于是,你仍然要杀我?”
梁大刀唾道:“你当我的脸皮有多厚?一回偷袭不成,还被你揭了底,我岂有脸面再来?”
谢未笑了。这一笑,就像是听了天底下最舒心的话。“东山再起,为时不晚嘛。”
梁大刀一愣:“他***!寒碜死人不偿命。”
“哈哈哈……”谢未道,“那么,你怎么对李有理交代?”
“那小白脸,我需要向他交代?他敢杀了我?我梁大刀出去了固然是好,不出去也没什么坏。纵故人难见,良心安慰就足矣。”
谢未觉得终于是了解他往事的时候了。“故人岂不思念你?”
梁大刀黯然:“他思念我?他只要不恨我,我就死而无憾了。”
“他是谁?”
“你可听说过大河盟这个组织?”
“如雷贯耳。”
“那时候,他是大河盟下盟的盟主,我是副盟主。他大我几岁,一向如兄长般待我。而我……我好色好饮,放纵无度,平时虽然没闹出什么乱子,但是一喝醉了酒,就闹得鸡犬不宁。属下对我的这个恶习普遍有意见,而大哥他,从来没有责罚过我,只是苦心劝说。可笑我当时唯唯诺诺,一扭头就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忘得一干二净。终于有一天,我酿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我喝了很多酒,在堂中撒酒疯,这时候大哥的公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来了……他说了什么我忘了,也许是劝我安静点……最后,我听到他一直在叫我‘梁叔,梁叔……’,我挥起一掌,朝他耳朵上拍了过去……哈哈哈哈……他才十岁,被我……一掌拍死了,连一声呻吟都没发出……”梁大刀哽咽难言,“他才十岁,是大哥唯一的儿子……而我打死了他!”
“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想自尽向大哥谢罪,可是被人阻止了。大哥没有哭,也没有怒,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抱起孩子,走了出去,刚刚走出门口就昏倒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平静到了极点也悲痛到了极点,没有一句怨恨的话却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后来,有兄弟向他请求处治我,他说什么你知道吗……他说:‘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想再失去兄弟。’可是,我受不了!我……日夜难安,没有脸面对大哥,没有脸活在世上。我想得到惩罚,请大哥杀了我,可是他说‘你知道错了就好’。我……我终于知道,对自己最好的惩罚就是永远都承受这种精神煎熬。于是,我找人将我关在这座监牢里,除非大哥肯杀了我,不然,我就一辈子待在这里,日日思过,日日受折磨。”
良久,谢未才道:“……你这位大哥,是否就是现任的大河盟下盟盟主唐掠?”
梁大刀点头。
“李有理给你的好处,莫非是说唐盟主肯杀你了?”
“正是。但是李有理此人不可靠,也有可能是诓我。三年了,大哥从来没有来看过我,盟中弟兄也鲜有人来,我问他们大哥的情况如何,他们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也许,我连死在大哥手里都不配,就配闷死、病死、老死在这个鬼地方。”
谢未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大河盟的总盟主何大梦,似乎与混乱朝政的江太监过从密切。一向听闻下盟盟主唐掠为人正直侠义,如此,岂不会与何大梦发生龃龉?
“江太监这两年果真得势?”
“岂止得势,简直炙手可热,恐怕与宁王还有不可告人的图谋。就现在来看,连李有理、娄桑也干涉在内。”
梁大刀想了一想,惊骇道:“大河盟这下要惨。结盟时立下的盟规,看是靠不住了!”
“所以,明日李有理来验收你的任务时,就是我们蓄势待发的时刻,倘若你愿意……”
“我不能出去。我立过誓言。”
“……悉听尊便。”
“我至多是助你……”





正文 第十五章 闲人闲话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39 本章字数:2591


据说酒楼、客栈是江湖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徐荷书在家的时候也常听方之栋、梅云讲述酒楼风暴、客栈风云。其实所谓消息灵通,不过是人多,鱼龙混杂,因而嘴多嘴杂,任何一点事,即使只是风吹草动的一丝迹象,也散布得极快,并且容易走样。昨夜某某镖局局主吹了风,咳嗽病复发,今晨就可以在众多有聊无聊的食客中间听到这样的话:“那江总镖头跟大盗云中鸟恶战一场,最后被云中鸟偷施暗器打中胸膛,咯了一夜的血,真是惨不忍睹啊,可怜老英雄一世英名到头来受此折辱……”
“唉,真是奸人当道贤人危!”
“那江总镖头不是有个儿子听说颇有乃父之风吗?”
“小呢,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要找云中鸟报仇,够他练几年的。”
……终于有知情人士听不下去了。“格老子,云中鸟去年就被六扇门的人给宰了,你们难道不晓得吗!”
“呵,咱们邻县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南来北往的什么人不经过这里,什么消息不打咱们这里经过?云中鸟几时死的,笑话!”
“正是这话。我还说娄王八昨天被人宰了呢,你知不知道?哈哈哈……”
那知情人士愤然无语,半响方自言自语地道:“娄王八早晚有一天被人宰。”
有耳朵灵敏的听见这话,接道:“千年王八万年龟,娄王八离死还远着哪,哈哈……”
“哈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徐荷书本来在客房里休息养病,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觉得以静治病不如以动治病,而且身体已松爽了不少,便出来用些自己喜欢的饮食,听外面的人说话,她是有意要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听到这些人说及娄桑,她忍不住在他们的大笑中插了一句:“听说,监牢里的犯人有厉害角色,要伺机暴动,寻娄县令的晦气?”
刚开口说话,一道道眼光就投向了她这边,在惊叹突然参与这只有纯爷们参与的江湖茶话会的人竟然是个妙龄美貌的姑娘,众人都不由得愣了一霎。就像是怕说话大声会吓到她似的,嗡嗡地起了几种答话。
“那没准儿,话说咱们邻县的监牢里,不但关的有罪有应得的败类,身负不白之冤的可怜人,还关的有了不得的江湖人物。”
“娄王八别的事不行,管犯人还是有一套的……”
“暴动,好!最好连娄王八的家顺道抄了,劫富济贫……”
徐荷书微笑请教:“哦?还有了不得的江湖人物?可有名吗?”
那先前的知情人士嗤之以鼻:“就娄王八这德行,能捕到了不得的江湖人物坐牢?”
就有一人傲然笑道:“兄台这就不知了,倘或是他自己想要,哭着求着要坐牢,不可以乎?”
“竟有这样的人,那还算‘了不得’吗,神经病一个!”
“哼,”一声冷笑传来,“可怜此人还与大河盟下盟盟主是生死之交,竟然被人说成神经病……看来唐盟主弄得自己被迫退位养病,并非一日之患,到底还有眼力不济,看错了人……”
这个消息着实轰动,谁都知道大河盟的威名,虽说下盟并不在此地活动,但也一直如传说般令人好奇。
“唐掠退位养病?怪哉!”
“两年多以前的事了。唐盟主痛失独子,精神溃散,无心盟中事务,大河盟的总盟主趁机扶植私人,将唐掠逼退盟主之位,直接包揽下盟一切权力。唐掠的好兄弟梁大刀因为误杀唐掠的儿子,只顾自己赎罪关在牢里,恐怕还对这些事还一无所知吧。”
众人听了大河盟的内幕,却不发表议论,只问:“朋友,你从何得知的?”
在客栈里闲话的这帮人,其实大多都不是江湖中人,不过是好奇、爱打听、爱闲侃的普通人,有的是跟黑道中人有一丝半缕的联系,有的是跟官府偶尔打交道才得知一点内部情报。
那人看似也没有非凡之处,只是耳根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对于大家的好奇心,他毫不弄玄虚:“我就是大河盟的人。”
然后,他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不过,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大河盟中人。”
徐荷书见缝插针:“这位朋友,你说那位误杀了人的梁大刀现在被关在牢里?”
那人淡淡地说:“不错,如果他现在没有逃出来的话。”
徐荷书走过去,未经允许就坐在了他旁边,这个举动立即引发了众人的一阵惊叹。这人有点不可思议地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她问:“你跟梁大刀都是大河盟的人,一定很熟吧?”
“熟,比烤烂了的红薯都熟。”
徐荷书笑道:“刚才听你讲来,梁大刀这人似乎还不错。”
“他其实犯过很多错。”
“很多错?”
这人侧过头,手指着耳朵下的疤痕:“这,就是拜他酒后所赐。”
“这么说,他是一个酗酒鲁莽的人?”
“虽然酗酒鲁莽,但心不坏。”
“能这么说,说明你也是个很不坏的人。”
这人慢慢喝完一杯酒,道:“我是个性格坦诚的人。”
徐荷书好容易忍住没笑出声:“看出来了。”
这人却严肃了:“我坦诚说一句,你这样一个女孩子爱抛头露面,并不是件好事。”
徐荷书笑道:“您年龄并不老,却比我父亲还不开通。”
这时候,店外传来一些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嘴里呼喝着什么。徐荷书向窗外一看,是一群衙役冲过来。
这就是威胁县令娄桑的代价。“哎呀,我得走了!“徐荷书颇为头痛地急急说了这一句,就跳上桌子,从窗户溜了。
“奉娄大人命,捉拿女绑匪徐荷书!”
“让开让开!”
徐荷书先是回房间拿回了自己的包袱,然后逃啊逃,逃到了闹市处。忽然觉得会扰民,便又拐进了小巷子。片刻的工夫,她出来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他”。冠冕罩住了头发,衣衫虽大但掩饰了她女性的身材,行路姿态做作得颇有几分男人的霸气,纵使身材看上去偏矮小,乍一目睹之下也是年轻公子模样。
那群衙役就在她身后吵吵嚷嚷着冲向了别处。
徐荷书颇为得意。从前,母亲就说:这姐弟俩怕是投错了胎,我看对调过来也不错,松诗应当生成女孩子,荷书应当生成男孩子。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徐荷书悚然一惊。原来是刚刚告别的那位仁兄。
“官差为何抓你?”
“你……怎么认得出我?”
“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脸颊这般又白又红。”
徐荷书知道自己还未痊愈的那点病全都写在了脸上,便置之一笑。
“他们抓我,原因就是娄桑卑鄙奸诈。”
“哦?我正是要去会会卑鄙奸诈的娄桑。”
“是关于梁大刀的事?”
忽然,大街上有一群人飞奔狂冲而来,前面是两名身穿囚衣的人,后面自然便是挥着刀枪的衙役了。两人同时望过去,很快又同时发出惊呼:
“谢未!”
“梁大刀!”
谢未与梁大刀如一阵风般冲来,在经过两人的时候,不知是谁先携的谁,仿佛是狂风席卷,逃亡者变成了四人。





正文 第十六章 冲向雨幕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39 本章字数:2965


一味逃跑不是根本的办法。到了合适的地点,他们分别用了合适的方式处理了这些本无大过的衙役。
谢未生平没有被人追着逃过,从来都是他这个捕快追赶犯人,并苦口婆心地在后面宣称:“就范有益,抗拒徒劳!”就算是小时候跟伙伴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无论是扮演哪一方,都只有他追着别人打啊杀啊的份儿。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身穿犯人的衣服,以犯人的身份被官兵追赶,招摇过市,其时心里想的是:为何感觉这像游戏一般不真实?
梁大刀却在痛快地哈哈大笑,因为对外面阳光和景象的相思终于得酬。李有理还未进入监牢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他买通的梁大刀跟谢未干了小小的一仗,无果而终,而且就此放弃了兼职杀手的身份。他并不是失望,只是恼怒。监牢的地面被他踩得笃笃响,李有理决定杀掉这两个人。他是有备而来的,亲自背了箭囊,杀人的同时,练习练习射艺。
牢房内的梁大刀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拿自己手上的锁链套住了李有理的脖子。谢未便卸下自己手上早已松懈的锁链,给李有理用上。随行的喽啰反应过来,呼天抢地,叫人、反击。谢未抽出刀来,横在某个并不十分坚强的脖颈上。某个忘了“老子有理”的人性命要紧,只好命人打开了牢门。
迈出这座监牢后,谢未遵守诺言没有杀李有理。事实上,作为一名捕快,他也不能这样杀了他。
梁大刀也早已认出他昔日的兄弟成轻。
成轻迫不及待要告诉他目前盟中的状况,然而梁大刀忽然虚弱地倒下去。他腿上受了伤,是越狱时被几名狱卒乱刀砍中的,接着一路奔逃,为了防止血流在路上留下痕迹,他只简单地在伤口处系了一道布条。没想到伤势如此之重。
成轻只好闭嘴,满腹话变作真诚的寒暄。
抬头看,又是乌云翻墨,雷声从天际响起。他们只好多行了一段路,去到一座茅亭底下。徐荷书担当起医护的责任,给梁大刀清理伤口。
梁大刀既痛得慌又美得慌。
“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他是问成轻。
成轻只说:“不是太好。”
梁大刀语塞,默然。为什么不好,怎样一个不好,他要亲自回去看看。雨点渐渐变成了雨幕,原本就湿润的地面很快被积水淹没,成了浅浅的一片汪洋。想来,比起这里,黄河上必定是风雨狂作,雨水投向河水,像奔命,像灭亡,像重生。他曾望着黄河的雨景痛饮,也曾雨中泛舟河上,为下盟尽心尽力。那时候,他的身边不但有众多豪情的弟兄,还有稳如泰山、义薄云天的大哥,盟主唐掠。
雨声在催他入眠,伤口处的药物也在麻痹他,男装的徐荷书俊秀雅致,他还想多看上一会儿,却挨不住,终于合上了眼睛。
谢未先是眺望四周的树林、田野,然后就一直望着亭外的雨出神。“我离开一个时辰。”他回过头来,轻声说道,“成兄,这里就靠你了。”
成轻也不多问:“谢兄请自便,大可放心。”
徐荷书睁大了眼睛:“你还要回去?”
谢未点头:“我这次来邻县是办案的,岂能无功而返?”
徐荷书马上道:“我是来协同你办案的,亦不能无功而返。”霍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
谢未无奈地指指外面的大雨。
徐荷书道:“李有理的爪牙不止有衙役,还有大河盟中的杀手。这些杀手追踪到半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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