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书至河上- 第6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应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别出去了。”
“不行,我要出去,你不能这样管着我。”
“你要见谁,我派人请过来就是。”
徐荷书不搭理他,拿了一件斗篷罩在身上,这就准备走。
沈判叹了口气:“新娘子三天不能出门,你没听说过吗?”
“哼,你就瞎说吧,我知道南边的风俗是第二天就回门,回娘家。”
“唉,不是说着这。新娘子过门三天内如果外出,就会死生身母亲,你竟然不知?!”沈判简直是声色俱厉。
徐荷书愣了一下:“你休想骗我。我才不信这一套。”
“你可以试试,试试看你就知道了。事后别后悔别怪我没告诉你就行了。”沈判无奈地摇摇头,“以前咱们家里有个杨妈,女儿出嫁后第二天就回来看她,结果呢,突发疾病一命呜呼了。”
徐荷书想了一想,虽说将信将疑,却也终究不敢冒这个险。“哼,谁知道你是懂得不少,还是瞎话编得匀……”
沈判立即转移话题:“荷书,其实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同意跟我去打猎。你其实可以选择不去。”
“我为什么不去?”
“我走后,你在家里岂不十分自在?你若想逃走都十分容易。”
徐荷书冷笑:“到深山老林去打猎,也有很多逃走的机会。”
“哦?”沈判拍着自己的后脑勺,“那我一路可要严加看管你了!”
沈判计划带着她同去,自然是怕她留在家里有逃离甚至是跟谢未逃离的可能性,但侍驾出猎岂能带着家眷——尤其是女人?他有他的办法,让人护送着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大队仪仗人马后面,到达猎场各自安置下后,一切便如鱼得水了。寒冷的冬天,山林,雪地,猎物,危险,陪伴……他觉得这是转换她心情的绝佳时机,他渴望着这次能用他全部的温柔和热情来得到她的心,她的人。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仙子妻子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282


皇帝今日起得很早。起早不是为了上早朝,而是为了躲早朝。他打算连个招呼也不对臣子们打,就顶着未尽的夜色踏上征程。尽管早,宫女、太监、亲卫们也已经准备妥当。此次随去的大太监是新近得宠的钱公公。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从午门延伸到端门外,灯笼火把将城楼照得倍显阴森威严。却是毫不喧闹的,除了偶尔的一声传报和一句低语,就只有马蹄在地砖上的踩踏声。
沈判就在这队伍里。
卯时将至。正德皇帝终于出现。
出了紫禁城,向西,转北,然后一路西行。
正德弃宝顶銮车不乘,骑了一匹骏马,在众亲兵的簇拥下,得意洋洋扬鞭策马。京城的十一月,清晨的空气酷冷,拂在脸上向刀刮过一样痛。皇帝不怕冷。
沈判自然也不怕冷。只是,他在想,徐荷书现在已经出发了么?他派去的心腹尹海真,不但对他忠心耿耿,而且武艺超群,办事严谨,由他护送徐荷书随后跟来,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尹海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别人可能会信奉“讷言敏行”的箴言规矩自己,他却完完全全是这种典范。冷面,不苟言笑,好像根本不会笑。沈判的话他都信,沈判的命令他都照做。虽是上下级的关系,却是一起杀过人的交情。
马车辘辘,里面是他上司的夫人和一个丫鬟。之前,他很懂尊卑地没有正眼看夫人,却仍然瞥到了那是一个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身影。
徐荷书照例要和这个说是护送其实也是监管的人聊聊。撩开帘子,就有一股冷气直扑在脸上,鼻子都算了。她看到了那个人,跟在马车的右后侧方,不止他一个锦衣卫,马车前面还有两人。他们,包括马夫,恐怕都负有看守她行动的任务。
“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尹海真。”简单一句话说得很冷漠也很艰难似的,尹海真又命令马夫:“再快些!”好像等不及马车变快,他踢刺马身,奔到了前方。他是去探路。
他们走的这条路,可以通往御驾西行的线路。
徐荷书遥望着朦胧晨光里的尹海真,一些既可笑又有用的念头在脑海里产生。
她知道他武功不弱,也防备着她的异动,但她其实并没有所谓“逃走”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至少总该等到雨燕父女真的保住了性命!除非有她不能忍受的意外之事发生。
她趴在丫鬟小洛的腿上,向跟她诉说些什么,却终究觉得说也无用,就留在心里吧。然后,就睡着了。
几乎是行了整整一天的路,中间吃了一顿简单的饭,他们在薄暮时分到达了沈判事先交待的地点——仙子山北面的山脚下。那里散落着几户人家,却也不见人影不闻人声,幽静极了。徐荷书喜欢这个地方。夕阳衰微的余晖流连在远处的山坳间,近处的树枝上,温暖,安详,神秘。南望是绵延寒山,北眺是衰草连天。虽然萧瑟肃杀,也令人心境阔大明净。
皇帝是来仙子山打猎。选择这座山,是因为它的名字。而为何能得此名?从西面往过去,这片山岭的主山峰起伏状如一个女子曼妙的躯体。造化神功若此,必是一位仙女临凡化成的这座山。正德老早就知道西边有这么一座虽不险峻但以奇美著称的山,更知道这山中不但有诸多野兽,还有十多处碧如美玉的湖水和小潭。
于是,御驾落在了仙子山西面山脚。
亲兵们开始安营扎寨,烧火做饭。
正德带着几人到山上先行御览。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才下山来。沈判担着的心也终于有了着落的迹象。果然,一名属下已经在等着向他报信了——夫人已经安置妥善。
沈判放了心,点点头。他想去瞧瞧她,却担心皇帝会突然叫他。正在思虑着做决定时,钱公公忽然走来,笑道:“沈大人,您怎么不用晚膳呢?万岁爷已用过了,一天的旅途劳顿,他老人家已经歇息了。大家都在那里喝酒呢,您也来吧?”
沈判很是客气了一下:“钱公公今日辛苦,劳您惦着沈某,只是这会儿我也没胃口,坐在那边歇歇,一会也就睡了。”
“哎呀,这可不像是沈大人的作风呢。”
沈判不好意思地扶额,笑道:“病了两天,还没好透,让钱公公见笑了。”
钱公公于是很理解很亲和地扶着他的手臂:“沈大人要保重身子啊,这十来天,可少不了折腾。咱家就不打扰了,您歇着吧。”
“好。多谢公公关照。”
沈判心说,既然你要和我亲近,那么我就和你亲近。
——但是,此时和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亲近有什么好!他急切地想着他的妻子。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似乎都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
他怕惊动别人,便不骑马,与那名报信的下属一起步行向山北。
举目望望天上,月亮升起还早着呢,却连星子也没一颗。敢情是阴天吗?那么,是不是要下雪?
沈判在两座帐篷边见到徐荷书的时候,她正在一棵老树旁站着,拿着小刀在树身上刻着什么。沈判走近过来,见小刀在她手里是又亮又利,就觉得真是一件又美又危险的东西。不止这把小刀,还是握着小刀的手。如果这只手将刀插在他胸膛上,一定会痛得要死——他莫名其妙产生了这个念头。
他也注意到了她的头发。徐荷书一向不喜欢梳发髻,如果不是正式的场合,她往往披着头发或者用帕子丝绦系起来。今天,她绾着一个低低的小髻,却是少女式的。沈判倒不太在意她的用心,他只觉得这样很美。将她的脸庞衬托得圆润端庄,下巴也很明显地耸下来,两肩薄薄的,线条却是稍平的,仿佛在显示她的不柔弱。在这仙子山,如此这般,没有了仙凡之别。
他只是这么看着。
徐荷书其实没有在刻什么,她只是帮这棵老树除掉身上的虫子窝。不知是什么虫子,已经将这粗壮的树干啃噬出一个不小的洞了。灯在身后影影绰绰地照着亮,她专心地做着这件事,连小洛扯她的衣袖提醒她都没什么反应。
还是自己感觉到了。感觉到一个男子的气息在身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他。她不喜欢他离得那么近。于是转到大树的另一边去。
沈判这才开口说话:“冷不冷?”
“不冷。”
“别在外面站着了,夜风太冷,邪气重,你进帐篷来吧。”
徐荷书这才反应过来——如何度过今晚。“你怎么来了?你这可是擅离职守。”
沈判微微一笑:“擅离什么职守?我除了是皇帝的臣,还是你的夫啊。我这是回归职守。”
徐荷书不接话,觉得说什么都是让他逞脸,索性不理。
“真的,你睡吧,伤都还没好。你睡了我才安心。
她有些不快,拿刀柄捶着树干,说道:“有两个帐篷,那个小一点的是我和小洛两个人住,我跟尹海真说好了的。”她的意思很明显,请他住到另一个帐篷里去。
沈判却有些诧异地朝远处的尹海真看了一眼。他的名字由徐荷书叫出来,令沈判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看着树身上她刻挖出来的痕迹,不觉笑了:“你这样倒是救了树,却是毁掉了生灵的家呢。”
“这些虫子是坏的。”徐荷书很认真,“而且长得好难看。”
“难道坏的虫子没有生存的权利吗?”
“它们爱怎么生存就怎么生存,被我看到损毁大树,就不行。”
沈判哈哈地笑出了声。
徐荷书觉得这是在蔑视她,有点发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爱怎样就怎样,你少来管!”她声音有点大了。那边的几名锦衣卫下属和马夫无疑都听得到。沈判没说话,脸色却变了。
他也许不是在意他们听到后会怎么想他,只是单纯对徐荷书的这句话和这种语气感到不快。十分的不快。如果没有别人在场,他真想——
然而,他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你早些歇息,我走了。”
斗篷在他背后飘啊飘的,露出身上穿的金甲。今天,他是戴金盔穿金甲来的。骑在马上的时候,他整个人便如天将一般英武潇洒,徐荷书都不曾看到吧——她都根本没注意到吧?这点小小的念头竟有了些委屈的意思,沈判不觉懊恼又烦躁。
尹海真跟了上来,等着他有话吩咐。
沈判却没话。
“大人?”
沈判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严加看管,保护她安全。”
“遵命。”尹海真想了一下,又问:“如果夫人要自行上山打猎呢?”
“跟着她去,日落时务必回来。我只有晚上才可能得空,你知道的!”
“是。”
沈判又看看天,已经黑得像墨一般,怕是真的要下雪了……
“大人,卑职送您过去。”
“不必了。”沈判叹了口气,前途一片黑暗没错,不如现在就下起雪来照明,“天冷,都别冻着了!”
“是。”
沈判冲他挥了一下手,头也不回地投身到淹没了仙子山的黑暗夜色之中。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猎兔与夜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457


真的开始下雪了。雪花顺着山势凌空降落,洒了远远近近的一地。帐篷上也是。徐荷书不知道这些。她已经睡着了,在厚实保暖的帐篷里与小洛相偎而眠。渺远的狼的嚎叫,听在尹海真耳朵里,像是一种慰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理所应当有狼的叫声。但是,他没有懈怠。
地上生着一堆篝火,两个锦衣卫或坐或站或走,在这火堆旁边值夜。怕有狼来。下半夜会轮到尹海真,此时,他在帐篷里躺着,纵使睡着了,也还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皇帝一夜睡得好香,不但一觉到天亮,而且还做了襄王有意神女有心的好梦。晨起走出帐篷,呵,冰雪装裹的仙境一般,仙子山真如冰肌雪肤的仙子一般了!主峰已经被亲卫兵围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帐篷几十顶,都白了头。兵丁开始除雪。伙食篷飘出了饭香……
正德似乎是逞着自己穿的是深长的皮靴,故意往深雪里走,心情惬意之下,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冷不防扔到钱公公的脖领上,继而哈哈大笑。钱公公嘻嘻地陪着笑,还怕雪球掉到地上,连忙用手接住了,捧着。
沈判看到这一幕,倒没有觉得太监对皇帝是多么谄媚下作,只是想,和徐荷书一起玩雪,她一定会很开心吧?小时候他干过的营生,她一定也会喜欢,比如说滚雪球,堆雪人,在雪地里打滚、打架。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和家里仆人的女儿在雪地里一起玩过,十岁的时候吧?他们一起在院子里的雪上滚啊滚啊,弄得满身满头都是雪,最后就滚到了一起,他抱着这个同龄的小丫头,不知为什么就狠狠地亲了她一口。小丫头顿时就不得了似的大哭起来,招来了屋里的大人,吓得他爬起身就跑。
正沉浸在这美好的回忆中呢,正德忽然走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沈判可以不倒下的,但两霎的思考之后,加上对面皇帝可爱又亲切的笑容实在令人难以抗拒、很难抗拒、不敢抗拒,他还是很给面子地跌倒在了雪地上,那跌倒的动作,假得令人以为他身体反应太过迟钝。岂止他一人,几位太监和亲兵都正在雪地上矜持不起身呢。年轻的皇帝孩子气的小游戏造成了这种相当壮观的雪地奇景,他却还不满足,或者要与臣子同乐——自己也倒伏在下来,倒伏在沈判的身上。
“哎呀陛下!”沈判作惊慌莫名状,心里无可奈何得想把这个小弟弟一般的皇帝拎起来踢飞。
“哈哈哈……”正德滚了一下,仰面躺在雪地上,对着天空大笑起来。天空,有灰黑色的鸟飞过,留下呱呱的几声聒噪。天!我是你的儿子!这才是天子过的日子哪!
极度兴奋的正德御马挽弓,领着十几人组成的猎手队伍,在山林里轰轰烈烈地驰骋追踪,追踪小小的野兔。这一天下来都没有遇到体型大的猎物,野兔、山鸡倒是猎获了将近几十只。
徐荷书这边,虽然也是奔着打猎的目的来的,但她却并不热心。更何况现在下着雪,雪景甚好,山中一定更美,于是在尹海真和另一名锦衣卫的陪同下,骑着马慢慢悠悠进了与仙子山相邻的一道岭。徐荷书也遇到了野兔,但惊喜多过其他,未及挽弓搭箭,那兔子就觉察到不对逃了。她便追,兔子便猛逃,她却不忍猛追,也拦住了尹海真:“逃得怪可怜的,别追了。”
尹海真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这次出来是吃不到几口野味了。
她喜欢兔子。她还记得以前谢未家养了兔子,他还拿青菜喂兔子。
——在他们的家,徐家,他会不会养兔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