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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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至河上-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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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两人便重重地摔在了实地上。这下摔,虽然重,谢未却是努力地让脚先着了地,然后就地一滚,发出了砰的一声,徐荷书被他举在身体上方,没有碰到地面,却也重重地落在了他身上。
几乎是同时,旁边也传来一声闷响,是沈判落在了地上。方才在半空,谢未空出一脚,将他托了一托。但他轻功再好,那一脚的力量也万万抵不上沈判整个人下坠的力道,所以,在着地的时候,沈判仍然摔得很重——昏了过去。
用了好一会,徐荷书和谢未才缓过劲来。
“真好……”她一把抱住了他。
谢未此时才猛烈地咳嗽出来:“好……好,但是你能不能先起来。”
“啊……”徐荷书赶忙滚身到一边,跪坐在地上,扶他起来,拍着他的背,“哪里痛吗?”
谢未咳完,抬起头看着她,面带灿烂的微笑。徐荷书怔怔地也看着他,看到他笑,她也开心地笑出声来,扑在他怀里。
“好险……”谢未轻轻摸着她的秀发,望向下面凝碧的涧水。原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谷底,而是涧水上方突出的一方山崖,这方崖长有两丈多,宽只半丈,下面的山壁被涧水长年冲刷,打磨得如刀削一般。两旁山壁局促,半冰半水的涧泉缓缓静流,冰上堆着白雪,水只是细细一道。这个地方,正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无出路后无退路。
徐荷书看了,呆呆愣愣说不出话来。
谢未站起身,将地上的一片积雪攒向一边,空出一片空地来,然后扶徐荷书站在那里:“这里地方狭窄,你小心,不要乱动。”他走过去看沈判。断定他要苏醒过来,还需一两个时辰,于是将旁边的积雪用脚划开,把沈判移过去。
徐荷书瑟缩地抱着臂膀,望向头顶的一道瓦蓝天空,明净而静远,云片悠悠飘着。今天是个晴好天气,太阳会很温暖。可是此刻在这个地方,她觉得好冷。
“他……他没事吧?”连说话都是哆嗦的。
谢未张开怀抱将她包围。“没事,一会能醒过来。”
徐荷书靠在他胸膛上,好一会才幽幽地道:“你怎么来了,不用陪着桃桃吗,你们不回家吗……现在掉在了这么个鬼地方,她不会很着急很担心吗……”
谢未微笑:“你是在赶我走?”
“不是!”她抱紧了他,“如果没有你,就算我没摔死,也要吓死冻死了。现在,我觉得掉在这里也很好……”
谢未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否则两天下来,又饿又冷,咱们就没活路了。”
“可是哪里有出路?我看这水好像很深很长,游也游不及。”
“游出去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冷水里泡一会都会丧失气力。”
“啊,我知道了,我们可以踩着冰走!”
谢未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冰必定足够厚,冰上还有雪,足以支撑人的重量。”
“对!”徐荷书高兴地看着他。
“我们等沈判醒来再说吧。”
徐荷书不禁有点脸红:“你已经认识他了……”
“他这个人,看起来很不错。有勇有谋,又不失正直,又这么赤诚地对你。”他像是有意要看她的反应。
徐荷书低头不语。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情辞绵绵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6 本章字数:3579


“哭了?”谢未轻轻地抬起她的脸,果然已是泪珠莹然。她却忽然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你就是个坏人!既然你这么欣赏他,等他醒来我会替你转达的,你嫁给他吧!”
“唉,小姑娘胡说八道的……”
“谁让你先说那些话的!”徐荷书不轻不重地掐着他的脖子。
谢未却为她挂着泪珠的笑脸而痴迷,手指在她脸上拂抚不去,拂去了泪水,却抚来了微红。这样安静了片刻。
头顶是蓝色苍穹,脚下是冰雪碧水,山涧这样静谧幽暗,没有阳光,却又像有淡淡的天的蓝光、雪的白芒、水的碧色发散开来,将崖上的两人笼罩成一团柔情。初冬的风在这山涧里尤其冷冽,泪水很快干了,脸却有点涩有点疼。
“别哭了,不然会更冷的。”他在她耳畔呵出了热气。
她果然是更冷,在他怀里微微发抖,略微抬起了脸,泪洗的眼睛沉静而纯净,像是夜云遮蔽下的月亮忽然露了出来,投映在苍碧的井水里。“我对你笑好不好?”她乖巧地说着,送上来一个有点娇有点羞的笑容。
谢未不觉也笑了。这坚毅面庞上的明媚笑容,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上他的嘴角:“你笑起来是这样好看……嘴,是这样弯的……”
“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谢未抓着她的手,“是冷还是身上的伤很痛?”
“我……冷。”徐荷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一双鞋子,从昨天开始在雪地里走来走去,已经湿透了。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谢未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给她脱掉鞋子。不但鞋湿透了,连袜子也是湿的。一双秀丽白皙的脚冻得有点肿了。“唉……”谢未叹了口气,紧接着两手握住了她的脚。
——这一下,是温暖握住了冷凉,粗糙握住了细柔,强壮握住了孱弱,那样令人敏感。“啊……”徐荷书惊叫了一声,随即咬住了嘴唇腼腆地低了下头。
“这样凉,怎会不冷……”他抓起袍摆擦干她的脚,然后解开自己的衣襟,将她的脚放进怀里紧紧裹住,贴住。他的姿势是单膝跪在地上,看起来那样虔诚卑微,令徐荷书既感动又不忍:“不用这样的,你站起来呀……”
“别动。”他握着她的脚踝,抬起头来看她:“觉得好点了吗?”
“暖和多了。”她怯怯地看着他,“你不冷吗?”
谢未笑了:“这点冷,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几年前,我在四川的雪山里头挨过十几天呢。”
“啊,也是抓捕犯人吗?”
谢未有点尴尬:“是,但我是被那厮骗了,在雪山里迷了路……”
徐荷书不禁想笑,手搭在他肩膀上:“好可怜的你……后来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老实说,凭我自己,很可能就死在狼群的爪下了。是当地的一个采药姑娘帮助了我,赠我食物,给我引路……她真是一个极富智慧和意志的奇人,只身去雪山顶上采药草,也不迷路,也不怕狼。”
徐荷书却道:“那姑娘一定也很美。”
“美若天仙。我至今都记得她的样子,当然,也非常感激她。”
徐荷书幽幽地道:“她也一定还记得你……”
“也许吧。”谢未似是惋惜一样地说着,又隔着衣服摩挲她的脚。
“谢未,我心里忽然不高兴。”徐荷书很坦诚地说出此刻的感受。
“为什么?”
“我为什么那么晚才认识你!”她拍打着他的肩膀,“讨厌,你都已经认识了那么多人!”
谢未笑道:“傻孩子……我那时还太年轻,性情冲动而且迂腐,常常办错事,每个月都会受县令大人的训斥,我娘也隔三岔我打我。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会很受女孩子青睐吗?纵使我自作多情了一下,人家会对我有意吗?”
徐荷书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无耻:他自有妻子,她对他的往事算是吃哪门子醋?于是,她倍觉赧颜地掩饰着情绪,只说:“你娘还打你?”
“是啊……”提起这个话题,谢未是有很多话的,“我从记事起,就已经挨她的打了。几乎天天一顿小打,月月一顿猛揍,四月你在我们县的时候,我在家也挨着打呢。”
徐荷书扑哧一声笑了:“你娘真是非同一般的母亲,这么大的儿子她也还打。我和弟弟从小到大,父母都没动过我们一个指头,就只最初读书的时候,先生用戒尺打过松诗的手心。但父母对孩子无论是打还是不打,心里都一样是疼爱。”
“你说的对。我娘对我是舍得打也舍得疼,打我狠起来的时候,真是毫不留情,疼我狠起来的时候,我简直都承受不了,要哭。现在我多想让她再打我一回,但今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小时候有几天,我还对她有过怨恨……”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了。
徐荷书俯下身来,将他搂在怀里,极尽温柔地熨帖他,轻轻轻轻地说:“别难过了……别想过去的伤心事了……”
他将脸埋在她胸间,悲伤袭来的心似是得到了慰藉,却也忽然有点兴奋。
“真软。”
徐荷书轻拍着他:“这件棉袄是很软的,但是已让我撕破了,好难看……”
“我是说,你真软。”他微微笑着,像是故意要言语冒犯她。
徐荷书却想起了昨晚在房间里,她全身都贴在他身上由他的手肆虐。脸刷的一下红了。原来是昨晚的事,却为什么时间像过去了很久?那是冲动吧,如果不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觉得羞愧到无地自容……
她讷讷地道:“你妻子也是这样的……以后,可以让她这样抱你……”
“我没有妻子了。”谢未微笑地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眼睛,“她不要我了,我已是自由的。”
“啊……怎么回事,你不是把那封休书撕毁了吗?”
“休书纵然撕毁,但毕竟存在过,有效过——关键的是,有人得到了她的心。”
“怎么可能……”徐荷书愣了,“谁?赵小会?”看到谢未点头,她简直要跳起来,“怎么可能!桃桃她那么爱你,昨晚还跟我说孩子、婆婆之类的话……”
谢未抓住了她的手。
徐荷书反倒难过起来:“都怪我……我知道她心里一定还是伤心的,一定还是委屈的……都怪我,我不该纠缠你……”她忽然想起了之前淑蓉骂她的话——难道我真的是勾引别人丈夫的人吗?
谢未几乎是跪在了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腰:“我也知道桃桃现在是委屈的伤心的,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若自责,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去死?我并不想不负责任,可我仍是推卸了责任。”
徐荷书泪眼望他:“你也是个坏人了么?”
他笑了一下:“小会是如此说的:离开了我,桃桃照样能活,而且慢慢还会活得更好。你说,他这话对吗?”
对吗?对吗?徐荷书辗转往复地想了一想,却终究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便沉默地淡淡一笑。不管对不对,她在心底都是喜欢这个结果的。
“桃桃已经离开凉山了吗?”
“和小会一起离开了。”
“就当这次出来找你没有找到?”
“她说:天长日久,可以当我确实已经死了。”
徐荷书低下头,沉思了一会。
脚,已经是温热的了。她轻轻地动着:“好了。你该不会要一直这样吧……”
谢未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叠成几叠,包住她的双脚,然后放在地上。
“不管了!想太多好累!”她忽然用力地跺了一下脚,下决心似的狠狠碾搓,“在这样险峻危地,生死饥饱还不一定呢。”
谢未低头看着自己的袍子被她踩在脚下蹂躏。
“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我可以扯一些柴来生火。”
原来他身上带有火折子。这段断崖,上下左右都有干枯的草木,足够烧的了。谢未用刀背拍落上面的雪,砍了几段树枝,拔了一大把干草。“小心哪……”徐荷书坐在原处笑嘻嘻地看着他,觉得这里忽然像家——也许,有温暖的地方就可以为家吧。譬如弱小的孩子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冬天的乞丐在大善人温暖的门厅里,艰难的爱侣在彼此温暖的臂膀里……
而柴堆终于燃起了温暖的火,就在徐荷书面前,暖热的气息顿时让她的脸热烘烘的,舒服得想要睡觉。谢未将她湿漉漉的鞋袜放在支起的树枝上,烤着火。然后,他拿起两根燃着的柴与一把干柴,走到沈判身旁放了下来。一会儿,徐荷书便看到那边火烧得旺旺的。谢未将沈判扶起坐着,在他背上*、拍击了几下,帮助他气血运通,不至于冻僵。
徐荷书看着这一幕,一边觉得自己不及谢未好心,一边还不免嫌弃地想着:沈判呵,你一定要晚些醒来,不要打扰我们……忽然,又有种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今夕何夕,此地何地?谁落谁手,谁主谁命?沈判,平日里那样神采飞扬,我行无忌,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山涧里人事不省。十七岁在一个宴会上初识他的时候,她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这样器宇不凡的男人,年轻,英伟,好像所有的事他都了解都能掌握,没有任何疑虑和阻碍。
她崇拜。
而沈判看待这个跟在父亲身后的小女孩,是满眼放出光彩,遇上她的眼神,他的情绪便更加兴奋,与徐珏那帮大臣谈得更加热烈。
可徐荷书很快知道原来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早已有了妻子。于是,她在心里还未肯定就已否定。
然而接下来好几次他都“碰上”了她。她表现得很大方:论武,好啊。她也喜欢他武功好,虽然剑法上不及她。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点幼稚,有点可笑。徐荷书在回想中红了脸,因为自己曾对沈判动情——也许沈判知道这一点?正因想到他很可能知道这一点,她才在他面前常常倍感窘迫。





正文 第六十章 如何出去(1)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6 本章字数:3661


遥望东南天空,日光强烈,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山涧中的空气好像也不如刚才那样冷冽。看看下面涧水上的冰雪,谢未道:“我下去试试冰有多厚,你在这里不要乱走。”这里距离涧水有一丈多高的距离,谢未提气纵身下落,如鸟一般轻盈地停在了冰雪上,然后慢慢放下身体的重量。
冰面非常牢固,在他的踩踏下没有任何响动。谢未不觉笑了,靠着山壁根向前方走去,走了几步,拔出刀来,直直地插进靠近水心的冰面里,铮的一声轻响,刀尖陷了进去。这冰,足有三寸厚。但水心还是流动的水,没有结冰。因而谢未断定,必定每天中午会有一段时间太阳照得进这涧里,暖着这一道水心。而且,还有鱼。
谢未这一刀插进冰里,就已经插到了一只大鱼。方才,他也是看这一片冰下面有白花花的一片,想来是水底温度适宜,鱼儿仍然长得茁壮。
徐荷书在崖上看着这一切。见谢未用刀划开一块厚厚的冰,刀尖上却插着一只鱼,不禁开心得叫起来:“有鱼!咱们烤鱼吃!”
她这一句喊,弄得整个山涧好一会不得安宁,回音在山壁间回荡得余音袅袅。谢未笑着抬起头,向她伸出三只手指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他要捉三条鱼上来,又指指前方,表示还要向前走。徐荷书趴在崖上,双手凌空向他抱抱拳。
谢未继续向前走,想要看看前面的冰情,探知山涧到底有多长,两侧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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