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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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风荷-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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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荷…”涂渊忐忑的声音从旁飘来,透着千万倍的小心和愧疚,可风荷却沉浸在她自己的悲伤之中,无动于衷。

“风荷…我…我只是……”涂渊踉跄着朝风荷走近了几步,相处了这么久,风荷在涂渊的眼里始终都是神采飞扬的。即便是在性命危机的关头,涂渊所认识的风荷也从未凸显出过眼下这般颓丧的模样。

“风…风荷…我以为他……”涂渊僵直地立在风荷的身边,他垂下眼睑无望地看着脚边揽着沈晏然尸身的风荷,磕磕绊绊地解释着:“我以为他扑过来是…是要趁你不备…刺杀……”

“你以为?!”未等到风荷有所反应,始终站在一边的吴清后知后觉地转了转眼睛,霍地一下冲了过来,“你以为?!涂公子,好个你以为!”他手里的剑连鞘都来不及退,就直接甩了过来,“少爷处心积虑地将尹小姐引下谷底为的是什么?涂少爷不明白吗?!少爷对谁狠辣也不会对尹小姐不利,涂少爷不懂吗?!”吴清说着一剑砸在了涂渊的肩背上,痛得涂渊闷哼了一声跪伏在地,可他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

“我早就劝过少爷,她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说着,吴清忽而剑尖一转,指向坐在地上的风荷道,“果然!果然!……尹风荷,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我吴清翻脸不认人!”吴清说着手腕一转,剑鞘“叮~”地一声被甩飞了出去。

阳光下,晶亮的雪花翻飞着落在吴清手中寒气逼人的软剑上,瞬间就给宝剑蒙上了一层骇人的敌意,“我吴清今日就替少爷完成他的心愿!也省得黄泉路上少爷一个人孤单!”话毕,那凛冽的剑就朝着风荷毫无防范的背心而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涂渊到底还是出手了,他一掌拍开吴清的剑锋,整个人一闪,挡住了风荷的后心,“吴清,一人做事一人当。沈少爷是我错手杀的,关风荷什么事?!”涂渊急急地替风荷辩解到。

“我不管!”吴清早已被沈晏然的死逼得失去了理智,“她得死!你,也不例外!你们两个统统都给我去黄泉路上为少爷陪葬!”吴清说着手腕一挑,随着“刺啦”一声裂锦之声响过,涂渊身前的衣襟便从肩膀处裂开了一道斜斜的口子,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直抵腰间。

豆大的汗珠从涂渊的额角缓缓渗出,混合着他身前蜿蜒而下的血水,滴落在僵硬冰冷的黄土地上,不出一刻,就让涂渊脚下的土地换了颜色。可他却仍旧直挺挺地立在风荷的身后,岿然不动。

不能让风荷有事!是涂渊此刻唯一的想法。即便搭上他的性命,涂渊觉得,也不能让风荷因为他的过失而凭白送了性命!

“吴清…人是我杀的,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谁?!”涂渊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拼命维持着最后的清明对血红了眼睛的吴清说道:“两军尚未正式开仗,那滚落的巨石……究竟从何而来?!”他说着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缓了缓神才又继续道:“又…又是谁推下来的?!想要的…又是…谁…的性命?!”

短短的几句话,却似乎耗尽了涂渊所有的气力,他久久地望着吴清森然的剑尖,气若游丝地恳求吴清道:“求你……放过……风荷!……”之后,便如那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侵蚀的古塔一般,满怀不甘地轰然倒塌了。
……

“涂渊?!……”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倒在地上的涂渊才听到风荷梦呓般的声音。他艰难地睁眼,迷蒙的风雪中,探过来的是风荷比雪还要苍白的容颜。

风荷迷茫地低头看了看始终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沈晏然那安详的脸,又转头望了望躺倒在冰冷的地上,涂渊那灰白的面容,一时间,竟有几分愣怔。

一切的变故都来的太快了,快到风荷甚至来不及一再地悲伤!

“涂…涂渊……你…你怎么了?!”突然,涂渊胸前那道长长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血水刺痛了风荷的双眼。她吓得尖叫一声放开了沈晏然,转而膝行几步跪到了涂渊的跟前,凄惶地哭喊着他的名字,愈发地手足无措了。

“一命抵一命!”吴清望着地上涂渊那浸满血液的身体冷冷地说完,就一个飞身从风荷身旁捞起沈晏然僵直的尸身飞身而起,“尹风荷,少爷为了救你而死,若是你还能问心无愧地活着,那就活着吧!”回声尚且远远近近地飘荡在峡谷中不停不休,吴清的人却早已携着沈晏然的尸身骑着战马消失在了峡谷的尽头。

崖顶,轰隆隆的战鼓忽然如惊蛰的春雷一般被擂得震天响,风荷惊恐地抬头,似乎觉得头顶的喊杀声铺天盖地,整耳欲聋地向着谷底袭来,使得整个峡谷在冲锋的号角声中不住地颤抖着,惊惧着。

而方才还透过雪幕照耀着大地的骄阳,此刻也终于无力地缩回了厚重的云层里,唯剩下漫天苍茫的雪,在头顶那地动山摇的呐喊声中纷纷扬扬……

“涂渊,醒醒!涂渊!你醒醒啊!”风荷发疯般地将自己的罩衫撕扯成一条条细长的布,她边用颤抖的手一圈圈地缠绕住涂渊流血的身子,边哭叫着涂渊的名字。她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沈晏然,如果再失去一个涂渊……

“风荷……对…不…起。”终于,那个被风荷缠得像个木乃伊一般,却仍旧血流不止的人儿发出了细弱的声响。

“没有!涂渊……没有对不起!”风荷哽咽地摇着头。细数她和涂渊相处的岁月,涂渊何曾对不起过她?!风荷何尝不知,涂渊心底的那份惴惴不安和患得患失。

只是原本风荷以为,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长到她足以在平常的日子里,用她点滴的付出让涂渊明白并且相信,她对他不仅仅是依赖,还有情,还有爱……

“…你别离开我!我怕!…我真的怕啊!涂渊…求求你,求求你活下来!”风荷望着涂渊的眼神那么纯粹,那么真切,“为了我活下来吧,涂渊,求你了…一定要活下来啊!……”

那么多的泪,滴落在涂渊渐渐麻木的脸上,刺得他心口一阵阵地痛。被风荷握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终于轻轻地捏住了风荷细白的指尖。“别…哭…风荷…照顾好…自…己,我…我…”想说的话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可涂渊却再也无法支配自己的意识,他所能做的,唯有抬眼缠恋地望着头顶哭成泪人的风荷,许久许久。

最终,他还是带着满眼的无望,无可奈何地放任自己陷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境……

风,愈发地紧了,夹杂着崖顶厮杀中的血腥,呼啸着飞跃而来,吹进风荷单薄的中衣里,刺骨地冷。那些崖顶对射的箭矢中,亦有许多失了精准的力道,随着飘忽的风跌进谷底,“咻~”地一声,j□j没足深的雪中……

纷乱的厮杀声中,机璜粗噶的声音间或响起,时不时地,将那些磨盘大小的巨石着从一侧的崖顶呼啸着射向另一侧,而某些力道不足的机璜,则让射出的磐石中途就失了方向,携着千钧之力一往无前地向着谷底滚落而来……

谷底,一棵棵高大健硕的树木被滚落的巨石拦腰撞断,不甘心地咯吱吱叫着躺倒下来。压塌了谷底一丛丛尖利的荆棘,在白皑皑的新雪上刻出道道纵深的沟壑,彼此交错,杂乱无章。

就在这乱哄哄的威胁之中,风荷那宛如仙子般单薄的身子,却坚定地拥着涂渊孱弱的身躯,一面躲着不长眼的流失,一面避开随时倒向他们的树木和巨石。可是……还是有那么多避无可避的……

又一棵碗口粗的树倒在身旁,涂渊被风荷强拖着拽离了方才待过的地面,才险险躲过一劫。移动使得涂渊流血的伤口愈发地绽裂开来,刺痛让本已昏迷的他蓦地又醒了过来。带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涂渊勉力地睁开眼睛,却在那本已模糊的视线中清楚地看到,一支耀着金光的白羽比着风荷的后心径直而来!

极度的恐慌令涂渊的瞳孔瞬间放大,“小心!”话已出口,虚弱的他这才意识到,嘴里说出的话,连他自己竟然都听不清!

最后的最后,涂渊所能做的,就只有抬起落在风荷身后的手,以其为盾,护住风荷单薄的后心……




ˇ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ˇ 最新更新:20140120 18:27:16


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
欢歌笑语飘上船头
被你牵过的手揽不住永久
雨过方知绿肥红瘦
欲除相思垢泪浣春袖
船家只道是离人愁
你送我的红豆原来会腐朽
可惜从没人告诉我
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
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
若你想起我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
聚散无常 怨谁错

转眼,距离启泰二年腊月那场异常惨烈的战役,已是一年。

又是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京城内外彩灯高悬,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皇宫内,最高的摘星阁上,风荷裹着一袭淡色披风立在风雪中。她俯首不解地瞧了半响宫墙之外的热闹,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差点忘了…今天是上元节呢!”

时间如白驹过隙,战场上的种种尚且未从风荷的记忆里淡去,天潜的土地却早已是一派升平。

如今,太和殿上,每日端坐在上接受早朝官员们跪拜的,依旧是原来那个皇帝——萧凌。

去年的那场战役,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只除了——世界上永远地少了一些人。

世人口中的那场战役,至今仍存在着许多想不通的疑点。诸如,萧宁麾下第一大将沈晏然当日不知何故,突然惨死在望津峡谷底,而与其在谷底见面的沈晏清事后更是不知所踪。

众人始终不明白,吴清和沈晏然在谷底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才使得他携着沈晏然的尸身跃至崖顶后,第一件事就是带领着黑旗军退出了萧宁的编制,自始至终都只冷眼瞧着战事发展,而始终未出一兵一卒。

浪中的各大门派见到吴清的举动后,都认为与沈晏然在谷底见面的女子确实乃是沈家四小姐沈晏清,故而他们也退出了萧宁的队伍,不再应战。

萧宁失了黑旗军和浪中门派的支撑,宛如失了左膀右臂,无论是防守能力还是攻击力度都大打折扣。

就在萧宁铁青着脸带领部下破釜沉舟地向着沈晏弘所在的城楼发起总攻的时候,忽然一支不起眼的队伍从他的麾下悄然叛离了出来。他们将手中明晃晃的弯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了自己人的心窝,在萧宁的部下尚未搞明白敌我的情况下,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了萧宁五分之一的人马。

城楼上的沈晏弘看准萧宁队伍混乱的时机一声令下,那久攻不开的厚重城门便吱嘎叫着主动敞了开来。三万铁骑海啸般地倾城涌出,瞬间就让萧宁那本就慌乱的人马失了方向,乱作一团。

从正午一直到傍晚,整个望津峡都被笼罩在血腥中,近距离的赤膊厮杀使得人们忘记了害怕,只是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刀剑,杀!杀!杀!!!……

前有士气高昂的沈晏弘,后有箭术精准的苍昊,中间还有临时叛变的部下,风荷觉得,这一战,萧宁能保住性命没死在战场上,就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部下原也不该叫叛变,用现在的话讲,那都是“卧底”!

此前萧宁沿途收编的那些属于萧凌的军队,自然不曾让他放心。于是,他收编了对方的军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打混了编入他自己的军中。而那些看起来臣服于他的将领们,萧宁亦是只允许他们领些闲职罢了。却不料,这些萧凌的将领们竟然还是私下里集结起了他们零碎的旧部,变作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风荷,怎么又立在风口?!”萧凌的声音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一起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地关切。

风荷面上忽然就失了落寞的表情,开心地回头边迎上去边说:“怎么?!皇上不去陪你的后宫佳丽,来这里作甚?!”

“方才想去你那儿坐坐,却听琯儿说你来了这里。”萧凌说着替风荷拉高了披风的衣领道:“你整日心事重重的,又不肯说与我听,我怕你憋在肚子里又惹出一身的病来,哪还有心情去陪她们啊。”

“罪过,罪过!”风荷笑笑地道:“看来我还是早些消失的好,省的到时候成了你那些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什么话!”萧凌说着挽起风荷的手将她往楼下带,“走吧,这里风大,你不愿在屋里呆着,我陪你走走也好,今天可是上元节!”

“不了,”风荷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顿住脚说:“我也站累了,想回去了。既是过节,你也该陪着你那些嫔妃一道,也省得她们寂寞。”

风荷一番见外的话让萧凌蹙眉审视了她许久,半响之后,他才无奈地点点头,当先抬脚下楼去了。

“萧凌!”立在阁楼上的风荷望着萧凌越走越远的背影,欲言又止地反复了许多次,终是叫停了他慢慢踱着的脚步,“我想…想…去找涂渊。”她说。


二月底,京城的桃花尚未打花骨朵,可浪中却已是桃花朵朵了。

风荷亲自去涂家打听过,因为怕涂家将涂深的战死归结在她的头上,故而专门带着萧凌派给她的 ,从京城一路跟来的几个可靠的侍卫一起去的。可结果却只有涂老爷不客气的一句“不知道!”

提前向婉儿打听过,得知吴清又有了萧宁的下落,寻过去复仇了,故而风荷才特意赶在这个时候来到浪中。毕竟对风荷而言,跟吴清面对面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风荷想,吴清一定也和她一样,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只是,对于故去的那个人,风荷唯有一声叹息,而吴清,却将替沈晏然报仇当做了毕生的目标。一但听说萧宁的分毫消息,他便会推掉镖局的生意,毫不犹豫地赶过去。

“小姐你说是不是,吴清他为三少爷报仇没的说,可自己的日子也总要过啊!我真不知道他这样天南海北地追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这样岂不是正好?!”风荷看着婉儿怀里抱着的那个奶里奶气的小子想起了萧凌的话,“我并不放心吴清带领的黑旗军,短时期内,似乎也还无法收服他们。还不如留着萧宁的命,为黑旗军找点事儿忙活,也省得他们日子过得太无聊来给我找茬儿!”

“有个目标也总比漫无目的地混日子好,”风荷探手捏了捏那个睡得正香的脸蛋,却蹭上了一线晶亮的口水,“我不就是太无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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