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实验材料是弟子的工作。
我切下软糖的细胞片，把它当奶油一般地涂抹在培养皿上。
「完成了。」
「唔嗯。那就来享受一下妖精们的恶作剧吧。」
「……有一半纯属娱乐。」
「嗯，这还真是惊人。」
爷爷难得地发出惊叹声。
「你看看。」
「这是……」
可以看见透镜对面的软糖细胞，正活泼地动来动去。
而且不只是那样……
「……咦咦咦，这是什么？」
「软糖是用什么做成的啊。寒天（洋菜）吗？」
「不，是明胶。不过也会放砂糖和果汁就是了。」
「那就是蛋白质对吧。你知道蛋白质吧？」
「对人体的构成而言，是相当重要且基本的化合物。」
「不用太深入没关系，你试着讲解看看。」
「呃……」
我动员所知的全部知识，简洁地进行说明。
虽然应该都是些爷爷早已经知道的事情。
蛋白质对生物而言，是构成基本的零件（高分子化合物）。
以人类来举例的话，包括皮肤、肌肉、酵素等等，几乎全身上下都是由蛋白质所构成的。
蛋白质的材料大致上是二十种胺基酸（amino acid）。
就类似基本零件。
根据组合的方式，能变成巨大且立体的化合物：这就是蛋白质。
但并非只是单纯地巨大化且漂流不定而已。
它还具备对应其形状的功能。
只要多种多样的蛋白质仍然活动着，就能维持体内的血液循环，大脑得以活动，身体会产生新陈代谢，且能够进行消化分解。
您知道何谓奈米机器人（Nanomachine）吗？
那是人类所制作的超小型机器人。
倘若是极小型的机器人，甚至能够在体内进行治疗活动。
蛋白质就类似这样的东西。
「不错。嗯，讲到这边就可以了。」
「但我觉得这跟蛋白质有点不同喔……？」
蛋白质因为太过微小，所以是无法用肉眼观察的。
需要高性能的显微镜。
光用透镜放大是行不通的，必须藉由电子技术读取情报结构，然后输出画面才行。
而这所谓的电子技术有点麻烦，设备要花上相当大的功夫。
倘若没有科学性的透视功能，似乎是不可能将拥有高分解性能的显微镜，维持在这种一般尺寸内的样子。
虽然妖精很厉害，但人类也不差。
「那么，这个软糖的状况究竟是？」
被放大的软糖和我们所知的蛋白质不同，是由无数类似四角形的彩色区块连结在一起的东西构成的。
那东西异常地平面，该怎么说呢，虽然有点犹豫该不该使用这种词汇…………但就宛如点图（dot）一般。
「应该是高分子化合物，或是类似的物质吧。」
「但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不过，你的脸也是……」
「我、我的脸怎么了吗？」
「轮廓微妙地呈现锯齿状，颗粒相当醒目。」
「真过分！」
「大概是没有进行边缘柔化……没有使用反锯齿功能（anti…aliasing）吧。」
「您这样让我很受伤！」
「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像素特别粗糙吧？」
「没那回事！这只是智慧有一点不够而已！所以画面才会显得比较粗糙……」
「那怎么行啊？」
我感到苦恼。
「但是记忆体容量……高速运算……处理器的消耗会……」
「谁叫你平常不努力赚取经验值，才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回到镇上之后，我明明体验了许多事情，等级却只有2这点我也无法接受呀。」
「不，光是那种程度的经验，大概只能升到那样的等级吧。」
「人生真是辛酸……」
该不会这世界就算花上一辈子，也只能升到等级4还5吧？
「总、总之现在问题在于软糖。」
圆点状的细微化合物，本身正活泼地动着。
应该是这项行为构成了让软糖活动的原动力吧。
「……是只有软糖产生了这种异常变化吗？」
「不，应该不只吧。」
爷爷沉重地说道。
「肯定不是那样。」
感觉在他背后笼罩着乌云。
「那、那么——」我感到喉咙干渴，开口问道。「其他的生物也？」
「有一个简单的调查方法。」
「是、是什么呢……」
爷爷的眼睛像是疯狂科学家似地猛然张大开来。
「用人类的细胞调查就行了！」
唔哇。
看来终究还是要剖析最不想直视的部分。
然后——
「好痛喔……」
无论是哪边的细胞都行，于是我们从感觉最活泼地动着的舌头上采取细胞。
我们是用类似冲孔机的道具揉取细胞，采取时会感到刺痛。
爷爷迅速地从样本中制作出实验材料，并设置到显微镜上。
「……这还真刺激呢。」
他用下巴示意要我也看一下。
只见比刚才更加荒谬的世界，在显微镜的镜头对面扩展开来。
「肉体真是惊异的小宇宙！」
某处传来了科学敔蒙般的BGM （synthesizer）（注3）。
3 synthesizer即合成器，在此应指用于电玩游戏中的电子合成音乐。
化合物的种类和个别的复杂程度，和软糖有天壤之别。
有某种化合物的外型，很偶然地就像是将水管工人变形成Q版一样。
另外还有别的化合物，不知是否偶然的恶作剧，外型看起来像是戴着安全帽的探险家。
然后还有另一种化合物，是宛如勇者拿着剑一般的形状。当然应该是偶然才对。
还有类似宇宙战斗机和直升机一般的东西。
另外也设置了许多剑、回力镖、爱心和硬币这种看起来不像人类的东西。
「颜色的数量似乎很贫乏呢。」
「大概是因为化合物的构成要素跟蛋白质一样，只有几个种类而已吧。只不过组合排列出来的种类数量相当庞大。」
「这一个个化合物都是……用实际的蛋白质来比喻，就类似胃蛋白酶（pepsin）或血红素（hemoglobin）或鼻病毒（thinovirus）吗……」
「最后那个可是感冒病毒喔。」
「看来果然是有全体性的异常变化正在进行中呢。」
「而且是以分子程度在进行呢。」
就连舌尖的一丁点部分，都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也许整个地域，甚至有可能是整个世界本身都已经变质了。」
「这真是太惊人了。」
「我决定将之命名为捣蛋质。」
「捣蛋质……」
「但你可别向上面报告啊。」
「为、为什么？」
「……以我们的立场来说，还是等这现象自然平复下来比较好吧。』
爷爷真是黑心……
「这无论怎么看，都是童话灾害喔。」
童话灾害。指的是和妖精相关的麻烦之中，被害的规模波及到人类的事件。
「喔喔……」我不禁吓得整个人往后仰。「但是，身为调停官，那样不会太不负责任了吗？」
「没问题。他们的恶作剧是不会致命的。所以总有一天会恢复原状。」
「我想应该也有许多例子，是没有恢复而就此稳定下来的吧……」
「能稳定下来就行了吧。」
「这、这根本是鸵鸟心态……」
但是妖精本身自称不知情。
目前并没有实际上的负责人，等改天事情平静下来时，一定会需要找个替罪羔羊。
「我……我可不想像圣经里面的羊、还是《伊里亚德》里面的牛一样，傻傻地被当成祭品供出去呀！」
「那么，你要试着查明原因吗？你办得到吗？」
我说不出话，只能坐在显微镜之前。
我仔细地观察着捣蛋质的行动。
「总之，你就试着努力看看吧。」
在我一直反覆进行不断采取细胞并调查的工程时，已经变成晚上了。
「呜……眼睛好干涩……」
大概是长时间一直注视镜头造成的吧。
多亏如此，我对于捣蛋质的了解也多少比较深入了。
捣蛋质在很多方面上，似乎都近似于蛋白质。
例如免疫反应。
就像抗体让病原体无效化、保护身体不生病一般，捣蛋质也会透过各种攻击手段来排除抗原。
而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枪、剑或魔法一样。
蛋白质也跟各种化学反应和神经传达相关。
在捣蛋质当中，也存在着以抗体的身分一边消灭敌人一边累积经验，像是在达成使命一般四处流浪的捣蛋质。这种冒险者类型的捣蛋质，有时也会扮演神经传达物质般的角色。
我也发现了专门收集并搬运养分的捣蛋质。这类捣蛋质不知是否为了以高速移动，外型类似四轮车或二轮车。
此外应该还有很多种类，但我的能力赶不上显微镜大人的性能，调查到这边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活动性高表示毒性也极为强烈。
原本对人类而言，应该是非常有害的物质。
只不过，强烈的毒性同时也意味着庞大的能量。
大概是毒性被强力的免疫功能分解之后，结果产生了会实现荒谬现象的能量吧。倒不如说，请当成是那么一回事。
建筑物消失事件的原因，我大概也有个头绪了。
原因果然还是在于捣蛋质。尤其是圆点的连结数量偏少、身为最小单位的捣蛋质当中，更隐藏着其秘密。
「你是说在捣蛋质当中，也有相当于肽（peptide）的物质吗？」
我在晚餐时提出报告之后，爷爷立刻显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可以这么说。我认为类似那种感觉。」
所谓的肽，简单地说明就是指胺基酸数量较少的蛋白质。
「是怎么的形状？」
「……爷爷知道俄罗斯方块吗？」
「当然知道。是形状类似将好几个正方形连在一起的益智游戏。根据正方形的数量不同，称呼也不一样。例如domino （二方连块）是指两个正方形，五个的话就变成pentomino（五方连块）。俄罗斯方块的话就是四个正方形吧。是一种将不同形状的多方块（polyomino），完整地拼回方框里面的益智游戏对吧。」
「正是那样，就是那个俄罗斯方块。」
「捣蛋质版的肽，长得类似俄罗斯方块吗？」
爷爷轻轻地举出汤匙，这么做出了结论。
「是的……也就是四个点连结在一起，根据排列方式分成了好几个种类……大概是这种感觉——」
我用指尖在空中描绘出形状给爷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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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是这七种。」
「唔嗯，很好。看来你的工作似乎做得不错呢。」
爷爷乐不可支。
「然后，关于这个俄罗斯方块……它是会突然消失的呢。」
「会因为什么条件而消失？」
「……当它们紧邻在隔壁时，倘若填满了横一列，那一层就会消失不见的样子。」
「排成横一列之后消失。就如同字面一般消失无踪吗？」
「是的。」
点（dot）是绘图的最小单位。
没有办法再继续分得更细，换言之就近似于现实世界中的原子或粒子。
换言之，它的消失就等于是物理性消灭。
「这还挺严重的啊。说不定是量子上的问题喔。」
「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呢……」
据说在量子的世界当中，让人非常难以置信的各种现象会宛如日常一般发生。
捣蛋质的消灭也有类似的地方。
「这表示它们精力充沛，且能够以量子性的方式消灭不要的物质。包括高热和排泄物这些全部。在大宇宙当中，无论发生什么都无须讶异。」
「我想应该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房屋会消失吗？原来如此。那么，为了不让房屋消失，你认为有什么办法？」
「唉，最简单的方法是……」
隔天早上，我聚集工匠们，发表了对策。
「堆积砖块时，每一列都留一点空隙？我不是很懂这样做的用意……」
「拜托了。」
「……」
助手先生迅速地竖起素描簿，展示着图解。
是个到处坑坑洞洞的房子。
在堆积每一列砖块时，刻意留下空隙，猛男般的工匠们脸上，只有困惑的表情。
「为、为什么非得这样做才行？我实在不想做这么提不起劲的工作啊……」
「……倘若要说明的话，事情会变得相当复杂……那个……很抱歉。」
「这样可是会变成四处有破洞的房子喔？」
「倘若不这么做，房子即使盖好，也会又立刻消失无踪唷？」
「唔……」
何况捣蛋质似乎已经蔓延到整个镇上了。工匠们开始讨论起来——
「怎么辫？」「那样风应该会吹进来吧，这要怎么办？」「还有强度方面没问题吗？」「只留下空隙，然后从外面贴张纸挡风？」
结果——
「……这算是紧急措施对吗？」
「是……我想问题到时应该会自然解决才对……」
「我知道了。那，就当成是暂时的应变对策，我们试着做看看……但是，风雨还是会吹进屋里喔？」
「我会尽量努力的……」
「努力什么？」
「啊，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我得努力避免自己成了替罪羔羊……
就这样为了招标计划的建造宿舍工程，急远地进行了。
「呼，总算是完成罗，小老师。」
藉由人海战术，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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