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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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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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教练总跟你没完。”凯瑞说,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里的人们总是这样相互碰来碰去的。对他们来说,这样相互碰到底是异性的邀请,还是仅仅碰碰了事,并没有区别,界限早已模糊了。
  天呀,她希望自己知道想要哪种“碰碰”。他是她的哥哥还是男友?这种情况在地球上就已经够困难的,而在这里,在这些亲戚之间就更不可能说清楚了。  她没理会凯瑞说什么,凯瑞却接着说:“那个隐形女孩回来喽。”
  “什么?”
  “你又隐形了,来自无人见过的星球的女孩。”
  罗莎又瞧了一眼那个和老头儿在一起的女子,看上去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这会儿他俩凑得更近了。凯瑞用手指轻轻地在罗莎的手臂上滑动,然后把她慢慢推倒。罗莎一把推开他。“不,谢谢。”
  凯瑞试着吻她的脸颊,她扭到一旁,“现在不要,好不好?”
  “怎么啦?”
  “非得‘怎么啦’不成吗?这里任何一个女孩都可以对你说‘不’,别以为好像只有我这个从地球来的才会这样。”
  “什么好像,本来就是。”
  “就不是。”
  “我不会强迫你的,长腿姑娘。亲戚之间是从不强迫的。”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知道地球上有多糟糕。”
  “人们在这里做的很多事,在地球人看来都是错的。”
  “是呀。而且那里的人如果被人碰一下就会开枪的。”
  他竟然如此傲气冲天,她真想吐他一脸口水,“你压根儿没去过地球,凭什么这么说。”
  “我见过你,罗莎。”
  “那我也不属于你。”
  他笑了,“当然,属于你父亲。”他趴在她脖子上吻了一口。
  罗莎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别碰我,臭猪!”她起身跑开了。

  二、狂欢节

  喝了四十毫升洒力特,一两份THC,再加上一盎司谷子酒,杰克·艾温森两脚不听使唤地在索比齐公园狂欢的人群中踉跄着。今天晚上,他特别焦虑不安。攒动的人头中,夏娃在哪儿?
  公园里到处都是年轻的男女,他们青春完美的身体拥在对方的臂腕里。性似乎是他们最中意的业余活动,谁能责怪他们呢?他们的生命全靠下一次的幽会来维持。这就是生理现象在生活中的体现,杰克猜想。但是如果驱使人们这么做的只是基因而已,那没完没了的感情纠葛又是哪来的呢——那个跟我同居的她爱我吗?我真受不了她看我的那种样子,把我完全当成玩具,以为她自己是谁,我受够了,今晚找不到她真不如死了……
  夏娃在哪里?他笑了。很明显,别以为你快四十了,基因就让你的脑袋清闲。性在地球上是个理不清的问题——总有那么一些人和女同事搅在一起,和同公寓的还有逢场作戏的对象吵个没完。而在这里,性是普通的人际关系纽带,没人对此指手画脚,就像没人会评判人们对冰激凌口味的喜好一样(当然,的确有人把宗教当作喜好);性和说话一样简单(当然,说话的确有时也不简单);性就像一日三餐一般寻常(当然,的确有人在丰富的物质条件下自愿挨饿)。他被抛到哪里去了?自己到底是哺育自己的文化的受难者,还是个体焦虑的制造者?
  夏娃在哪呀?
  男人和女人,裸露着身体,擦上了香油,乐呵呵地在狂欢的人群中穿梭着,向他人殷勤地表现着自己,和谁消遣都行。在这一年中惟一的一天的狂欢中,亲戚们的行为很符合外界所描述的形象,即变态的、多种类型、放浪式的狂欢。其中的一个年轻的女士——和夏娃一样黝黑的皮肤——用手指在杰克脸颊上轻轻掠了一下,然后,扭着胯走开了。
  但是,夏娃要高一些,也更苗条些。夏娃的乳房小点儿,腰身很美,尽管柔软的肚腹曾孕育了凯瑞,他俩做爱时,她的胯骨却总能紧紧地贴着他。她四十岁了,乌发间有了白丝。这个扭胯招摇的年轻女子可以满足他,而且,如果真的认识了解了她,说不定发现她也像夏娃一样复杂得难以琢磨。不过,她不可能是夏娃,夏娃是理想主义和实用主义的结合,脾气急躁,常常因为什么话都憋不住而陷入尴尬的境地。争取她在乎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很拼命,但对与她意见不一致的人又很宽容,永远不会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这是她最诱人的魅力。
  杰克是在带罗莎到这里后的一个月认识夏娃的。当时他正在进行的课题研究是:把一种新的线虫利用基因技术加改造,使月球表土成为生物土壤。这种方法的效率比创造适合禽类饲养的初始环境所使用的化学方法要高得多。他在线虫研究方面的专长是能够进入这个警戒系统完善的社区的通行证,是很多次生活的希望破灭后的首次成功。他从来没想过要到月球上居住。也没想过要和海伦分手,为罗莎的监护权而经历的唇枪舌战,最后不顾法庭的判决带罗莎跑掉,一个接一个地换工作,伪造简历,等等,等等。
  夏娃,新当选的董事会主席,领导董事会下属的一个环境委员会,顺路来圆顶外的地下生物实验室看看。杰克不知道这个穿着带蹼式调压服的、美丽动人的高个子女人是谁。她问了项目组长阿姆亚提一些问题,又过来视察杰克的工作。他当时站在深至脚踝处的腐殖土里,用佩带式电子显微镜检查细菌的情况。
  眉目传情后,是频繁的社交往来,进一步的社交往来最终带来了性伙伴关系的建立。性,这个藏在女人肚脐下的旋涡,多少次让杰克跌了进去,让他丧失了自己,哦,或许应该说是找到了自己?夏娃是搞物理的,量子影像什么的,反正他不懂,也想像不出那有什么实际用途。
  杰克在喷泉边上坐下来,本期望能找到夏娃,却瞧见了罗莎。她一脸不快,深褐色的大眼睛掩藏不住内心的烦躁。“罗莎?”杰克喊了一声。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了他,迟疑片刻后走了过来。
  “怎么啦,亲爱的?”他问道。
  “没什么。”说着在杰克身边坐了下来。但她的确有些烦心的事。
  广场的对面两个杂技演员正把三个小孩抛来抛去。这里的重力很弱,如果是在地球上,人们只可能这样抛沙包。孩子们蜷成一团,兴奋地尖叫着,像喷泉的水珠一样在空中飞舞、下落。
  “挺有意思,是不是?”杰克说。
  “‘有意思’,爸——你可真够呛。”
  “怎么?”
  “这里让人恶心。瞧躺在那边的那个老家伙,老牛吃嫩草。”
  “我们谈过这些,罗莎。这里的亲戚们行为标准不同。不过,他们做事不违反任何人的意愿。”
  “你看得惯,只要你每天能得到安慰,其他什么都行。”
  杰克用手轻轻拍着罗莎的腿,“怎么啦。”
  罗莎扭到一旁,“没怎么!我看够了你光想占别人便宜。妈妈绝不会带我到这里来。”
  罗莎从没提起过她的母亲。杰克试着集中思绪,“我不知道,亲爱的。你妈也有她自己的问题。”
  “我们到这来的惟一理由就是你在地球上根本找不到工作。”
  他试着让罗莎看着他,可是罗莎不理他,眼睛盯住脚上过大的塑料鞋子。“今晚有点不友好。”他说。罗莎还是不理他。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外形看起来已经很像个成熟的女性了。“我承认,跟工作有一定的关系。可是,罗莎,你在这有机会成为在地球上永远成不了的人——如果你肯努力的话。这里的妇女很重要。嘿,干脆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妇女在统治!你以为我喜欢在这当二等公民?为把你带到这儿来,我放弃了很多。”
  “你在乎的就是把夏娃拉上床。”罗莎看着大塑料鞋说,“她在利用你,等她把你耍够了,就会跟其他的亲友们一样,把你蹬掉。”
  “你就这么看我?”
  这一问却让罗莎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紧的眉头使她的脸几乎变了形。音乐忽然停止了,人们一起鼓起掌来。“你怎么知道夏娃就不想把我拉上她的床?”他哈哈笑着。
  “根本不可能。”罗莎站了起来,“老天,你可真自以为是!我没什么跟你说的!”
  “罗莎,这是怎么——”
  她转身气冲冲地走了。“罗莎!”他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喊,她却头也不回。
  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又瘦又高的女人一直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杰克起身走开,逃离她直勾勾的眼神。乐队开始演奏另一首曲子了,心烦意乱的杰克勉强听了一会音乐,看着人们又唱又跳。不管他有多少不对,他不是一直都在尽力让罗莎好吗?他没指望她总与他保持一致,可她也该知道他是多么爱她的呀。
  来晚会的那股兴头没有了,金属鼓乐的敲击声让他头疼。他穿过广场准备离开,还没走出十步就看见了夏娃。她在人群中和一个圆脸的女人跳着,那女人哈哈地笑着,不住用身体碰夏娃,夏娃也笑嘻嘻的,手臂在空中舞动,晃动着腰身。
  杰克正看着夏娃,有人走上前与他搭话——是农业基地的霍尔·卡里森。霍尔四十岁了,还和他母亲一起住,这在群落里是很普遍的现象。
  “喂,我说杰克,刚才跟你说话的女孩是谁?那个红头发的妞儿?”
  杰克仍盯着夏娃和那个女人。夏娃没发觉他。“那是我女儿。”他告诉霍尔。
  “有意思。”霍尔晃了晃身子,用手做了一个杯状的姿势。
  杰克本该不理他,但是他不能,“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一定有十四五岁了,对不对?”
  “十四。”
  “那她——不是你女儿吧。”霍尔咯咯地笑了。
  杰克眼睛瞪着他说:“你说什么?”
  “我是说,她妈怎么能肯定——也许她没跟你说实话吧。”
  “闭上你的臭嘴,小心我拿皮带抽你。”
  “嘿,你爱跟谁睡就跟谁睡,和我没关系。”
  “我不跟她睡觉。”
  “别上火,兄弟,别上火。”霍尔呷了一口酒,笑嘻嘻地朝远处树丛里人们的影子看了一眼,“真够糟的。”他失声地笑了。
  杰克真想给他一拳。
  鼓乐声更响了,聚集的人群也越来越热闹了。杰克走过一群喝醉的歌手,露天舞台上演杂技的孩子围成一个圈,跌跌撞撞地边转罔边咯咯笑。亚米拉…塔木拉多特,夏娃的朋友,朝他打了个招呼。但他只是摆摆手,继续朝前走。走出索比齐公同边界的那排树,杰克沿着一条小路,穿过一块块的旱地大豆、玉米和土豆。这没有人——人们大都去狂欢节了。
  又走了一公里左右,来到一片环行山开阔的坡地,坡上长满坚硬的蓝白色矮草。乐队的音乐仍不时地飘过来,搅得人心烦,也还看得见中央塔顶的灯光,那灯把亮光洒在一片片的草叶上。左边什么地方一只夜间活动的鸟唧唧喳喳地叫着。杰克转过身去,不想、不看也不听那个恼人的狂欢节。
  在仅有六分之一引力的情况下升高很容易,他很快就到了支撑低地穹顶的混凝土边缘,从那儿沿环形路再去北面气压舱。想要躲出去,最好的避难所就是生物技术实验室。
  大家都去参加狂欢晚会了,所以气压舱里空荡荡的。杰克从他的柜子里拿出调压服,穿戴好,经过旋转门到单人气舱,通过辐射屏蔽区,到达地面。
  圆顶里虽然是晚上,可月球表面却是下午,夕阳把斜长的山影一直拉到实验室附近的路上,杰克沿人们踏出的小路疾步行进,不时踢起尘土颗粒。他的头隐隐作痛,耳塞里传出自己的呼吸声。
  刚才和罗莎的争吵与跟海伦闹别扭时的最后阶段有相似之处,充满了埋藏已久的怨恨和不着边际的猜测。罗莎的指责令他不安,原因是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她说杰克不关心她,却是大错特错的。说真的,从她出生起,杰克一直毫无保留地爱着她。的确,他没有留意到她遇到的麻烦,可他一定会尽全力去保护她。
  罗莎不理解杰克的难处。“男人都是孩子。”这儿的人会这样说,不过杰克认为这仅适用于像肯克逊那样的蠢蛋。其实,这是男人们自己生活方式造成的。社区里的妇女们过分宠爱她们的男孩们,使他们永远不可能进入真正的成年。这是她们使用的“特权加控制”的统治手段。
  这里的男人很少会因为自己的成就受到尊敬,更为常见的情况是,他依仗母亲或是祖母的大名才更容易获得人们的普遍认可。这是杰克最不能忍受的。更让他气愤的是,人们竟叫他“夏娃的那个新伙计”。人们斜眼看他和罗莎的关系,也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是罗莎的爸爸,不是什么人的男孩。
  实验室位于离禽类基地一公里远的洼地。他进入单人气舱,让气流喷射装置处理自己调压服上的灰粒粉尘。和气舱一样,实验室也是空无一人。他走过温室里一排排的落叶松和矮松苗圃,进入土壤实验室,他负责的最新一批线虫土壤的温度是三十摄氏度。杰克穿上靴子,卷起盖在土壤库上的盖子,踏进冒着发酵泡的地里。肺里充满了浓烈的氮化合物的气味,他感到一阵让人心情放松的眩晕。
  杰克抓起一把合金陶瓷的耙子,开始平整土壤的表面。他的线虫于得真不错,增加了水的容量,分解了有机化合物,并且饱含具有固氮作用的菌类,等他的小组得到环境委员会的最后认可,就可以开始在禽类基地的东坡上,种植温室的那些松树苗了。
  才干了一会儿,杰克就听见气舱被开动的声音,他放下耙子,直起身来。过了一会,一个身影从温室朝这边张望。“杰克?”
  “这边,凯瑞。”杰克应道。
  凯瑞走了过来。他和他妈妈不一样,长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个子很高。杰克不禁纳闷他的父亲是谁。凯瑞还穿着调压服,但头盔已经摘了。
  “你来干什么?”杰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进北气舱时,刚好看见你从旋转门出去。”凯瑞说,“等我穿好调压服,你已经不见了,可是我猜你可能会在这。杰克,我想和你谈谈罗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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