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尽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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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尽春风-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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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客气了,灵慧聪明伶俐,讨人喜欢。”
云翡站在门边,看着灵慧和慕婉婷,微微蹙了蹙眉。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落入了尉东霆的眼中。
众人落座之后,宫宴开始。比起除夕那日的宫宴,今日的晚宴简单许多,算是一场家宴。尉琳琅眼中只有女儿,看的目不转睛。但尉灵慧却还是和慕婉婷更亲近,云翡不由得想起了在晋州时,曾听到尉灵慧让慕婉婷嫁给尉东霆的话。她不由自主看了看慕婉婷。
她看着尉东霆的眼神,确实带着一丝爱慕的味道。而且慕婉婷年已二十,却迟迟没有嫁人,只是因为照顾尉灵慧么?
众人落座之后,尉东霆坐在云翡身边,柔声问道:“你累么?”
云翡仿佛没听见,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尉东霆拿起筷子,将鱼肉的刺剔掉,轻轻放入她的碗中,结果云翡将那块鱼肉拨到一边,连看也不看。那些精心准备的肉糜燕窝以及各种滋补之物,她一丝临幸的意思也没有。
看着她清瘦的脸蛋,细细的腰,尉东霆急得手心出汗,恨不得将她抱到怀里,将那些好东西喂到她口中,奈何当着这么多的人,只得度日如年的忍着。
宫宴结束,尉琳琅迫不及待地带着女儿和慕婉婷一起先行一步回到荣熙宫。苏青梅带着阿琮依旧还住在淑和宫。
云翡正要和母亲一起走。
尉东霆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柔声道:“阿翡,我们暂住德阳宫的西暖阁。等椒房殿装饰一新,你再搬过去住。”
说着,便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蓬莱宫。一众宫女提着宫灯走在前头,身后是悄无声息跟随的内侍。下了玉带桥,尉东霆和云翡同乘一座肩舆,前往德阳殿。一路上,万籁无声,长长的甬道里,只有宫女内侍们轻微细碎的脚步声。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她将将挣扎一下,肩舆便晃动,她只得忍着不动。
到了德阳殿前,尉东霆扶着云翡下了肩舆,握着她的手,踏上了那条汉白玉的御道。
云翡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走上这条帝王才可以踏足的御道,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条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道,看上去气势恢弘,高高在上,可是真的走上去,却一点也不舒服,玉石上雕刻的那些繁琐复杂图案坑凹不平,一步一步踏上去,并非坦途。
或许这就暗示着权势之路,看上去美丽,真的走上去,才知其中甘苦。
尉东霆扶着她慢慢走到御道的尽头,停驻片刻,低头望着她:“阿翡,这一生,与我同行的人,唯有你。”
云翡心念一动,却道:“有什么好,险些崴了脚。”
尉东霆立刻将她打横一抱。
云翡吃了一惊,忙道:“放我下来。”
尉东霆置若罔闻,将她径直一路抱到了德阳殿西侧的暖阁。东暖阁做了云定权的御书房,这西暖阁一直空闲着,尉东霆将其重新布置的焕然一新。
室内温暖如春,屋子四角各立着半人高的一飞冲天烛台,儿臂粗的红烛照的屋内亮如白昼。
地上铺着厚厚的茜色毛毯,上面绣着暗金色的牡丹,窗下摆放着龙案和书架,多宝格。绕过大理石屏风,尉东霆将云翡抱进了里间。
云翡一眼便怔住了。一条尺宽的红毯,从里间的门槛一直延伸到床边,上面放了几十个小金元宝,圆鼓鼓地挺着小肚子,懒洋洋地躺在红毯上。
尉东霆将她放到那红毯上,柔声道:“阿翡,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云翡望着那些个可爱的小金元宝,心里欢喜的不行。但一想到自己险些被尉卓害死,腹中的孩子也险些失去,却又觉得这么轻易原谅他,也太便宜他了。
尉东霆牵着她的手往床前走,含笑道:“别人步步生莲,我家阿翡,步步生金。”
云翡忍不住噗的一笑。尉东霆心里狂喜,终于哄得娇妻笑了,看来是原谅他了。
可惜,还没等高兴过来,就听见云翡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尉东霆一脸笑意僵住了。
云翡一跺脚道:“你若不走,我便去淑和宫和母亲同住。”
尉东霆只好道:“好,我走。你早些睡。”
他怅然转身,刚走到外间,就听见里面关门的声音。
一门之隔,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他揉着眉心长叹口气,打动她可真是比攻城略地还要难呐。
翌日早起,云翡出了房门,大吃一惊,门口的屏风后竟然放了一张软榻,上面搁着被褥枕头。莫非尉东霆昨夜就睡在这儿?
三军阵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晚上的的确确是窝着大长腿憋憋屈屈地睡在这儿,而且一连睡了七夜。每过一天,云翡心里的气恼好似就淡薄一天,虽然依旧没让他进门睡床,却肯和他说上几句话。
椒房宫整理好,云翡搬出了西暖阁,本想着尉东霆也会厚脸皮跟过来继续睡门口当门神,谁知道他这一夜竟然没来。云翡心里便有点怪怪的感觉,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还是没来。
更加奇怪的是,这些天不论他多忙,都会在饭点过来陪着她吃饭,哄着她吃好东西,可是她搬到椒房殿之后,他就跟消失了似的,连个人影都瞧不着了。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晚饭摆上来,依旧没有尉东霆过来的迹象。
云翡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假装不在意地问金多:“这几日大将军在哪儿用饭?”
“在荣熙宫。”
猜的就是那儿,有他姐姐和外甥女陪着不说,还有一位大龄未嫁悄悄暗恋他的表妹。
云翡顿时没了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气呼呼道:“去备热水。”
云翡躺在浴桶里,开始东想西想。尉东霆称帝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也会和父亲一样,一个个美女流水般的淌进来,啊不,是躺进来。 铁打的皇帝,流水的美人。她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了,打算去被窝里数她的金元宝去。
“金多,把棉巾拿来。”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托着厚厚的棉巾,云翡接过毛巾,发现那只手有点大。再一抬眼,便看见浴桶旁弯腰侍候着的不是金多,是尉东霆。
她这会儿不着、寸缕,啊的一声惊叫,手里的毛巾便扔到他的脸上,急急忙忙去够自己的衣服。
尉东霆忙道:“小心。”顺手拿起一件薄毯,裹住了她的身子
“你快出去。”云翡脸色通红,捂住胸口。
“又不是没看过。你慌什么。”他将她抱到床上,将棉被子捂住她,只露出一张羞红了的脸。
云翡凶巴巴瞪着他:“你不是陪着你表妹么?”
尉东霆连忙解释:“前几天睡在外头着了凉,怕过了病气给你,这几天都没敢过来。”他突然有点高兴,笑眯眯问:“怎么,你吃了醋?”
云翡哼道:“谁吃你的醋,我倒是觉得你的表妹为人不错,不如纳入后宫。”
尉东霆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当真愿意?”
云翡酸溜溜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你早晚也是嫔妃无数,多一个慕表妹又有何妨。”
尉东霆长舒了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你愿意就好。”
“。。。。。。”云翡在被子里握住了拳头,气得眼睛都有点花了。罢罢罢,反正男人都是这样,妄想他们跟金子一样坚贞,简直就是做梦。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金元宝,真心觉得还是想着怎么让钱生钱更实在。
尉东霆附在她耳边道:“可惜我不愿意。”
云翡一怔:“为什么?”
“你说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话?”
“你说你不是软包子,是铁叉子。我怕你的铁叉子把我叉出几个大窟窿。”
云翡噗的笑了,手中的金元宝,咕噜一下掉进了被子里。
尉东霆的手伸进去,探到了她的胸上。
云翡又羞又窘,啪的一声打上去:“你干什么?”
大将军淡定地掀开了被子,一本正经道:“我替你找金元宝。”


、77

二月十六;尉东霆称帝;立云翡为后。
辰时;礼官迎了云翡前往德阳殿。百官跪迎在御道两侧。绣着山河地理图的红毯一直铺陈到德阳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
红毯的尽头,站着身着玄色龙袍的尉东霆。他这人素来沉稳不喜张扬;龙袍弃用正黄色,以玄色暗绣金色飞龙。云翡身着深青色祎翟,饰以十二行五彩翚翟纹,踏着脚下的山河图;朝着他走过去。
尉东霆伸开手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年轻的帝后,并肩而立。群臣跪伏,山呼万岁。山河的壮阔仿佛如一副画卷;在绵绵不绝的朝贺声中徐徐展开。
云翡看着和她执手相握的尉东霆,或许是他手指间传来一股让人心定的力量。她竟然没有紧张,没有忐忑,心里出现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平静宽和。抬眼看去,头顶上是早春晴好的天空,蓝澄澄一碧如洗,没有一丝云彩,看上去通透洁净。
登基祭天大典结束之后,云翡回到椒房宫,接受完命妇朝贺。
众人散去之后,苏青梅含着欣喜的眼泪,笑看着女儿:“阿翡,你今日可真是好看,像一颗发光的明珠。”
云翡挽住了苏青梅的手,莫名地有种感伤:“娘,本来坐在这凤位上的人,应该是你。”
苏青梅怔了一下,淡淡笑道:“阿翡,往事已矣,不必再提。”
“娘要不要去看看我爹?”
苏青梅摇摇头:“你累了一天,快歇着吧,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我去给你叫些吃的过来。”
云翡笑着点头,看着母亲步出了椒房宫,从背影看,她依旧年轻轻盈,可是心却已经苍老的千疮百孔。
云翡心里一阵酸楚,吩咐道:“金多,去备一壶梨花白酒。”
一队内侍宫女,拥着皇后的肩舆停在冷宫最北侧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守在门外的禁军一看皇后驾临,急忙打开了院门上的铜锁。
云翡身着礼服,带着两名内侍走了进去。
云定权坐在一张藤椅上,形容枯槁。因为不修边幅,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见到她,他猛然一怔,瞬即便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头上的凤冠,身上的深青色祎翟,脸色忽青忽白。
“爹,这是你最爱喝的梨花白。”云翡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斟上一杯酒。
云定权置若罔闻,紧紧握住了她的胳臂:“你快放了我。阿翡,你还记不记得,爹以前常对你讲祭仲的故事。”
云翡笑了笑:“是,我记得很清楚,郑厉公让雍纠杀掉岳父祭仲,此事被雍纠之妻知晓,她问母亲,父亲和夫君谁更亲,母亲告诉她,当然是父亲更亲,因为父亲只有一个,而天下男子都可以做丈夫。所以,雍纠之妻,将丈夫要杀父亲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祭仲便杀了她的丈夫雍纠。”
这个故事,从小云定权就时常对她讲,就是教导云翡永远都站在他这一边,即便是将来嫁了人,也永远做他的工具和棋子。
云定权立刻赤红着眼睛,喊道:“对,阿翡,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杀了尉东霆,放我出去。将来你就是大楚最最尊贵的公主,我立你母亲为皇后,阿琮为太子。”
“皇后,太子。”云翡忍不住笑:“在你风光得意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娘,可曾想过我和阿琮,可曾在乎过我们的生死?此刻才想到我们,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了么?”
云定权容色一僵,不知不觉放开了她的手臂。
云翡端起酒杯,含笑道:“爹,你有没有尝过在很快活的时候,突然被心爱的人刺过一剑?”
云定权怔怔不语。
“云承罡在你的心上的那一剑,比起你在我娘心上的那一剑,轻的太多了。所以,我再替她补上几剑。林清荷嫁给了江州州牧万关林,他不到三十岁,比你年轻,比你良善。”
云定权脸色铁青。
“其实,给你带绿帽子的,不是赵晓芙,也不是林清荷,而是英红袖。”
“云翠被林青峰手下一个年过半百的将军占为妻室,就像你强占了赵晓芙一样。你看,这就是上天的报应。”云翡叹息道:“不过,你也不必太难过,因为云翠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是英红袖和云十七的女儿。当年,你拿着我娘的钱,让云十七去送给英红袖,一来二去,两人勾搭在了一起。”
云定权捂住心口,踉跄了几步,“不可能,不可能。”
云翡笑了笑:“你若是不信,我叫十七叔过来亲口告诉你可好?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她长的一点也不像你,也不像她娘,甚至连脾气都不像你们两个。原来是像十七叔啊。”
“你这辈子,机关算尽,落得今日下场,那是因为你得到的是你不该得到的东西,可惜,你却为此而失去了你应该最珍惜的人。你这辈子,唯一真正对你好的人,只有我娘。你却伤她最深,所以,你有今天,都是报应。”
云定权面如死灰。
“其实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放你走。但是我担心你离开这里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知道么,林清荷恨你入骨,赵晓芙恨你入骨,赵策会将你碎尸万段。所以,我决定还是留你在这里,好吃好喝地养活你到终老。”
云翡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突然回身道:“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阿琮已经改名叫苏琮。外公这辈子就是没有儿子所以才被你坑去了全部家产,所以阿琮姓苏,继承苏家的香火,也算是你对外公的补偿吧。”
回到椒房宫,云翡脱去了翟衣凤裙,卸下了头顶上的凤冠。
沉甸甸的凤冠上,镶嵌了各色宝石,东海明珠,赤金九凤,璀璨夺目。她望着这顶无数后宫女子向往的凤冠,想象着多少女人曾为此勾心斗角生死相争,可是她得到的如此容易。是不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所以根本体会那种欣喜若狂得偿所愿的快乐?
她望着赤金九凤口中衔着的硕大明珠,喃喃道:“茯苓,我娘说,她从来求得不是荣华富贵,即便我爹将凤冠放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会稀罕。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情。我一向爱钱,可是看到这顶很值钱很金贵的凤冠,并未觉得有什么稀罕,茯苓,你说我是怎么了?”
身后的茯苓没有回答。
云翡回过头去,茯苓已经退了出去。
尉东霆站在她的身后,定定地看着她。
她望着他,一时无言。玄色龙袍上金丝绣的龙闪闪生辉,仿佛流淌着金色的光,初见他时的那个画面,依稀就在眼前。
尉东霆走过来,握起她的手,凝睇着她:“阿翡,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紧紧地按在心上。
云翡心里一动,抬起眼帘看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甜言蜜语。
云翡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喃喃道:“你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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