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尽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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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尽春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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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琮一边跑,一边脱衣服,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光膀子也不知道害羞。
云翡忍不住好笑,正要跟上去,突然宋惊雨叫住她。
“什么事?”她扭过头,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手里继续擦着头发,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有一排暗暗的黑影,忽闪的时候,仿佛是一只要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突然神色有点慌乱,匆匆转过头,道:“没什么。”
好奇怪,叫住她又没事要说,云翡笑了笑:“你也早些休息吧。”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虫鸣声。宋惊雨慢慢走上回廊,站在她方才站过的地方,灯下有一洼小小的水渍,是她方才头发上滴落的水,空气中仿佛还有她留下的清香。
今天是她生日,她好像忘了一样。
他摊开掌心,一只精巧的玉钗静悄悄躺在月光里,他缓缓握住了拳,玉钗的棱角扎到了他的掌心的肌肤,温润而坚硬。
云翡一连几日都为尉东霆的那一番告白而苦恼,她必须得在父亲回来之前,想出个办法打消他的念头才好,绝不能把自己的将来置于水深火热之地。
秦方早上来接云琮入宫,云翡送阿琮出门的时候,秦方笑吟吟道:“云小姐,今晚上皇上宴请文武新科三甲,让云公子也出席琼林宴,今晚上恐怕要晚些回来。”
“阿琮年少,在宫里还请秦公公多关照。”说着,云翡将一张银票放进了秦方的手中,这些日子每个一段时间她都送张银票给秦公公,秦公公熟门熟路地收下,笑眯眯地带着阿琮走了。
钱能通神,打点好这位秦公公,云琮在宫里还能有人稍加关照。
阿琮走后,云翡在廊下做了一会儿针黹,发现金丝线用完了,便带着茯苓出门去买。一上街云翡发现路上的人几乎都在谈论朝廷这次选拔人才的考试,路过茶楼她进去歇脚,里面的茶客也几乎都在说文武三甲的事情。
她靠窗坐下,只见对面那一桌,坐了两个老汉,一个留着山羊胡,一个留着八字胡。两个老汉正聊得起劲,云翡手捧茶杯,在一旁听八卦。
“这次文科的状元是蜀中才子甘霖沛。听说皇上特别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才点了他为状元。”
“这一次朝廷开科的确是不拘一格选人才,不论出身,听说西门外屠狗的张屠夫都去参加了武考。”
“中了么?”
“那有那么容易,武考不知道来了多少武林高手。”山羊胡摸着自己的胡子,啧啧道:“听说那位武状元功夫了得,一杆长枪艳惊四座。枪头装有机关,可以喷火,如梨花绽放,名叫梨花枪。”
梨花枪,这名字真美。
云翡喝完茶,起身带着茯苓回到了居处。
本来好好的天气,到了下午却突然阴沉下来,空气闷的仿佛像个大蒸笼,眼看要有一场大雨。夏天突降暴雨也是常事,只是偏偏挑了这样的天气举办琼林宴,可真是不巧。
因为晚上云琮不在家吃饭,齐氏早早准备了饭菜。吃过饭,云翡和茯苓齐氏坐在廊下纳凉,宋惊雨去了宫门外,等候云琮。
院子里闷热无比,没有一丝风,连一向清凉无汗的云翡都热得后背黏腻腻。但转眼间,突然狂风大作,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被风吹得呜呜咽咽,树叶噼里啪啦作响,不多时,电闪雷鸣,憋了一下午暴雨终于瓢泼而下。
院子里瞬时一片汪洋,风夹着雨水四处溅落,茯苓和齐氏忙不迭地将窗户关上。
齐氏看着窗外瀑布般的大雨,忍不住道:“这会儿宫里,不知道乱了没有。”
茯苓道:“天公不作美。”
云翡咯咯笑道:“哎呀,状元郎头上簪的花怕是都要被打湿了。”
一想到那些男人头上顶着湿漉漉的大红花的场景,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奇花异草提着灯笼,沿着檐下疾步走过来,后面紧跟着宋惊雨。他怀里托着一个孩子。
大雨滂沱,院子里的灯昏暗不明,云翡只看见云琮软软地躺在他的胳臂上,脸蛋埋在宋惊雨的怀里,瞬间觉得手脚冰凉,心慌意乱。
她又惊又怕,跑过去急问:“阿琮怎么了?”
宋惊雨一身雨水,顾不得回答她,扭头对茯苓道:“快去铺床。”
云琮脸色苍白,右臂包着白布,一片血迹触目惊心映入眼帘。
云翡吓得手脚发软,急声问:“阿琮到底怎么了?”
宋惊雨道:“今夜琼林宴上有人行刺皇上。云琮被误伤。”
刺客行刺?云翡简直难以置信,那琼林宴怎么会混进去刺客?每个人进宫之时,必定会被搜身,就连她上次进宫赴宴,也有一位年长的女官隔着衣服在她身上摸了一遍。
茯苓急忙摊开被子,宋惊雨轻轻将阿琮放在床上。
阿琮蹙着眉头j□j了一声,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云翡心疼不已,轻声握着他的手:“阿琮别怕。快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伤到的?”
阿琮闷声咳了一下,慢慢说道:“文武一甲前三被召进殿内受封,皇上钦赐玉如意一枚,没想到,武科探花江如尘手里的那柄玉如意是空心的,里面藏了一把匕首。”
“那怎么伤到了你?”
阿琮缓了口气,接着说:“当时,我坐在皇帝右下侧,江如尘接过玉如意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抽出了匕首,往前一扑刺向皇帝。所有人都没料到,皇上呆在哪儿一动不动,我站起来就跑,突然有人在后背猛击了我一掌,力道很大,一掌将我拍飞出去挡住了江如尘,结果匕首扎到了我身上。”
云翡急问:“是谁推你?”
“我没看见。当时心肺都快要被震出来,还吐了几口血。”
阿琮生下来便活在蜜罐里,被姐姐和娘宠到天上,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一边诉说,一边眼泪吧嗒吧嗒掉的飞快。
云翡心疼的快要碎掉,她咬着唇,轻轻摸了摸他的心口,“心口疼吗?”
“疼,但是胳臂更疼。”云琮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我好想娘,我想回家。”
云翡听到这句话,心里真是难过的想要掉眼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难道要告诉他,爹不会顾忌他的死活,就算他遇刺受伤,也一定会将他继续留在这儿。
宋惊雨沉声道:“那个人能有如此大的力道将阿琮击飞,必定是身负武功的高手,当时殿内除却禁军,只有武科一甲的状元和榜眼才会有此功夫吧。”
云翡点头:“不错,不是禁军便是武科一甲的这两人。方才秦方可说了是谁?”
“我已经问过,秦方在殿外,没有看见是谁。”宋惊雨看着阿琮,担忧地说:“外伤不要紧,我只担心那一掌会伤到阿琮的脏肺。”
云翡一听越发揪心,心里恼极了那个在背后推阿琮当肉盾的人,他若真的想要救驾,自己扑上去以身挡剑便是,为何要用小孩子做垫脚石?若阿琮不是被扎中胳臂,而是心口,岂不是命丧当场。
她越想越觉得愤怒。恨不得立刻便去查出这个人是谁。
宋惊雨道:“当时宫中一片混乱,阿琮的胳膊包扎之后便匆匆出宫,我觉得还是请章大夫再过来看看为好。”
云翡点头:“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你付双倍的诊金请他过来。”
半个时辰后,宋惊雨带着章松年过来,两人皆是一身的雨水,云翡甚是过意不去,忙叫茯苓给章松年拿了热毛巾来,连声道谢。
章松年笑道:“无妨。”走上前,先替云琮诊脉。
云翡小心翼翼问道:“章大夫,我弟弟当时吐了几口血,不知是否有内伤?”
章松年斟酌着措辞,轻声道:“小公子身体强健,慢慢调养,没有大碍。”
云翡听出章松年话里隐含的意思,忍不住怒火中烧。
一想到阿琮被那人狠狠击飞出去,再被刺客扎上一剑,她就气得浑身哆嗦。既然那人想要保护皇上,就该自己扑上去挡在刺客面前,用阿琮当肉盾几乎害他送命,自己却去担了忠君护主的美名,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送走章松年,云翡看着弟弟憨态可掬的小胖脸蛋,庆幸之余,心里的忧虑更甚。以前她认为,宫中有那么多护卫,阿琮不会有事,她只在路上让宋惊雨跟着以防万一。眼下看来,宫里并不安全。一旦有事,所有人都只会去保护皇帝,谁也不会去看阿琮一眼。所以,阿琮必须要回到荆州才安全。
眼下云定权的大军正和秦王争夺关垭。这处历史上朝秦暮楚之地,地势险要,一线中通,两山夹峙。拿下关垭,便可直取秦中,这一战至关重要,是云定权成就霸业的关键。所以,即便云琮在京城遇险,他也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向朝廷提出送云琮回荆州。
私自离开京城更不可能,爹也不会同意。只有让朝廷发话,放云琮回去,才会让爹无话可说。小皇帝不过是个摆设,朝政把持在尉卓手中。怎样才能让尉卓同意放阿琮回去?


、第 27 章

阿琮伤口疼痛;直到三更时分才勉勉强强睡着。
云翡生怕他翻身压住受伤的胳臂;一直守在他的床前。茯苓和齐氏劝她去睡;她摇摇头:“你们先去睡,等天明时分再来换我。”
阿琮发生这样的事情,云翡毫无睡意。孤立无援的她;没有谁可以依靠,必须尽快想出一个脱身之法让阿琮离开京城这个凶险之地。阿琮已经连着发生了两次意外,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第三次的发生。
夜色沉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直到黎明时分才停住。夏日天亮得早;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了屋内的摆设,阿琮梦中紧蹙着眉头,睡得很是不安稳。
齐氏轻步进来,走到床前看了看阿琮,小声道:“小姐你去睡吧,我和茯苓守着。”
云翡站起身道:“有事速让茯苓过来叫我。等他醒后,赶紧喂他吃药。”
“好。早饭我给小姐留着,小姐好好睡一觉去。”
云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梦里她回到荆州,母亲苏青梅拉着她的手问:“阿翡,阿琮怎么没回来?”
她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人回来的,阿琮不见踪影,她一急从梦里醒来,这才发现是茯苓在轻轻摇她。
“小姐,大将军来了。”
云翡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装步出房门。尉东霆已经到了后院,一夜暴雨,庭院里遍布水坑,尉东霆的靴上溅满了泥泞,虽然身形依旧英挺,但面容却带着难掩的倦色,眼中带着血丝。宫中出了行刺皇上的大事,他一定是一夜未睡。而且身上的朝服也未曾换下来,应该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
和他同来的还有懿德宫的总管魏敏,身后还跟着几名内监,手中捧着几个精致的盒子。云翡心道,看来是太后派人来慰问阿琮的伤情来了。
果然,尉东霆走近前,柔声道:“太后挂念阿琮伤势,叫魏敏送些补品过来。”
“谢太后恩典。”云翡不知怎么见到他便有些生气。若不是他,阿琮也不会来京城当人质,自然也不会连着两次遇险。
尉东霆素知她疼爱弟弟,眼见她撅着嘴一副不悦的样子,心里软软的一动。
她大约是刚刚睡起来,脸蛋红扑扑的又粉又嫩,仿佛能闻见花瓣一般娇软的香气,鸦青长发简简单单编成发辫子,垂在胸前,在被窝里滚得有些松散,上面没有任何发钗珠花,只在发梢用一个胭脂红的绒毛球绑着,显得可爱娇俏,惹人怜爱。
生日那夜桥上的亲吻和表白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看着她红润娇艳的嘴唇,他不禁想起来那个吻,一时间心神荡漾,不能自己。
可惜,云翡此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旖旎心思,见到他也没有表现出曾经有过亲密接触后的羞赧扭捏,开门见山地问:“昨夜是谁在背后推了云琮一把害他受伤?”
下过雨的清晨,空气清新凉爽,可是她心里像是藏了一把火,烧得双目雪亮,像一只想要复仇的小狼。
尉东霆略一迟疑,道:“是状元英承罡。”他本不想说,但再一想,她这般护着阿琮,即便他不说,她也会打听出来,还不如由他来告诉她。
“我要找他算账。”云翡立刻便沉下脸,别人伤害她可以,但绝不能容忍伤害她娘和弟弟。
尉东霆轻声道:“阿翡,他救驾有功,不可莽撞。”
云翡一怔,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失望,如果说心里曾迷迷蒙蒙对他有过一丝丝的感觉,此刻仿佛一阵寒风吹来,将那微少的一丝情愫席卷而去。
她早就想到自己会早晚有一天和他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险些害云琮丧命的那个人,正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而尉东霆是皇帝的舅舅。即便阿琮因此送命,他也不会为阿琮主持公道,更不会为阿琮报仇。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嫁呢?她深吸了口气,心肺里凉丝丝充满了冷空气,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尉东霆见她低头默然不语,心里谦然又无奈。刺客的身份尚未查明,宫里出了内应,他百忙之中过来看望云琮,正是怕她对自己生了嫌隙。可终究还是难以避免。
他进了房间,问候阿琮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去。临行前,忍不住看了一眼云翡,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冷淡,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冷淡,比第一次初见还要冷漠傲然,一夜间,仿佛关系倒退到了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地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下子又不知道要哄到猴年马月才能哄回来,估计金元宝也未必管用了。
正如尉东霆所想,事关母亲和弟弟的性命,金元宝的的确确失了效。云翡看着魏敏送来的太后的赏赐,只是不屑地笑: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当了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人替你去死,别人一千条一万条命都不及他们一条命金贵。为皇帝死了,还是无上的荣光。
不过她可不这么想,大家的命都是命,都只有一条,凭什么云琮的命就不金贵,就可以被人当成球踢过去做肉盾?
阿琮孤零零地身在京城,如今被人欺负了却也无人给个公道。众人只庆幸小皇帝安然无恙,谁又关心阿琮的生死?而最让她觉得心里郁闷的是,尉东霆和她立场对立,关键时刻他也不会来维护自己。
她叹了口气: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她才不是任人欺负忍气吞声的小绵羊,她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女汉子。
几日之后,上午辰时,百官散朝退食出宫,武科状元英承罡意气风发地从宫门内走出来,身边围着一群金吾卫的同僚。
“英老弟年纪轻轻,便官任五品,前途不可限量。”
“正是,武科三甲里唯有英大人进了金吾卫,可见皇上对英大人的信任。”京城禁军分虎臣卫和金吾卫,金吾卫肩负保护皇宫的重任,一般都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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