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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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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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亲祭其祠,致以太牢之礼,一如当年汉宣帝亲临吊唁霍光之丧之成例。同时,下诏给大长秋、谒者、河南尹三人,令他们主持丧事。为祭遵办丧事所需的费用,全部由大司农拨专款筹办。刘秀还决定为祭遵之后赐以“丹书铁券”,使之“传于无穷”。
  下葬的那一天,刘秀亲临坟茔,对其亲属当面安慰、抚恤。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次刘秀与大臣们上朝议事,刘秀总是叹息说:“从此而后,到何处去寻找像征虏将军这样忧国奉公的人呢!唉!”卫尉铫期见状,担心生变,直言劝谏:“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群臣各怀惭惧。”刘秀听了,再也不再说类似的话。
  很显然,刘秀的这些举动是极不寻常,自然有其深意所在。刘秀的用意究竟何在呢?
  刘秀对祭遵之死以及埋葬的态度,从某个层面上,折射出了洛阳朝廷君臣之间的微妙关系,也反映了他们之间当时的心态。自西汉建立以来,一直到刘秀登基为止,身为人臣,死后哀荣之盛,除了霍光、翟方进以及此后的胡广以外,很少有能够超过祭遵的。《礼记。奔丧》云:“齐衰望乡而哭,大功望门而哭,小功至门而哭,缌麻即位而哭。”刘秀为君父,祭遵为臣子,按照礼制,对照祭遵的功劳,刘秀为其素服望门而哭也不为过。但是,作为天子,亲临坟地为臣子送葬,亲自前去抚慰其家小亲属,这在两汉是很罕见的。这场葬礼是东汉开国以来臣子葬礼之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极尽哀荣。通算此前的西汉二百二十余年,祭遵葬礼规模仅次于霍光、翟方进的特殊葬礼。
  这一切,难道不是很奇怪么?是由于祭遵是地位高的元老?还是因为祭遵的功劳太大,冠绝群臣?
  很显然,都不是!我们先看前面讲过的一个例子:建武二年九月,地位远在祭遵之上的骠骑大将军景丹,当时是重病在身,却被刘秀硬从病床上拉起来送到弘农前线去了。景丹抱病到了前线,病势加剧,没几天就死了。然而,景丹死后,就没有得到过如此之高的丧葬待遇。史书上甚至对他死之后刘秀对其是什么态度都没提。由此,足见绝非是出于地位因素。地位尊卑之说,并不能成立。
  那么,刘秀出人意料的举动,是否是出于“资格因素”?要是论起资格,虽然祭遵是南阳时期的元老,景丹是河北时期的投奔的新人。但是,仅靠此一点就造成如此大的差异,似乎难以让人信服。故而,论功劳、讲资历之说,也不能让人信服。
  那么,刘秀为什么要如此厚待祭遵,其用意究竟何在呢?谜底其实很简单:刘秀此举,主要是对第二次西征陇右失败的反思。他是以褒扬祭遵为名,含蓄地批评诸将,尤其是批评以大司马吴汉为首的汉军将领!
  建武八年秋冬之间,吴汉不听刘秀的告诫,指挥屡屡失误,致使汉军功亏一篑,丧失了一举歼灭隗嚣集团的大好时机。对于此役的失利,刘秀一直耿耿于怀,内心对吴汉等人非常不满。
  在征西诸将之中,对于刘秀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完成的,只有祭遵、冯异二人。而吴汉、岑彭、盖延、耿弇等人入陇以来,一心只想着为私人建功立业,有功必争,全无大局之念。处处要争功,时时想抢风头。甚至连他们根本没参加的栒邑战役,都要虚报战功,为自己谋私利。正是由于将领们的私心作祟,才造成了建武六年、建武八年两次西征隗嚣重大失利。
  刘秀在祭遵死后公开在上朝时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针对吴汉、耿弇等人的。比如,他多次叹息:“从此而后,到何处去寻找像征虏将军这样忧国奉公的人呢!”这句话,充分表达了刘秀此刻无比惆怅、失望的心情。明里是怀念祭遵,实则是在暗中敲打吴汉等违抗军令、不听指挥的骄兵悍将!
  刘秀褒扬祭遵“忧国奉公”,实际上是在批评吴汉等人不听指挥、抗旨拒令,“为己谋私”。按一般常理,祭遵死后,其部下应该交由作为全军统帅、坐镇长安的大司马吴汉统辖。可是,刘秀却把祭遵的部队交给了冯异而不是吴汉!由此一点,足以证明他对吴汉的恼火和不满。
  那么,刘秀为什么不直接下诏批评指责诸将呢?刘秀也是有着他不得已的苦衷。吴汉在军中势力极大,不仅拥有盖延、臧宫这样的嫡系,而且耿弇、铫期、马武等人也与其私交极厚。吴汉手下的直属部队人数最多,几乎接近汉军总数的一半。要动他,谈何容易?更何况,隗嚣、公孙述、卢芳等人还没有被消灭,今后打仗还要靠他!但是,吴汉确实是越来越不象话。再不敲打、敲打他,怕是要惹出乱子了!
  故而,刘秀借埋葬祭遵之机,含蓄地敲打、批评一下诸将,这正体现刘秀在特殊情状之下驭人统军的良苦用心。
  此外,刘秀还想为诸将树立一个楷模,树立一个做臣子的样板。目的是让诸将学习祭遵奉公连节,执法如山的品格。此外,祭遵军纪严明,从不扰民,这是祭遵治军的最大优点。烧杀抢掠,祸害百姓,是刘秀深恶痛疾的恶习。这些恶习,恰恰是吴汉等人最大的毛病之一!褒扬祭遵,为的是含蓄地鞭策、警告诸将,要遵纪守法,不得胡作非为!否则,朕就要不客气了!
  然而,事实证明,刘秀所作的这一切,终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吴汉、臧宫等这些在刀头上舔血多年的悍将,岂肯轻易俯首帖耳?他们依旧我行我素,让刘秀头疼不已。此后,吴汉、臧宫等人,再次给刘秀搞出了大乱子……
  (二十四)披荆斩棘
  建武九年(西元三十三年)初春,一度喧嚣的各处战场,似乎沉积了下来。刘秀令关中各地加强防范,自己则坐镇中原,抚慰各地,希望通过休养生息,准备再次向陇右发动新的进攻。这位生性倔强、从不服输的大汉天子刘秀,接连两次的征陇失败,一直令他耿耿于怀、气愤不已。自起兵以来,他还从未遭遇过如此重大的接连惨败!这口恶气,是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为了一雪前耻,他心中又开始酝酿着新的计划:第三次全面西征!
  但是,眼下立即动手的时机显然很不成熟:一是关东疮痍未平,难以筹集到军需粮草以及其他物资;二是汉军接连战败,对于征陇作战心存畏惧,士气低迷;三是中原各地局势不稳,叛乱时起,无法集结更多的机动部队。正是由于这三个不利条件的制约,刘秀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此刻,他胸中纵然雄心万丈,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动了。
  刘秀想要休养生息,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他的三个对手隗嚣、卢芳、公孙述岂肯坐以待毙?他们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大限将至,为了争得一线希望,他们也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
  先说陇右方面。在建武八年秋冬之战中,隗嚣被汉军在西城围困了好几个月,由于没有足够的粮食吃,加上隗恂被刘秀“撕票”杀死,隗嚣肝胆俱裂,因而忧愤成疾。西城围解之后,他回到冀县休养。到了建武九年春,不巧陇西一带又遇到饥荒,庄稼绝收,加上各地府库的存粮大都被汉军在撤退前焚毁,粮食供应极度紧缺。就连身为陇右最高长官的隗嚣,也只能以陈年黄豆制成的干饭充饥。经济条件的严重恶化,再加上对前途的绝望,隗嚣的病情日益加剧,最终恚愤呕血而死。可怜隗嚣,这位昔日声震陇西、威扬大漠的一代枭雄,他的生命就这样划上了句号。他虽抑郁病死,却是刘秀的无数个对手之中,唯一得到善终的一个。因病而死,也许是隗嚣最好的结果了。隗嚣死后,陇将王元、周宗拥立其幼子隗纯为朔宁王,继续率领陇西军残部困守冀县,准备做最后的抵抗。由于隗嚣新死,加之与刘秀接连血战两年,陇右集团这头野牛身受重伤,此时已经无力东进。
  与陇右的疲敝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塞外胡狼卢芳、巴蜀巨象公孙述却实力犹存。他们看到汉军锋锐已疲,觉得这是难得的大好时机,相继向刘秀发动了猛烈进攻。
  首先发力的是蛰伏许久的卢芳。就在隗嚣病死之后不久,卢芳在匈奴、乌桓、鲜卑势力的支持下,趁着汉军主力集结于关中、在北线防守薄弱之机,一直试图大举南下。当时,负责监视卢芳、镇守北边的汉军主将是骠骑大将军、苦陉侯杜茂。建武元年六月,刘秀登基后就破格拔擢其为大将军,加封乐乡侯,位次与景丹、耿弇、盖延、岑彭位阶一样,远在冯异等老将之上。此后,杜茂在围剿流民军过程中,屡建殊勋。景丹死后,杜茂继任骠骑大将军,逐渐成为军中的后起之秀。建武七年,杜茂奉诏北上,在晋阳、广武屯田,防备匈奴、乌桓、鲜卑等外寇的袭击。建武九年春,杜茂与雁门太守郭凉率军直取卢芳部将尹由踞守的繁畤城。卢芳得报,亲率大军南下入镇高柳,又令大将贾览为先锋,率领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六郡兵以及匈奴、乌桓、鲜卑诸部骑兵一万余人来援繁畤。双方一交手,汉军大败,不得不退守楼烦,并派人向洛阳告急。
  刘秀得报,吃了一惊。不过,他认为:隗嚣已死,西线的陇军无力东进,可以抽调关中主力北上增援杜茂。于是,他令大司马吴汉、横野大将军王常率领部分汉军主力从关中就地北上,又令建义大将军朱祐、破奸将军侯进、讨虏将军王霸三人率部从洛阳北进,星夜驰援楼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卢芳在北线动了手,“成家皇帝”公孙述岂甘寂寞?当他听到隗嚣病故、卢芳南下这两条消息,大吃一惊。为了挽救危局、防止人心浮动,他下令在巴蜀十郡境内严密封锁隗嚣已死的消息。同时,又急派将军田弇为主将,降将赵匡为副将,火速北上援助隗纯,在援助陇右的同时加强北方防线的防守。另外,他迅速采取了“进攻式”防守战略,又发动了东征战役。他派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率领数万军队东出川口,出了江关大举东进。南线汉军方面,威虏将军冯骏驻江州,都尉田鸿守夷陵,领军将军李玄屯夷道,以防止巴蜀军出川。此前,在汉军的严密防守之下,巴蜀军一直无法拿下三城。这一次,在田戎、任满、程泛发起的突袭猛攻之下,冯骏、田鸿、李玄等人率领的汉军促不及防,被巴蜀军打的大败,巫县、夷道、夷陵接连失守。很快,巴蜀大军占据了荆门、虎牙一线,荆楚大震。
  这年的五月至六月,在北线拉响警报的同时,西线、南线的告急文书也如雪片一般飞往洛阳。此刻,刘秀再次陷入了三线作战的严峻局面。对于这种情势,刘秀经验丰富,丝毫不乱。为了统一指挥,刘秀决定作出如下部署:
  北线战场,以吴汉为主将,朱祐、王常、侯进、王霸、杜茂为副将,全力阻止卢芳以及匈奴、乌桓、鲜卑骑兵南下。
  西线战场,为了解右扶风之围,刘秀特令征西大将军冯异火速南下阻拦,绝不能使其逼近长安!又令中郎将来歙、太中大夫马援、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捕虏将军马武﹑骁骑将军刘歆﹑武威将军刘尚等部屯兵长安,做好防守关中中部的准备。
  南线战场,以征南大将军岑彭为主将,辅威将军臧宫、威虏将军冯骏、领军将军李玄、都尉田鸿为副将,全力死守江陵、津乡一线,狙击巴蜀军北上。
  从刘秀的上述部署可以看出,他的战略重中之重依旧是西线!由于吴汉、王常走后,关中汉军的实力削弱不少。汉军连败,锋锐已疲。他此刻已经不再奢望进攻了,只要能够顶住就行!
  战局一如刘秀所料,南、北、西三条战线的汉军,战事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刘秀以一敌三,同时开战,战事进行的异常激烈。
  在南线,征南大将军岑彭经过顽强奋战,稍有起色。在连败之下,终于击退了“成家”军三将田戎、任满、程泛的猛攻,双方在江陵、津乡一线开始对峙。田戎见无法北上,只好下令在长江之上架设浮桥,畅通南北交通。又在长江两岸建立关楼,设立赞柱断绝水道,防止汉军的楼船舰队溯江西上。又将军队的营寨跨山夹江而建,断绝陆路,以阻挡汉军的进攻,以为长久之计。
  在北线,六月中,大司马吴汉亲率朱祐、王常、侯进、王霸等四将,总计大军五万余人,与卢芳的部将贾览、闵堪在高柳展开了决战。战役一开始,汉军仗着人数优势,向贾览、闵堪发动了猛攻。贾览、闵堪不支,接连大败,卢芳急忙派人向匈奴单于请援,单于立即答应派兵助战。这天,汉军与卢芳军正在高柳城下激战之时,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双方都是促不及防,战场上一片混乱。就在此刻,匈奴骑兵却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到了!顿时,双方僵持均势之局被打破,立即改变了战局。吴汉再次大败,损失惨重,被迫南撤。
  匈奴与卢芳联军乘胜而进,大举南下,吴汉无力抵挡,只好继续率部南撤。匈奴在上党郡一带烧杀抢掠,势力不可遏制。刘秀得到败报,急命建义大将军朱祐守常山,汉忠将军王常守涿郡,破奸将军侯进守渔阳,又任命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太守,各守据点,力求自保。八月中,骠骑将军杜茂与贾览再次会战于繁畤城,杜茂再次大败。
  至此,北线汉军接连惨败,对卢芳以及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匈奴在北边诸郡横冲直撞,四处劫略,残害百姓。对此,刘秀已经是毫无办法了。此刻,刘秀再次显示了他的全局观与忍耐力。就凭现在他的实力,根本无力三线同时作战。一切为了西征、南征!只要踏平了陇西,收服了巴蜀,大军没了后顾之忧,消灭卢芳,横扫匈奴,又有何难?对于北线,眼下他只有一个字:“忍”!
  在西线,汉军的局面却大不一样。在冯异的有力攻击之下,田弇、赵匡被他打的狼狈不堪,西线汉军一举收复了右扶风大部,关中局面再次得到了稳定。到了这年六月,刘秀令中郎将来歙为主将、太中大夫马援为副将,统一节制冯异以及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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