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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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雨-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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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麻烦,所以工作上的名字并没有改。我听日下部医生提起过你。” 

“他说什么?” 

大森似乎没有发现水泽很慌张,冷静地翻阅着病历。 

“初诊的症状、经过、注意事项。他还说尽量不要用内视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要的是要改善生活环境,以防再度病发。你的胃很敏感,只要生活一不规律,胃病马上就会恶化。水泽先生,你有没有在听?” 

大森正襟危坐,快速地说着话,让人没有插嘴的余地。水泽不禁感到愕然,赶紧重整姿势。 

“是,我在听。” 

水泽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动摇表现在脸上,双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自从挂断电话的那个晚上之后,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的那个人又浮上心头了。 

——和大森碰面的那一天。 

当时如果跟日下部断得干干净净的或许会比较好,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饱受相思之苦了。 

水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和大森在日下部的公寓不期而遇的情景却又浮上心头。 

当时听说大森曾和日下部同居的事情时,着实受到很大的冲击,什么都没办法接受,逃出了日下部的家。 

当他误会了大森而跑回自己家的那个晚上,日下部撑着一把伞来找他了。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这句话言犹在耳。 

“水泽先生?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大森问道,水泽猛然清醒过来,只见大森稿上病历看着他。 

“啊,没有,只是发了点呆。” 

‘是吗?后来病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今天应该不是胃痛吧?” 

她一边看着护士先行问诊过的看诊单一边说。 

这一阵子记忆好像不太清楚,今天一大早就把日子搞错了,一切也是因为昨天的记忆太暧昧的缘故。所有的事情好像都罩上一层雾。 

水泽看着眼前发问的大森,好不容易才发现对方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是的,胃并不痛。早上在公司的时候,一站起来就发晕,眼前一片黑暗,东西好像都在摇晃。” 

大森默默地点点头。 

她快速地指示护士帮水泽量血压,然后立刻要水泽撩起衣服让她听诊。之后又做了一连串看内科时会做的简单检查。 

任凭大森摆布的水泽,又想起那个恐怖的经验。 

那个吞内视镜的恐怖经验。 

水泽不安地看着在病历本上振笔疾书的大森,战战兢兢地问道: 

“医生,不会要我吞胃镜吧?” 

“不喜欢吗?照胃镜才能把里面的状况看清楚。现在用的是最新机种,影像和色彩都很漂亮。” 

“医生……” 

水泽怯生生地叫道,原本不痛的胃顿时好像又揪紧了。 

眼前一本正经的大森的脸,竟然整个松垮了。还没反应过来,大森就趴在桌上开始笑起来。 

“大森医生……” 

水泽不明就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看四周,刚刚在一旁的护士也不见了。 

“医生,你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对、对不起。啊,好好笑!” 

大森勉强收起笑容,抬起头来。表情跟刚刚严肃地问诊的女医脸孔截然不同。 

“水泽先生果然跟晓讲得一模一样!” 

医生直接称呼日下部的名字。 

水泽想起第一次见到大森时还为她直呼晚这个名字而感到嫉妒。 

“日下部医生到底说了我什么?” 

水泽忍不住要问。 

大森压住胸口,好像要调整一下笑岔了的气。 

“他说什么是个秘密。” 

“秘密?大森医生!” 

水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 

大森若无其事地朝着隔开诊疗室的门帘后面叫了一声。一个拿着银色盆子的护士应了一声出现了。 

有不相干的人在场就不方便再讲私人事情了,可是,水泽仍然逼问一胜无辜的大森。 

“医生,那个……” 

“水泽先生,看你的门诊单,你几乎什么都没吃嘛!难怪会头晕。今天先打一瓶点滴。我会写好处方筹,请到附近的药局去拿药。” 

“医生,我们活还没……” 

水泽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被护士拖也似地带出诊疗室,然后推进有一张简单的床和莫名其妙的器具排列着的处理室。 

水泽忍着昏昏的头,被护主推倒在床上,卷起袖子。 

“对不起,这个点滴?” 

“不要担心,两个小时左右就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护士满睑笑容,企图安抚怯生生的患者。 

来不及反驳,手就被固定住了,点滴的针头刺了进来。 

连痛都来不及叫。 

护士开朗地说:有什么需要请叫我,然后消失在门帘后面。 

水泽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点滴和底下伸出来的管子。 

这些无色透明的液体是什么啊?还来不及问就被打了点滴,最近医疗业界不是一再鼓吹要把治疗内容详细跟病患讲解清楚吗?这种观念好像不适用于这家医院。 

水泽看着缓缓滴落的点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弃一切似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可是为什么老想到日下部呢? 

是因为大森讲了语带玄机的话吗?不,就算没有人说什么,他也会一直想着日下部。 

他突然就走了,还把钥匙寄回来。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又害怕他说起分手的事,因而挂了他的电话。 

干脆就听他说分手的事好了。或许就不用再想这么多了。 

水泽一边在心里反刍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边渐 

渐地坠入不知不觉中造访的睡梦中。 

早上天气明明还那么好的,过了中午却开始罩上马云了。 

水泽坐在计程车后座,望着快要下雨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 

他茫然地前哺说道,那个心情似乎非常愉快的司机很客套地应了他一声。 

从上了这部在医院前面等乘客的车之后,司机就一直显得很高兴。找到话题就自己讲个没完,连现在水泽随便讲了一下天气,他也可以扯上老半天。 

水泽左耳进右耳出,突然听到一句话,隔着后视镜看着司机。 

“气象预报说会下雪吗?” 

司机隔着后视镜看着把手搭在前座上的水泽,很夸张地点点头。 

“是呀!真是的。对滑雪场的人来说,不下雪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可是在都市里生活,雪就只是一种麻烦了。晤,其实我也不是讨厌雪,雪也挺漂亮的,只要难一点雪,就可以把所有讨厌的东西都遮掉了……” 

水泽敷衍着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的司机。隔了车窗看着又黑又重的云,突然觉得自己把车子留在医院是一大败笔。 

打点滴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因为觉得疲倦,就把车留了下来。 

可能是好梦正酣时醒来吧?打完点滴,被护士摇醒的时候,医院也快接近中午午休时间了。 

或许是打了点滴,还睡了一觉的缘故吧?头不再觉得晕眩了,可是老觉得全身俯懒,于是就把从公司开来的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搭计程车回家了。 

医院离所住的公寓并不远,开车一下就到了,如果愿意,甚至还可以走路回家。 

可是水泽却没有开车回家的心情。结了帐拿了处方笺,就跳上在医院前排队候客的计程车。 

直接回家的话距离太近,水泽便请司机先顺路到车站前的药局,然后再开回公寓,这个心情极佳的司机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水泽的膝盖上就放着装在药局袋子里的药。司机先生不但截他到药局,还帮他去拿了药。 

他觉得这个司机好亲切,可是这如洪水般的聊天方式却让他敬谢不敏。 

水泽适度地附和司机的话,很快地就到家了。 

在阴暗的天空下,有珍珠白外观的公寓看起来好耀眼。 

水泽道了谢,付完车资就下了车。 

他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公寓。 

真不想回来。 

不想这样回到日下部的公寓。 

可是,水泽的行李还没有完全从日下部的房子搬回自己的家。 

这几天忙得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了,也没心吃饭,几乎快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暇想到要搬走自己的行李。虽然不想待在这里,却又在这个有着日下部气息的房子里一天度过一天。 

——现在日下部医生不知怎么样了? 

他正在新医院里忙着吗?工作时的日下部机灵得跟平时的迷糊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因为他几乎是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和善,甚至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个可怕的人。 

可是,日下部其实是一个常常发呆却又大胆的人。有一张漂亮得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的脸孔。 

水泽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乌云低垂的天空。 

用全身感受着比平常阴冷、沉滞在心底的空气。 

这是下雪前的空气。 

雪只要开始下就会变暖和的,只有下雪之前才会冷。 

冰冷的空气蟋缩在低沉的雪云和地面之间。之后才会下雪。 

明天一觉醒来时,整个城市可能都变成一个银色世界了。 

水泽茫然地望向公寓门口,看到一个细瘦的人影。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的背影。 

不会吧? 

好像!不,就是他!可是日下部已经离开了。不可能是日下部。 

水泽定定地隔着玻璃看着大门。玻璃对面的他好像发现了,回过头来。 

“——日下部医生……” 

水泽呼唤着这个名字,开始狂奔向前。 

他爬上通往人口的楼梯,急急地穿过自动门,跑向大厅。 

“水泽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慌张?” 

日下部轻轻地笑着,歪着头问。 

“……你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泽一边调整紊乱的气息,一边选择措词。 

他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可是,现在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几天不见的日下部,屏住了气息。 

日下部想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我在想,平常从那边搭车到这边来要花多久的时间。搬行李到那天是非假日的晚上,花了两个半小时,我想,白天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你……算什么时间?不是都无所谓了吗?你不是已经调职到那边的医院了吗?这边不是已经没有必要了吗?” 

水泽握紧拳头,压低声音说。 

眼前的日下部表情依然不变,摇了摇头。 

“还有必要。” 

“你忘了什么东西吗?或者是回来处理那些家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会利用一天把行李搬走,你就直说无妨。” 

“水泽先生要搬离这里吗?” 

“搬走的人是你!” 

水泽挥了挥紧握着的手,狠狠地瞪着日下部。然而,日下部虽然挨骂了,却仍然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水泽的怒气越发地沸腾了。 

“你突然就走了,还把钥匙寄回来!就连那通电话,我根本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一想到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说要分手,我就好害怕……” 

水泽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终于说了。 

他把如此孩子气的感情,一股脑儿往日下部身上发泄。 

日下部不可能会了解这种心情的。他的感情起伏是那么地少,所以即便他只是轻轻一笑,就会让水泽有幸福无比的感觉。 

好喜欢日下部。可是,自己越是想日下部,日下部就越不想他—— 

“对不起,水泽先生。” 

日下部静静地说道。 

站在门口,紧紧地咬住嘴唇的水泽脸颊倏地一红。 

“……请你不要道歉!这样会更让我难过!” 

水泽抬不起头,难过地说。 

他难过得眼泪快掉出来了。 

他像小孩子一样对日下部怒吼,发泄自己的感情。 

水泽低着头,瞪着入口处的地板。日下部的鞋尖犹疑似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水泽先生,对不起。” 

日下部说着,摸着水泽的肩膀。水泽被抱个满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医生?” 

水泽惊吓之余,企图用手臂挡住紧抱着他的日下部的身体。可是,日下部却像个孩子紧抱着父母一样,死抱着不放。 

水泽就着被抱住的样子,惊慌地看着四周。 

还好现在看不到公寓的住户或来往的行人,可是这会儿可不是让一个男人在外头拥抱的时候。 

水泽惊慌失措,想解决目前的窘境,可是,身体被日下部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要拥抱对方。 

他们在奇妙的因缘巧合下发生关系,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厢情愿想拥有被他抱在怀里的对方。 日下部总是自由自在,让人难以掌握。 

他不配合任何人,也难以想像他会对某个人执着。 

所以,那个下雨天,当他撑着伞到水泽家里来时,水泽好高兴,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人。 

在日下部突然说要调职,在钥匙被寄回来之前,水泽一直认为自己对日下部而言,是个特别的人。 

或许这样就够了。 

水泽轻轻地松开日下部的手。 

日下部狐疑地看着水泽,水泽也看着他的眼睛。 

“我好喜欢医生,现在也一样,所以我怕看到你的脸。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水泽先生,那是……” 

“以前承蒙你的照顾。” 

水泽用陌生的道别口吻说道,根本不像是一起同居过的人。 

是的,他们总是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从来没有直呼过对方的名字。原本跟日下部之间或许就像个有距离的陌生人一样吧? 

水泽拿出放在西装内口袋里的深绿色钥匙圈,从几把钥匙当中拿下这栋公寓的钥匙。 

他拉起一脸愕然的日下部的手,撑开他的手掌。 

轻轻地将银色的钥匙放上去。 

“还你,还有这个。” 

水泽又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把什么都没有系的钥匙。 

是日下部寄回来的那一把。 

水泽把这把钥匙叠在日下部手上的那把钥匙上。 

同样的两把钥匙静静地躺在日下部手上,日下部紧紧地握住钥匙。 

“——我明白了。” 

水泽轻轻地点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水泽不想露出悲惨的依恋模样,头也不回地转过身。 

正当他要走出大门时,日下部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水泽先生,清等一下!” 

“什么事?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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