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 作者:[美] 丹·西蒙斯 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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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 作者:[美] 丹·西蒙斯 完整版-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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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一只手拉出外套的红色“内衬”,同时也按下了成像器的回放键,通过目镜察看放大的触显序号。我拽出一顶红色的帽子,和我现在的红夹克正相配,将帽沿拉的低低地,盖过大半张脸;我疾步走过广场,同时在通信志上查询成像器上显示的九位传送代码。我知道前三位数字代表青岛西双版纳星球,所有的星球前缀我早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然后,查询结果告诉我,传送代码所指向的这个星球上的王谢城,第一扩张时期移民的居民区。
  我匆忙走进第一个开放的传输间,从另一传送门走出来。我现在身处一个小型终端广场,广场上的砖面经年累月已经磨蚀。古代的东方式小店重檐叠阁,宝塔状屋顶的屋檐垂在狭窄的街上。人们拥在广场上,有的则站在门口,虽然他们中多数是定居在青西的远航流亡者的后裔,但还有很多是来自外世界的人。空气中飘荡着异域植物、下水道和香米饭的气味。
  “见鬼。”我轻声咒骂着。附近的三个传送门都处于空闲状态。乔尼随时都可能传达室输到别的地方。
  但我没有回卢瑟斯,而是化了几分钟观察广场和街道两侧的情况。这时我吞下的黑色素药片起了作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子——当然也可能是男子,因为穿着时髦的红色膨胀夹克,戴着偏光护目镜,很难辨认出性别。我一边闲逛,一边用游览成像器拍照。
  在乔尼的第二杯德国啤酒里,我放了一个溶解式追踪小丸,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对紫外线感光的孢子现在就漂浮在空气中,我几乎可以一步不差地跟上他呼吸所留下的痕迹。不过,在一面灰暗的墙上,我发现了一个明亮的黄色手印(这种明黄色当然只有我那特质透视镜才能看到,紫外光谱下是看不见的),便顺着市场售货摊上吸满追踪剂的衣物,顺着石墙上留下的模糊斑痕,开始追踪。
  乔尼正在一家粤式餐馆中吃饭,那里离终端区广场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油炸食物的香气令人馋涎欲滴,但我忍住了进去的冲动——我在小巷的书店里徘徊,在自由市场上讨价还价,差不多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直到他吃完回到广场,传输离开。这次他拿出来的是私人传送门的代码芯片,目的地显然是私人住宅——于是我想碰碰第二次运气,使出了鲭鱼卡来眼踪他。之所以说第二次运气,一是因为这卡完全是非法的,一旦暴露,我甚至会被吊销侦探执照,当然这种可能性倒不是很大,只要我同时使用森林老爹那虽然贵死人但也超级完美的变形芯片;二则我很可能会被直接传输进乔尼的起居室……这两种情况都可以让人尴尬得说不出口。还好终点不是他的起居室。还没看到街道标志,熟悉的超重力感便已袭来,那表铜钯的黯淡灯光,空气中机油和臭氧的味道,都确凿地说明:我已经回到了卢瑟斯。
  乔尼传输的目的地是一个中级安全度的私人住宅塔,位于伯格森蜂巢区。或许这也说明了他为什么会选择我的事务所——我们几乎就是左邻右里,相距还不到六百公里。
  我的赛伯人客户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我尽量装出一幅很有目的性的样子,以免触发那些监控闲逛人员的安全录像器。没有居民名册,公寓的门口也没有门牌号码或人名,通信志上也查不到任何名录——在伯格森蜂巢东区一带,约摸有两万间一模一样的居民小屋。
  随着孢子迷雾消散,踪迹变得越来越淡,但我刚检查了两个星形走廊,便又找到了一缕印迹。乔尼住在一条环绕着甲烷湖的草坪侧翼上,他的掌纹锁上有一个手印在荧荧发光。我用飞贼工具记录下了锁的信息,便传送回家了。
  总而言之,我已经看着这个客户去了中餐馆,晚上又看着他回了家。就一天的时间来说,这些进展已经够多了。



第五章

  屁屁·萨林芝是我的人工智能专家。他在霸主流量控制记录和统计处工作,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斜躺在一只作惯性运动的躺椅上,让五六条微型导线从他的头颅上引出来,同时和数据平面的其他官员进行密切联系。我和他是在上大学时认识的,当时他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赛伯飙客了——也就是第二十代黑客。在十二标准岁数时,他就在大脑皮层上安装了分流器。他的真名是欧内斯特,不过他和我一个叫谢娅·托尤的朋友拍拖的时候,得到了“屁屁”的绰号。谢娅和他第二次约会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裸体,然后笑了足足半个小时。欧内斯特以前差不多有两米高,这个数字现在也没变过,但体重却不到50千克。谢娅说他的屁股特色十足,小的令人怜惜,就象两片屁屁,正如其他的残酷事实一样,这个绰号他甩都甩不掉。
  我来到他的工作间拜访他,那地方位于鲸心的一个无窗的巨型建筑中。不是屁屁和他的族群喜欢的那种云塔。
  “喔,布劳恩,”他说,“怎么到这把年纪了,你倒想起来给自己进行信息技术扫盲了?你如果想找真正的工作,那你已经太老啦。”
  “我只想了解一下人工智能,屁屁。”
  “那不过是已知世界里最复杂的问题之一罢了,”他叹了口气,满怀思念地看着神经分流器和后脑皮层导线,他已经把它们断开了。赛伯飙客从来不用休息,而政府的公务员则必须停下来吃午饭。和大多数飙客一样,屁屁只要不能在数据波上冲浪交流信息,便会全身不舒服。“你想知道什么?”他说。
  “人工智能为什么要退出?”我得从别的地方引出话题。
  屁屁做了个复杂的手势。“它们说,它们有计划和霸主——用人类的说法——和霸主事务无法相互兼容。事实上,没人知道真相。”
  “但它们仍活跃着。仍在管理事务,不是吗?”
  “当然。系统不能脱离它们,没了它们,系统就无法运行了。布劳恩,你知道这个。甚至连全局也不能脱离人工智能的实时施瓦兹希尔制式管理……”
  “好吧,”我说,在他滔滔堕入赛伯飙客语之前,我及时打断了他,“但是它们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吗?”
  “没人晓得。艺术因特尔公司的布拉纳和斯韦泽认为,人工智能正在银河系中寻求意识的进化。我们知道它们有自己的外太空探测器,远到那些偏地……”
  “赛伯人呢?”
  “赛伯人?”屁屁站起身,他似乎终于来了兴趣,“你怎么会提到赛伯人的?”
  “屁屁,我提到赛伯人,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心不在焉地搓了搓他的分流插座。“啊,首先,大多数人已经忘了他们的存在了。两个世纪前,全是危言耸听的话,什么蚕茧人掌权,全是这些东西,但是现在已没人关注这些了。同样,我昨天偶然看见一份异常报告,说赛伯人正在消失。”
  “消失?”这回轮到我站起身了。
  “就是说,被慢慢淘汰了。人工智能以前在环网供养着一千名拥有许可证的赛伯人。他们中有半数是在鲸逖中心。上星期的人口普查显示,他们有三分之二,大概就在上个月被召回了。”
  “人工智能召回赛伯人,然后呢?”
  “我不晓得。我猜,他们是被清除了。人工智能不喜欢浪费,所以我想,那些基因材料可能是以某种方式循环利用了。”
  “为什么要循环利用?”
  “没人晓得,布劳恩。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人工智能做事的理由。”
  “专家们有没有把他们——把人工智能——看作是威胁?”
  “开玩笑?你说的要么就是在六百年前。虽然两个世纪前,退出者让我们满怀戒心。可是,我告诉你,如果这东西想要害人,他们很久以前就能害了。担心人工智能攻击我们,就好像担心农庄的动物打算叛乱一样。”
  “但是人工智能比我们聪明。”我说。
  “对,啊,说得不错。”
  “屁屁,你有没有听说过人格重建计划?”
  “就像格列高的重建?当然啦。每个人都听说过。我几年前甚至在帝国大着手干过一个。但是一切都已经凋零了。没人再研究这东西了。”
  “为啥?”
  “老天,你是不是啥都不晓得,布劳恩?人格重建计划已经被淘汰了。即使有最好的模拟控制……他们用了军部的奥林帕斯指挥学校的历史战略网络……你也无法应付各种各样的变数。人物模板有了自我意识……我不仅仅是说自我意识,就像你我,更是说那是人造的自我意识——可是到最后都会导致奇异的死循环,以及不和谐的迷宫,直接通向埃舍尔空间。”
  “什么意思?”我说。
  屁屁叹了口气,朝墙上蓝色和金色的时间指针看去。还有五分钟,他的强制午餐时间就要结束了。他就能重新进入“模拟现实”了。“意思嘛,”他说,“就是说,人格重建计划垮掉了。疯掉了。它们是一群精神病。一堆错误。”
  “所有人?”
  “所有人。”
  “但是人工智能仍然对这方面感兴趣?”
  “哦,是吗?谁说的?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一个。我听到的所有的重建结果都是人类研究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拙劣的大学计划。那些死脑子的大学教师花钱找回死掉的脑子。”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剩三分钟,他就能插回去了。“所有这些重建人格都获得赛伯人远程身体了吗?”
  “呃。布劳恩,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的?没有什么重建人格获得过。那不可能办到。”
  “为什么不可能?”
  “它只能把刺激模拟搞砸。除此之外,你还需要完美的克隆本体,以及精确到细微的交互环境。你瞧,老姐,借由全面尺度的模拟,你让重建人格生活在它的世界里。而你呢,只要通过梦境或者场景交互,就能向它偷偷问问题。如果把这些人从模拟现实拉出到慢时间中……”
  “慢时间”是赛伯飙客由来已久的词语,也就是……允许我说这词……真实世界。
  “……迟早会把它逼得错误满身的。”他说完了。
  我摇摇头。“啊,不错,谢了,屁屁。”我走到门口。还剩三十秒了,之后,我的大学老朋友就可以从慢时间中逃脱了。
  “屁屁,”我思虑再三,终于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重建人格,一名来自旧地的诗人,名叫约翰·济慈?”
  “济慈?哦,当然,我记得大学课本上就有一篇对其大加赞赏的文章。马蒂·卡洛鲁斯五十年前在新剑桥做过一个。”
  “发生了什么事?”
  “跟往常一样。人格进入死循环。但是在它垮掉之前,它死在了全面模拟中。得了某种古老的疾病。”屁屁看了看钟,笑了笑,拿起了分流器。
  在把它插入颅骨的插座中前,他又看了我一眼,几乎是在向我赐福。“我现在记起来了,”他面带幻梦似的笑容,说道,“是肺结核。”

  如果我们的社会选择了奥威尔的“老大哥”的办法,那信用痕迹变是可用的镇压工具。在一个完全不用现金的经济制度下,实物交换的黑市发育不全,个人的行踪完全可以被实时监探;如果想要搞清一个人的点滴踪迹,只要监视他的寰宇卡的信用痕迹就可以了。虽然有严格的法律来保护卡的隐私,但是法律有一个坏习惯:当普通人的利益与极权政府的利益相冲突时,法律就会被忽视,被废黜。
  乔尼在被谋杀前五天人的信用痕迹显示,这是一个生活习惯相当有规律的人,开支适度。在研究信用薄纸上的线索前,我先花了两天无聊的时间,跟踪了乔尼。
  数据:他住在伯格森蜂巢东区。例行调查显示,他在那住了大约七个当地月——也就是五个标准月不到。早上,他在当地的小餐馆吃了早饭,远传至复兴之矢,在那儿工作五小时左右,显然,他在那儿收集某些打印文档的研究资料,接着他会在一个庭院小贩的摊位吃顿清淡的午饭,之后,在图书馆待上一两个小时,然后传送回卢瑟斯的家,或者传送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个中意的小吃点。二十二点整,他则已经待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比起一般的卢瑟斯的中产懒汉,他的传送次数多得多,但另外,这时间表也同样无法让人眼前一亮。信用薄纸证实,在他被杀的那星期,他一直遵循着这一日程安排,只是略微多出来一点额外的购买——某一天买了一双鞋,另一天买了些杂货——在他“被杀”的那天,他在复兴之矢的某个酒巴逗留了会。
  我和他一起来到红龙路上一家小餐馆里吃饭,餐馆就在青岛西双版纳传送门附近。菜很烫,辣劲十足,非常好吃。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问。
  “棒极了。我比我们见面前,多了一千马克,我还发现了一家很棒的粤餐馆。”
  “我希望我的钱用在了某些要事上。”
  “提到你的钱……我想问,它们哪来的?在复兴之矢的图书馆里晃荡,可赚不了多少钱。”
  乔尼扬扬眉毛。“我有一小笔……遗产,我以此过活。”
  “我希望,不是很小的一小笔。我可是要你付钱的。”
  “够我们开销的了,拉米亚女士。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事情?”
  我耸耸肩。“告诉我,你在图书馆里做什么?”
  “这跟我们的事情有关吗?”
  “对,可能。”
  他看着我,眼神很奇怪。他目光里有着什么东西,让我难抑感情的波澜,让我腿儿发软。“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温柔地说。
  “哦?”如果这句话出自别人之口,我肯定会拂袖而去。“谁?”我问。
  “一个我曾经认识的……女人。很久以前。”他的手指轻轻拂拭过自己的额头,仿佛他突然间变得很累,头晕目眩。
  “她叫什么名字?”
  “芬妮。”几乎是在耳语。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约翰·济慈有个未婚妻,名收芬妮。他俩的爱情,很罗曼蒂克,但济慈也吃足了苦头,几乎被逼疯。济慈在意大利临死时,形单影只,身边仅有一个同路人,他感觉自己是被朋友、被爱人遗弃了。他保存着来自芬妮的信,这些他从未打开过的信;还保存着一绺她的卷发,弥留之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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