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绣云阁- 第8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三服、乐道于是俯伏在地,祈师恕罪。三缄曰:“尔有何罪?”二人将误拜灵宅为师,以及排阵吞符,一一禀之,相与大哭?三缄亦因碧玉分散,有感于怀,哭泣不休。久之,呼三服、乐道起侍身侧,共诉离别之情。诉已,三缄曰:“狐疑、绣雾等胡不见归?”三服曰:“此须问回念道姑,方能知得。”道姑曰:“道兄辈尚在山半,弟子归去释之。”言毕回山,收了毒草窝儿,诸子始出。道姑又入洞内,释却绣雾,一同归见三缄。三缄谓回念道姑曰:“尔可仍归洞中,将所传大道苦苦炼习,以待师招。”道姑欣然拜辞而行。
  三缄师徒又向前进,行至夕阳西坠,已入绣都。举目视之,市极宽大。寻一旅舍,师徒安住。住了二日,三缄无事,出外闲游,忽见二人在街旁扭着相打。三缄不忍,上前解劝,因问何来。左一少年曰:“吾族蒋氏,贱号用刚。”三缄曰:“与尔相击者为谁?”用刚曰:“此吾乡堪舆陈茂也。”三缄曰:“尔何扭彼相斗如斯?”用刚曰:“陈茂自夸阴阳无双,吾祖父母共厝一地,寒家久享赢余。彼于吾叔前左刁右夺,竟将此冢另迁他所。近年吾家人丧财倾,不堪零落。吾恨陈茂不知地理,滥取发祥之墓。今日偶然相逢,不击毙之而心不甘也!”三缄曰:“蒋姓之言如是,陈某又何说乎?”陈茂曰:“尔叔父欲得贵子贤孙,固请择地于吾。吾因其累累请求,不得不应,彼以卜之也。讵料尔家运不通,丧及人财,于我择地人有何相涉?”三缄曰:“据吾所言,尔二人均有失处。以尔蒋氏而论,不应以父母枯骨,为求名求利之阶。求知后嗣发祥,必从孝字做起。尔父母生日,奉养既未竭诚,及其没时,丧葬又未尽礼。
  继因思求名求利卜佳地,父母即在阴冥,欲以名利予之,恐天不许尔父母子之也。其所以一遭不顺,天用以警尔,于地何间?
  至若堪舆之家,要视人祖墓若己祖墓。地本佳也,不可徒贪人财,巧言辩论以迁之;本不佳也,务必详细察看,的于尔心内果过不去,始行迁之。斯得人财,方可无愧。君见世人业习堪舆,稍得葬经十分之一,必自高身价,索取重聘。其实所聘不惟天星不合,即地道亦不深知,以故水散明堂,倾人财产,误犯杀人黄泉,丧人家丁。而且山形不克认识,金星误为火星,水星误为土星,抚躬自问,已不堪矣,敢与主人厝而索重聘乎?此陈某之失也。吾嘱尔二人,各存良心一片,不必争斗是非。能存良心,亦可以挽不吉之地。”蒋子听罢,怀惭而退。
  惟陈茂见三缄吐嘱正大光明,又见举止周旋,颇有道气,心欲拜在门下,因依依不舍于三缄之旁。三缄曰:“吾告尔者正道也,尔胡不退?”陈茂曰:“吾听道长一席言语,自知罪矣!愿拜道长为师焉。”三缄曰:“拜吾为师,殆欲学习大道乎?”陈茂曰:“然。”三缄曰:“尔能弃得红尘否?”陈茂曰:“吾子若孙均已成人,胡不可弃?”三缄见其来意真诚,遂收入门下,取以道号曰“转心道人”。陈茂得了道号,回家告别子孙,与三缄云游而去。
  自离绣都旅舍,向前征进,又不知途去几许。他日来至一岭,问诸行人,名曰“长蛇”。三缄师徒欲上岭头,消闲玩赏,行人阻曰:“道长可由岭下直过,是岭不可登也!”三缄曰:“为何?”行人曰:“匪徒多耳。”三缄曰:“何以匪徒?”行人曰:“岭首有数十强寇,抢掠白昼;中岭有数十贼盗,乘夜穿窬;岭尾有数十奸人,专用妙计以取客商财物,谓为『斯文客』焉。故远方之人越此岭者,不死于抢掠,必死于盗与斯文客手中。吾阻道爷勿从是岭过者,此耳。”三缄曰:“客商畏此匪徒,吾等云游道士也,身无财帛,有何畏乎?”行人见三缄不听其言,徜徉竟去。
  三缄师徒直上岭来,抢掠者进前阻曰:“尔身有财帛否?如其有时,须贷与吾,改日偿尔。”三缄曰:“吾乃云游道士,安有财帛?”抢掠者曰:“既无财帛,吾当搜之!”遂于蓬蒿中走出数十大汉,来搜三缄师徒。狐疑曰:“云游道士空身赤手,尔都不饶,凡有财帛客商,焉肯饶却。”大汉曰:“尔尚多嘴,有何武艺?”狐疑曰:“尔以抢掠为事,又有何能?”大汉曰:“尔言吾无武艺,敢与吾力斗乎?”狐疑暗思:“此匪不除,终为世害。”拔出双剑,力与斗之。大汉数十人,均被狐疑打倒在此。狐疑曰:“尔等欲生耶,欲死耶?”大汉曰:“吾辈不识道长道法高妙,仙颜误触,望恕之。”三缄曰:“尔望吾恕也不难,但要改悔心肠,吾方释尔。否则,吾一举口,立碎其尸!”大汉曰:“自道长言后,愿改过迁善,永不复为抢掠之行!”三缄曰:“尔毋为势所逼,当面改悔,吾等去后,尔又依然。”大汉曰:“誓不敢矣!”三缄曰:“如是,尔将中岭、岭尾匪人,概约来兹,吾有所论。”大汉诺,即于是日约集诸匪,两旁侍立,静而听之。
  三缄曰:“在尔等作此不义,无非欲上供父母,下养妻儿。如得财帛多多,亦无非遗尔子孙。不知人生天地,财帛定于前世之善。行善之者,财帛必多;善少者,财帛必少;无善者,生于贫族,自少至壮,衣不暖体,食难充口。因缺衣乏食而生贪,贪变为抢掠穿窬,奸计弄人;稍获财帛,享其饱暖,自为得计,岂识适罪更深加,至来生必罚变牛马,于受抢受掠受盗受巧计播弄者家下,以偿所得之财将债偿余,仍罚为兽,人形难转,苦不可言。尔辈今得人身,何不思尔前世毫无善举,如斯穷困,应从今世善行广作,以冀来世坐享厚福乎?不但来世方享厚福也,善行若多,即于今生亦可转贫为富。”所言至此,已将蛇岭三等匪人化转,誓愿改过自亲。三缄曰:“尔等既愿改过,事不宜迟,趁此造孽未深,尚易积善于壮年。”三地匪人俱皆叩首谢恩,四散而去。



                        


第九十三回    天鱼池荷妖买道 走马岭黄蝶为仇


  三岭匪人均被三缄化转,心中大喜。住了几日,又向前征。
  时正夏初,迭迭荷钱,风动清波如蝶蝴,森森烈晷,天含暑气似炉锤。三缄念念求仙,惟在炼精炼气,心心向道,慵于观水观山。
  狐疑见师默然不语,乘机询曰:“吾师终日沉吟不发一语者,其心在道而有所得乎?抑亦别有所思而得于道外之指乎?”三缄曰:“善哉,子之多疑而辨难也!夫道在一心,心诚则道存,心分则道失。凡古今之求道而得道者,总在心之一诚而已。
  诚为天道,思诚为人道,下学上达,不容颠倒。欲尽天人之道,何可分心而别有所思?吾之不语,非不语也,诚吾意而正吾心也。”狐疑曰:“师传内功,弟子朝夕研求,虽稍解其炼法,何于炼功候心意始能诚正;未炼功候,稍一放纵,每见物而相引耶?”三缄曰:“皆心未纯耳。”狐疑曰:“一放颇能速收,奚为收之而又复放?”三缄曰:“放而能收,克己之功也;收而复放,克不胜己也。然皆有触目引伸之害焉。”狐疑闻此一言,若有会于心而不复问。
  云牙道人曰:“阴云四合,雷声隐隐,已闻于南山之阳。如或大雨倾盆,将何以御?”三缄曰:“速觅古剎以避之。”正言谈间,只见四面云生,雷轰雷掣,刁调大作,雨点如丸。
  三缄忙展隐身旌,将师徒盖定,俟骤雨过后,始向坦道而来。
  无何,夕阳在山,兼之路滑难进,三缄谓狐疑曰:“前面厨烟生竹,必有农家,尔试踵门,借宿一宵,看可容否?”狐疑得命,飞得而去,不必复言。
  却说天鱼池中,有荷妖焉,为首者自号“舞霞仙姑”,以下有名舞云者,有名舞月者,有名舞星、舞雪、舞日、舞霜、舞露者,皆听舞霞调用。舞霞此日见一天风雨,池内水溢,鱼游朵朵荷花,另添一种鲜色,因谓众妖曰:“今蒙上天恩施,姊姊精神忽为焕发。得此荣宠,天酒以志庆幸,可乎?”舞月诸妖同向舞霞拜而言曰:“姊言正合吾意。但不知姊姊宴设何所?”舞霞曰:“池中虽好,住居已惯,无甚奇观。不若选一高峰,上可以仰视星辰,下可以俯视江水之为愈。”舞月曰:“如是,池东有峰曰『翠螺』,高大平坦,时生云雾,下临小溪。溪有一渠,水深莫测,登山而视,其圆如镜,俗故以『镜溪』呼之。”言犹未已,舞霞曰:“有此佳山,正好资吾玩赏。妹妹等可速前去,布设停妥。”诸妖闻说,遂统婢女青螺、紫结数十妖姬,乘风直上山巅,化为绝大宫殿,酒厨茶灶样样停妥,方命婢女归迓舞霞。
  舞霞出得池中,驾着彩雾,五色俱备,缓缓飞来。诸妖出迎,一拥而入。舞霞目极所化,如王者居址,乃心大喜,曰:“妹妹等道法高妙,化此行宫,刻凤雕龙,美胜王后之居,真吾不及!”舞月笑曰:“频劳姊姊护庇,妹等道法皆得诸姊姊。特恐布置未妥,还望恕之!”舞霞曰:“如此布置,尽善尽美矣。不识筵席可以备乎?”舞月曰:“酒煮黄粱,肉烹仙鹤,备之已久,只候姊姊入席畅饮焉。”舞霞曰:“如此,可同入席,以尽姊姊之欢。”群妖欣然,依次而坐。
  酒逾三盏,舞霞曰:“吾姊姊自修炼成形后,取名于霞、月、云、露者,以为他日飞升大罗天上成仙预兆也,尔等知乎?”舞月曰:“姊姊志在天仙,可谓高且大矣。妹等则羡人世女娇得配夫郎,乐效于飞耳。”舞霞曰:“痴婢子,尘心未净,犹复缘贪世外。尔以为有夫妇者,尽能乐乎?”舞月曰:“夫妇配合,如鱼得水,安有乐不乐之分?”舞霞曰:“此中道理,姊不言出,尔等必以夫妇得配,尽享其乐,不知天下男子,每厌故而喜新。尔初为彼妇时,彼则视尔奇珍不啻,久见他妇色美,而其心恋在此,必于尔而是弃。天下之毒丈夫多矣!尔欲乐贪夫妇,设或遇此,将求乐不得,反抱怨难堪矣!”舞月曰:“如为人妇而一味柔顺,丈夫即欲弃之,乌忍弃之?”舞霞曰:“世之丈夫,其用意居心多为妇人所不解。”舞月曰:“如何?”舞霞曰:“吾有四语,为尔诵之:『妻颜美处羡他人,暗叹西施两不分;谁识丈夫无眼目,反从丑妇说情深。』此不解之说也。”舞月曰:“天下岂尽丈夫毒乎?”舞霞曰:“亦有妇女毒心在抱,而谋杀丈夫者,大抵皆一淫字误之。若我姊姊,千磨百折,费尽多少辛苦,乃能化作人形,切毋复坠冤坑,贪及红尘夫妇乐事!如能遇得仙子,讲明道旨,朝夕炼修,以成一大罗天仙,方遂吾等之愿。所恨者姊姊无缘,不得面晤仙子耳!”舞云曰:“仙子行踪,若何可见?”舞霞曰:“凡上界仙真所经过处,必有祥云护绕。至于下界将成未成仙子,所游地面,必有一股清气直竖半空。”舞云曰:“若然,吾等方上山顶,妹见清气一股,由西而北焉。”舞霞曰:“此必道中之士假云游以卖道者,吾姊妹须腾空视之!”言已,乘风直到空际,用目视去,果见三缄师徒陆续前进,清气绕于天半。
  舞霞俯视多时,喜而言曰:“吾姊妹道有所习矣!”舞月曰:“姊姊何言道有所习哉?”舞霞曰:“吾观道士长途奔走,不暇他顾者,意在急求所在以栖止也。然是地荒凉,古剎无多,惟桐华观中可以下榻,今夜道士定住于此。待至明日,吾等化作人间妇女,游至观内,苦祈拜入门下,恳传大道。尔诺,妹妹愿去者随之,不愿去者听之。”言讫,妖风按落,坠于鱼池。
  次早,舞霞晨妆已毕,问诸同类曰:“昨日所言求道一事,愿随为姊者,此其时矣。”只见舞云、舞月嘻笑而前曰:“吾愿随姊至桐华观焉。”其余诸妖,但不愿去。舞霞叹曰:“求道惟看霞月云,可知恋道不多人;待至道成化口里,又来自悔未同群。”叹罢,乃向诸妖曰:“尔等不愿求道,须守我平日规矩,不可于是池外扰害生灵!”诸妖应曰:“姊言如是,吾等敢不谨遵!”舞霞嘱咐毕,即偕舞云、舞月,乘风而至桐华观。轻移莲步,不疾不徐,才携楮财,欲于观中假意焚香,以探入道之径。
  不料走马岭有一黄蝶,修成人体,素知荷妖貌美,久欲得一以为配,而来得其便。恰于此日乘风出洞,闲游空际,遥见荷花姊妹化为民间妇女,竟向桐华观而来。黄蝶喜甚,扭身化作男子,手持白扇,摇摇摆摆,亦来是观焉。舞霞三妖刚进观门,黄蝶逞步上前,揖而言曰:“姊妹等何日而来?”舞霞曰:“男女不相赠答,瓜田李下,嫌疑应避也。妾观尔似读书种子,岂未知古人之言乎?”黄蝶曰:“古人之言,今何必效?”舞霞曰:“今不效古,则弗守义守贞矣,成何世界!妾民间女也,尔误以为落花者流耶?如不速速他行,恐妾家男子知之,立毙尔命!”黄蝶笑曰:“民女当居民室,何得处于鱼池尔。
  毋诳吾,吾因尔妖姬可爱,特来求一以为配。如允则美,否则,脱兹虎口,有难焉者!”舞霞曰:“尔不畏国法耶?”黄蝶曰:“吾辈乃山水妖属,国法其奈之何?”舞霞曰:“尔不畏国法,独不畏天律乎?”黄蝶曰:“以妖物害生灵,天律在所不宥,以妖男配妖女,天律乌得而加之?”言已,展开两袖,阻着去路。舞霞姊妹意欲躲过其袖而走,孰知此袖愈展愈大,轻轻一举,风劲如弓。舞霞、舞月、舞云见得黄蝶如此之厉,向空飞去,乘风而遁,又被黄蝶追逐。霎时狂风乱卷,天地昏黑。
  三缄率诸弟子在桐华观内,忽听风声大震,走石飞沙,野雾蒙蒙,东西莫辨,心里暗计:“是必妖物相斗空中。”忙命狐疑出观视之。狐疑乘风空际一望,乃见二妖女战一男妖。男妖道法无他,惟两袖长大。女妖累被袖逞,倒下云头者数次,看看力难支持。狐疑举剑而前,以斗黄蝶。黄蝶吼曰:“吾与女妖相斗,与尔无干。尔为谁?毋于分外结仇也!”狐疑子是谓诸女妖曰:“尔等俱属妖侣,何相争战,以至于斯?”女妖曰:“妾乃天鱼池荷花修成,恨无仙师传以大道。昨日姊妹宴设翠螺,瞥见清气凌空,知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