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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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之前世今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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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是唤她。
  单玉莲只闻声,不见人,但觉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非常异样的感觉,渴望见到他的脸。那是她所不认识的,那是另一个世界,她不知道冥冥中有些什么秘密,她就是被闷在黑棺里头一个无助的弱质。一个男人走了,另一个男人便出现。
  他是谁?
  极目之处,只是一个浪荡的背影。
  似曾相识。
  单玉莲不顾一切地跑前几步,翘首再看,车子已绝尘而去。这众香国的王。
  她觉得自己真是荒淫得可耻!
  但武龙,他并非无心。
  不过他怕,恋爱是一宗令人焦躁不安,而且长期困围的事儿,他不愿意泥足深陷,到头难以自拔,他付不起。
  且她是他兄弟的女人。
  他害怕半生因此又再改变了。一个人,哪堪一改再改?
  他到了馨香饼店,代告知武汝大,她不到元朗给太婆拜寿了。
  武汝大也算体谅。
  “由她吧。太婆九十九岁大寿,自然比较尘气,又与她相冲,一定窒她一顿。算了。”
  就在自己的店子,时近黄昏,两个男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谈心事。
  武汝大问:“你觉得我老婆怎样?”
  武龙以为他在试探,一凛,便道:“没什么。”
  “长得不错,对吧?”
  “不错。”
  “什么‘不错’,简直是‘靓到晕’!唉,老婆太靓头拧拧,老婆太靓眼!”
  “你说到哪儿去呀?”
  “我是怕。”武汝大坦白道:“怕被人拐走。”
  武龙正盘算该怎么答话。他兄弟已拍着他的肩膀——踢起脚来表示情分。
  “我们一场兄弟才说呀,我很担心——啊,我不是怀疑你,你担屎都不偷食的,我信你!”
  武龙只理直气壮:“担屎当然不偷食,难道你份吗?”
  武汝大沉默地望着他,半晌。
  然后,他下定决心了,不做任何怀疑和深究。他很满足现状,知道什么或不知道什么,于事何补?他非常非常地强调着:“幸好,她真够专一,也帮得手,她是不错的了,简直是好老婆!对不对!喂,你说是也不是?”
  像逼武龙非答“是”不可。
  武龙对着这满脸期待的好兄弟,逼于无奈,便答:“是!”
  听得他这样答,武汝大放下心头大石一般。终于他又得到安慰。
  他把这忠直的武龙领到自己的车子旁,拎出两份礼物来。
  “我老婆不去拜寿,不要紧,这份礼算是她送的,扎到也成了,我会代她说项。不过太婆一定留我过夜——”
  然后把其中一份,递予武龙:“这一份,是我送给老婆的,你叫她挂念我吧。——看,对待女人,时不时要浪漫一下。你得好生学习。”
  把礼物分门别类后,两辆车也就分道扬镳了。
  06
  是夜,九十九的太婆,收到武汝大夫妇送来的贺礼,便到房中试穿一下。武汝大一直在门外柔声催促:“太婆,快点出来让大家看看是否合心水?”
  他也希望大家接受他们的心意呀。精心挑选了一套黑色暗花香云纱衣裤,手工精细,价值不菲。最适合她老人家了。代老婆讨她欢心。
  这位不知就里的老人家,听得是名贵衣物,也就换将出来,年迈半失聪,只应道:“呵?洗不得水?”
  她步出堂前,大家的反应是——呀,太婆身上竟是件黑色喀土性感睡袍。肌肤隐隐现现,她童真地咧开没齿的黑洞,一笑。这贺和真奇怪,布料少,不该体,却说很名贵。
  武汝大那忆子成狂的慈母率先发难了:“仔,你看你,书香世代,好好地又撤出去,近得那狐狸精日久,连太婆也授弄成这个样儿,你是不是失心疯?”
  众姐姐也看不起他如此色情狂。
  武汝大含冤莫白。都怪自己一时大意,两份礼物给调错了,谁知有此番后果?
  唉,那收得寿衣似的礼物的小女人,又不知怎样地恼恨化了。
  武汝大一张脸,非哭非笑,僵了一夜。人走不得,心已远扬。不知莲妹如今……
  单玉莲把身体浸润在一缸漫着花香的泡泡浴中,很久。
  只有在这里,她是可以放任的。屋子这么大,而且是复式,但,只有在这里,可以尽情地享受着孤独的荒淫。
  思绪游移。爱惜这个东西,太飘忽了,求之而不可得。惟有托付与不羁而又敏感的想象。手指开始也随着思绪游移了…为什么那揉擦着她身体的手,不是他的手呢?如果他粗野一点,她知道自己是会“屈服”的。
  她把腿张开些,水特别的滚烫,好似都走进她里头了。…但愿抱紧她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硬汉,换而不舍,置诸死地。她放纵地迎合着这一个虚像。看不清晰的男人向她用力侵袭。
  直至她抽搐地、几乎要喊出来:“……你不要走!”
  整个浴室,整缸烫人的水都有节奏地抽搐了。她在绝望中才悠悠地醒来,抱紧她的只是自己。
  忽然,万念俱灰,眼泪一串串急骤地跌下来,消融在泡泡中。供哑的快感变得痛楚,单玉莲只觉都是泡影,特别的空虚。
  用力地擦干身子,便见到丈夫送给她的礼物——由心上人转呈,多么的讽刺。她把花纸拆散了。
  一套黑色起了暗花的香云纱,古老如同寿衣。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礼物?
  她奇怪地试穿上身了。
  一边穿,扣花钮,她的一双手也绕着碗花,那莫名其妙的小调,在耳畔空灵地回响。似乎自天际传来。袅袅不断,听不分明。
  单玉莲一个人,如在寂寞而空旷的野地里徘徊着、寻找着。无意识地,她开始哼了:三寸金莲,俏生生罗袜下,红云染就相思卦。
  姻缘错配,写民怎对乌鸦?
  奴爱风流潇洒……
  站起今天才买下的一条长链,在腕间绕了又绕,缠了又缠,真是情枷恨锁。
  墓地,停电了。
  停电的一刹那,天地都突变惨淡,无尽的漆黑,看不清世间男女欲念焚身。
  一根火柴擦着了。
  单玉莲身不由己,在武家的祖先神位,上了一位香。
  一个从来都没上过香的女人,在他姓的木头前面,上了一注赎罪的香。
  武龙发觉停电时,刚好在他自己车房侧的斗室,泡了一个林面。
  这顿马虎的晚餐还没来得及弄好,便通麻烦事,心下念着楼上的女主人。
  武龙便打开门——一足尚未踏出,马上与一个穿着一套古色古香衣裤的女人撞个满怀。他大吃一惊,她是谁?莫非是千百年前的……
  她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目光一直紧密地追踪,他逃不出去。渐渐,眼神又汪汪地浇着他、浇着他、浇着他。百般情意,把心一横。两朵桃花上了脸。——单玉莲也不知为什么,她可以做出如此的勾当,从何来的勇气?也许是借着一点无意,真的,借天意,以便掩饰一切。到底她是人了应,抑或她的心魔在策划?即使当事人,也不愿意弄清楚。
  武龙定下神来:“则”
  “好黑呀。我很害怕,你来陪我!”
  他有意避开这种尴尬,便借口:“你不用害怕,我出去买‘灰土’,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便打算逃出去了。媚态毕呈的嫂嫂,根本无意让开一条生路,只是越靠越近。
  一个古代的女人,在哄一个古代的男人:“你不要走!你这一走,便去了三月,我报挂念!”
  “啊,不不不!”武龙还解释:“怎会去到三越那么远吧。”
  但是,这个携带着一点回忆的女人,既然要来了,竟是无法摆脱的:“你到哪里,我跟你到哪里!”
  武龙驾着车,朝市区的路上驶。总是感觉到身后有只灼灼的黑眸,不肯放过他。
  她是越坐越不安定了。先自把领口的一个花钮给解开了,趁势一扯,露出横亘的锁骨。手指在上面写着字。
  突然,双方都没有准备,她俯身上前至司机的位置,一双兰花手,自背后按住武龙。她在他的耳边,用细腻的软语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呀?”
  武龙只管道;“你坐定一点。”
  单玉莲看来没有坐定之意了,她犹在他耳边,横笑一声:“你不敢认!你真没用!比不上一个弱质太流。”
  乘机在他耳边吹口气,武龙一额,赶忙抓紧方向盘,车子方才平衡过来,单玉莲被这一推,弹坐回她后座去,好议安定了。
  武龙如坐针毡,难以自抑了。此时后座伸张一条腿,搁在座位背上,睡准半甩,挂在脚上晃荡。他忍无可忍,一手捉住那女人的脚,强力扔回身后,因这行动,车子不免一冲而前,单玉莲人随车势,身子也如前一扑,放轻放软,半身勾搭住男人,再也不愿放手了。
  她啮咬他的耳珠,红唇一直吻过去。武龙也算正人君子吧,只是,怎么抗拒风月情浓?她从来都没贴得那样近,感觉上很陌生,即使在十年前,一百年前,一千年前,她跟他还不曾如此亲密过。——二人都有点沉溺。
  她记得了,他这样辱骂过她:“我武松顶天立地。不是伤风政俗的猪狗,再干此勾当,我眼里认得嫂嫂,拳头却不认得嫂嫂。”——是吗?他曾经在很久之前,如此竭尽所能地抑正自己吗?
  单玉莲嘴角门过嘲弄。
  男人便是这样了,男人有什么能力,压抑意马心猿?男人都是兽。她星眸半张,腻着他,看透他:“你何必骗自己?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怕么?”
  像等待了很久,数不尽的岁月,制度和主义,伦理道德,都按他不住。他用力地吻她。一脚踏入脂粉陷阱。全身都很紧张。
  她马上把舌头伸出来。在他口中挑挞地蠕动。最迷糊之际,一切都惊心动魄。
  车子失去控制。
  迎面而来。一辆货车,狂响着号,武龙连人带车几乎相撞,对方门避得艰险,惨烈的车头灯如利刃一下划过二人的脸。
  生死关头,神推鬼使,武龙急煞了车。
  他不能死。
  武龙布地弹开来,他见到一张泛着红晕的俏脸,欲火如焚,这不是他心中的单玉莲,她只像另一个人,如同来自遥远国度的魂魄依附了她,抑或,她依附了它。
  他清醒了。
  奋力拉开车门,决绝地下了车,头也不回…他不放回头,只怕难以自拔。是什么力量把他拨走,他都不知道。
  单玉莲目送着这男人畏罪潜逃。
  他三番四次地遗弃她。
  是根本无缘么?
  费尽千般心思;她都得不到他。永远有一种无形的东西,令他“前进”。那是什么?
  她恨得牙痒痒。
  茫然推开车门,不知身在何方。寒风凛冽她吹头发,一绺飞掠过脸庞,她在咬牙之际,把那绺头发给咬住了。
  恨!
  忽地,听得一阵熟悉的浪笑声。她循声望过去。
  那也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失意的女人,站在大城岔路上。开始有一种很强烈的矛盾。
  我要走。我要追上去。我要走。我要追上去。我要走。我要追上去。
  她没有哭,只是双目无端地温德了。她怕,但又很兴奋。
  她的心被搅弄得乱作一团。她把手伸向心中,企图抽出一根丝,抽出来,人就被扯过去了。
  那个背影,为一群女人簇拥着,浪笑着,进了一间“的土高”。
  “唉!”
  单玉莲无力细想。
  一旦细想,姻缘总是魔。她也无力回头。
  脚踏着碎步,款款地上前。是她的脚,引领她走着一条可知或不可知之间的路。
  一推门,她便眼花缭乱——但见:一支五局花接,四围下山钢热闹。最高处一只仙鹤,日里伤着一封丹书。一枝起火,万度寒光,当中一个西瓜炮进开,四下里皆烧着。说不尽人物风景,旦角戏文。
  烟火安放街心,谁入不来观看?
  单玉莲但见一盏盏的金灯,冲散满天繁星阵,黄烟儿,绿烟儿,氯氟笼罩。
  楼台殿阁,顷刻不见了。
  火灭烟消,尽成灰烬。
  音乐变得缓慢,摇曳,古人的脚步。
  激光过了。
  众人沉醉于世纪之本。
  听一派民管湾话,见一簇翠围珠绕。可以醉,便任由他醉倒。银灯映照之下,无从计算而今是二十世纪最末的十年了。谁知道明天?谁寄望明天?穿好一点,吃好一点,得风流处且风流。是的,众人只凄惶地甜歌热舞,不问情由地纵声狂笑。
  -Mtal,一位?要点什么?“
  传者来招呼。
  单玉莲还没“回来”呀。她烦乱地道:“女地红!”
  轮到那年轻人惑乱了:“什么红? BLOODY MARY是吧?”
  单玉莲拎着那杯红色的怪味的液体,一人独辟。她在阁楼,放眼下望,舞池中,红男绿女都在忘我地狂欢。每个人都创出难度极高的扭动把式,闭着眼,离着魂。
  她觉得自己十分寂寞。
  她像八根细巧果菜酒盅旁一根无人惦怜的牙着儿。元宵灯市夜里路边一颗无人垂注的瓜子儿。淫器包中一条无人眷恋的药煮白级带儿。……空自在一角,艳羡他人的浓情。
  人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快活,怎的自己缘薄份浅,连自尊也抬不起?便把酒都灌下了。
  无聊苦闷,只得把那链子,绕了又绕,缠了又缠——总要做点事,好打发这难熬的一晚呀。
  过得了今天,是否也过得了明天?
  猛一自恨,那长链,便飞也似地脱手甩至楼下的舞池中去。
  长链的身子轻盈起来,在半空缓落如飘絮。连链子也不知道,它的前身是一根叉竿。叉竿的影儿忽在这半明半昧的鼓乐喧天的境地里,猛地跳脱出来,仰头斜视那失手的单玉莲,俯首笑看舞池中漫不经心的SIMON。两个不相关的过路人,没有一点牵连,便是费煞思量,也扯不到一块。
  那叉竿是怎么一回事呢?
  记得一个春光明媚时分么?
  从前——金莲打扮光鲜,单等武大出门,就在门前帘下站立。约莫将及他归来时,便下了帘子,自去房内坐地。
  那一天,她也如常地拿着叉竿放帘子,忽然起了一阵风,将叉竿到倒。她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巾上了。
  看那人,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玲胡春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身,穿绿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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