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考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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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高考报告-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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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起不来了。 
  “十几天后,当女儿的高考录取通知书接到手的那天,他父亲毫无表情地回来了,当晚我们三人一起到馆子里庆贺了一番。第二天,女儿兴高采烈地向她的老师和同学转告喜讯出门了,她爸这时也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到了我的前面,然后就出了门。临出门时回了一下头,说:‘我们还是好说好散,女儿和家里的东西全归你。’我听后欲哭无泪,心想我到底哪一点做错了?我问天天不应,问地堤旎答,于是只好面对现实。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拼命为女儿高考的事忙里忙外的时候,忍不住寂寞的他被另一个女人领回了家,他从那个女人那儿获得了我许多年不曾给予他的东西……” 
  见孙怡已经很难讲下去了,我便插话道:“要我看你们好像并没有到感情破裂的堤旖。” 
  “可我也是个要强的女人呀!事到如今,你替我想想,我有什么错?或者说我有多大的错?是的,我作为妻子可能平日里没有满足他的欲求,但这并不是我有意的,孩子考大学是件大事,到了关键时刻,作为家长就得全力以赴帮助她上去,否则对得起孩子吗?那是孩子一生的命运和前途的大事!噢,就因为在这期间,或者说这几年里,我没有满足丈夫的要求,没有尽妻子应尽的‘责任’,男人就可以不加选择地到外面寻求满足?你当作家是研究入学的吧?你给评评理,我到底错在哪里?” 
  孙怡逼我回答,可我觉得很不好回答。 
  其实在中国,由于家长们太看重子女的高考,所以,他们牺牲了自己许多本该幸福和美好的生活与情感,这种付出和代价,有时实在太昂贵了。孙怡女士是千千万万为子女上大学而自我牺牲的家长中的一位。她和她丈夫目前刚刚办完离婚手续,现今每天回到家后的孙怡,感到特别的痛苦与忧愁,女儿上大学走了,丈夫也离她而去,本拥挤不堪的小家,现在在她眼里成了空旷无边的一片沼泽和荒野,她觉得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不寒而栗…… 
  与孙怡相比,凯丽女士为了儿子上大学的事,其崎岖的路走得更长。 
  我跟她相识纯粹偶然。那是前年我赴加拿大访问。我乘的是加航飞机。因为我不懂英语,加航的乘务先生对我服务时便十分冷淡,到了就餐时间,随便塞给我一份什么牛排就算对付了。看着他与我斜对面一位会英文的中国女士有说有笑的情景,我不是一般地生气,因为那家伙有几次竟然跪在那女士面前为她服务!我心里骂那狗日的加籍乘务员就像一只苍蝇见了一堆牛屎那样讨好女人。女人也不是东西!我忍不住顺带恨起那个会说英语的中国女人。正在闭着眼睛的时候,“先生,怎么看您总吃牛排呀?”突然,那女人跟我说起了话。 
  在加航上能听到不多的中国母语,我精神不由一振。是她呀!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人家多有礼貌。 
  “惭愧,因为我不会说英语,所以人家欺负我呗!”我不好意思地但言。 
  那女士笑了。她转头朝那一直向她献殷勤的加籍乘务员叽哩咕哩说了几句话后,我面前随即有人端来了一份热腾腾的中国饭菜。真是解馋。我笑着向那位女士表示感谢。 
  有了一个开头,便有了下面的很多话题。令我想不到的是,在那次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中,我却意外地获得了一个好颂炷。这是一个有关高考的另一类“天下父母心”的颂炷。 
  凯丽说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不知道演《渴望》主角的女演员也叫“凯丽”。她这个名字是到了美国后才起的。她的真名叫桂芬,到了美国再用“桂芬”这样的名字实在不好听也不易让人上口,于是她起了个美国式的“凯妮”作为自己的新名字。后来因为又回到中国做生意,显然让自己的同胞叫一声“凯妮”很别扭,所以她又把“妮”字改成了现在的“丽”,全称凯丽,反正这个土洋结合的名字在国内在国外都可以用。 
  像所有出国的中国女人都有传奇故事一样,凯丽也有一部自己的传奇故事。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凯丽的故事能与我这部高考的作品有关。 
  “我原来在外经委工作。”凯丽把座位搬到了紧挨我的旁边后,将头后靠在椅背上,便开始讲述起她的故事来:当时下乡回城的同学们都羡慕我能进这个“肥差”的国家部门,但是大家并不知道,进这样的部门如果不精通业务不会外文,你照样吃不开,甚至有随时被开的可能。平时工作我除了比别人上班早下班晚中间多干些打扫办公室的事外,在大家的心目中仍然是被人瞧不起的角色。这我也算认了,反正我们那一代是被“耽误的一代”,可我不平的是我的孩子,他不能因为我而在别人瞧不起的目光下生存呀。我的第一个爱人是我们一起下乡的同学,回城后他爱好摄影,开始在首钢,后来又因为今天参加摄影比赛明天跑到郊外抢个镜头,上班就没了规矩。后来他辞职自己开个“冲彩扩”的小铺。他的心放在了摄影作品上,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连自己买胶卷的钱都没有了。我们的儿子大了,初中毕业后上了25中,他是出钱进去的,一年学费加生活费也得万把块钱。间题是不光这些,孩子平时吃穿都得花费,特别是进高中后他的学习有点吃力,每星期还得跑四中奔八中的给他“加餐”,这钱就花老了!我家里的那个“摄影家”自己不挣钱,每月还得从我这儿拿钱,有时参加一个摄影比赛、外出参加一个会议,一要就是千儿八百的,他们父子俩都要向我伸手。我在外经委单位里是个吃死饭的人,我常对他们爷儿俩说,你们也得为我想想,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养你们俩大老爷们呀!孩子小,不太懂,可我的那个冤家他还是左边耳朵听右边耳朵就出去了。我急呀,孩子上了高中就等着上大学,没有钱的孩子有成绩也未必能上得了大学。我着急,急得常常一听到办公室的同事在议论儿女上学如何如何地花了多少又如何如何地还准备了多少多少钱时,我就坐不住了,甚至乱发脾气。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觉得没劲透了,上班看着不顺心,下班瞅着他们爷儿俩更生气。可这有啥办法?我从自己没文凭没学历在哪儿都吃亏的经历中体会到,我的儿子今后说啥也得有个高学历,起码是大学本科。偏偏小冤家也不争气。对成绩不怎么样的孩子的家庭来说,钱常常是能否让孩子考上大学的关键所在。说来也巧,这期间有个加拿大商人劳恩出现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我想劳恩的出现可能证实了这句话,在这之前我也是对那句话持怀疑态度的。劳恩是位做服装的加拿大商人。那年他是第一次来中国,情况不熟悉,他想从中国南方进口一批服装,希望我们外经部门帮助联系一下。也许是命里注定我要跟劳恩认识……凯丽说到这儿朝我一笑。 
  “劳恩的出现改变了你和家人的生活?”我把猜到的问题向凯丽提了出来。 
  她点点头,说你们当作家的就是人精,什么事都能猜个七八成。 
  “不一定。后面你与加拿大先生的罗曼史我就不一定猜准了。”我装出比较傻的样儿来套她的话。凯丽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是很容易上聪明男人的当的,她把与劳恩之间的故事和盘托了出来。 
  “我开始并不知道劳恩也会些中国话,所以接待他时心里有几分胆怯。谁知劳恩把我请到北京饭店,一两杯咖啡便完全打消了我的顾虑。劳恩说他的外祖父是华裔,因此他从母辈那儿学到不少汉语。他说他对中国话知道个大概。这使我大为意外和高兴。因为像我这样在外经委不懂外文的人,有了第一次可以同老外打交道的机会。我们一起到了江苏的南通,因为那儿有我的一个朋友,所以劳恩的事办得非常顺利。一来二回,劳恩做成了好几笔不小的生意。当劳恩在半年中第三次来到中国时,他把我再次叫到北京饭店的那个咖啡厅,刚坐下,他就拿出一个大信封,说里面是一万元美金,算作给我的酬金。一万美金,太多了!我当时真的心想,你劳恩要是事情办成后赚了钱,给我三五千元人民币,那也算是意思了。可这么多钱我就觉得太有点那个了,所以我坚决推辞不要。劳恩有些着急,以为我是嫌少。当弄清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时,劳恩收起了那个大信封。然后思索了一会儿说,凯丽,你不是一直很想学外语吗?我给你作担保,到加拿大蒙特利尔去留学吧。怎么样?劳恩的话真是让我动心了,照理四十多岁的女人是很少再有出国留学的念头了,可十几年来我在单位因为不懂外语和没学历受的气与苦处实在太多了。劳恩的一句话真的把我那颗死了的心一下搅活了。不瞒你说,我当时完全被劳恩为我编织的出国留学梦给迷住了,甚至有些着魔。回去后我就对我先生说,我要出国留学了。我那‘摄影家’以为我是开玩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阴阳怪气地扔出一句话,说你要出国留学好啊,我们爷儿俩等着你一起把我们办出国哩!我没有理会他那一套,在办完单位辞职后,又马上让劳恩联系好了蒙特利尔的大学,不到三个月,劳恩把所有的手续全办好了。那天当我真的把出国留学的手续拿回家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已经有了十七年的家了,才感到是那样的紧张和不安。丈夫和儿子全惊呆了,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特别是儿子,说妈你出国后我高中的书怎么读呀?你一走我考大学的事更没戏了!我嘴上说这与你考大学有什么关系,可心里则在骂自己怎么连儿子考大学的事也全都忘得一千二净了?儿子本来成绩就差,我一走不等于放羊了吗?站在一旁的‘摄影家’明白过来我出国已成定局时,便阴阳怪气起来了。对儿子说,你妈的那颗半老不少的青春心已骚动,外加有个满胸脯长着长毛的老外已经向她伸出双臂,亲爱的小子,你我就甘于寂寞吧。什么大学不大学,以后能吃上冷面汤就很不错了。天要下雨,娘要出嫁。小子,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国歌》是怎么唱的?对,这样唱的:‘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一夜,我们全家三口子,各想各的事,唱的哭的嚎的,简直乱成一团……” 
  凯丽说到此处,已是满脸泪痕。 
  “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走了。”凯丽接着说,“因为对方学校的新学年要开学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就离开了北京。离家时,我特意到儿子的学校走了一趟。因为出国后我最担心的事仍然是他的高中学习成绩。那时他已经高二了。我想他应该争取参加一次高考。如果实在考不上再说,当时我真的不敢想哪一天等我在国外混好了接他出去读书。另外我还是感到中国的教育要比国外更好些,特别是大学之后的课。儿子在校门口为我送别,我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希望他能理解我,可儿子就是不说一句话。他越这样我心里越难过,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他。我离开他时,他说道:‘爸说要跟你离婚。’我一听,眼泪再一次蒙住了双眸,心头实在无法抑止住悲伤。当时如果不是单位那么多好友到机场送行,我真的可能就没有勇气登上飞机了。唉——这种经历你们作家要是经历一下也许真能写出惊世之作。可惜我不会写。” 
  凯丽苦笑道。 
  “冒昧问一句,后来你真跟丈夫离婚了?” 
  “我不敢获得施舍,所以这是必然的结果。在我出去不到半年,他便把离婚协议书寄到我留学的学校里。我又是电话又是写信,希望他不要看偏了我的出国留学。但他只说了一句,说镜头已经虚了,他看不见还会有清晰的图像出现。他用摄影家的独特用语告诉我,这个家是不可能再复活了。事到这个份上,已是没有什么余地了。我知道责任在我,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令我不可接受的是法院在判决时把儿子也判给了他。我知道后简直有点活不下去的味道。那段时间里,是劳恩给予了我无私的帮助与关爱,使我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后面的故事一定是那个劳恩死死地追求你,而你最终抵挡不了他的关爱加恩情,所以便成了他的太太!” 
  凯丽冲我淡淡一笑,说:“那是你们作家编的故事。生活远比这样的公式要复杂得多。至少我经历的是这样。” 
  她继续给我讲有关她儿子的故事:“除了能够平衡我十几年来在单位压抑的心而不顾一切地选择了出国留学之外,我这个人可以说是比较保守的女人。尽管那时我已经离婚了,劳恩确实也苦苦追求甚至乞求过我嫁给他。然而我没有答应,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要看着自己的儿子上大学,不能让他再重蹈我没有文凭而受人瞧不起的覆辙。” 
  “可是你不是说儿子已经判给摄影家了吗?” 
  “你以为母子关系仅仅靠一张离婚的纸就可以扯得断?”看来凯丽真的是个比较传统的女性。不过最感动我的还是她下面说的那些内容:“在我留学第二年的时候,也就是儿子参加高考的时候,我放下了自己在蒙特利尔的学业,中途赶回了北京。因为我太挂念他能否考上大学了,所以一回到北京就急着找他。我原先的那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影了,后来我跑到学校,才知道他已经有大半年不回家了。他的父亲在一年前就跑到外地与他的一个女学徒同居去了,儿子在高三下半年后学习特紧张,就干脆经常不回家住。老师说我儿子的成绩一直不稳定,时好时坏,平时的成绩也达不上全班的中游水平。我是在高考的前两天才见着他的。仅仅一年,当我看到自己的孩子时真是不敢相信,虽然他个头高了一大截,但双眸却有大多的冷漠与忧郁。我想作为母亲尽可能给予他一点补偿。我特意在考场附近的宾馆租了一间房子住下,天天送他上考场,又从考场把他接回来。但儿子除了默默跟着我外,多一句话也不跟我说。看得出他是对我怨恨在心。我知道这不能怪他,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考上大学。所以这一次我一直等到8月底才出国,我要亲自看到他的成绩下来。但儿子的高考成绩太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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