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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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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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辞也在?”顾香生笑吟吟,“我是否打扰了二位?”
春辞不敢说话,魏临却带了些无奈地笑睇她一眼。
“若是打扰,难不成你就不进来了?”
春辞有些吃惊,从前思王脾气好归好,却从没用过这样调侃随意的语气和他们说话。
“我脸皮厚,反正已经打扰了,便索性打扰到底。”顾香生笑嘻嘻回道,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在旁边找了个席位坐下,望向春辞。“有件事想与大郎商量,正好春辞也在,省得我再去叫人。”
时下女子称呼夫婿,有按照排行来喊的,譬如大郎,二郎,三郎,与下人的称呼一样,也有喊夫君的,都显得亲近,但这是宫里,春辞以为思王妃在人前怎么也会喊一声殿下之类的,谁知她竟全不照规矩来,直接就按照民间夫妻的称呼,而殿下竟然也没有纠正她。
魏临:“何事?”
顾香生:“昨日我问春辞要了长秋殿的钥匙,没想到那里头还有先皇后的遗物,不知将那些东西挑一些送同安,妥当与否?”
魏临颔首:“长秋殿的一切都由你作主,以后这些事情就不必与我说了。”
简单寻常的话却让春辞的心微微一颤,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连先皇后的遗物都可以全部交给思王妃,她再说什么,反倒会让思王觉得是在搬弄是非而已罢?
“春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王妃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思王温言道。
春辞勉强笑了一下:“婢子没什么想说的。”
顾香生:“既然如此,那就先由我来说罢。昨日夏语回来之后,与你说了什么?”
春辞心头一惊,不由抬头,却见思王夫妇二人也正看着自己,忙又低下头:“没说什么。”
顾香生:“她可是怂恿你到思王面前来告状,挑拨离间,说你也是思王跟前有头有脸的人,我不应该一句话就将你掌管多年的事务给剥夺了?”
春辞并非蠢人,在宫中多年,习惯了处处小心,虽无害人之心,可听多了那些害人手段,她也本能地带着一种警惕,此时听见思王妃完全说中,心里便隐约觉得不对起来。
“婢子愚钝,请王妃明示。”
顾香生不答反问:“你与夏语二人是何时入宫的?”
春辞:“永康九年的春天。”
顾香生:“你们是一入宫就被分配到思王身边的?”
春辞此时已经意识到,整件事很可能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思王妃为了争风吃醋,急于树立自己的权威,否则,断不至于连思王也在场。
她仔细回想:“当时婢子先是被分配到尚功局洒扫,帮师傅们打打下手,后来因为师傅赏识而掌了针线,永康十年才进的东宫。至于夏语,是永康十一年才入东宫,据说她先前在李德妃那边,啊,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当时李氏还是婕妤,夏语因故犯错,本来要被遣至永巷的,不知怎的得了贵人青眼,这才被调到东宫。”
顾香生:“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
春辞摇摇头:“年岁太过久远,记不起来了,也许夏语没有说过。”
顾香生与魏临相视一眼,前者放柔了语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与思王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才将你叫过来问话,为的便是让你知晓来龙去脉,免得为人利用而不自知。”
魏临的话则更直截了当得多:“夏语在我身边多年,一直战战兢兢,无不尽职,我本不欲与她计较,但她如今越发不安分了,受了幕后之人的教唆,便来挑拨离间,想通过你将长秋殿搅得一团混乱,我却不能饶她,你回去之后也不必露出声色,只看能否将夏语身后之人牵出来,我便能为你记一大功。”
顾香生笑道:“就算给殿下当侧妃,说到底仍旧是侧室,怎么比得上自己当家做主来得舒爽?今科春闱中有许多年轻进士,俱是一时俊杰,你是殿下面前有头有脸的宫女,即便要嫁人,那也得是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地入门才好。”
二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有春辞插嘴的余地,她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忙伏身唯唯道:“必不辜负二位殿下信任。”
……
长秋殿活计不多,很多事情更不需要大宫女亲自动手,夏语找了个借口再小屋里躲闲,实则惴惴不安来回踱步,好不容易才等到春辞归来,忙迎上前:“如何,殿下与你说什么了?”
春辞摇摇头,露出些微黯然:“殿下说如今长秋殿内外俱由王妃作主,让我以后不要拿此事去叨扰他。”
夏语一愣,顿足道:“没想到殿下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春辞忙掩住她的嘴:“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这样心直口快的夏语,实在很难想象她竟然是安插在思王身边的棋子。
想及此,春辞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幸好夏语没有发觉,依旧在为春辞抱不平:“殿下怎能如此,你才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呀!”
春辞再多心事,也被她说得扑哧一笑:“照这么说,杨谷才是跟在殿下身边最久的!”
夏语撇撇嘴:“杨谷又不是女的,怎么能算?”
她随即压低了声音:“不瞒你说,我觉得这事真有些蹊跷。”
春辞诧异:“蹊跷什么?”
夏语:“殿下先前备受陛下冷遇,连从前东宫的师傅们都被遣散了,怎么境况忽然又好了起来,现在想想,应该是从向陛下建言出兵伐吴的时候就开始了。但事情怎么就那么巧?那个原本已经死在沙场的吕诵,忽然间又活了,还立下大功,殿下是不是早就留有这招后手,才向陛下建言的?听说思王妃与吕诵的妻子是亲姐妹,殿下娶她,会不会也因为其中这层关系?”
春辞心头一动,嘴上却道:“你可莫要胡说,我看思王与王妃感情甚佳,应该不是这样的,再说陛下赐婚,思王哪里能预料?”
夏语眨眼:“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但这里头的缘由,想想也觉得了不得呢!”
二人又聊了几句,正好小宫女来请示事务,便都各自散去干活了。
一天匆匆而过,用过简单的晚饭,春辞像往常一样躺在榻上。
与她同屋的是夏语,但夏语晚饭后就被思王妃叫去了,至今还未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训斥。
今日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荡,春辞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眼看窗外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复又爬起来,穿好鞋子,披上外裳,朝外头走去。
这个时辰,往常只有思王书房的烛火还亮着,但自从思王成婚之后,一连几个晚上,书房再也没有亮过,寝殿的方向也静悄悄的,像是主人家已经睡下了。
那夏语呢?
难道已经被处置了?
春辞不敢深想下去,她在原地站了足足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凉风吹来,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这才醒过神,咬咬牙,没有回屋,而是沿着墙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春辞发觉有些不对劲。
往常长秋殿人再少,守卫总还是有的,但今晚不仅听不见宫卫的脚步声,连远处隐隐绰绰的光亮都消失了,若不是天上还有繁星点点,几乎要令人伸手不见五指。
春辞一只手按着宫墙,借着手心传来的冰凉让自己得以冷静思考,想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往回走。
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却多出一双眼睛,令她差点心跳停顿,尖叫出声!
但她没能来得及这么做,因为这个时候,她的口鼻已经被紧紧捂住,双手也被人牢牢钳制,丝毫动弹不得!
白天还与她喁喁私语的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虽然春辞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听出那语气里蕴含的失望。
“春辞,我没想到,王妃说的是真的,你果真背叛了思王。”
……
“春辞已经被拿下了。”杨谷过来禀报结果,顺道命人重新点起烛火。
魏临嗯了一声,不单是他,顾香生的衣裳也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春辞是永康十年到我身边的。”他叹了口气,“那时候见她行事恭谨低调又手脚勤快,就慢慢地重用起来,他们这些人,包括杨谷,都是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杨谷我是没法子了,但春辞和夏语她们,我曾想过,再过两年,就为她们找门好亲事嫁出去。”
顾香生俏皮道:“难道不是将她们收拢在身边?调教得这样好还要嫁出去,岂不便宜了别人?”
气氛有些凝滞,王妃还这样说,岂不令殿下心中更加不快?
杨谷悄悄抬眼,却见魏临抿了抿唇,喜怒不辨:“你就知道打趣我是不是?”
顾香生:“哪有,我明明是正经发问!”
魏临:“那好,反正还有个忠心耿耿的夏语,我择日就向阿爹请求将她册为侧妃,你可满意了?”
杨谷心一紧,正犹豫不知该不该打个圆场。
顾香生:“满意是满意了,不过一个太少,是不是得再多几个,还算好事成双?我身边还有诗情碧霄,容貌也堪称清秀,不如思王殿下一并纳了?”
虽是这样说,嘴角却禁不住泄露一丝笑意。
魏临好气又好笑:“你继续气我罢!”
成婚之前,只有他捉弄她的份,几曾想过对方还是个促狭鬼?
杨谷见两人不是真吵架,只是在打情骂俏,不由偷偷放下心。
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魏临敛了笑容,对他道:“此事不宜张扬,你连夜审问罢,看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杨谷应声离去。
顾香生有点担心:“会不会打草惊蛇?”
魏临摇摇头:“若春辞还可用,我不介意放她一条生路,让她继续为对方传递消息。”
顾香生明白了,魏临的意思是想让春辞做双面间谍。
“也许是我弄错了,春辞在你身边多年,理应不会轻易为人收买……”
养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人,要说魏临一点都不介怀,那肯定是假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有数,当初从东宫迁过来时,这里就已经清掉一批人了,我以为剩下的这些应该忠心无虞,没想到还是出了一个春辞。”魏临道,“她平日从不张扬,连我和杨谷都没有察觉,若非你心细如发,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
顾香生:“我也只是起了疑心,稍微试探两句,没想到她心中有鬼,忍不住就要去通风报信。”
且不提之前的蛛丝马迹,单论一点:春辞和夏语差不多前后脚进宫,两人的感情很好,就算顾香生当着春辞的面怀疑夏语,春辞也应该为夏语辩护几句才是,但春辞却没有那么做,想来也是正好希望魏临他们能转移目标,不要怀疑到自己身上,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是暴露了自己。
魏临:“现在你晓得了,我这里就是个龙潭虎穴,就算没当太子,身边也多的是妖魔鬼怪,你在我身边,说不得还要经历许多次背叛。”
顾香生眨眼:“那我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魏临笑道:“自然是来不及了。”

  ☆、第56章

为什么自己在思王眼里是可疑的?
春辞到现在还浑浑噩噩,一团混乱。
长秋殿的人没有将她拉到永巷,也没有将她绑起来,她依旧完好无损地跪坐在席位上,对面则是杨谷。
小屋里只有他们二人。
杨谷道:“说罢,事到如今,抵赖也无甚意思,倒不如痛痛快快认了,你我相识数载,如今也未酿成大祸,我或可在主人面前为你求情几句,令你从轻发落。”
春辞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夏语比我还可疑,若非她怂恿我,让我去找思王告状,我也不至于,不至于……”
杨谷接下她的话:“不至于急着半夜去通风报信?”
春辞讷讷:“我没有……”
杨谷脸上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反倒很耐心为她释疑:“夏语早就一五一十全招了。她一开始的确很为你抱不平,所以私底下没少说王妃的不是,但后来,她与你说的与吕家有关的那些事情,却是经过王妃的授意。”
春辞脸色越发苍白,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杨谷:“原本一开始我们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你知道你是在哪里暴露了么?”
春辞抿着唇没说话。
杨谷道:“长秋殿所有箱子的钥匙,一直都是由你掌管,包括先皇后的遗物,殿下也全都交给了你,从未过问半句,可见对你信任有加,照理来说,以你的谨慎,就算添减了什么东西,你也必然会上报,但这次王妃拿过钥匙清点之后,对比物品单子,却发现其中少了一对鸳鸯玉佩。”
鸳鸯图案的饰物,多是寄寓夫妻和顺,举案齐眉,春辞故意拿走鸳鸯玉佩,这是希望能引起顾香生的疑心,让她觉得玉佩被思王拿去送人了,若能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那自然最好,就算不能,起码也可以在顾香生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早已笃定,顾香生年方十五,刚刚嫁入皇家,面对新夫婿和陌生的环境,肯定会选择隐忍下来,再慢慢探查丈夫是否像益阳王那样,与身边宫婢有染,就算有所怀疑,肯定也不会这么直愣愣地跑去质问,却没想到思王对顾氏信任至此,连物品清单都直接交给对方。
夫妻之间,竟是半点猜疑也无?
杨谷摇摇头,脸上带着惋惜:“你想走玉阶的老路,却也不想想,殿下不是益阳王,你也不是玉阶。思王信重你,是因为你做事认真老实,你怎能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又是何苦?”
“为何不是夏语?”春辞慢慢道,带了一丝不甘心:“我不过是出了一点纰漏,何以就认定是我?”
杨谷:“若夏语有问题,她不会在王妃面前主动将出宫的机会让给你,反而会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出宫以方便传递消息。”
“还有,之前王妃问起你二人入宫时间时,你在言语之间,千方百计为自己开脱,反将夏语推上风口浪尖。你俩素来情同姐妹,你这样的行事,根本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你想让夏语当你的挡箭牌,借以隐藏自己。”
“但你太心急了,急着去通风报信,若你能耐得下心,那些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殿下也不会因此就定了你的罪。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
春辞的眼底逐渐漫上湿润,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伤害殿下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她掩面哭了起来。“阿弟欠了赌债,是他们帮着还的,阿娘又病了,我不敢拿这些事来烦扰殿下,我,我也是没法子……”
杨谷气笑了:“你无非是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正好借着对方的幌子来行事罢了!”
他言辞犀利,春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道:“他们答应过,只让我做些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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