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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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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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面色难看。
顾香生没有理会她们狗咬狗,只淡淡道:“我原不原谅的,于大局也无所助益,此事自有太夫人定夺,舅母不必代表妹道歉了,香生受不起。”
袁氏又将恳求的眼神投向许氏:“阿菱……”
被顾家赶出去另觅住处是小事,袁氏怕的是顾家就此与他们一刀两断,此事若传出去,别说二儿子的前程名声毁于一旦,就是大儿子只怕也要受连累,更别说许笙了,到时候别人一提起许家,就会想到他们用卑鄙手段逼婚的笑话来。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许氏避开她的眼神,只蹙眉道:“嫂嫂如何能干出这种事来,阿笙是你的女儿,四娘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将心比心,还请嫂嫂勿须多言。”
连最有可能帮自己说话的人都不肯开这个口,袁氏终于绝望了。
焦太夫人还未回来,但有她跟前的赵氏坐镇,连许氏都不敢轻言退场的话。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所有人,包括许茂,都待在一个屋里,虽说四周都放着冰块,外头也有凉风袭来,众人仍旧觉得手心和背部阵阵冒汗,湿透夏衫。
也不知过了多久,焦太夫人才终于在仆妇的簇拥下回来。
“先前阿许说让你们在这里寄住一段时间,直到许大郎和许二郎考完春闱,当时我也是心软,觉得亲戚一场,没道理不答应,没想到竟给顾家招了一头白眼狼。”
出乎意料,焦太夫人的语气不复之前凌厉,口吻平和许多,不知是否因为出去一趟,多了缓冲的缘故,也并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了。
这让袁氏以为出现了转机。
她连忙接道:“太夫人,我们这就搬出去,此事的确是阿笙的不是,也因我管教不严的缘故,我在这儿给您赔罪了,不过大郎和二郎与此事干涉不大,还请您……”
袁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以焦太夫人的精明,如何会猜不到她要说什么。
她摆摆手,阻止袁氏继续说下去。
“此事,顾家也脱不开干系,即便是为了顾家人的颜面,我也会下禁口令,你不必担心许大郎他们的前程。”
袁氏又是羞愧又是后怕:“多谢太夫人慈悲。”
焦太夫人道:“阿赵,你随许家娘子去看看有什么行李需要帮忙收拾的,顺道帮他们在外头寻个客栈安顿下来。”
赵氏:“是。”
袁氏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忙带着儿女起身告辞,许笙还想说什么,却被袁氏一把捂住嘴巴,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余下全是顾家人,许氏请示:“阿家,今日孩子们都乏了,不如就此散了罢?”
“且慢。”焦太夫人道,“方才梁尚书前来,说了一件事,是与四娘有关的,你们也顺道听听无妨。”
众人一听,都很意外,忙凝神倾听。
焦太夫人终于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陛下有意纳四娘为思王正妃,梁尚书此来,正是奉帝命前来提亲。”



  ☆、第44章

“啊!”
“啊!!”
这可不单单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而是好几个人同时发出来的,可见众人始料不及,惊诧莫名。
至于当事人顾香生,就更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了。
她的表情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民间婚事有六礼之说,皇室也差不多,顶多是在某些环节上加以细化或扩大。
在承袭前朝规制的基础上,本朝亲王纳妃也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首先是纳采,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提亲,皇帝颁旨,顾家自然不可能拒绝,但皇帝也要顾及顾家的面子,象征性地派礼曹尚书过来征询一下意见,备上雁礼求婚。
等顾家收下诏书,就可以进入问名和纳吉阶段了,也就是将顾香生的生辰八字要过去,让司天监的人与思王的生辰八字进行卜算,看他们俩是否八字相合,如果得到的是吉兆的话,皇家那边便会派人来下聘了。
虽说时下有“三月三鬼怪出”的说法,但皇帝既然都已经派礼曹尚书过来了,那就证明皇家并不在意这个说法,之后的问名和纳吉也只会是像民间那样走走形式罢了。
毕竟这天底下的夫妻成婚之前,不可能每一对在卜算上都得到吉兆,更多的人会采取规避的方式:篡改生成八字或者多卜算几次,以求得到个好结果。自己心理上过得去就可以了,很少有人当真因为在这上头遇到阻碍,就干脆另找对象,连婚也不结了,这样只会亲家变仇家。
从焦太夫人的语气来看,这一趟她必然是已经收下梁尚书带过来的手诏。
果不其然,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将诏书递给许氏。
“你是四娘的母亲,理应看一看的。”
许氏接过手诏,轻声念了出来:“配德元良,必俟邦媛,秘书少监顾经四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作俪藩闱,实惟朝典。可思王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及至听到许氏念出上面的内容,众人这才渐渐回过神,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顾家四娘子顾香生,是真的要嫁入皇家,成为思王妃了。
顾画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自己还在嘲笑并诅咒顾香生嫁不到好人家,下一刻,对方所嫁的门第,就已经远远超过自己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见了面还要向对方低声下气地跪拜,她就脸色煞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人反应过来,纷纷向顾香生道喜,恭贺之言不绝于耳,连许氏这个当母亲的,素来与女儿感情淡淡,此时眉梢也带着喜色,看向顾香生的眼神几乎能柔出水来。
唯有顾画生恍惚出神,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夕。
然而焦太夫人没有因为她失魂落魄就放过她:“二娘的所作所为,虽说今日只在顾家,然则若一经传出,顾家将颜面扫地,是以在她出嫁之前,我会安排她先寄居城外影梅庵,等出嫁前夕再回来。”
太夫人这样说,显然是已经下定主意,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顾琴生本还有点心软,准备为顾画生求情,被祖母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登时不敢再开口了。
顾画生满脸惊恐:“阿婆,我不要去那里!我会乖乖的,我不会再惹事了!您饶了我这一回罢!”
焦太夫人:“我已经绕过你一回了!上回东林寺的事情,我本可以直接将你送往庐州乡下,可我还是网开一面,还亲自去见吕家娘子,赔尽老脸,为你挽回一桩婚事!可你呢?你非但不知好歹,还贼心不死,竟敢怂恿许笙去暗害四娘!许笙固然年幼无知,可你这从中煽风点火的,也是该死!”
顾画生伏地哭道:“我只是不想嫁去吕家,心里难过,所以才会一时糊涂……阿婆,我知错了!”
“一时糊涂?”焦太夫人冷笑:“你糊涂得够久了!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我若直接将你送去庐州,当初也不至于闹出这等丑事来,幸好许家投鼠忌器,也要为儿女着想,肯定不敢大声张扬,否则今日之事若是闹出去,顾家也讨不了好去,这一点,想必你们都心知肚明。”
众人与她的目光一对上,都不约而同低下头。
在顾家,焦太夫人有着绝对的权威。
她又对顾画生道:“只要你在庵中好好反省,跟吕家这桩婚事就不会取消,否则,你若是再敢做出什么事来,我会直接修书一封给吕家,说你暴病而亡了。生,还是死,你自己选择。”
顾画生打了个寒噤,连抽噎声也小了许多。
焦太夫人冲着赵氏微微颔首,后者很快让仆妇将顾画生带了下去。
没了顾画生,场面似乎也显得不那么紧绷了,焦太夫人稍稍缓和了神色:“再过一个多月,大娘就要出嫁了,接下来的一年里,顾家约莫是要喜事连连的,大家肯定也会跟着累一些,你们要养足精神,尤其是大娘,届时欢欢喜喜出嫁,阿婆才会放心。”
顾琴生红了双颊:“孙女让阿婆费心了……”
焦太夫人笑道:“一辈子的大事,费点心算什么,我巴不得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亲就赶紧给我多生几个外孙呢!”
许氏跟着凑趣:“阿家说得是呢,等大郎媳妇也生了孙子,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焦太夫人含笑看向小焦氏:“你阿家的话,你可听见了?”
小焦氏方才还跟着打趣顾琴生的,此时却也只能红着脸讷讷无言。
焦太夫人:“好啦,我有些乏了,你们先下去罢,四娘留下来,我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众人便都齐齐告退。
顾香生见焦太夫人面露疲惫,关切道:“阿婆若是身子不适,不如改日再说罢?”
焦太夫人微微摇头:“不知怎的,我这阵子总是胸闷头疼,也不单单是今日被二娘气着的缘故。”
顾香生:“不若请大夫来看看罢?”
焦太夫人:“不必了,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会开那些苦得要命的药,喝了也不见起色……不说这些了,你坐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待顾香生在她身旁坐下,太夫人便拉着顾香生的手道:“怎么,很意外是罢?”
顾香生点头苦笑:“何止是意外,简直都吓得魂飞魄散了!”
焦太夫人嗔道:“净会胡说!这是你的喜事,也是一辈子的大事,哪里来的魂飞魄散,真是童言无忌!哎,其实非止你没有料到,我也没有料到,本以为陛下只是在开玩笑,谁知他竟真要将你配给思王!”
顾香生道:“孙女直至此刻,还有些心神未定,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还请阿婆给我说道说道。”
焦太夫人:“若是放在思王未废之前,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当时思王即为储君,那太子妃的位子,也未必轮得上你,如今对你而言,却是好坏参半。”
顾香生不解:“此话怎讲?”
她本以为,以焦太夫人谨慎不站队的原则,反而会觉得当思王妃比当太子妃更加低调安全呢!
焦太夫人一语道破天机:“若思王从头到尾都是思王,将来身登大宝的另有他人,你觉得他到时会是个什么处境?”
顾香生低低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魏临身为嫡子,又是长子,还曾经当过太子,从名分的正统性来说,就算刘贵妃当了继后,益阳王魏善也未必能超越他。
不管谁当了皇帝,只要不是魏临,他的身份对皇帝而言都会是一根眼中钉,肉中刺。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魏临没有争储的心思,远远避开,但如果有人想造反,立马就可以打着他这面旗号来扯虎皮做大旗。
换而言之,如今不当太子,魏临的处境反而更为险恶了。
想及此,顾香生不由抽了抽嘴角:“那您还说是喜事呢,被您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嫁人了!”
焦太夫人笑道:“我又不是吓你,只是将情况摆出来,让你心里有个数,再说嫁不嫁,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没等顾香生哀叹前途黯淡,她又道:“陛下既然让你嫁给思王,看中的不仅是咱们顾家不掌权,门第与思王般配,而且必然也是因为你那日在游猎上的出色表现,令陛下多有赞赏。从这一点来看,陛下对儿子还是关心的,否则大可挑三娘或其他人,何必选你呢?”
顾香生苦笑:“您说了半天,我反倒更忐忑了!”
焦太夫人:“傻孩子,争是不争,不争是争,所谓危机,其实也是机遇。换了二娘,可能还听不明白,但是你,我并不担心。太子虽然被废,但陛下也并非无情到底,你与思王成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外头可能会有许多风言风语,不过这些,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顾香生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但她习惯于有问题就当面问清楚:“阿婆的意思是,让我帮助思王……?”
焦太夫人摇摇头:“路要怎么走,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是个有主见的,就算我说什么,等你回头反应过来,也未必就会听,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局面给你说明白,以后你才能走得更顺利一些。”
顾香生心中感动,又有点惭愧:“孙女不懂事,从前还总惹您生气……”
焦太夫人笑道:“好啦,别说你,你们个个都没少惹我生气,就连你爹……算了,我都懒得说他了,不过你须得记得,世间之事,总难两全。你外柔内刚,凡事太过苛求,最后容易伤人伤己。像上回救夏侯渝,本是好事一桩,但你救了他之后,非但不带他去陛下面前,反而一走了之,若有人想参你个御前失仪,也绰绰有余。所以许多事情,往后还得做得更圆滑些,宫中情势,只会比顾家复杂百倍,许多人也许怀着二娘那样的恶意,却不会像二娘那样愚蠢,你必须要步步小心,才不会被绊倒,因为一旦摔倒,就未必有机会重新爬起来了。”
说罢,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形容得过于恐怖了,生怕将顾香生吓坏,便安慰她道:“别担心,如今还未订下婚期,起码也得明年才能出嫁,这些日子你就跟在我身边,多看看,多学学,总不会有错的。”
顾香生答应下来,还想再问什么,便见焦太夫人捂着额头,不由吓了一跳:“阿婆,您没事罢?我去喊阿赵!”
焦太夫人:“哎哟,别喊了,她一进来,肯定又是一惊一乍,疼是一阵阵的,等这阵子过了就没事了!”
顾香生还是不放心:“那明天一定要找个大夫来瞧瞧才行!”
焦太夫人:“好好,你快赶上阿赵那样啰嗦了!今日我就不留你了,想必你心里还没缓过劲来,先回去好好歇着罢,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今日许笙邀请顾家姐妹去玩的事情,李氏自然也是知道的,但直到下午时分,她还未看见顾眉生和顾乐生回来,心里不由奇怪,还询问左右:“平日里也没见三娘五娘和她们玩得这样好,难不成真是年纪相仿的人在一起要更投缘些?”
在她近前伺候的仆妇笑道:“这还用说么,三娘她们还小,自然愿意和同龄的女孩儿多待在一起,否则若只有两姐妹,日子久了也难免寂寞,可惜上回品香会之后就没有什么乐子了,不然她们还可多去玩玩!”
李氏嗤笑:“这还叫没什么乐子?如今京城的宴会已经比我年轻时要多得多了,那会儿哪里有什么品香会!我啊,宁可三娘五娘她们出门多找些玩伴,也不愿她们成日与顾家大房的人厮混在一起!”
仆妇道:“也不知许家娘子他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李氏撇撇嘴:“谁知道呢,最快也要等许家大郎二郎考完再走罢,若是人家脸皮厚,想继续住下去,只怕我那嫂嫂也不会拒绝的,谁都知道她可是天下第一老好人呢!”
仆妇骇笑:“不至于罢,若是那两位考不上,难道还有脸继续住下去么?”
李氏:“我瞧那两人好像是个用功的,说不定最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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