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香- 第17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此情此景,她也只能一声长叹,心下唏嘘。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像长公主这样的心情,更多人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皇帝眼看就不行了,他虽然属意夏侯渝,可夏侯渝眼下并不在这里,外面藩王们又咄咄逼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打进来,到时候老皇帝不济事,新君又未立,群龙无首,很容易生出更大的乱子。
  “陛下如今重病在床,如何能到城上视事,那些藩王叫嚣明日就要攻城,情势紧急,此事当如何了结,长公主,于相,还请赶紧拿个主意才是!”一名宗室开口道。
  “是啊是啊!当务之急,我看还是先推出一位监国摄政的人选来罢,有了主心骨,大家才好做事啊!”其他人附和。
  “依我看,谨王人品端庄,老成持重,又有办差经验,是最适合的人选了。”说这句话的人姓叶名昊,官居户曹尚书,与滕国公冯家乃是姻亲,母亲也是宗室女,如此一来,他就既是文臣,又与宗室走得近,属于两边说话都有些分量的人。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道:“这不妥罢,陛下还在,哪里需要什么监国?有什么事,让于相先处理就是了,陛下既然说了让五郎回来,就等五郎回来再说。”
  叶昊道:“长公主此言差矣,藩王要见的是陛下,于相出面又有何用?”
  长公主怒道:“现在五郎还未回来,你说这些有何用,大不了我亲自去城门处见他们,与这些乱贼说个清楚,行不行!”
  叶昊拱手:“公主息怒。陛下病重,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老人家甚至当着我们的面,说要找皇后,可我们都知道,皇后早已亡故,陛下如今怕是心神迷乱,不能自已,他所说的话,自然也不能作为凭据,只有将遗诏拿出来宣读,一切才能明了。”
  事已至此,于晏不能不开口:“陛下早有吩咐,遗诏要等肃王在场的时候,方可宣读。”
  乐正擦干眼泪站起身:“好教各位贵人知晓,早在几日前,奴婢便奉陛下之命,去寻肃王回来,如今想必肃王已经在路上,且再等等,说不定很快就能到了。”
  滕国公冯朝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于相与乐内监,先到承香殿将遗诏拿过来罢,待肃王回来,即可宣读。”
  夏侯洵待要说话,却被冯朝一个眼色制止,后者又道:“不过在那之前,为防藩王久等不耐,我也赞成先让一位皇子出面暂代监国之职,以安人心。”
  冯朝身为滕国公,说话分量比叶昊还要重上几分,连长公主也不能不考虑他的话。
  这时外面来了人,说是藩王们已经兵临南门,正在城外鼓噪,说是要见陛下,否则明日寅时一过,就要开始攻城了。
  长公主大怒:“钟锐何在!”
  钟锐:“卑职在!”
  长公主:“你这便带人去城门上,若有人敢攻城,当即格杀勿论!”
  叶昊忙道:“此事万万不可,这些藩王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想见陛下,若陛下能露面,他们自然再无借口,若还攻城,自无道义可言,王师替天行道,人人拍手称快,若我们不分缘由便开打,百姓们还会以为宫里当真出了何事,我们才秘而不宣的!”
  冯朝也道:“不错,如今陛下病情不明,万事以稳妥为上,既然陛下有交代,一切等五殿下回来再说,那我们就等一等,在此之前,得先有个人出来主持局面。”
  长公主被他们说得心烦意乱:“暂代监国就暂代监国,总得先有个人出去应付了那些趁火打劫的贼子才行!”
  冯朝道:“诸皇子中,七殿下最为稳重,可担此任。”
  长公主不是不知道,叶昊和冯朝都向着夏侯洵说话,但现在他们只是想要夏侯洵暂代监国,并没有违逆陛下的意思,谁也挑不出个不是,恰恰相反,如果夏侯渝回来,当真继承了大统,他反过来还得感谢夏侯洵在这段时间的功劳。
  她扫视了周遭一圈,乐正正在龙榻前与太医小声说着话,一心扑在皇帝身上,无暇旁骛,最有发言权的尚书令于晏,与兴国公刘聃,此时却垂眉敛目,不发一言,其他人,有些分量的,大多倾向夏侯洵,一部分人保持中立观望态度,还有一些支持夏侯渝的,都是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虽说能出现在这里的,品级都不会低到哪里去,但比起其他人而言,这些人的分量就有些微弱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打从前朝起,在朝为官也好,两姓联姻也罢,事事都讲究门第出身,虽然大家嘴上说英雄不论出身,有才不论贫富,但事实上门第阶级观念一直根植人心。
  像夏侯渝,即便皇帝抬了他母亲的身份,可谁都知道,他生母不过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宫婢,因为受了恩宠才飞上枝头,能够追封贵妃,也是沾了儿子的光,假若现在夏侯渝能认在皇后名下,支持他的宗室可能会更多一些,但他没有,更有他在魏国长大的经历,所以大家心中难免对皇帝的决定不以为然,觉得夏侯渝更像南人,而非北人,对他缺乏认同感,而宁愿选择夏侯洵。
  长公主见状,不由暗暗叹息,终于让了一步:“罢了,你们说怎样就怎样罢!”
  监国的人选就此确立下来,此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劝退藩王的事情是当务之急,虽然夏侯洵很想留下来等到皇帝再次苏醒,但他还是不得不临危受命,带上人就往外走。
  临走前,他寻了个机会,将冯朝悄悄喊到一旁:“舅父,你给我透个口风,遗诏上面,写的到底是不是五兄?”
  他虽然唤冯朝为舅父,但夏侯洵的母亲并不是冯朝的亲妹妹,只能算是远房表妹。
  冯朝摇摇头:“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当初陛下当着我们的面,将匣子上了四重锁,并将钥匙分别交给我、刘聃、于晏三人,少一个人,那匣子都打不开。”
  夏侯洵心头冰凉:“这样说来,我是全无希望了?”
  冯朝一笑:“其实也未必,若夏侯渝不能及时赶回来,匣子又彻底烧毁了呢?”
  夏侯洵心头一跳,继而狂喜:“难怪舅父先前一直胸有成竹,原来是早有谋算!”
  冯朝拱拱手:“胸有成竹不敢当,但我既然已经说了要全力帮助殿下,自然是要说到做到,你我之间远比夏侯渝亲近,我不助你,又能帮谁呢?”
  夏侯洵道:“那于晏和刘聃那边……?”
  冯朝笑道:“刘聃是个老滑头,陛下在时,他自然一切听陛下的,陛下不在了,他肯定靠向强者,皇后没有留下子女,他们家又没有当皇子的亲外甥,他帮谁不是帮呢,就算不明确倒向我们,肯定也不会主动出面和我们作对的。至于于晏,如果匣子都毁了,单凭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夏侯洵大喜,忍不住抓着他的手:“有舅父在,我大事可成!”
  冯朝:“殿下放心,你自去罢,这里有我,你若能劝服藩王们退兵,这又是一桩天大的功劳,到时候陛下一去,匣子没了,我们先下手为强,拥立你为新君,夏侯渝就算活着回来又能如何呢?”
  夏侯洵深深一拜:“那一切就托付给舅父了!”
  心头大石落下,他连走路的步伐也坚定几分。
  冯朝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并未转身入内,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
  夏侯洵带着人出了宫门,直奔南门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心头便已经盘算好了:先劝住那些藩王,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宫内,再以藩王施压,让长公主等人听话,至于夏侯渝那边,他与冯朝早就商议好,派人在他回京的必经之路上伏击,就算不能要了他的命,也必让他身受重伤,拖个十天半月,让他无法及时赶回来,以皇帝现在的身体,肯定拖不了太久,等夏侯渝回来时,一切为时已晚,大局底定。
  但如果在此期间,陛下又醒过来,并且亲口说要夏侯渝继位呢?
  不,绝不能让人醒过来,只要皇帝神智清醒过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想及此,他心里霎时浮现出一个阴险而大胆的想法。
  先等等看,等等看再说,夏侯洵深吸了口气,对自己道。
  现在局势于他有利,有滕国公和叶昊等人站在他这边,还有那些宗室官员,只要夏侯渝没在这个时候出现,皇帝又开不了口的话,就算于晏和长公主反对,只怕也无济于事。
  随着马蹄声踏踏,夏侯洵的心头渐渐安定下来,他两腿一夹马腹,又驱策马匹奔得更快一些。
  临近城门时,前方的喧哗鼓噪声越来越大,间或居然还有隐隐的欢呼声。
  夏侯洵拧起眉头,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你去前面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对随从道。
  随从领命而去,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夏侯洵不想再往前走了,便下令原定待命,跟在他身旁的钟锐张了张口,原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
  夏侯洵没瞧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视,还在找话题与对方搭话:“钟将军这些日子守在陛下身边,人看着都清减了不少,你职务繁重,还要多多注意身体才好啊!”
  金吾卫守卫皇宫与京城各门,重要性不言自明,但钟锐之前并不与哪个皇子走得特别近,让夏侯洵想跟他拉近关系都无从下手。
  钟锐淡淡道:“多谢殿下关心。”
  夏侯洵还待再说的一大堆话霎时被钟锐不咸不淡的态度给堵住了,只好讪讪住嘴。
  他们并未等太久,那个去查看情况的随从很快就回来了,还给夏侯洵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殿下,肃王妃正在那儿,据说她上了城门楼,还,还……”随从跑得气喘吁吁,话也说得不连贯。
  夏侯洵听了又急又怒:“还什么,谁让她跑去那里的!”
  随从:“还一箭将端王的脑袋给射中了!”
  夏侯洵完全呆住了。
  钟锐看了他一眼:“殿下,现在该如何?”
  夏侯洵回过神,犹有些不敢置信:“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胆大包天!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他也顾不上钟锐了,当即大喝一声:“都随我前去看看!”
  众人还未动身,前方便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我家娘子说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杀不得的?七殿下如此紧张,莫不是跟叛贼有什么勾连?”
  伴随着这个声音,前方出现一行人,为首的是两名骑士开路护卫,其中一个女子,便是刚才说话之人。
  后面是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则有护卫随行,浩浩荡荡,前呼后拥。
  车队在夏侯洵他们不远处停下,帘子掀开,里面出来一人,正是顾香生。
  她对夏侯洵与钟锐点头颔首致意:“七郎和钟将军来得正好,那些贼子在城外喧哗闹事,我已将为首之人射杀,群龙无首,如今他们正慌乱得很,余下的事就交给两位了。”
  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自己不是刚杀了个人,而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即使大腹便便,但她给人的第一印象,肯定不会注意到她的肚子,而是她周身的气势。
  夏侯洵完全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自己好好布置的局面被顾香生毁了一环,心头愤怒无以复加,只恨不得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将这个女人掐死。
  “陛下命我平乱,嫂嫂却越俎代庖,这是何意?”他冷声道,“外面那些可是藩王,是朝廷亲封的藩王,更是大齐的宗亲!你说杀便杀了,难道以为仗着你是肃王妃的身份便可横行无忌,肆意杀害藩王,该当何罪!”
  顾香生淡淡一笑:“七郎也不必急着给我扣帽子,这些人顶着藩王的名头,在外面叫嚣闹事,威胁陛下,这不是乱臣贼子又是什么?方才我侍婢已经说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我不杀,别人也要杀,难不成七郎不杀?你不提他们与谋逆无异的行径,反而口口声声称他们为宗亲,难不成还准备为他们辩白?”
  夏侯洵恨声道:“该如何处置,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横加指责,在陛下没有定他们的罪名之前,他们就是宗亲!你擅作主张,就跟我入宫去向陛下请罪罢,侍卫何在,将她拿下!”
  “慢着!”钟锐出声阻止。
  夏侯洵:“钟将军这是何意!”
  钟锐慢慢道:“窃以为,肃王妃所为,并无不妥。”
  夏侯洵冷冷道:“这么说,钟将军也是打算违抗命令了?”
  钟锐还未回答,顾香生就笑道:“谨王何必为难钟将军,即便你不说,我也是要入宫的。”
  夏侯洵:“闲杂人等,非皇命不得入宫,更何况是杀害藩王的有罪之人!”
  他言语冷淡,实是对顾香生的观感已经厌恶到了极点,连表面文章都不愿作了。
  顾香生也不动怒,笑吟吟道:“陛下还未发话呢,谨王倒先将我的罪治了,难不成陛下传位于你了,如此我倒是要跪下来喊万岁才是!”
  她也没等夏侯洵说什么,转身入了马车,又在马车内说了声“走”,车队便往宫门处开进。
  夏侯洵原先拦住,可对方行动太快,还未等他下令,旁边钟锐便道:“让道!”
  他带来的人闻言纷纷避让到一旁,只剩下夏侯洵和他带来的几名随从侍卫,总不能螳臂挡车,他只得调转马头往旁边让开,眼睁睁看着顾香生离去。
  “她杀了端王,钟将军为何视而不见!”他扭头质问钟锐。
  钟锐面露难色:“她毕竟是肃王妃,总不能寸步不让罢,殿下是龙子龙孙,自然无妨,卑职安敢冒犯?”
  夏侯洵也顾不上与他扯皮,他更担心顾香生入宫之后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赶忙就想追上去,便急急对钟锐道:“宫门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宫里看看,免得妇人无知,冲撞了陛下!”
  钟锐忙道:“有殿下在,卑职如何敢擅作主张,如今端王身死,其他藩王还不知会不会趁机攻城,还请殿下亲临指挥才是……”
  但他话还没说完,夏侯洵就已经策马朝顾香生他们的方向追了上去,将钟锐远远抛在身后。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看看?”长史询问。
  钟锐摇摇头:“宫里有乐内监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咱们先将那帮藩王镇住再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