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香-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人,颇有些气急败坏了。
  但顾经也有自己的理由:“母亲此言差矣,他们明着是要请立皇后,若是成了,下一部就该请废太子了!”
  焦太夫人一拍桌案,旁边的人冷不防都被她唬了一跳。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掺一脚!皇家的事是咱们能掺和的么!”
  顾经道:“程家严家不也掺和了么,开国时我们顾家与他们也是相提并论的,何时沦落到需要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焦太夫人怒道:“那是因为程家和严家有兵权,我们顾家有吗!”
  顾经道:“我不这么看,当今陛下是个有主意的人,程家严家有兵权,尚且不担心陛下忌惮,我们顾家什么都没有,一个富贵空壳子怕什么?今日我说了那番话之后,陛下当即就赞同了,这说明我的一腔忠心陛下也是看到的,而且陛下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废太子,要不然怎会赞同我的话呢?”
  焦太夫人叹气:“那你想过没有,你这话一出,支持益阳王的人不敢非议陛下,却要迁怒于你了,你当这个出头鸟,究竟有什么好处?”
  顾经不以为然:“陛下正值盛年,益阳王也好太子也罢,最后还不是要陛下说了算,益阳王年不过十四,刘氏又是一介深宫妇人,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母子俩的政治观点从根本上就不一样,焦太夫人见与他说不通,简单粗暴道:“总而言之,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在朝堂上乱发话,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你父亲辛辛苦苦挣下的基业呢!”
  顾经年近不惑,堂堂一个定国公,却被母亲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也很是拉不下面子,文人脾气一上来,他随意拱了拱手,权且当作行礼,拂袖便走了。
  这就是先前发生的事情,诗情未必能够打听得完整无缺,但顾香生七拼八凑,也大概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老爹被祖母痛骂一顿,心情当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见了她和顾准就借机发挥出出气,也算正常。
  林氏一介内宅妇人,不谙朝政,不好随意发表评论,碧霄年纪小,说话就随意了些,她问顾香生:“四娘,这里头到底谁说的才对呀?我怎么觉着太夫人和郎君说的都有道理?”
  顾香生道:“祖母有祖母的道理,她是守成派,生怕行差踏错,宁愿不做不错,我阿爹说忠于陛下,倒也不算错,只是他今日心血来潮随意掺和一脚,恐怕会被刘贵妃以为他是太子的人,在帮太子说话呢,这正是祖母所担心的。”
  碧霄啊了一声,连忙问:“那可怎么办?”
  顾香生苦笑:“我哪里知道怎么办?”
  皇帝估计本来也是没有立后的想法,听了老爹的话,便顺水推舟,把老爹树成靶子来挡大臣们的口水呢,以后如果有人再想请立皇后,皇帝就可以说:当初顾经说的话很有道理啊,朕也觉得如何如何。
  于是顾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成了一个超级大靶子,他连同整个顾家,可能都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人归到太子那一党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难怪焦太夫人会气成那样。
  对顾香生而言,唯一的好处是,这次老爹把刘贵妃得罪狠了,对方估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儿子迎娶顾家女儿为益阳王妃了。
  这事还不算完,焦太夫人实在是被顾经气坏了,隔日许氏带着儿女去请安时,当着各房女眷儿孙的面,焦太夫人又将许氏狠狠骂了一顿,用的理由自然不是顾经掺和立后之事,而是以许氏不善持家,诸事不管,没有对丈夫平日言行多加劝谏为由,将其训斥一通。
  各房女眷都在,许氏被训得抬不起头,余光一瞥,二房李氏似笑非笑,面带嘲容,于是越发难堪。
  顾经是定国公,许氏就是定国公夫人,然而这定国公府里还有位太夫人,许氏自己又立不起来,日复一日,大家都知道顾家说了算的不是国公夫人,而是太夫人。
  但像今天这样,焦太夫人当众训斥长媳,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的,还是头一回。
  谁也不是傻子,许多人对昨日的母子争执心里有数,知道许氏这是代夫受过呢。
  顾香生站在旁边,瞧着许氏强忍难堪的神色,终究没法像其他人那样事不关己地看戏,忍不住就道:“阿婆,孙女所知,其实阿娘平日没少劝谏父亲,只是……”
  “我让你说话了吗?”焦太夫人面色冷厉,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顾香生作为孙女,在她面前就更无面子一说了。
  “我还没问你呢,那天夜里你与灵寿县主出去,是不是遇上了太子殿下?”她掉转矛头对准顾香生。
  顾香生只好道:“是。”
  焦太夫人:“你们还与太子在六合庄吃了饭,一直待到亥时过半才散。”
  顾香生:“是。”
  当时在场不止他们三个,而且大家也只是巧遇,但被焦太夫人这样一说,倒好像她和太子有什么私情似的。
  焦太夫人冷笑:“好,真是好!你们长房可真会气我!一个在朝堂上反对陛下立后,一个又和太子去吃饭,咱们顾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到头来竟是要毁在你们父女手里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重了,许氏连忙拉着顾香生跪下:“阿家息怒!”
  但顾香生不能不为自己辩解:“阿婆容禀,当时县主与孙女二人同行,碰上太子殿下纯属意外,在场另有徐氏郎君,夏侯五郎,胡家小娘子等人,太子毕竟身份尊贵,他没有发话,我等也不好贸然告辞离去。”
  焦太夫人冷冷道:“若你不出去,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女子本该贞静娴淑,从前我懒得说你,是因为你没闯出什么祸,但你自己看看,连我都知道你们与太子在一起,别人能不知道么,别人会怎么想?”
  顾香生默然不语。
  焦太夫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通,顿觉口干,也不想再说下去,便挥挥手:“都退下罢,四娘抄《心经》一百遍,你也该学着好好静静心了。”
  确切地说,其实许氏之所以会被焦太夫人训斥,实际上是被顾经连累的。
  而顾香生如果不出声帮母亲辩解,也不会遭遇池鱼之殃。
  不过身为顾家辈分最高的人,焦太夫人骂谁,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挑不出理,纵然许氏这个国公夫人,也得乖乖听训。
  随着焦太夫人的挥手,所有人退了出来,走在前面的自然是长房许氏等人。
  “嫂嫂请留步。”说话的是二房李氏。
  焦太夫人生了二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便是顾经和顾国。
  余下还有三子顾济和四子顾民皆为庶出,顾济娶妻周氏,老国公在时为他请封了一个国子监录事的职位,任上表现平平,至今没有升迁,三房夫妻在顾家向来属于透明无存在感的那一拨。
  至于最小的庶子顾民,自太学学业圆满之后,便离家周游四方去了,一年到头很少回来,据说尚未成亲。
  “二弟妹有事?”许氏停下脚步。
  李氏道:“方才当着阿家的面,没有我开口的余地,如今明知有些失礼,但为了顾家,我也不得不说了。”
  换作别人的脾气,肯定会说“那你就别开口了”,然后大可拂袖而去,不必理会李氏。
  偏生许氏是个软脾气的,仅是微微蹙眉:“二弟妹这是想教训我?”
  顾香生听得暗暗叹气,这句话无论从内容上还是气势上,首先就落了下风了。
  果不其然,李氏似笑非笑:“我岂敢教训嫂嫂,只是大兄在朝上失言,万一得罪贵妃,岂不祸及全家?不过女子在家从夫,以夫为天,想来嫂嫂说不动大兄,也情有可原,但若是连女儿都教不好,可就贻笑大方了。四娘大半夜的出门游玩,还与太子殿下同堂共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女儿都是这等人呢,嫂嫂不怜惜你们长房女儿的名声,我膝下可还有三娘和五娘待字闺中呢,以后若是闺誉有损,怎生是好?”
  许氏口拙,被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张了张嘴,登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对于李氏的话,顾琴生和顾画生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顾画生脸上带着事不关己的看好戏表情。
  顾琴生则微微蹙眉,对李氏的话表现出不认同,但她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许氏的反驳很是苍白无力:“二弟妹,你怎能这样说……”
  “婶婶这话,恕侄女无法苟同。”顾香生没有办法再沉默下去,她接上母亲的话:“阿婆训我,是因为我思虑不周,可能引致别人误会我们顾家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并未说我有损顾家女儿的闺名,二婶婶不就事论事,反倒胡乱攀扯,这是何道理?连阿婆都未说我母亲教不好女儿,二婶婶这番话从何说起,难不成是阿婆私底下与你说的吗?”
  李氏冷哼:“大嫂,四娘没规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方才阿家还让她抄一百遍《心经》呢,如今她转头就敢对我这个婶婶无礼,是不是还想再抄经一百遍?”
  顾香生道:“长幼有序,二婶婶先对我阿娘无礼,我为母出头,乃是孝道。再说了,二婶婶无礼在先,我这也是有样学样罢了。”
  李氏怒极反笑,她自然是说不过顾香生的,但眼前却有个可以让她揉圆搓扁的人,她正想讥讽许氏教女无方,顾眉生却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阿娘,阿婆还在里头呢,别吵啦!”
  话刚落音,里头便走出一人,正是焦太夫人身边的赵氏。
  赵氏先对顾香生道:“太夫人有令,四娘多抄《心经》五遍。”
  李氏顾不上幸灾乐祸,便听赵氏又道:“太夫人有令,李氏抄《佛说业报差别经》五十遍,戒口舌伤人。”
  最后那句话让李氏原本将欲出口的不服都吞了回去,虽然她心中依旧是不服气的,但鉴于焦太夫人的权威,好歹不敢再表现出来了,只得转身恨恨离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反过来说,能够让敌人受损也是件挺痛快的事情,起码顾香生就是这么想的。
  话说回来,焦太夫人虽然不大喜欢她,可也没有偏心到罔顾公平的地步,起码她作为大家长,把最先挑衅的李氏也惩罚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除了李氏之外,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包括顾香生。
  二房的人走了,赵氏朝许氏微微福身,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去了。
  跟随许氏回去的路上,顾画生当先发难:“顾香生,你以后做事能不能三思而后行?别平白无故连累了我们,还害得阿娘被太夫人训斥!”
  这话说得真是令人无力吐槽,顾香生淡淡道:“方才二婶婶奚落阿娘时,你怎么不开口?”
  顾画生:“她会奚落阿娘,还不是你招来的?!”
  顾香生冷笑,她不愿主动招惹是非,可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二姐姐长了个脑袋,是光用来插头钗摆着好看的么?”
  顾画生大怒:“你敢说我头大无脑?!”
  顾香生好整以暇:“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枉你从头到尾旁观,却不知阿婆到底为何训我么?不妨让妹妹教你一教罢。阿爹在朝堂上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阿婆自然是生气的,但阿爹身为国公,阿婆却不能不顾及他的颜面,若是罚了他,无疑是扫了阿爹的面子,也扫了咱们长房的面子,传出去还会被人笑话顾家内讧,身为阿爹的女儿,我代父受过,自然心甘情愿,再说我言行的确有不妥之处,阿婆身为长辈,为何不能教训我呢?”
  没等顾画生反击,旁边许氏便问:“阿隐,你是说,阿家其实并未对我们不满?”
  顾香生颔首:“阿娘自嫁入顾家以来,数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虽无大功,可也没有大过,阿婆素来公正严明,今日当众落你面子,想来想去也只是因为阿爹的事情了。”
  许氏面色迟疑,没有说话。
  顾香生心中暗叹,如果一个人本身性格就懦弱,那么别人就算想帮忙,也无济于事,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其实是至理名言。
  顾画生很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此时便见太夫人院中又出来一人,却非赵氏,而是另外一位年轻侍女青梅。
  青梅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一反方才在太夫人跟前肃容不语的模样,笑意盈盈走过来,朝众人福了福身,又将匣子往顾香生那里双手一递。
  “这是太夫人命婢子拿出来赠与四娘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个匣子上。
  太夫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先是在众人面前训了长房一顿,而后又罚顾香生抄经,如今又出来送东西。
  顾香生接过匣子一打开,里面却是一把光华流转,莹润无瑕的玉戒尺。
  戒尺一头雕着神仙云游图,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香生自己也很意外。
  顾画生反倒当先发难:“阿婆是不是弄错了?!”
  青梅笑了笑:“太夫人耳聪目明,怎么会弄错呢?”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更不开口解释,只行了一礼,便折身返回。
  顾香生的视线从青梅背影挪开,又落在那柄玉戒尺上,心头若有明悟。
  松园之内,焦太夫人见青梅回来,也不起身,只懒懒问:“那孩子明白了吗?”
  青梅笑道:“以四娘的聪慧,想来是明白了。”
  赵氏道:“太夫人,您送的那戒尺,是不是贵重了些?”
  焦太夫人也是一笑:“过要罚,功要赏,不赏罚分明,我如何能担起这个家?你当我是赏她,那你就错了,你当我是罚她,那你也错了。”
  赵氏一愣:“不是赏也不是罚,那是何意?”
  焦太夫人笑道:“青梅不是说四娘明白了么,她若能明白,便不枉我这一番心思。方才听她在外头所言,的确是个七窍玲珑心肝的,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大器,只是年轻气盛,尚要磨砺磨砺。”
作者有话要说:  
  注:阿家就是婆婆的意思
 
  ☆、第 17 章

  顾香生带着那把玉戒尺回到小院,林氏和诗情她们都不解其意,听见焦太夫人又是罚顾香生抄经,又是送她玉戒尺,只觉得奇怪。
  诗情猜测:“这是不是太夫人在警告您?毕竟戒尺也有训诫之意?”
  碧霄嘴快:“若是如此,那太夫人也委实太过分了,这件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