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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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奇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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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不明白,张国焘既然是到河西来为自己夺地盘,那这三万多人,为什么还跟着他跑呢?”

“奶奶的,他下面的人懂个屁,还不都受了他的骗?”

侍女走后,马三爷和蝴蝶夫人,又说了些什么,暂且不提。再说司马真美,被蝴蝶夫人救出以后,由那个年轻侍女领着下楼。找管事的人,给他找了个暂时的住处,并且给他发了一套勤杂人员穿的半旧衣服。又叫他剃头洗澡,忙活了好一阵,他这才坐在炕沿上,暗暗想:阎王爷还不叫我去报到,也好!看样儿,这蝴蝶夫人是个软面善心的糊涂虫!指望我真的投降服侍她呀!没门儿!……

他反反转转想了好一会儿,觉得怪困的,正要上床睡呢,那个侍女忽然又跑进小房,悄悄向他问道:“你怕不怕?”

小司马被她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口答道:“不怕!”

侍女听后,一面向房梁上看了几眼,一面说道:“不怕就好。”

小司马觉得她的话里有话,便向她问道:“丫头姐姐,你问我怕不怕干什么呢?我新来乍到,可什么也不懂呀!”

那侍女听见小司马叫她姐姐,心里怪欢喜的,便拉他在床边坐下,说道:“你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司马真美。”

“司马真美?这名字多好听!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告诉你,我叫婵娟,你以后不要叫丫头姐姐,就叫我婵娟姐姐好了。”

“那你也不用叫我司马真美。我在红军里,首长和同志们都叫我小司马。你也就叫我小司马好了!”

那婵娟听小司马这么一说,心里感到十分投机,便又对他说道:“小司马,听我说,你晚上睡觉要惊醒点。”她见小司马听到这话有点吃惊,忙说,“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日后见了马家的人,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小司马连忙点头,又把胸膛挺了挺说:“那自然罗,保证对谁也不说!”

“这就好,是这么回事:这间房是马家花园里的一间凶宅!你懂得什么叫凶宅吗?”

小司马摇摇头道:“不懂,不懂!”

婵娟说:“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怎么说,这凶宅就是闹鬼的房子!听说,马三爷的大老婆就是在这间屋里上吊的!从那以后,凡是在这间房里住过的人,都会在半夜先听到窗纸沙沙响,接着就会看到窗外闪过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

婵娟说到这里,声音颤抖起来:“人家说,那个鬼影在窗外磨蹭一会儿.便扒在窗台上,轻轻轻轻地伸出舌头,往窗纸上舐呀,舐呀。等到把窗纸舐破,鬼就从窗纸缝里钻进来了!

人家还说,这个鬼穿着一身墨黑墨黑的衣裳,腰里扎着一根象火一样颜色的红布腰带。她进房以后,先把那条红布带搭到梁上,然后乘着人睡熟的时候,再把红布带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套到他的颈子上面,……”

说来也真怪,小司马不怕死,却很怕鬼。听到这里,脸色都白了。婵娟也很害怕,声音都有些变了。她抬头望望梁上那打弯的地方,仿佛那里真有绳子拉过的痕迹一样,望着望着,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默默坐着,过了好大一会,小司马才壮了壮胆子,先开口道:“婵娟姐姐,我是红军,不应该怕鬼。可是我小时候在家里,也听爸爸讲过鬼的故事。自从爸爸当了红军,虽然他说世界上并没有鬼神,可我还是怕呢!”

“啊!你爸爸也是红军?他如今在哪里?”

“他也在红四方面军,过了黄河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他。在古浪打过一仗,就连音信也听不到了。”

“你想他吗?”

“想。等我回到部队以后,一定要去找爸爸,还要送给爸爸一样礼物。”

“什么礼物?”

“烟袋嘴,等我去买个烟袋嘴给爸爸。”

于是小司马讲了爸爸,又讲了仍在四川达县老家的妈妈,和可爱的小妹妹。讲了家里穷,上学没鞋穿,老师骂他、要开除他,以后他就赤着脚跟爸爸当了红军……

婵娟越往下听,眼窝里聚集的泪水越多,听到后来,“扑嗒”一声,一颗泪珠从脸腮上滚落下来。小司马望了望她,也含泪道:

“婵娟姐姐,你也是干人家的孩子吗?”

“干人?”

“噢,你不懂,干人是四川话,就是穷人。”

婵娟听了,点点头道:

“你说穷人,我这就懂了。我家怎不是穷人呢?你听我说,我家在高台城里,我爹本来在那摆一个小杂货摊子,后来因为缴不上捐税,被衙门传去,打输了官司,就把我在高台城插草卖了!”

“他舍得?”

“他也是没有办法呀!”

“你妈呢?”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你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第一个人贩子买去,他把我卖到高台乡下一个地主家去。这家地主姓王,是高台县民团团总。后来我趁一个大风天跑了。跑呀,跑呀,跑到黑河边上,过不了河,就披团丁抓了回来。王团总就把我吊在梁上打。

又把我卖给了第二个人贩子。第二个人贩子把我卖给山丹县城里的一个皮货商人。那商人又把我卖给了第三个人贩子,第三个人贩子就把我带到凉州城插草为标,找主出卖。我那时虽然只有十二岁,身条却长的不矮。人贩子见我长的好看,便给我起名婵娟,想从我身上捞笔大财,所以小主来买,都叫他回绝了。后来,正巧马三爷骑马过街,瞧见了我。他二活没说,当时就出高价,把我买了下来。从此以后,我就当了这蝴蝶夫人的侍女了。”

婵娟说到这里,收住话音,用红袄袖儿,擦眼角上的泪痕。

小司马心里非常难受,沉吟半晌,才低声说道:“婵娟姐姐,本来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我的身世就够苦了,谁知你比我还苦!马三爷不杀我,我暂且在这也行,不过我一定要走的!等我从马家花园逃出去以后,我一定带着红军来救你。一定的……”

小司马说到这里,抬头望望婵娟。他以为婵娟一定会高兴得什么似的。

谁知她脸上只浮起一缕惨惨的苦笑……过一会儿,扑簌簌的泪珠,就象打翻了的珍珠盘儿,从两只大眼睛里,滚落在小红袄的前襟上,和穿着绣花鞋的脚尖儿上。

小司马望望她,她望望小司马,两人相对无言。这时,那月色迷离的窗外,从蔽静无声的空气中,忽然传来几声深远怆凉的钟声。那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播向凉州城的每个角落,似乎要把天下的愁思都包容进它那郁沉的古韵之中。

婵娟听见钟声,立即起身说道:“天已不早,你快歇着吧,我也该上楼看看去了。”

说着,急忙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又忽然回转身来小声说:“司马兄弟,这马三爷多变多疑,喜怒无常,杀人眼都不眨,马家花园不是久留之地,你背着红军这份名声,将来园子里有个七差八错,总逃不掉要怪罪你的。到那个时候,蝴蝶夫人再说好话,也救不了你了。你要走,不如早些找个机会,逃出这个园子,远走高飞。你若有朝一日长大成人,功成名就,你不用打听我在哪里,只朝着凉州城这边,对天烧上三炷高香就行了。到那时,我在九泉下的冤魂,也就能够瞑目了……”

婵娟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慌忙转过身子,把门打开,急匆匆地走了。

小司马在门口呆立了一阵,才转身关门上床。可是他翻来复去,总是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婵娟的影子就来到了面前,那凄惨的低语,总在耳际缭绕……等到他昏昏沉沉,刚要睡去,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他睁开眼睛,只觉得如水的月亮地里,不断袭来阵阵清气。他正待抬身,发现在月色映照的窗格上,闪过一个毛森森的影子。想到婵娟讲的吊死鬼的故事,他全身顿时打了个寒战!
  
第十一章 一匹在晨光下飞奔的白马
 
小司马靠在床坎,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子,气也不敢轻出一口,静等着那黑影再现。等了一会,没见什么动静,便以为自己刚才看花眼了。可是躺下没等半袋烟的工夫,那窗外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他抬头看时,又见窗上映下一团黑影,猫不象猫,狗不象狗,横看象长的,竖看象圆的,毛森森的,实在吓人。

这到底是什么?小司马正疑惑着呢,只见右边数过来第七根窗根上,有一个地方渐渐潮湿了,说时迟,那时快,那湿的地方,很快便露出了一只红红的舌头!

小司马悄悄坐起身来,正等那鬼影钻进来,好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谁想进来的不是什么鬼,却是一根红柳棍儿。那棍儿足有大拇指头粗,六、七尺长,直向他的腰上,腿上乱捣。

小司马急得没法,咬咬牙,冷不防,把那根棍儿抓住。随跟着窗外便传进来轻声的呼唤:“司马真美,司马真美!”

小司马听到叫他的名字,不由一惊,赶紧问道:“你是哪个?”

“快开门,开开门,你就知道了!”

“你不说是谁,我就不开!”

外边静了片刻,才用极小的声音说:“快开门,是同志!”

是同志?在这个虎啸狼吼的马家花园里还有同志吗?小司马以为是马三爷布置人来试探他的呢,越发不开了。外边那人着了急,便改口道:

“小红军,快开门,三爷传你!”

小司马这才不得不穿好衣服,跳下床来。门一打开,“哧溜”一声,就闪进一个人来。

灯影下,只见这人身穿羊皮军大衣,头戴羊皮军帽,脚穿黑皮长筒马靴。

小司马认出来了,就是这个人,当他在大厅受审时,曾用一种奇特的眼光一直盯着他。小司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搭拉下脸,满心不高兴地说道:

“三更半夜,你来做什么?”

来人回身把门关紧,急促地说:“小司马同志,事情十分紧急,不便多说,现在我只能直接告诉你,我姓邢,叫邢占山,是河西地下党领导人王三哥派到马三爷司令部来的地下工作人员。现在我公开的身分,是马三爷的电台报务员。”

听小邢说到这里,小司马本来搭拉得老长的脸,渐渐收紧,脸上的小酒窝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离开部队这么多天,他多么想见到自己的同志啊,现在自己的同志突然来到面前,怎能不使他喜出望外呢?他本想跳上前去,拉住小邢的手。可是回头一想,又怕其中有诈,怕马三爷故意设个陷阱,让他去跳,所以又迟疑着坐在那儿没吱声。

小邢既然能身入虎穴,自然也不是一个笨人。他看到小司马脸上冷刮刮的,心中使猜到了八九分。为了节省时间,圆满完成紧急任务,便单刀直入他说道:

“司马真美同志,你识字吗?”

小司马答道:“大的不识,小的认识几个。”

邢占山又问道:“你在红军里干什么工作?”

小司马道:“连队通讯员。”

邢占山听了他的回答,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你不但识字,还是通讯小队的报务员,对不对?”

小司马听了小邢的话,不觉迷惑起来。他自从为了俺护老卜头,摔完手榴弹,从敌人的马蹄下逃出来,和部队失去联系以后,从没向任何人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分,这个蹲在虎狼窝里的邢占山,怎么能知道得这么仔细呢?

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出满意的答案。

会不会是被俘的人中间,有哪一个出卖了自己呢?在甜井子那个地方,他被马四疙瘩逮住的时候,被俘的同志被拴在马尾巴后面从他面前经过,肯定有人看到过他。他刚想到这里,又马上把这个念头否定了。第一,因为黑马队并没有返回凉州城来,他们行动的方向,是西北,是向高台一带;第二,如果他们通过电台向这里报告,那马三爷在审问他的时候,就不会轻易地放过他,更不会把他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所以经小邢这么一问,他就象被将了一军似的,不禁慌乱起来,只得无可奈何地反问一句:

“你还能比我消楚?”

小邢微微一笑:“告诉你吧,是这样,正因为你是机要人员,所以自从你和部队失去联系以后,部队首长就更加格外焦虑,除派出多批小股部队寻找你的踪迹以外,还专门向河西地下党作了布置。经过我们安插在各个不同岗位上的同志共同努力,地下党很快就知道了你落到一股伪装骆驼商队的特务手中。地下党领导人得知这一消息,便特地给我发来了密电,让我在你到达凉州后,不惜任何代价,将你营救脱险。考虑到你我之间,这是一次突然的接触,不可能按照地下党规定的正常手续办事,为了在这种特定情况下,能够取得你的信任,我才冒着极大的风险,违犯了地下工作通常的惯例,把王三哥给我的这份密电的电稿保存下来。”

邢占山说到这里,马上从上衣的皮夹缝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小司马:“你看,就是这个。”

小司马接过一看,这张密码电报上,用铅笔译出这样一行小字: “司马找到抵园后全力营救王三哥”。小司马自己是个报务员,电报是真是假,自然一看便知。所以,他把电报接到手,很快地看了一遍,马上就交给了小邢,并且一倾身子,扑到小邢面前,哭了起来。小邢一面划根火柴,把电报当场烧了,一面扶起小司马,说道:“这是什么时候?我们没工夫哭啊!我这次来找你,一是为了营救你,一是交给你一项任务!”

小司马一听,立刻举起衣袖,擦干眼泪,问小邢道,“什么任务,尽管吩咐好了!”

小邢把马家匪帮从高台撤出,留下民团在县城内假降红军,准备等红军进城之后,再里应外合消灭红军的前后情况,向小司马一一作了介绍,接着说道: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它关系着已经进入高台城的红五军三千多名指战员的生死存亡的大事哪!所以一定要想法及时送出去。我本想利用敌人电台,通过地下党传送,可是我得到这份情报时,已经过了和地下党预约通报的时间,联系了两次,都没联系上。天亮以后,马三爷就要再增派两个新报务员,和我同时坐班。再想这么办也不行了!”

小司马听小邢说到这里,早已急得心如火烧,急忙插话说:“你把情报交给我吧,只要你帮我出了这个大院,我拼死也要把它送到高台!”

小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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