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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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余孽-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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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闻言这才松了松神情:“哦,这便好,既然如此,那你也别多动,早些歇息,这头三个月里,可是最最不放心的,你要多加小心,这,可是我第一个孙子呢!”

殷傲霜低头应了,在宫女递来的椅子上坐下又道:“臣妾来,一是给太后您请安,二来,也是因为臣妾的哥哥前些日子去涿州拜访了那儿灵淮寺的方丈,从他那儿得了一本迦叶佛经手抄本,乃玄德年间的孤本,臣妾想来太后一定喜欢,故而急着给太后您送过来!”

太后听了果然大喜,“噢,是一如大师的手抄本么?果然?”

殷傲霜从手下小太监手里接过来一本泛黄的本子递上来,太后惯常温润的脸上掩不住喜悦,翻开瞧了瞧:“果然是大师手笔,好好好,谨妃有心了,替哀家也谢谢令兄!”

“能令太后欢喜,这是臣妾一家的荣幸!”殷傲霜笑道。

太后捧着孤本站起来:“哀家要去佛堂参一参,哦,对了你们早些散了吧!”

叶新兰闻言着急:“唉,姑母,这个裴如意的事,您还没处置呢!”

殷傲霜已经道:“太后参禅要紧,叶小姐,这些小事,无需劳动太后,还是由臣妾代劳就可以了!”

太后想了想,点头:“也好,谨妃如今你是这后宫品阶最高的嫔妃,处置这些事也是可以的,那便有劳你了,不过不要闹大,毕竟这不过是陛下的私事,闹到朝堂上去不好!”

殷傲霜低头:“臣妾明白分寸,太后您放心!”

眼瞅着殷傲霜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将佛爷爷太后老人家给送走了去,待太后人影消失在大殿上,殷傲霜慢悠悠站了起来,这才将那目光,朝着我转了过来。

我又一次感叹,她依然还是那么有手段。

眼见着殷傲霜慢条斯理朝着我走过来,那眼神越发清晰的在我面前逼近,我恍惚了一下,仿佛又记起,五年前,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神。

那一夜,冰冷的雨水,冰冷的心,还有的是被一只脚踩在泥泞里的脸,以及脸下扎得我生疼的沙砾。

就是在那一天,我终于尝到了所谓的人间地狱。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彻彻底底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三世因,果业报

恍惚一闪念,那抹如今多了份雍肿的身子已经在叶梦琪的搀扶下挪到了我的面前,挺了挺她的肚子,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情看着我,细细的打量。

要说那以往轻描淡写不拿正眼瞧我是一种漠视,如今这分外沉重的打量,却是一种重压。

面对这种重压,我脑子里此刻正在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死磕,还是不死磕,这是个问题!

我一直有一种闹不明白的情绪,就是我与殷傲霜其实大半时间几乎都不怎么照面,照面也是不说话的,但是为何我们之间会形成这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呢?

这个命题比当初我研究如何把驸马爷给搞上床去复杂的多了。

就在这一刻,当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刻意拢起明显的肚子上时,我突然灵犀一闪,这种纠葛的根本就是因为在我想把宇文岚搞定在我床上去的时候,她也在思考和实施这个命题,当同一命题的目的点是一致而一致的目标只能有一个获得胜利的时候,就像是两只在原野里争一块肉的野兽,肉无罪,野兽也是被动的。

最终结论就是,这是一块香喷喷的肉引发的内宫血案。

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后宫,哦不,整个皇朝不论哪个世族,都存在着的这个根本命题,就是阴盛阳衰。

当一群女人必须围绕一个男人来寻求生存的世间法则存在时,尤其是这个被围绕的男人还是一个非常难能可贵的优质五花肉时,这个被争夺的血案势必会绵延不绝的承前启后。

这种血案宫廷里外不胜枚举,而我与殷傲霜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既然引发争执的根本被我发掘出来,那么如果这个肉已经不再需要被其中一个争执,那么这个血案是不是可以宣告终结了?

我内心长长吁了口气,这家伙,如此一番缜密的辩证论,实在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暗自得意于我终于疏通了这复杂多诡的理论,却听到耳边叶梦琪高调的嗓音毫不客气的指着我道:“大胆,见着谨妃娘娘你居然敢不跪拜行礼?!”

我瞧着这位理直气壮的出头和后者的缄默,寻思着到底该不该弯下这一次的膝盖骨。

后腿窝上有根筋,今儿个粗实了些,不太服从大脑驱使。

一旁默不作声着的崔公亮已经道:“翁主,此乃后宫贵人,陛下之家事,老奴觉着不是您该过问的!”

我对崔公亮的倚老卖老表达了诚恳的佩服。

丫的不愧是三朝元老,说话就是不一样。

崔公亮则低着脑袋垂着手标准的摆着一副恭敬的模样,几十年没有变化的感觉。

相对于他的平淡,叶梦琪这张脸,就有点扛不住了。

我瞧着,这大姑娘家家的,被刺激的可有点深。

当时很显然,崔公亮的身份,叶梦琪并不敢和他顶。

于是,涨红着脸进不是出不是,甚为辛苦。

我不由心中一阵莫名的欢快,歪了下嘴角,可那一直不出声的殷傲霜却突然道:“那本宫总可以管一管吧!”

我那歪了一下的嘴角不由自主抽了回。

但听这位又道:“崔公公,这位贵人难道在本宫面前可以连行礼都不用了么?”

崔公亮一躬身,平平淡淡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说,贵人昨夜甚是操劳,已经免了她见礼的事了!”

哦,有这事?我甚是讶异,瞅着老太监一脸平淡的模样瞧不出端倪,再品味品味,却又觉得牙根痒痒,宇文岚,你丫不地道啊,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觉得不得劲呢?

操劳你个鸟!

果然,殷傲霜长眉一挑,打量我:“果然是陛下说的?”

“老奴不敢诳语,若是有疑问,娘娘可以去问陛下!”

殷傲霜似笑非笑道:“妾身不敢,只是不知道,贵人你昨儿个忙得是什么事?”

我突然嘿嘿一笑,不待崔公亮接口先一步道:“娘娘休要误会,昨儿个我与陛下么,确实是很忙,陛下与我秉烛夜谈,谈了一个通宵,实在是甚为辛苦啊!”

我这一插嘴,那三个人一脸惊奇看着我,连身旁的念兹都抬眼瞥过来。

多么一致的眼神啊,那里头的意味就是:我看你胡诌!

我确实是胡诌,眼瞅着殷傲霜一脸冷讽的瞧着,我低下眼皮溜了圈她那圆咕隆冬的肚子,笑了笑,我估计这笑容,大概过于谄媚,让这位贵妃娘娘有些吃惊,表情里多了份深思。

我却旁若无人开始胡侃:“在下这几年啊,旁的没啥学到,倒是对佛理,学了些皮毛,如今路过京城,不巧正好被陛下遇着了,娘娘也知道我与陛下往日是有些故交,一时就起了攀谈之心,谈了半日佛理忘了时辰,故而今日累了些,惭愧惭愧,倒让旁人误会了!”

我摇头晃脑学着山人那么一晃点,身边这几个眼神都有些个发直,估计大半以为我抽风了。

倒是殷傲霜看我的眼神又浓厚了些,纤眉一挑道:“嗯?不知陛下何时对佛理有兴致了?愿闻其详!”

我呵呵一笑:“不敢当不敢当,就是一些小小心得,娘娘有兴趣,那我就说一说吧,娘娘可知佛家有云:三生因果报应之说?有道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业报有三,一为现报,二为生报,三为速报,如斯三报,皆为人世七情六苦的根本。福禄寿喜,鳏寡孤独,皆是自作自受而来,比如说这现报,便是今生所做所为,今生得报应,此报应,有福报自然也有祸报,福报所谓积善行德,自有善终,一生平安。祸报么,若是此生杀孽行恶,造业太多,即便此刻不报应,说不定下一刻,下一时,下一世便要受其苦,此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正是此理。”

我瞥了眼殷傲霜略显暗沉的脸,笑得越发的谄媚,直盯着她那肚子瞧:“一般人以为粉饰太平便可蒙混过关,然则人在做,天在看,有道是黄金装佛装自己,遮盖如来盖自身,这瞒天瞒地瞒不过自己,报应终会有的,不是自身,也说不定就会应在下一代上,父母债,子孙还,这便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之意啊!”

我悠悠长长一叹,摇头晃脑结束了自己一番长篇大论。

随着这一通脱口而出的胡侃,我突然觉着,其实也不算是胡侃,应该说,也算是我对此生很多事的总结。

我深深的感慨,近一年来求经问佛不是白参的,我觉悟了。

矮油,如果不是这一趟被逮着,指不定我就会有机会成为一代宗师呢!

怪不得锦州泰安报业寺的方丈三途大师说我有慧根呢,看来不假。

殷傲霜听着我这一通大论,却是神情越发凝重,一手默默扶上自己的肚子,出了会神。

叶梦琪瞧她如此,急道:“娘娘,你可别被这女人给忽悠了,她没安好心呢!”

嗯,倒也说得挺准的,是忽悠大发了。

殷傲霜仿佛被叶梦琪那独特的高五音给震回了魂,抬头看我,不由冷冷笑了下:“多年不见,如意公主你倒是长进了,失敬失敬!”

这话,我已经听到不下一遍了,说这话的另一位,正是这位英明神武的丈夫,这夫妻俩倒是挺默契,一而再的嘲讽我。

要论长进,还不是这俩夫妻给逼出来的?

我立马回了一笑:“嘿嘿,不敢当不敢当,您听着,觉得有所收获就好!”

殷傲霜突然把脸色一沉:“放肆,本宫客气,不是给你面子,是给陛下,宫廷重地,你妖言惑众可知罪么?”

我被她突然变色的呵斥倒是真给吓了一跳,歪着头露出一脸惑然:“嘛?妖言惑众?说笑吧,我这可是说得佛法,此乃历朝历代的国教,娘娘你怎么说是妖言呢?太后老人家刚才还得了娘娘您一本佛经不是?”

殷傲霜顿了下才道:“裴如意,你能耐厉害了啊,本宫小瞧你了!”

也不待我回击,她又变了脸色冷笑一声:“你说这业果报应,岂不是在诅咒当今杀戮太重,应谶轮回,当有报应么?你胆敢如此诅咒当今圣上,该当何罪!”

瞧,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殷傲霜,你何其狠啊,我到底是怎么滴你了至于非要置我死地不可么?

“矮油,娘娘,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我啥时候这么说了?这话分明是你说的,怎么赖人呢?”我朝身后崔公亮望了眼,咪咪一笑道:“公公您老可听到了么?您老作证,我说了什么?娘娘又说了什么?”

崔公亮抬起他那张老脸,深邃的瞧了我一眼,便有种分外默契的意味,顿时令我涌起几分沉积了的记忆,想当年,我曾经为了溜出宫去玩耍被父皇派来的大内护卫给捉了个正着,是他老人家在一旁使眼色帮我与父皇周旋。

后来我因着几回讨好准驸马和殷傲霜掐架掐得惨败闹得满京城风传如意公主的糗事,回来被父皇禁足,也是多亏了老头子给我说好话圆场,为此,我与他结成了忘年的阶级战友,只需一个眼神,我们便能配合的亲密无间。

多少年过去了,乍然又见,原来有些东西还是没变的。

崔公亮果然道:“老奴一向是该听都听,不该听也都听了的。”

说得好啊,我瞧着那殷傲霜的脸色,全然没了一开始的精致淡定,愣是扭曲了几分,丰硕饱满的胸起伏忐忑了几番,显然是气得不轻。

但是一贯明白分寸的她定然是知道,惹谁也惹不了崔公公,即便是天子近臣,也比不上一天到晚都伺候在宇文岚身边的总管太监。

瞧,这就是太明白的人活着的痛苦,顾虑太多。

比起她的隐忍,一旁叶梦琪却少了太多的耐力,一撅嘴要开骂,被殷傲霜一把按住手臂看了她一眼。

她顿时没了声息。

殷傲霜又是几番呼吸之后,眼里积聚起来的浓烈不经意的又渐渐淡去,很快,她平复了下来,凝视我,略略抬起头颅。

朝我一笑,恍惚间我觉着,又看到五年前那一晚的她,冷傲,俾睨,不屑,狠绝。

我心中冷不丁一抽,就听她曼声道:“一个前朝钦犯,入陛下寝殿,此悖驳纲常,包藏凶匿,定有祸逆之险,本宫为陛下计,既然管不得,也不能姑息,此乃谋逆大罪十恶之首,看来得请宗正寺来好生勘察才是!”

 十恶罪,八议赦

我已经可以肯定,我一定在什么时候做了令殷傲霜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事情,所以才会被她这么三番四次的往死里整。

可能,这也是三生因果报应的一种,也许上辈子我杀了她全家夺了她良人,吃了她肉吞了她骨,所以此生我俩见着就你死我活。

十恶不赦啊,谋逆,这是疏议里十恶罪之首啊,殷傲霜,他令堂的你真狠!

宇文岚,你丫抽冷丁子要杀要剐之前还不带浪费的物尽其用了一回,你老婆更狠,丫的直接给个拖出去灭九族的罪。

我的九族,其实就剩在园子里头给软禁的那一位了。

裴文玉啊,姐真是对不起你,好端端家里头老实呆着就因为你姐做了回龟奴好死不死被皇帝陛下梳洗了一回就殃及池鱼了。

父皇哟喂,您估计要死不瞑目了,惭愧惭愧,亏您还那么疼我,您那点血脉却断送我手里头,那个啥皇帝要逛妓院,皇帝他老婆要吃醋这事我真没法控制啊。

“来人,还不给本宫把人拖走!”殷傲霜厉声喝道,一旁叶梦琪得意洋洋瞧着我,分外的兴奋。

我就纳闷了,我和殷傲霜有仇也就罢了,和这丫头究竟啥时候结仇的?

恨不得我去死的样子,凄凄切切惨惨,我裴如意做人实在是失败透顶了。

一个两个的都那么恨我。

我委实觉得甚为惆怅。

眼见得外头侍卫冲入门内要来拿人,只见崔公亮将那老脸一板,雪白俩条浓眉一竖,喝道:“谁敢?!贵人乃陛下钦点伺候,没他的旨意谁敢动她?”

这一声喝,明明听着尖细不高,明明老太监身子常年弓背驼腰,然则就是那么一喝,却生生把人震了一震,宫禁金吾卫一干人等左右看了看,脚下的虎皮鞯半张半驰,一时愣在当场。

殷傲霜不愧是将门之女,气势从来不比寻常女人,她横眉冷然道:“崔公公,天子无私事,更可况,内宫执掌,一应体制,后宫人伦均乃本宫职责,即便是陛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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