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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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余孽-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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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那时候都是孩提的恶作剧,如今令狐彦位极人臣,又削减了那一身的赘肉,风姿绰约的内相,便再不是当初被我欺负了还只能不吭气的主。

出恶气的时候到了。

我瞧着他那眼神万分有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意境。

我当初捡着些芝麻大点的事都可以拿来做文章教训这个被父皇内定为驸马的家伙,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不过这厮不仅意志力顽强,而且也清楚我那些恶习。

如今坐着内相位置的令狐彦听我的话,弯起一弯红唇,刹那有一种彼岸花开的意境,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这个念头,令人心痛并耀眼的绚烂:“若是公主还有这些个本事,臣当奉陪到底!”

我与令狐彦默然对视,后者淡然从容,前者歪瓜裂枣般的瞅着,气势上,我便显得天然不足。

不过这气度,还真有当年风采,只是那意气风发和做低附小的角色颇有些倒置。

恍惚之间,令狐彦又是一笑:“娘娘,微臣来,一,是拜见您叙一叙旧,二么,是想问,娘娘可想出宫?”

 糟蟹泻,五官显

令狐彦话一出口,我先是一愣,接着瞧了眼自己面前的一碗鲜香五味羹:“出宫?做什么?”

令狐彦并未直接回答,却是从地上站起来,走近我的餐桌,一撩袍子在我面前的绣墩坐下来,扫视了一眼桌面上那一摞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回头朝侍立着的念兹笑了笑:“劳烦姐姐给取一双箸来可否?”

念兹那一张圆溜溜的脸蛋骤然红了红,低头笑了下,转身小跑步着往外跑去,我瞅着那欢实的背影不由感慨了一下道:“大人如今可算是内廷一枝花了呀!”扫蜂引蝶的能耐,可真是不简单,我说今儿个念兹怎么走路都是用蹦的呢。

令狐彦对我的口吻似乎并没有露出多少惭愧,反而坦然点头,又叹气道:“没办法,臣也很是烦恼呢!”

噗,烦恼你妹!

我对这厮厚脸皮的程度深切感怀了下当初纯情的团子在消去一身肥肉后连带着神马腼腆之类的东西都一并不复返了,捞起勺子大大咧咧舀了碗鲜汤往嘴里头一送。

一旁令狐彦瞧着笑道:“几年不见,公主您的作风,倒是变了不少呢,实在令在下吃惊不小!”

我看看他那张笑得极其欠扁的表情,努了下嘴,他的冷嘲热讽在我意料之中,实在掀不起我心里多少风浪,比起他那个更懂得刺激人的主子来说,狐狸级别还低了点:“你可以直接说我粗鲁,我不介意!”

“不敢,不敢!”令狐彦敷衍了句,接过念兹递过来的银箸汤勺瓷碗回了个清风流水的笑,搞得人小姑娘含羞带怯花枝乱颤的,我一旁瞧着冷不丁翻了个白眼:“看着咱交情厚的份上提醒你,这可是内廷,英明神武的皇帝寝宫,你一个外臣要注意收敛,春天都过了,没事别开花开的太灿烂,小心被辣手摧花!”

令狐彦闻言瞧着我,淡淡的琥珀色眸子在屋子里的光芒中随着目光流转掠过一道光泽:“臣是不是可以以为,此言意味着公主还记得臣与您的交情?”

“瞧您说的,我忘了您也不会忘嘛,对吧!”忘了你还能和我计较么?我与令狐彦的交情除了那些对他来说斑斑血泪的回忆,还有什么呢?

令狐彦伸手夹了块糟蟹在姜丝醋汁里头沾了沾,放在我的碗碟中:“臣记得公主一向爱吃这新鲜腌制的糟蟹,势必要八钱的盐分腌制一个时辰,多一份不可以,少一分也不行,可有记错?”

我瞧着那糟蟹上头黄橙橙流油一般的膏,道:“你倒是记得准!”

令狐彦笑了下:“臣当年为了这糟蟹,可是差点送了命去,岂能忘得了?”

嗯,这倒是一桩轶事,因为父皇爱吃糟蟹,京城那个时候一到时节便上至王公贵戚,下到庶民百姓都是以吃糟蟹为时尚,只不过,寻常人家自然是吃不到皇家贡品的糟蟹的,两江水道三十四个州郡每日都要将上等的新鲜蟹挑出最好的货色送入宫廷由大厨现场炮制,时辰绝不可以超过一刻钟,每一回吃之前都要擦干净卤水,用金箔纸剪成龙凤花密贴在蟹壳上看着好看吃着赏心。

只不过这玩意它比较寒凉,吃多了容易闹肚子,尤其是女子性阴,那一阵子宫里头太医最忙碌的就是给各个宫里治疗跑肚拉稀。

我那时候还小,父皇本来是不准许我多吃的,可是为了能饱口腹之欲,我常常会偷偷让身边的管事太监去御膳房给我偷一份出来,本着本公主欺行霸市的名声,御膳房的人不敢得罪我也不敢向父皇告发,我便在吃完了拉,拉完继续吃中捣腾,全然不顾太医苦口婆心的劝阻,结果一个月之后破天荒头一遭一向身子倍棒从来不闹病灾的我莫名其妙的在从崇文馆下课之后回寝宫,在殿门口一头栽倒在地。

等我醒过来后见着第一张脸蛋居然是令狐彦那张大饼脸,说来奇怪,这家伙不论我怎么和他过不去,总是到最后还能够一声不吭的呆在我身边。

许是知道自己不被我待见,一开始他还会被欺负的哭,后来沉默居多,不主动和我攀谈,也很少在学堂里头表现出非常优秀的一面来,崇文馆的太傅点名让他答题,也是一半对一半错,对半分均衡的很。

久而久之,太傅点他名的机会减少了,我也对他的失去了新鲜劲头,只要这家伙不出现眼前碍眼,我也不怎么搭理他。

醒过来瞧见这张脸,倒是把我吓了一跳,虽然想发火,奈何身子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旁我那贴身宫女铃铛正哭得稀里哗啦,我不耐烦瞪着她,她总算是给我咯咯噔噔把后面发生的因果给我说清楚了一回。

我突然晕过去可把寝宫上下给吓的半死,不知道该做什么,又怕被父皇知道了杀头,要知道这些年我父皇杀伐之气越发的重了,一点小事都能将人拖出去砍了,午门口青石板台上血迹从没干过,如今我这最受宠的公主突然病了那一宫上下还不得都赔上脑袋?

好在这时候令狐彦突然冒出来,据说是给太傅送课义给我的,他当机立断让人先去找我平日常用的御医,一边指挥宫里上下各司其职。

太医来看过脉,还是那句话,寒凉之物吃得太多,要忌口,而且泻肚子太多次,我这晕倒乃是脾胃虚寒,气血不足的原因。

我自然是不耐烦听老头子唠叨的,不过为了防止他和父皇打报告,我做出恭谨虚心的态度信誓旦旦保证了日后远离糟蟹,胡太医是父皇钦点从小负责给我看病的,据说当年因为父皇腿上长了脓疮久治不愈,是他治好的,父皇赏赐了他刚好从西北戎狄进贡的美人,结果把他家里头一头母老虎给惹翻了,当下甩了家伙回了娘家。

胡太医当时年轻气盛没去追,结果等三个月后想要挽回,却等来娘子的和离书,之后胡太医要辞官回去追老婆,父皇不允,班旨和离无效回京侍奉丈夫,然而之后就传来他娘子投河的消息,留了封书信四个字:覆水难收。

胡太医从此心灰意冷,更是要走,父皇大概是觉着自己这好心办了坏事,难得有些过意不去,让胡太医做了太医署令,也不再管大事,却将我托付给了胡太医。

胡太医医内症和儿科甚为出色,我三岁起就是由他老人家看着,他看着我长大,我亦甚是了解他,性子糯,好说话,我老老实实喝了他的药,好说歹说把他忽悠走,目送他老人家出门左转视野里一消失,我便让铃铛继续指使小玄子晚上去御膳房给我捞两只糟蟹来。

这一回,小玄子和铃铛都没动,一个劲盯着一旁人瞧,我一直忙于忽悠胡太医居然忘记了一旁还有个弥勒佛像在,我跟着扭头看他,令狐彦开口了:“公主,您要是不想一会陛下砍了您这一屋子人脑袋,能否听在下一句劝,若是您再贪嘴,怕是连太医伯伯的头,也要保不住了!”

这话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是我万分没想着,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团子居然敢教训我,当下我就要发作,令狐彦却是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跪:“公主要杀要剐草民不敢反抗,可是请公主三思,铃铛和小玄子他们都是您最贴心的,万一陛下雷霆大怒摘了他们脑袋,回头谁还愿意陪着您玩呢?也没人再敢在您被罚抄书的时候帮着您了,是不是?”

哼,这小子不知怎么知道我那些被太傅罚抄的作业没有一张是我自个完成的,小玄子一手我的字体那叫一个绝,至少哄着太傅那老眼昏花的绝对没问题。

这不是反了天了么?令狐彦我真是小看了他,不声不响捞着我把柄了。

可是问题是他戳中了我的心坎,丫的我虽然横行霸道,但是一向护短,身边的这几个最是要好的万一真被父皇发怒砍了,那我可就损失大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忽悠着胡太医不让他和父皇报告去。

可是我明白不代表我要被别人威胁,于是我极其不甘心的瞪着令狐彦不吭气,一旁瞧着我发怒又憋着没法子发出来的小玄子和铃铛大气不敢出,一时间这宫里头安静的甚是凝重。

令狐彦那张脸大概是太胖,无法看出来上头复杂的表情,他当时只是望着我:“不如草民和公主打个赌,您出个题目,我若是做不到,您就继续吃,如果在下做到了请公主忌口,如何?”

要的就是这句话,我哼哼了一声道:“行,你说的,你要是能将你这一身肥肉去了,也罢,七日内减去五斤肉,本公主就认了,再不碰这玩意,如何?”谁都知道令狐彦胖,不是因为好吃懒惰,是因着一味治病的药剂,须得停了药才可以恢复,只是如今他这药,疗程未到,是不能停的,也就是这胖,自然也消不去,显然我这条件是不公道的。

吃不吃糟蟹其实在我,我忌口也用不着旁人监督,只是我恼令狐彦这掺和的得意,瞧着我晕过去这一回,宫里头风向就变了,自己的人都瞧他的脸色去,这岂能容忍?

“好!一言为定”令狐彦却拍板钉钉,一口答应。

自然,我这七日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只是这几日胡太医虽然不告诉父皇也不敢怠慢,日日盯着我用药进膳,我没机会偷吃,后来又赶上江淮一带出了匪患,这糟蟹断档了几日,倒是生生让我七日没吃到糟蟹。

第七日江淮终于平定了匪患,第一批新鲜的蟹被成捆的抬进宫,我本想着让小玄子立马去御膳房捞两只来解解馋,结果小玄子到门口就被人堵了回来。

堵他的,正是七日未见的令狐彦,当日我们定下赌约后第二日他就称病没来上课,我以为这小子怕输不敢来见我了,正得意回头下了课去他府上好好嘲笑他一番,没想到这一日他却又出现了。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家伙还真瘦了,我从见着起就看他是一副圆的没边的脸蛋,那一日却生生多出了个朝下的棱角。

丫的这瘦的岂止是五斤肉,十斤都不止。

看着瞠目结舌的我,令狐彦瞧着小玄子道:“公主,在下说到做到,望公主亦能一诺千金!”

靠,堂堂公主我说出去的话,自然从来都不会否认,我也没法子否认,这厮居然真的能瘦下去,我哪里还有兴趣研究糟蟹?一天我都用我孜孜不倦的眼神绕着令狐彦转,瞧着终于露出五官一点点界限来的令狐彦越发好奇,这厮貌似一双眼睛鼻子其实也还是能看的嘛。

我的研究并没有能够深入多久,放学后第二日,我又没能够再瞧见令狐彦,据说这回,他是真的病了。

直到一个月之后才重新见着他,只是那好不容易显出端倪来的五官又陷入到更加绵软的平面里头去了,我始终都没能瞧见他五官的秘密。

直到他结束伴读生涯。我发现我的乐趣从糟蟹成功的转向了研究令狐彦五官形状中去了。

 出宫否,两折选

我终究没能够看清楚令狐彦的五官,而后来我知道,当日为了赌赢,令狐彦居然悄悄停了他的药,愣是不吃不喝了五日,要不是家里头老仆发现他家少爷莫名其妙瘦了许多禀告老相爷,他也许会饿上整整七日。

好家伙瘦是瘦了,结果也把自己折腾病了,而且这个擅自停药差点还真要了他小命,相爷发现他停药大发雷霆,却没能让他喝一口药,死撑到打赌当日,回来就不行了。

他老爹用八百里快马将他送去给当时给他家药剂方子的游方郎中那儿,这才又保住了他那条颤颠颠的小命。

这些都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算起来,这也是我害了他的一桩事吧。

综合统计,令狐彦在和我伴读期间,小病小伤不计其数,大灾大难,落水两次,爬树掉下来三回,吃糕点噎着四回,宫里头失踪五回,外加这次小命差点和阎王爷报到一回。

许是这种种事实终于令双方大人都清醒意识到我俩八字绝非天作之合,倒是有一些天生冤家的模样,故而终于断了让我俩亲近亲近拉拢感情的意图,尤其是老相爷令狐达,自从那减肥事件之后见着本公主跟见着洪水猛兽一样,每回我和他提起令狐彦问一问,这老狐狸变着法的敷衍过去,最后干脆以我及笄之礼之后需要注意男女大防,怕犬子误了公主的名声,请旨将令狐彦调回了家中结束了伴读生涯。

自此之后,我瞧见令狐彦的机会少了很多,通常我也只能通过让小玄子去打听来的消息知道令狐彦的事情,比如他转到了国子学读书,比如他在国子学第一日就因一道《赋闲策》一鸣惊人,比如他和叶梦琪走得近,人家小姑娘进不了国子学却愣是每回下学在学院门口送个午饭说个闲话神马的。

本公主闲来无事倒也在那国子学门口去瞻仰了一回小媳妇等胖相公的桥段,貌似无聊的在他俩面前飘过去,又飘过来,闲闲扔了一句话:“哟,这国子学什么时候成了霸陵桥了,这是演得什么十八相送呢?”

霸陵桥乃古代某大一统的王朝陵寝前的桥,沿途杨柳成行,出古城墙外游宦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古往今来多少送人远游的故事都是在那里发生的,故而说到霸陵桥,几乎就是送人远行的代名。

我这没事一捣鼓,公主车驾从国子学过不小心惊动了国子学的博士,据说后来国子学一番整顿,令狐彦荣幸的成了回反面典型,而叶梦琪也被她父母禁锢在家里头禁闭了许久。

这些少年之间的青葱闹腾的岁月在两年后结束在如意公主我当庭求父皇指婚后,我一腔的热情全副投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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