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樱樱说：“爸爸妈妈的家。”
安临渊更加用力的抱她：“樱樱，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楚樱樱低着头，等到安临渊把她的脸抬起来时，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了。
“樱樱，”安临渊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啊，你别这样，要不然，你咬我啊，你别咬自己。”
他把胳膊伸到楚樱樱嘴边，楚樱樱摇了摇头：“咬我，不疼。你，疼。”
安临渊说：“你也知道你咬了我，你会心疼，那你也为我想想啊，你把自己咬成这样，我该怎么办？”
楚樱樱舔了舔嘴唇的伤口，忽然很疲倦，她站起身，到靠门的沙发上躺下。
安临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站起来，见楚樱樱在沙发上睡着了，又把她抱到套间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出了套间，他在原地怔了会儿，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哦，”他拍了拍脑袋，走到办公桌后坐定，拿起刚才开会讨论的文件。
看了很久，一页纸都没有翻过去，安临渊只觉得A4白纸上的这些字看着很生疏，仿佛笔画都不应该这么排列。
安临渊想起楚婶说：“樱樱每次发病之后都会很累，找个地方躺下就能睡着。”
他双手用力攥在一起，拿出唐昊给的名片，给那位美国回来的精神科医生打了个电话。
下午安临渊本来要去半岛酒店跟客户见面，他跟刘秘书说取消安排，让人带着客户在上海玩一玩。
安临渊安排好了，就到套间把楚樱樱叫醒，给她理了理头发。
“樱樱，”他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趟医院。”
楚樱樱睡了一觉，似乎正常了一些。
她乖顺的跟着安临渊去吃饭，吃完饭，开车到虹口的这家私立医院。
唐昊介绍的医生姓吴，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学成归国，持有美国精神病学和神经病学委员会的相关认证。
吴医生收费极贵，所以态度温和专业。
安临渊对他期望很高，在楚樱樱去做脑电图时，他问：“吴医生，樱樱能痊愈么？”
吴医生笑一笑：“安总，我会尽力的。”
安临渊犹豫了一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除了跟人谈生意，安临渊从来没有拿钱砸过人，他有点别扭。
吴医生还是微笑：“我理解。”
安临渊也笑了笑。
晚上，安临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借着窗帘缝儿透进来的一点微光看身畔的楚樱樱，她睡的很香甜，小脸上一片宁静。
安临渊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她的眉毛、鼻梁、嘴唇和下颌，他想起下午的时候，吴医生说：“作为一个精神病患的家属是很不容易的事。”
他却觉得相对而言，作为精神病患的楚樱樱更加不易，他时常觉得她像一片羽毛一样的轻，飘到哪里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一个错眼就要抓不住。
经历了两人真正意义上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安临渊才发现自己也很天真，想象和现实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以为他的爱情是一柄利剑，能为他披荆斩棘，给她闯出一条铺满鲜花的道路。
现在，他觉得他的爱情应是她生命里的磐石，让她的生命有重量，也让她觉得安稳。
他看着她的脸，一时有些自怨自艾，觉得命运特别冷酷，为什么让这么美好的女孩子疯了，又为什么让他们的爱情障碍重重？
一时又信心满满，那些没有疯的人，爱情也一路顺风顺水，难道就一定能白头到老么？而他们却能，他知道他们能。
他长舒了一口气，这就够了。
第十七章
楚樱樱吃了吴医生开的药之后，头剧烈的疼痛，疼的冷汗直流。
安临渊见她躺在床上被折磨的翻来滚去，心里极为不忍，他拿毛巾给她擦汗：“算了，这药我们不吃了。”
楚樱樱勉力半睁开眼：“吃，治病。”
安临渊说：“我给吴医生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药可以替代，这药吃的也太让人受罪了。”
楚樱樱攥着他的胳膊，他用另一只手捞床边的手机给吴医生拨过去。
吴医生听到楚樱樱的药物反应，说：“这个药头几次吃是这样，吃了几次就会好的。如果不好，我再给楚小姐换一种药。”
手机里的声音很清晰，楚樱樱听见了，又睁开眼看了看安临渊。
吃了两三天，楚樱樱的头疼果然减轻了很多。
到了周末，安临渊本来想打电话给甄蜜取消原定的逛街，可楚樱樱不愿意，她说她想出去走走。
安临渊和甄蜜约着上午十点在利顿中心的酒店大堂碰头，到了大堂，安临渊对于唐昊也在感到微微惊讶。
安临渊说：“你也在？你不是去北京了么？”
唐昊说：“昨天晚上回来的。”
安临渊点头：“哦，那你怎么不在家里休息休息？”
唐昊有些赌气：“凭什么你们出去逛街不带上我？”
安临渊一怔，笑道：“你怎么这么幼稚。”
甄蜜在一旁说：“看，安大哥也终于知道了吧，唐总就是太幼稚。”
唐昊气鼓鼓的，转头看见楚樱樱站在一旁望着酒店大堂里摆的一品红发呆，他朝楚樱樱喊了一声：“樱樱妹子。”
楚樱樱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他，他走过去，挠挠头，憋出一句：“吃早饭了么？”
楚樱樱更困惑了，点头：“吃了。”
唐昊想再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
还是楚樱樱思考了一下，开口问他：“唐总呢？”
唐昊笑眯眯的：“嗳，樱樱妹子不要这么生分，就叫我昊子哥好了。”
“耗子？”楚樱樱嘟囔，“猫咪？”
津津有味围观着的甄蜜上前挽住楚樱樱的胳膊：“不是老鼠啦，樱樱姐，是日天昊。”
“哦。”楚樱樱还是觉得耗子不好，自动给唐昊改了称呼，她叫他：“猫哥。”
唐昊一脸扭曲。
甄蜜忍着笑：“走啦走啦，我们去逛街。”
安临渊说：“我开车，去哪里？”
甄蜜想了想：“南京西路好了，昨天RV店还给我发短信，说鞋子打折呢。他们家鞋子正价的时候真不便宜，好在一年有两三次打点小折扣。”
唐昊嗤笑：“打折的鞋子有什么好货？”
甄蜜被噎的一愣，脸上堆出笑容：“唐总说的是。”
话一说完，她挽着楚樱樱转身就走。
唐昊在后面咬牙，暗骂：“死丫头。”
安临渊看的直摇头：“昊子，你这是何必呢？好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么挤兑着来。”
唐昊火大：“是我非要挤兑她么？！你瞧瞧她的样子，她，她眼里边根本就没有我！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安临渊说：“我倒想樱樱像甄蜜这么活泼，这么生机无限的样子，就是个正常的年轻女孩子。”
唐昊说：“嗨！樱樱那么全心全意，那么乖巧的一步不离的跟着你，你还求什么？如果甄蜜能这样，哪怕她精神异常又怎么样？”
听了这话，安临渊微微震惊的瞟了他一眼，唐昊黯然：“好啦，渊子，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樱樱姐，”甄蜜从衣架上拎出一件无袖的短裙，“这件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楚樱樱摇头，指了指短裙背后镂空的数根繁复的细线：“不会穿。”
顿了顿，她有点忐忑的补充：“我手笨。”
甄蜜愣了愣，笑道：“好吧好吧，这种样子的短裙是穿起来很麻烦的，那，这件衬衣怎么样？”
甄蜜拎起另外一件衬衣抖了抖，楚樱樱说：“好看。”
凡是楚樱樱说好看的衣服，甄蜜一律叫店员拿在手里，逛了一圈下来，店员手臂上已经搭了十多件衬衣裙子外套林林总总。
楚樱樱纠结：“太多了。。。”
甄蜜说：“樱樱姐，我听说你每天跟着安大哥去公司，我知道他们公司里的那些女生，从前台到秘书，再到部门经理什么的，一个个势利眼的很，你如果穿太差了，她们肯定在后面说三道四的。”
楚樱樱抿着嘴唇，甄蜜兴致勃勃的说：“待会儿买完包包，我们再一起去做个头发，做头发不会很久的，只要修个形状出来就好。”
楚樱樱有点后悔今天出来转，甄蜜见她的脸色，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樱樱姐，我保证你打扮一新，绝对会让安大哥惊艳的不得了，准叫他为你着迷。”
楚樱樱犹疑：“真的？”
“嗯，嗯，必须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楚樱樱努力让自己调整情绪。
试衣服，试鞋子，试包包，连内衣都买了不少件，也许对其他女孩子来说，这是无比放松欢乐的事情，可楚樱樱却觉得自己有失控的倾向。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焦躁，不要烦乱。
她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在卫生间里偷偷吃了药，又忍着轻微的头疼继续逛，逛完去发廊做头发。
发廊接待她们的理发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名片上写着是发廊的首席造型师。他和甄蜜很熟，甄蜜说：“这是我姐，要好好打理哦。”
理发师笑道：“哇，大美女的姐姐也是大美女！我的手艺，你放心啦~！”
做头发的时候，甄蜜都要睡着了，理发师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小姐，你的头发发质很好哦，很难得哦。。。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的倒膜，保护头发很好的哦。。。”
甄蜜阖着眼睛，十句话未必能回答一声，好在理发师热情不减。
直到做完头发，甄蜜耳边还在嗡嗡的响，不知是因为理发师还是因为吹风机。
“哇噢~”甄蜜看着楚樱樱惊叹，“樱樱姐，我的眼睛要被你闪瞎了，你太漂亮了。”
楚樱樱被她直白的夸奖弄的有些羞涩：“真的？”
甄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真的真的真的。”
说完，又补充：“安大哥一定很喜欢的。”
甄蜜拖着楚樱樱的手飞快的走到发廊的沙发区，安临渊和唐昊正靠在那里喝着柠檬茶。
“安大哥，”甄蜜很兴奋，“怎么样，怎么样？樱樱姐这个新形象是不是很漂亮。”
安临渊抬头一望，有点反应不过来，一个不注意就打翻了手边的柠檬茶。
唐昊在一旁大笑，抽着纸盒里的纸巾帮着手忙脚乱的安临渊擦桌子。
甄蜜笑道：“看吧，樱樱姐，我就说安大哥会着迷。”
楚樱樱低着头站在那里，放在身前的十个手指头绞来绞去。
安临渊破天荒的也有些局促，站起身端着唐昊的柠檬茶喝了一大口。
唐昊笑的要死：“欸，你干嘛呢，这是我的茶！”
甄蜜觉得这一天很圆满，除了早上跟唐昊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之外，她都很满意。
吃完晚饭，甄蜜又提议去酒吧玩儿，她说到学校旁边的酒吧，人少又清静，唐昊再次嗤笑：“谁要去小孩子的地方？幼稚！”
安临渊出来打圆场：“去豪盛的酒吧，现在这个点，那里肯定没什么人。”
豪盛夜总会是安临渊和唐昊最常去的场子，各自在里头有长包房。
豪盛一楼左翼是个酒吧，时间还早，里头果然没什么人。
安临渊和唐昊一到豪盛似乎就进入了某种状态，是那种经常在夜场里谈生意，谈久了，一进入夜场就自动进入谈生意的状态。
再加上两个大男人今天逛街逛的实在太多，虽然都是跟在两个女孩身后，到了店里也有地方休息，但是精神上遭受了一些摧残，显得有点萎靡。
两人靠在沙发上，随意的聊天。
安临渊问：“望京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唐昊眯着眼睛回答：“还成，就那样，该公关的也公关了，现在不就是等。”
两人又聊起玉桥镇的项目，甄蜜在一边听的无趣，便拉起楚樱樱：“樱樱姐，走，我们去吧台那里，我调酒给你喝。”
甄蜜会调一种叫“自由古巴”的酒，这酒可以调的很简单，就是朗姆酒加可乐，放在调酒器里一阵乱晃，倒出来就成了。
甄蜜只会调这种酒，但是她姿态做的足，调酒器耍的也不错，很能唬人。
她把酒从银色调酒器倒在酒杯里，端到楚樱樱眼前：“樱樱姐，尝尝看。”
楚樱樱真是太佩服甄蜜了，似乎就没有她不会的，就连调酒她都会。
楚樱樱抿了一口酒，有点辣，她对甄蜜说：“你好厉害。”
甄蜜一愣，笑起来，她的笑容很甜美，甜到人心里去。
楚樱樱看着她的笑容，心情忽然好起来。
“真的，”楚樱樱强调，“什么都会。”
甄蜜看着她，伸手摸摸她新剪的发尾：“我会的那些，大部分女孩子也都会。”
楚樱樱眨眨眼，不说话，又抿了口酒。
甄蜜趴在吧台上，侧着脸望着楚樱樱：“樱樱姐，其实我很羡慕你。你什么都不用会，安大哥也一样会爱你。”
楚樱樱想了想：“我什么也不会，可是我会怕。”
“怕？怕什么？”
“怕，这里。这里不是我家。。。怕安老师，他变了很多。”楚樱樱说的很慢，“他在唐安大厦时，我觉得离我很远。”
她最怕她犯病，她怕一犯病，所有的就消失。
原来她也不是不明白的。
甄蜜往她身边靠了靠：“你真是乱担心，你就不要自己给自己增加压力了。”
楚樱樱摇摇头。
甄蜜说：“当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是觉得安大哥为人很奇怪，到这种地方来冷冷的，跟人谈生意就是谈生意，多出来的消遣一概不要，就连别人要消遣，也得等他离开。我觉得他一定是有洁癖，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等你。樱樱姐，连我这样对爱情不抱希望的人，看到安大哥，也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干净的爱情。”
楚樱樱听完这么长一段话，很是消化了一下：“原来我不觉得。。。现在觉得我和安老师，差距大。”
甄蜜吃惊的问：“你觉得你配不上他？”
楚樱樱落寞：“嗯。”
“嗨，”甄蜜叹了口气，“你可真傻，安大哥听到你这么说，该伤心了。你不信可以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晚上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