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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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晴与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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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当她不存在”越来越成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事到临头他还是失控了,多年的不爽聚集在胸口,堵得人生疼。在那些最黑暗的时刻,他反复想的只有一件事:齐颂阳,你吻过她,除了吻过那里,还吻过哪里?还有哪里?哪里?他忽然有些理解父亲当年的阴谋占有,说不定换了他也做得出一样的事。
在稍微明亮的时刻,他也梦见过他和子熙还住在一起时的情景。她把他推进厨房,对他指手划脚:“去,今天轮到你洗碗。”奇怪,从来没人对他指手划脚,原来被人指手划脚是这样一种奇妙的感觉。
“砰”的一声,他把碗打碎在洗碗池里。本来就是,洗碗不是有洗碗机和消毒柜?为什么要做手洗这种没效率的事?子熙进来把他推到一边:“算了算了,秦少爷,还是我来。”
他站在她身后看她洗碗,肥皂泡在她手臂间快乐地飞舞,她的头发挽得高高的,露出她低垂的脖子,蜿蜒曲折,线条优美。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梦境往往在这之后变得荒诞不经。
他终于吻到那段玉颈,挨了一巴掌,她骂他是“禽兽”。他笑自己,秦子墨,你终于成功了,现在子熙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安全了。美好的梦境不再出现,连胸口的不爽也不见了,心里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他躺在床上伸手向天空,想要抓回那些不爽,但什么也没有。这幢房子是空的城堡,什么也没有。
如果可以抓回那些不爽就好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爽是那样美妙的感觉。
可是子熙走了,再不回来,带走属于她的一切,连床单都没留下。空的城堡筑起城墙不知是为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围墙用来隔断什么?
他躺在没有床单的席梦思上渐渐睡着,再一睁眼已经天蒙蒙亮,口袋里的手机在大声喧哗,他皱眉接起来含混不清地说了声“喂?”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用英语说:“秦先生,好久不见。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和我们谈一谈?”

云端上的王子

天气转凉的时候,子熙给独龙族少女小美寄去了一整套哈里波特的全集。
她答应过小美书里会有很多插图,结果能买到的版本都没几张图,厚厚七大本,密密麻麻全是字。她想想也不好失信于小美,突发奇想画了一本“独龙少女历险记”的卡通故事,一并寄给了小美。
故事是她觉得小美会喜欢的,独龙少女小美在树林里捡到一只受伤的小蓝鸟,带回去养。小鸟有黑黑的眼珠,煞是可爱,只是时不时地偷吃小美的烤鱼。小美一转身,回头一看,烤鱼就没了。小美只好气急败坏地训斥:“小蓝,你这只坏鸟!”
有一天小蓝无限长大,变成蓝色的大鹏,上面坐着披白色斗篷的王子。王子在云端上抬起高傲的下巴说:“小器鬼,等我杀了山妖,定会回来还你几大车烤鱼。”
小美偷偷跟在王子后面去杀山妖,在王子情势危急的时候扔出有九个杈的桃木树枝,缠住山妖会放毒气的长头发,王子乘机一剑刺进山妖的心脏。
山妖冒了一阵青烟死掉,变成肚皮朝天的癞蛤蟆。王子扬起高傲的下巴,坐着大鹏消失在金灿灿的云层之间。小美只好一个人回村子去,常常因为想念小蓝而偷偷掉眼泪。
春天到了。穿着大红衣服的媒婆忽然出现在村里,身后还跟着好几马车的金银财宝。媒婆到小美家坐下,口若悬河地说自己主人的好话。小美躲在最后面,众人都听得入迷,连小美被云层托到空中都没注意。
小美吓得闭上眼睛,睁开眼时,看到自己坐在蓝色的大鹏上,身后的王子抬着高傲的下巴,眼里却满是喜不自禁的笑意。他们一同飞过桃花满天的树林,飞过蒲公英遍地的田野,飞过峡谷,飞过星空,最后停在独龙江河谷的石滩上。那里有明亮的篝火,火上烤着两条大鱼。王子在水银般的夜色里深深看她说:“这山上面就是我的城堡,你会是最幸福的新娘。”
颂阳窝在沙发里饶有兴味地看她画的卡通,边看边说:“你应该拿去给出版商,看看能不能出版。”
子熙笑:“画着玩儿的,这怎么拿得出手。”
可是颂阳微微皱起眉,对着大团圆那一幕左看右看,然后说:“这个王子看着面熟,长得象谁?”
子熙不信,夺过那本册子,也是一阵左看右看。颂阳说:“抬着下巴拽拽的样子倒象秦子墨。”子熙不承认:“谁说的?明明是象我的相亲对象王礼仁。”
颂阳象是神色一顿,说:“是你?和王礼仁相亲?”
子熙对那图左右端详:“哦,见过几次,不过很快就被王大夫抛弃了。怎么了?不象吗?我的偶像?”
他只淡淡笑笑:“象。”
说来凑巧,她从来不去市医院找颂阳,那天偶尔去了一趟,竟然遇见了王礼仁。
起因是那天颂阳把手机忘记在她家里,第二天一早响了一个上午。她好奇到底是谁的连环夺命Call,拿起来一看,似乎是颂阳家里。
正好是周六,颂阳轮到值班,她想反正近,可以替他把手机送去医院。
周末的医院也人声鼎沸,还好是中午,人流暂时散去,散发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也进入暂时休眠。心外科没有人,连隔壁的内科也没人,子熙找了几个房间,只在隔壁的隔壁,外科治疗室里看到两个护士。
一个短发杏眼的护士和另一个长发凤眼的护士对面闲坐着聊天。长发的说:“你猜我刚才在食堂里看见谁?”
短发的问:“谁?”
“齐大帅哥的女朋友。”
“啊?什么样儿什么样儿?”
“那叫一个微风扶弱柳,大美人啊。”
短发杏眼贼心不死地问:“你怎么就知道是齐大夫的女朋友?说不定是他妹呢?”
长发凤眼“切”的一声:“你和你哥走一块儿的时候会挽着他肩膀?那一个小蛮腰扭的,我真怕她把那七寸细高跟给扭折了。”
两个女生同时轻蔑地笑起来。
早在她们说到“大美女啊”的时候,子熙已经断定说的不是自己。还有高跟鞋,她最高跟的鞋就穿在脚上,不过是两三寸,走起来还要谨慎小心,什么七寸的细高跟她是没有的。天下的齐大夫一定不少,她们说的定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两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美女的坏话,子熙想再听下去不免破坏白衣天使在她心里的圣洁形象,连忙退出来,只是不巧,还没来得及转身,被短发看到,对着她说:“现在休息时间,下午一点半上班了再来。”
子熙解释:“我是来找人的,隔壁的……”
短发护士杏眼圆睁:“找人也得下午一点半再来。”说罢过来“砰”地关上门。
她只好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无奈地看表。坐在同一张长椅上还有同样等着医院下午上班的人,是两个头上烫着大菊‘花的中年妇女。其中一个说:“还不开门啊?我下午还要去卖股票。”
子熙太少来医院了,从没想到医院是这样一个病菌和流言比翼齐飞的场所,她意外地听到了她熟悉的名字。菊‘花头妇女说:“我得把网络股都清仓,去晚了准又要跌停。最近网络股都跌疯了,前一阵是万盛,现在轮到那个什么TV,到处是什么做假帐的消息,还说有人被抓起来了。”
她怔怔地愣了一愣,象是站在马路边上忽然有车从面前飞过,毫无征兆,让她片刻地失神。这时候有人在她背后说:“萧子熙?”
她恍然回头,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走廊,再一看,才看到近处并排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那个短发杏眼的护士,另一个她定睛看了两秒钟,才认出来是她的相亲对象王礼仁大夫。
短发杏眼说:“原来你是来找王大夫啊?”
她站起来说:“不……”
理论上来讲她是应该站起来说:“不是,我找心外科的齐大夫。”然而,人生活在现实残酷的世界,理论要靠实践来检验,而检验的结果总不那么尽随人意。
现实中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命运多舛的左脚再一次出卖了她。地上似乎是有些湿,也许是她仍然不习惯这双三寸高跟鞋,反正她脚底一滑,一声嘤咛,倒在了王大夫宽广的胸怀里。
等她连滚带爬地从王礼仁怀里爬出来,不期然看到他脸上丰富的内容。咳咳,他清清嗓子说:“萧子熙,你没事吧?”
她有事。她的左脚踝又一次扭伤,肿成了大馒头。她被扶进治疗室,王礼仁回头对杏眼说:“去拿冰块来。”
子熙低头研究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踝,王礼仁坐在对面,手执冰袋,默默看她,幽幽说:“你找我?”
看他颤抖的眼神,她尴尬地发现,王大夫期待的回答大概有两种:一,是,我找你,我知道不该来,可是还是来了。二,不,我没找你,我只想远远看你一眼就走。
她说:“呃……”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轻轻拍在王礼仁的肩上,接过他手上的冰袋说:“还是我来吧。”
在她面前缓缓蹲下的是颂阳,穿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柔软的头发盖在前额。记得他上午是有一个手术,想必是站了几个钟头,因此眼底有一丝倦意,但笑容仍然温暖得无懈可击。他低头为她轻轻脱掉高跟鞋,仔细端详她的脚踝,最后噗地一笑:“看你的玛雅守护神,肿成了猪头胖仙女。”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滚烫的脚踝,抬头问:“疼不疼?”
她忍着痛点头,他这才轻手轻脚地把冰袋敷在脚踝上,朝她笑说:“胖仙女没有庇佑你,但至少还有我这个市医院的医生男朋友替你敷脚。”
颂阳背对着大家看不见,子熙却看得明白,背后的凤眼护士把眼睛瞪成了杏眼,杏眼护士把眼睛瞪成了鸡蛋。杏眼朝凤眼使眼色,凤眼耸肩微微地摇头,王礼仁大夫的脸上风起云涌。子熙只好尴尬地哂笑,她既没有小蛮腰也没有七寸高跟,长得又对不起观众,除了嘤咛一声倒在王大夫的怀里,实在不能为饭后的谈资做任何贡献。
颂阳却不觉有异,继续笑着说:“我还奇怪你怎么非市医院的医生不嫁呢,原来我是胖仙女的备胎。”
有一次下班时颂阳在公司门口等她,白晓琪看见说:“哎哎,早也见晚也见,回家不就见到了,还要追到公司门口来,有那么迫不及待吗?”颂阳不解,白晓琪说:“你们不是很快就住在一……”那时她慌忙打断白晓琪:“很快,当然得快,你知道我非市医院医生不嫁的,得先下手为强。”
现在颂阳拿她的话来调侃她,她不好意思地笑,抬头一看,却看到王礼仁大夫脸上更丰富的内容。
所以颂阳陪她回家后问她:“刚才看你坐在治疗室门口发呆,想什么呢?”她想了想说:“要偶遇我的偶像王礼仁,心情紧张呗。”
他笑:“真的?我看你怎么象是偷听别人聊天听得入神?”
“哪里有。”她嘀咕。
他把刚泡好的热巧克力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四周氤氲着甜得发腻的热气。回来的路上下雨了,窗外一场细雨打在泛黄的梧桐树叶上。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秋天。
她出了会儿神才想到:“你都看见我了,又不过来,害得我在偶像面前出丑。”
“哦,当时送一个朋友出门,远远在楼梯口看见你。”他顿了顿才说,“我想送到门口立刻回来的,谁会想到一转眼你就被扛进了治疗室?”
“哦,一个朋友。”她想了想说,然后佯装发怒:“救驾来迟,该当何罪?”
他笑说:“罚我为公主殿下鞍前马后辟荆棘挡蚊子,做牛做马一辈子,保证吃进去的是草,吐出来的是奶……”
她大笑:“原来你还会吐奶啊。”
任由她笑得前仰后合,他只不动声色地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她。难得看见她这么开怀大笑,平时她笑起来也是审慎小心的,仿佛多笑一点就会泄露心底的秘密,难得这一刻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脸都微微泛红,一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他握住她的手,却忍不住皱眉:“手怎么这么冷?”
笑声停下来,他看见笑容瞬间隐去,她的手从他的手掌心里偷偷溜走。
子熙条件反射般疾速抽回手,已经后悔,她的手确实冷,这间顶楼的房间朝北,冬天着实冷得厉害,特别是刮北风的时候,一面玻璃窗简直形同虚设,一个钟头光景窗台上就是一层黄沙。现在才秋天,窗户低下也透着丝丝冷风。她看看茶几,那里有那杯冒袅袅热气的热巧克力,她可以选择那杯热巧克力取暖,或者……
对面的颂阳望着她怅然说:“你这里太冷,明天我给你买个电暖炉。”
她想了想,把手重新放回他的手掌心里。也不知是因为房间里太冷,还是两个人坐得太近,她几乎能感到他身上的温度,夹杂着热巧克力的甜香,在鼻息间萦绕不去。她看见他的嘴角弯起来,变成一个好看的微笑,然后微微俯下身,慢慢和她靠得更近……
“呜”的一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从天而降,突然落在他们中间,原来是老虎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悠闲地坐到颂阳腿上舔毛。颂阳眉头一皱,万分无奈地教育老虎:“老虎,下次想坐我身上要先预约,难道你这是吃醋?你好象比子熙更喜欢我。”
子熙正从茶几上拿过那杯热巧克力,微微怔了一怔,才笑说:“那是,谁说我喜欢你了?你还没发现?你其实就是个爱的替身,我爱的,可是王礼仁。”
“真的?”颂阳笑。
她咬牙切齿地点头:“谁叫他不要我?我非找个市医院的男朋友,比他高,比他富,比他帅,我要天天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要叫他看看,没他我更快活,我一点也没忘不了他,反而过得比他青春,比他有钱。等他发了胖掉光牙齿半身不遂,我还会象今天一样貌美如花,就让他肠子悔成一段一段,每见我一次都肝胆俱裂,心如死灰。”
颂阳忍不住啧舌:“太可怕了,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谁敢不要你?我是万万不敢,下辈子也不敢。”
她把脸闷在热巧克力的香气里面笑:“好啊,如果我和老虎下辈子投胎成了流浪猫,一定到你门口来讨饭,到时候你可不能不收留我们。”
只怕只有颂阳这样爱心泛滥的人才会收留他们,在那些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四个人的约会

余下的周末她和颂阳都泡在她的小公寓里,反正她的脚行动不便,外面又秋雨连绵。颂阳做的海鲜意粉鲜美多汁,让她想起温哥华她最喜欢的那家海边小餐馆。
晚上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她收藏的电影。她喜欢那些古老的爱情故事,黑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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