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久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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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久词-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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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问得这般细?”陆青疑惑,又道,“你怎么说?”
  “我应了句是,那人就笑道,他正要卖花给咱家公子,问咱家公子现寓何处?我说在清水巷,那人点头,请我带路。
  我见此事顺利,一时大意,往前走了几步,不提防那人就跑了!我一回头,只见他跑进小巷,我连忙追上去,只见一个影子,翻过高墙。那墙内是沈家花园,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先回来禀报。”
  陆青听了这半晌,起身,摆手道:“不碍事,我看此人是咱家公子的旧相识,他既已问清咱们的住处,一天两天,他必来拜访。”
  “既要拜访,为何不随小的回来,偏要跑呢?”
  陆青笑道:“你且等着罢,我说的拜访,可不是登门下帖的明访!”
  “那是?”
  “我说的是夜半无人时的私访!”陆青笑着,挥手道:“都回去罢!今夜多派几个人守着,传我的令,若他来了,不要惊动他,一路放行就是了!”
  底下人纷纷应是,跟着陆青离了茶楼,回清水巷去了。
  至夜,房内,赵洵不甘不愿道:“阿沅,今夜果真要分房睡?”
  阿沅“嗯”一声,道:“我已猜到来人是谁,他既然胆小,要是瞧见咱俩同在一屋,定不敢现身。”
  赵洵叹气,道:“外书房又冷又潮,我要是生了大病。”
  “我让小乙给你多铺一床被子。”
  “一个人睡觉,冷。”
  “今晚擒着他,你就不用一个人睡了。”阿沅含笑道。
  “他要是三更不来,四更也不来,我岂不是?”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要是今晚不来,明晚也不来……”
  “洵儿想着菊园已成,只待名品,心上有没有好过一点?”阿沅劝道。
  赵洵缓和些,笑道:
  “他要是今晚不来,我明日就将绍兴城挖地三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赵洵踏出门去。
  却说小乙在旁伺候了半天,不敢说一个字,这会,他从阿沅手上接过被褥,跟在公子爷后头,如履薄冰地往外书房去了。
  书房,夜至三更。
  赵洵近着一枝烛火,翻着绍兴城的买卖账册,度日如年。
  外头有人轻声传话,小乙进门,道:“爷,人来了,没进这里,往内院去了。”
  “他为何不挑我这儿呢?”赵洵冷冷道。
  小乙很懂得,公子想拿人撒气。
  幸亏那少年机灵,避重就轻,找沅姑娘去了。
  不过,这也是少年想得不周全的地方。
  公子不好惹,沅姑娘就好惹了么?
  赵洵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道:“走罢!看热闹去!”
  小乙忙应是,跟着公子爷,缓着步子,穿廊过院,到了园外。
  隔着粉墙,不曾听见少年说话,倒听见一位年轻男子,反问道:“这么说来,姑娘已猜出我的来历了?”
  屋内传来阿沅的声音,静静道:“你既懂缩骨扮作少年,又懂催花开早,想必和巴蜀鬼婆峰云中门,有些渊源。” 
  那男子闻言一顿,道:“不知姑娘还晓得什么?”
  “我还晓得,你是那日裘府,抹了一脸泥的乞丐,你既然叫郁英,云中门老门主也姓郁,想必和你有亲。”
  郁英笑道:“不敢当,正是家父。”
  “原来是云中门少主,失敬。”阿沅又道,“想必那日,你自知以一敌二,没有胜算,故没用十成功力?”
  郁英道:“顾姑娘说得不错。”
  阿沅一顿,道:“你既晓得我姓顾,想必也知道我的出身。”
  郁英点头,道:“江湖传闻,顾姑娘求天下门段璋不得,转投逍遥楼少主怀抱,说来也奇,既有放浪之名,又有灭门之仇,为何那日我看你二人琴瑟和鸣,静好得很呢?”
  阿沅听了这话,似笑非笑,道:“云中门少主苦心布局、深夜前来,难不成是为了请教夫妻之道?”
  郁英闻言一笑,道:“非也,非也!我此番前来,特向顾姑娘打探一个人。”
  “神医朱通?”
  “正是。”
  “朱前辈已不在人世,”阿沅道,“若你要寻他的飞灰,得去扬州城外七柳镇贺家庄。”
  “我知道他已死了,我还知道,正是顾姑娘和赵公子替他送的终。”
  “看来,郁公子是为朱前辈报仇来了?”
  郁英微微一笑,道:“我此番前来,想向顾姑娘打探,朱前辈死前,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阿沅一顿,问道:“不知郁公子所问何事?”
  “我问一味药的下落。”
  “药?”
  “此药是我云中门的镇派之宝,活人吃了,不死不灭,长生不老,数年前,被朱通盗走,不知下落。”
  “世上竟还有这等奇药,可惜了,朱前辈临死前,并未提及。”
  “当真?”
  “当真。”
  阿沅坦然,郁英迟疑。
  却说院外,赵洵听了这半天,明白了。
  郁英不单在查裘家的案子,还想为云中门寻回灵药。
  只是他也痴,若这灵药当真有用,朱通为何不自己服下、长命百岁呢?
  赵洵略一摆手,小乙见机,推开园门。
  园子里,郁英听见“吱呦”一声门响,回头只见一个小厮,提着灯笼照路,灯笼火所及,赵洵从从容容,迈进院来。此时,阿沅亦掀帘,秉烛走出屋子。
  郁英一刹想起肩上那一记扇子,耳际那一断青丝,心上有些发凉。
  赵洵往院中石凳上稍坐,看穿了他,道:
  “放心,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不会同你计较。”
  郁英晓得逍遥楼之人,守信重诺,略定下心来,道:
  “既然赵公子也来了,正好,听闻朱通也曾在逍遥楼隐身数年,教导公子习医,不知公子可见着那味药?”
  赵洵慢条斯理,反问道:“请教你,那味不死药,是一人的份量,还是两人的份量?”
  郁英轻轻皱眉,道:“祖上有话,不死药只能给一人吃,要是两人吃了,便成了剧毒。”
  赵洵“唔”一声,清清淡淡道:
  “既然如此,若我得了不死药,是给阿沅吃,还是给我吃?要是只有一人吃了,百年之后,留另一个孤伶伶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岂止没意思,简直生不如死,不若白首同归的好!你说呢,郁公子?”
  郁英听了赵洵这话,竟无言以对。
  阿沅也怔住了,忽而又笑了,笑意自唇角漫到腮边,脸红一片。
  良久,郁英叹口气,道一声告辞!
  赵洵吩咐小乙送客,没事人一样,起身回屋。
  他走到门边,看阿沅呆呆立着,通红着脸,不由轻轻一笑,拦腰抱起她,道:“幸而他三更就来了!他要是四更来,我就彻夜难眠了!”
  阿沅挨着他颈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赵洵抱她到床上,下了帐子,熄了烛火,合上锦被,一起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上中天,多事的床也静了……

  ☆、心赏年淡

  无定寺高台,松荫清凉,君如玉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吟诗,鉴湖水柔蓝,十二珠帘挂。日长人倦,他吟着,吟着,倏忽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见有人高声急唤,他一惊,只见老家丁一脸喜色,迈上石阶,奔上前来,道:“少爷,大喜,大喜,苏州那边传信来,说夫人有喜了。”
  君如玉一片懵然,忽跌脚道:
  “糟,拆楼人来了!”
  老家丁不解其意,忙问道:
  “少爷,谁是拆楼人?”
  “来福,你不晓得!我适才做了一个梦。”
  “少爷您梦见什么了?”
  君如玉瞧了瞧一旁的小乙。
  小乙自派来随侍,一言不发,常是倚着青松,抱剑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活死人一般。
  君如玉摇头,道:
  “来福,你可还记得,明月楼建成之时,曾跌死一个泥水匠。”
  “记得,那泥水匠脚下打滑,自竹架跌落,摔坏了,救治无效,少爷您心慈,送了他家好些银子,令其族人好生安葬。”
  君如玉道:“适才,他入我梦来,说要拆却明月楼。”
  来福笑道:
  “公子何其痴,那泥水匠早已投胎转世去了,怎能拆了明月楼?”
  君如玉抚额,轻拍两下,道:“只怕这人,已投胎到了我家。”
  来福脸色大惊,道:“这当如何是好?”
  君如玉不言语,拿凉帕敷脸,清爽些,才道:
  “还能如何?请好厨子预备大酒席,请好裁缝做小衣裳,孩子一出世,我君如玉要大宴宾客。”
  老家丁一滞,问道:
  “您适才不是说,这孩子拆楼来了?”
  “不妨,不妨,随他拆。”
  “少爷,孩子出世,少说还要七、八个月……”
  “我楼都建好了!他怎么还要七、八个月才肯出来?”
  ……
  君如玉想着,得给未出世孩儿积点福德,忽又笑吟吟道:
  “小乙,你家公子既应承治鼋银子,我自当应承裘家命案,你回去罢。”
  “等您查清案子,再回去不迟。”
  “哎!哎!晓得了!”君如玉终于肯起身,伸个懒腰,吩咐道,“来福,备车,去六安道观。”
  这边厢去了道观,那边厢,程莲在亭间治了一席,摆了二坛绍兴花雕,赵洵、阿沅落座,青娘、陆青相陪,看园里小侍们种菊。
  青娘道:“花早了,虽新奇,却不天成,不若顺其自然。”陆青道:“确也!”程莲斟酒,请了陆青一大海碗。陆青干了,赞道:“好酒。”程莲道:“酒兴有了,敢劳陆班主打套少祖拳来看。”
  陆青不推脱,笑着起身,阿沅问道:“你这拳从何处学得的?我听闻,少林寺并不教这一套拳法。”陆青答道:“少林寺弟子下了山,有行侠仗义的,也有做强盗的,老和尚心忧得紧,不敢将真拳法来教,只教些花把式、蜡枪头。这一套少祖拳,还是我往云南访古梅,在盘龙寺,向一个执事僧学的。”
  青娘听了,来了兴致,问道:“这执事僧想必大有来历,既是轻易不外传的拳法,如何又肯教你了?莫非你合了他的心意。”
  陆青笑道:“合不合心意,不晓得,我却疑心,那僧人是梅花变的呢。”
  青娘听了,笑道:“这话雅得不能再雅了,不知作何解?”
  陆青道:“自古及今,人常说,岭南梅县;可访得古梅,殊不知,此言大谬。梅县之梅,虽粗壮,至多不过百年,哪当得起‘古’字呢?我走南闯北,惟在云南,访得两株古梅。一株在盘龙寺,一株在喇嘛庙。先说那喇嘛庙,有红衣僧人守护,列为禁地,不让人近身。若我要偷访,也不是不可,但我想这梅既有了主人,若我硬闯,是大冒犯,与我来意相违。是而,我只登上南山,远远看了看,也算是尽心了。”
  赵洵微微一笑,道:“既有这一段话,我有一柄王公梅花扇,你拿着,正合宜。”
  陆青不期然讨了赏,连忙谢过公子。
  赵洵笑道:“你不忙着谢赏,下文说完不迟。”
  陆青笑道:“再说那盘龙寺,因香火盛,寺里不堪其扰,索性闭了山门。我绕到寺后边,正碰着一个执事僧,到溪里挑水,那水桶里浸着白盐,我心疑,冒昧上前,问是何故?”
  阿沅道:“敢问是什么缘由?”
  陆青道:“原来,此执事僧要用盐水,浇灌梅花,令其枯死。”
  众人听了讶异,青娘问道:“饶是梅花盛放,引了香客连绵,关上寺门即可,何至于此?”
  陆青点头,道:“我也这般说,谁料那执事僧道,梅花昨夜托梦于他,说与其受烟熏之苦,受折枝之苦,受喧哗之苦,不若死了,转世到深山,清清静静才好呢。”
  众人听了,无不轻叹。
  “那后来呢?”青娘问道。
  陆青道:“我心上不忍,向那执事僧道,梅花既要生于深山,何必求来世?我有一法子,不如用大车将梅花运到山里喇嘛寺,一则成全此梅心事,二则有梅做伴,想必不再有求死之念。执事僧听了这话,点头称是,随后,我雇了一辆大车、十来匹马,选了黄道吉日,送这梅进山去了。”
  青娘听了,笑道:“难得,难得,难得这梅有这样的心思,又难得遇见了陆班主。”
  陆青道:“我也不白出力,此事做妥当后,那执事僧便送了我一套拳法册子。”
  众了听了,笑了。
  陆青接过酒坛,向众人斟了,又敬了众人一碗。
  众人饮过,陆青方走下亭子,撩开蓝袍,练起拳来。
  阿沅细细看了,晓得一招一势的锋芒,她意欲一试,赵洵笑了,开口道:“程莲,你去试试这拳。”
  程莲正有此意,放下酒坛,下场,抱拳做了个请势。
  两个早有心一较高低的,此刻不藏余力,尽兴比划起来。青娘看得眼花缭乱,阿沅初看还有些意思,再看却像争风吃醋,不由一笑。
  赵洵向阿沅问道:“这花雕如何?”
  阿沅尝一口,道:“淳厚得很。”
  “怪哉,我这一碗却是清淡的。”赵洵道。
  “是么?我尝尝。”阿沅换了赵洵那一碗来喝,赵洵含着笑,亦换了阿沅那一碗,对饮。
  赵洵问道:“何如?”
  阿沅觉得滋味相同,赵洵笑道:“兴许是我清早尝了乌梅果子,淡了酒味。”
  “是么?”阿沅道。
  赵洵轻声笑道:“若不信,我含一口喂你。”
  阿沅瞪他一眼,幸而旁人都在看拳呢,都不曾听见他轻浮言语。
  赵洵笑道:“这又有什么妨碍呢?若怕失礼,我让他们退下罢。”
  阿沅正色道:“赏菊、看拳、说典故,难得同乐,为何要败兴呢?”
  赵洵含笑颔首,也肯正襟危坐,不动坏心了。
  至晚,小乙回来,说裘家案子有了进展,赵洵坐于外厅,阿沅正要歇息,也披衣坐在屏风旁,听小乙细报。
作者有话要说:  

  ☆、等闲是福'第四卷完'

  寺院大钟敲了,鼓楼上云牌也响了。烛火之下,小乙禀道:“君少爷今日去了城外六安道观,在南院偏厢,寻到了裘家二小姐、三少爷,说要买他家宅子。”
  赵洵问道:“买下了?”
  小乙道:
  “不曾,那裘家二小姐推脱,宅子有蛇,卖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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