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久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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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久词-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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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之内,裘家三口被蛇咬死。
  赵洵道:
  “你对裘家的事,为何这般清楚?”
  郁英吱唔道:
  “因为在下曾经偶然……十分偶然……嗯,极其偶然地……光顾过裘家的厨房,是而,裘家上下的事……”
  赵洵道:
  “原来如此,不知裘家这三人被蛇咬死时,可还有旁的人在场?”
  “都是独自一人,没人瞧见。”
  “裘家二姑爷也是?”
  “听闻当时,二小姐正陪三少爷在正院书房攻书,等她回南院时,二姑爷已死了。”
  “这三人的伤口如何?你可见着?”
  “伤口两点乌黑,和蛇咬的一致。”
  “那三人葬在何处?”
  “葬在镜湖边上,裘家的祖坟,不过近来又有一件事。”郁英为难道。
  “何事?”赵洵问道。
  “因半月前一场暴雨,裘家祖坟塌了,听闻棺材尸首都被冲进湖里!而那镜湖近来闹鼋怪,那食人鼋端的厉害,一些打渔人家只在舟中熬了些鱼汤,被那些鼋怪闻见肉香,一只只浮上湖面,打落渔船,将人都吃了!”
  “你的意思是?”
  “裘家人的尸骨恐怕也捞不回来了。”
  没有尸首,无法验伤。
  赵洵、阿沅都没有什么可问的,一个收了扇,一个收了剑,相偕要走。
  郁英莫名其妙,道:“二位……二位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阿沅停住步子,折回来,将手上一袋鸡蛋递给他。
  郁英接过,再一抬头,已没了人影。
  街上,赵洵远远看见大柳树上酒旗招摇,停下步子,道:“阿沅曾说过要请我喝酒的。”
  阿沅点头,含笑道:“你的酒量如何?”
  “看同饮的是谁,此刻我自然是海量。”赵洵道。
  阿沅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道:“海量就为难了,我只有五十两。”
  赵洵道:“那就以此为限。”
  两人议定,进了酒家,上了二楼,临窗坐着。
  阿沅将银子放在桌上,向小二道:“小二,要你店里最好的女儿红。”
  小二殷勤上前来,道:“二位客倌要几坛?”
  “这锭银子能买多少坛?”
  “二十坛。”
  “一坛几斤?”
  “半斤。”
  “那就要二十坛。”
  小二吃了一惊,劝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本店的女儿红,不掺一点水。寻常人喝一坛,三步醉倒!酒量好的,也不过一、两坛。二位若一气喝了二十坛……”
  阿沅笑道:“但凡给你的不是镀银的铁块,你就该打酒去。若醉死在你此处,再计较不迟。”
  小二连连应是,收下那锭银子,下楼去了。
  不多时,几个伙计七手八脚搬上二十坛酒。
  旁的酒客见着,都有些纳罕。
  这时,藤屏旁的雅座,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道:“奇缘,奇缘,赵公子何时来的绍兴?”
  赵洵抬头一瞧,影影绰绰,一位男子起身,转出屏风,原来是君如玉。
  阿沅未见过君如玉,细细一看,只见来人相貌平平,惟含笑时,有说不出来的顺眼。
  赵洵倒与君如玉交情颇深,请他就座,道:“又不知什么风将你吹来了绍兴?”
  君如玉长住苏州明月楼,寻常只和几位红颜知己弹琴作画,轻易不出小楼。
  君如玉笑道:“既非东风,也非西风,实乃一阵妖风。”
  他又看阿沅,只因赵洵身边素来没有女人,不由奇道:“这位是?”
  赵洵道:“内子。”
  君如玉惊诧,道:“赵公子何时成的亲?”
  “五年前。”
  “为何从不曾听说?”
  “失散多年。”
  ……
  阿沅道:“请教公子大名?”
  “不敢,在下君如玉。”
  “莫非是江南第一聪明人君如玉?”
  “江湖同道谬赞,”君如玉道:“唐突请教嫂夫人的闺名是?”
  “我叫顾沅。”
  “莫非是武陵神机门?”
  阿沅点头。
  ……
  神机门顾沅盗阵、献媚天下门庶子段璋,助天下门破逍遥楼,此事传遍江湖,人尽皆知。
  赵洵散淡道:“不如说说将你吹来的妖风?”
  君如玉回过神,正要开口,忽听见酒楼外传来敲锣打鼓声!
  只见街上一队七个汉子,胸前挂着红花,骑马而来。身后另有四个精壮的汉子,抬着一只五花大绑的巨鼋,无数百姓簇拥而来。
  行人纷纷赞道:
  “正是这七位好汉从天而降,杀了镜湖的食人鼋怪!”
  “那鼋怪凶猛异常,若非世间罕见的大英雄,哪有这等身手?这等胆色?”
  ……
  阿沅一见那七位好汉,并不热心,反而放下竹帘,遮住形迹。
  君如玉正不解,谁料街上那七人,早瞧见阿沅、赵洵、君如玉三人,纷纷勒住马,议论了几句,一个个掣开朴刀!
  三人下马,守住楼下,三人持刀,飞上屋檐。
  领头的那个大汉则扬声喝道:“冤家路窄!楼上的妖女杀我兄弟六人,还不快下来受死!”
  这七人正是拒马河的绿林土匪,领头的叫骆统,当年有十三位兄弟,也算称霸一方!不过五年前,骆老二和骆老三被人杀了,数月前,排行最末的四个兄弟也不知所踪。
  君如玉心道,依这骆统的言语,这六人都是顾沅杀的?
  赵洵微微一笑,向阿沅道:“当年不是只杀了他两个兄弟,怎么又多了四个?”
  阿沅道:“还有四个寻到了白马寺,刀剑无眼,讲理也无用,我只好……”
  君如玉这才明白,骆氏已死的六个兄弟,竟都是顾沅的手笔!
  “难为你了。”赵洵十分体贴。
  阿沅道:“不算什么,如今才难为。”
  骆氏兄弟既然替民除害,杀了鼋怪。
  若她出手,伤了他们,此地的百姓定不会轻饶。
  “无须忧愁,有为夫在呢。”赵洵淡然道。
  当年他与阿沅自大漠逃出,过拒马河,骆氏兄弟垂涎逍遥令,直如虎狼搏兔,赶尽杀绝。
  往事还历历在目呢。
  街上,骆统看着这对仇人絮絮私语,视他一行兄弟为无物,手上不由握紧了缰绳,青筋毕露。
  赵洵、阿沅谈完了,起身似一对鸿鹄飞下楼,坦坦荡荡,与骆统打了个照面。
  “果然是你二人!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骆统喝道。
  赵洵微微一笑,道:“骆氏十三兄弟地府相聚,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骆统大怒,道:“你这对狗男女,欺人太甚。”
  骆氏其余六兄弟,已持刀围拢上来。
  赵洵向阿沅道:“等杀了这七人,让程莲出来买酒,我们在园子里庆贺一番,如何?”
  阿沅点头,道:“顺道让陆青唱一出戏。”
  “唱哪一出?”
  “阎罗殿,群英会。”阿沅吐字格外清晰。
  骆统气得怒发冲冠,自马上腾身一跃,掣刀劈向二人。
  赵洵、阿沅皆是轻轻避过。
  骆统横刀来斩,阿沅提剑一挥,刀剑磨走,金星迸灭。
  骆老四、骆老五见机,持刀劈向阿沅身后。
  赵洵揩扇一飞,一道利光闪过!那二人颈项一寒,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莫名!
  只听一声暴响,二人脖子上瞬时喷出血柱,轰然倒在地上!
  原先看热闹的行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原以为寻常打架,谁料登时没了两条人命!不知是谁尖叫一声,众人回过神,呼天抢地,惊慌失措,躲回家里去了……
  骆统亲眼见着赵洵的身手,不由一寒。
  当年,顾沅带着这个拖油瓶,尚能敌他骆氏十三人!到如今,这拖油瓶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骆统的刀竟忍不住颤了一颤,阿沅微微一笑,手腕一转,携了万钧之力,一剑斩向骆统的面门!
  骆统大惊失色,急急一退!可毕竟晚了一步,他身上被阿沅的剑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染了前襟一片!
  骆氏旁的四兄弟骇得魂飞魄散,早有人颤声叫道:“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
  骆统咬咬牙,要逃。
  阿沅却想斩尽杀绝,赵洵更有此意。
  幸而,楼上的君如玉道:“此人杀了鼋怪,做下善事一桩,二位饶了他罢。”
  骆统并骆氏四兄弟,见阿沅、赵洵收了手,仓仓惶惶,连忙沿街逃了!
  那些百姓,虽只敢躲在楼内旁观,这会见一对魔头当道杀人,纷纷从窗缝扔下西红柿、臭鸡蛋、烂菜叶,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果如阿沅所言,不杀难为,杀了也难为。
  烂菜叶下雨,赵洵揩扇,遮住阿沅的头脸。
  好一把檀香扇,倒颇能承受!
  只可怜两人衣上没有一块好的,更不提防他自个儿额头,被鸡蛋砸中,蛋黄流了一脸。
  赵洵轻轻皱了皱眉头。
  阿沅举袖,替赵洵擦了擦脸,柔声道:“回去罢?”
  赵洵点头,拉住阿沅的手,两人便沿街去了。
  楼上的君如玉目送二人,远远一对背影,初时不觉得,这会看,倒果真是一对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福利预告,鸳鸯沐浴春戏图……

  ☆、莺声帘栊

  院里,桂花树下,阿沅提了热水,拿凉水兑了,给赵洵洗头。
  赵洵道:“下回他们再拿鸡蛋扔我,我就屠城。”
  阿沅道:“你连蚁城都不敢屠。”
  筱园墙外的槐树底下,有蚁建巢,他不让人下药,只请人挖走土方了事。
  他道:“我早说我已改了。”
  阿沅不理他,手上将他的头发松散了,拣去蛋壳碎末。
  赵洵又道:“不要茉莉香味的胰子,我要桂花的。”
  “晓得了,少爷。”阿沅揶揄他,手上拿桂花胰子打出沫子,一缕一缕,替他洗头发。
  赵洵唇畔含着笑,道:“三元以后天天给我洗头。”
  “我是你丫鬟么?”
  “丫鬟可碰不着我。”
  “有人稀罕碰你么?”
  “我以为排着队呢。”
  阿沅轻轻一笑,道:“偌大的江湖,谁都想碰的,不是扫垢山庄的大公子么?”
  谢大公子摆生辰宴,天下各派的英豪都带着女儿来了,扬州官道上络绎不绝,都是送礼的车马,他们出城的时候都瞧见了。
  赵洵道:“那阿沅心里呢?”
  “谢大公子有的是人喜欢,你一个也没有,”阿沅道,“我还是给你洗头罢。”
  “还是阿沅有眼光。”
  阿沅听了笑,舀起清水,替他冲头发,用帕子拧干,拿起乌木梳子梳顺了。
  暑天闷热,本来难捱,赵洵却觉得辰光再慢一点就好了。
  慢到他明白,有阿沅陪着他,他就不那么厌烦暑天,以及许多事。
  阿沅不晓得他在那里想入非非,替他弄好了头发,递镜子照他。
  他散发坐着,他长得好,模样十分清俊。
  他道:“换我给你洗。”
  庭院门外,小乙隔着桂花林子,偷看了半天,正瞧见这会,公子爷说要给沅姑娘洗头。洗头还是玩水?公子一尽兴,弄得两个人的衣裳都湿透了。费半天功夫,洗好了,公子抱着沅姑娘就进屋,还将门给关上了。
  小乙没胆再往前,要是被公子瞧见,非挖了他一对眼珠子不可!
  倒有许多莺儿,桂花枝上,叽叽喳喳,看桂花影下,遮着帘栊。
  屏风上,搁着外裳,影影绰绰,屋里更闷热,汗浸浸。赵洵将阿沅抱进浴桶里,自己也不客气,,水声哗哗。
  他道:“你看屏风上的诗,猜一物。”
  阿沅抬头看,绣的是,金炉拨火香云动,风流千万种,拂海棠梢头露,按桃花扇底风。
  赵洵手上轻解她衣裳。
  阿沅猜道:“手?”
  赵洵唇畔含着笑,道:“再细些。”
  他手上慢条斯理,松了系带,又褪了自己的中衣。
  阿沅细看一遍那词,道:“猜不出。”
  赵洵往阿沅脸上亲了一口,情动时,又往她颈上轻咬了一口。
  阿沅一醒,回神已被赵洵抱在怀里,坐在他身上,肌肤贴着他的,衣裳也不剩了。
  赵洵轻轻一笑,道:“不是手,是红指甲。”
  阿沅脸红,道:“谁的红指甲?”
  “要问写词的人。”
  “写词的人呢?”
  “作古好几百年了。”
  阿沅闷住,赵洵在她耳际道:“我看你用剑,身体全好了。”
  他握着她的手,碰到他那里,烫得很,咯得很。
  阿沅脸上红了,赵洵不说话,目光含着情意,偏着头咬她嘴唇,他吻得漫长,屋里静静的,只剩短促的呼吸声。
  他吻够了,含着笑意,给阿沅擦身子,自己也洗,道:“阿沅,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怪味?”
  阿沅挨着他,轻声道:“没有了,你身上比女孩还香。”
  他身上的气息,阿沅一直记得,她是喜欢他的,一直都喜欢,她没在别人脸上看过像他那样轻世肆志的表情。他从来没把人放在眼里,好像世上的人都没有什么了不起。
  是呀,世上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呢?生老病死,云烟散了。
  当此旖旎之际,赵洵看阿沅不知想什么,想入迷了,心不在焉的模样,他有些生气,在水里抱紧阿沅,身下贴紧了,挤进去,弄得急了,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赵洵却不管,摆弄她的身子,水声阵阵。
  阿沅脸上通红,轻喘着,头低下来,挨着他的肩。
  他不让她避开,捧着她的脸吻着,吻得绵长。
  风吹帘栊,桂花影子晃过屏风上的词,按桃花扇底风,拂海棠梢头露,风流千万种……
  赵洵忽而抱起阿沅,一直抱到床上,压着她,身下弄着她,
  阿沅抬手勾着他的背,汗浸浸,烫人的,像起伏的野兽。
  她有些目眩,有些神迷,朦朦胧胧听见窗外莺儿,一递声一递声地娇啼……
  至夜。
  庭外小乙通传,说君如玉登门拜访。
  赵洵不想起来,叹口气,阿沅拉他起来,对着镜匣给他梳头,缎带随意束了发。
  赵洵换了件干净衣裳,道:“君如玉肚子里都是坏水,一会阿沅陪着我,。”
  阿沅笑道:“你不是和他交情颇深?”
  赵洵含笑道:“正因交情深,才晓得他的秉性。”
  那边厢,君如玉坐在厅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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