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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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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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年轻人好不懂事,老爷子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能张口就说么?”那个老人毫不客气的抬手给了钟凛一个爆栗。“要晓得尊重老人,懂么?”

“你这老头好霸道,究竟在哪里见的?好歹给我说说,长长见识?切,老子才不信。”钟凛抱住脑袋揉了揉,咧了咧嘴。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座山上砍柴,那座山很大,就连惯走林子的人走深了也会迷路。那次我就是迷路了啊……越走越深,走到一条好大的瀑布旁边,亲眼看见一条通身赤红的龙从山涧里跃了出来,真是全身都闪闪发亮啊,威武得我都看傻了眼!还没等我站稳,它就一头扎进瀑布里,再也没见影子啦。”

那老头边说边托了腮帮,满脸怀想。

说的这前言不搭后语,怕是这老头已经老糊涂了。钟凛心中不屑。活了那么大岁数,记事颠三倒四的,这也是无可厚非。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可没用,老伯。”他不太相信的说,拍了拍老人的肩。“这方圆周围几里,就你一个人见着了它?要就你一个人见过,那说不定是记岔了……”

“年轻人,你怎么这么顽固。”老人眯缝着眼看了他一眼。“自然不只我一人见过,渡口摇船的艄公们也有人见着过好几次,都是在渡口涨水的时候。不信,你就去村里的渡口问问看。”

※※※

坐在田埂上和那老头胡搅蛮缠了半天,钟凛站起身来,提着那两只斑鸠回了村里的客栈。午后的太阳毒得厉害,他擦了把汗,把斑鸠扔给出来应门的伙计,径直去了秦烈房里,但房里却空无一人。

他倚在门口出了会神,心想这大中午的,热气腾腾,这秦老板又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勾上了村里哪家的姑娘,两人双双去村外林子里幽会去了?

想到秦烈曾经一手搅了自己的好事,他一想起来总是恨得牙痒,自己也总有一天要搅了一次他的好事,这才算公平。

“钟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高挑的青年走到门前,看见钟凛站在门口出神,略有吃惊的开口问道。钟凛扫了他一眼,他的身后正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仆人,同时都盯着自己,但却不发一语。难不成秦烈带出来的这班人,除了那个管家,都是些哑巴?

“你家老爷呢?”冲青年挑了挑唇角,钟凛恶意的揣测着,懒懒问道。

“老爷有事出去了。”那个青年摇摇头,好像不打算再做什么过多解释。“入夜前他就会回来,钟少爷若有事找他,等晚饭后再来罢。”

这是给自己下逐客令呢。钟凛皱了皱眉,他觉得这几个仆人都有几分趾高气扬的味道,虽然做事都麻利周到,但不免还是让他觉得异常。

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钟凛在客栈里的厨房抓了几张大饼,用油纸裹了,径直揣在怀里往外面走去,那些仆人又不爱说话,在客栈里呆着他总觉得死气沉沉,呆不住。

村子不大,客栈出来,不远就是渡口,靠水边的地方要凉快些,钟凛独自挑了一片树荫底坐下,啃着大饼,开口与那个蹲在乌篷船里的艄公搭腔。

“这位大哥,天气真热。”他呲牙冲那个人笑了笑。

“是咧,热死人了!”那个跑船的汉子也憨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船边坐下和他说话。“兄弟是外地来的?”

“是,大哥吃饭了么?”钟凛看他脾气憨直,也生出了些好感,把手里的饼递过去一张。“要还没用饭,我这有些吃的,别嫌弃。”

“哪能嫌弃哇!这……这怎么好意思!”那个汉子推搪了几下,推拒不过,还是接了。

“大哥,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听说这附近有个龙神祠,好多人都见过那龙,是真的么?”想到也没有别的话题好聊,而且对那老头的说法有些不甘心,钟凛边啃着饼,边开口打听道。

“龙神祠……哦,就是那个祠堂啊!”那个汉子苦思冥想了一会,拍了下脑袋。“那祠堂,香火好灵的哩,我爹说他真见过那龙,可惜,俺在这里撑船才撑了半年,还没见过哩。”

听这汉子的口风,这十有八九还是老一辈人胡说八道。钟凛咬了口大饼,琢磨道。

“原来如此……这事先不提了,这位大哥,在这渡口呆了半年,可曾遇到过什么新奇事没?”想到再聊这个捕风捉影的话题也索然无味,钟凛干脆转了话头。

“新奇事?”汉子用手拨了几下水,抬起头来,抿了抿嘴。“新奇事,倒没有。就是那个龙神祠被烧了之后,我们这里就没有之前那么太平了。就在前年开春,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在附近溺水了,俺和几个船夫划船去捞,但捞上来后就已经没救了……哎,原来龙神祠香火鼎盛的时候,龙神老爷保佑,我们附近这条河里从没淹死过人哇。”

“哦?大户人家的少爷?哪里的大户啊?”钟凛觉得这些愚男愚女一口一个龙神老爷,听得实在无趣,便接口随意问了一句。

“是外地来的少爷,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长得倒还英挺,也还年轻,这就可惜了。”那个汉子脸色黯然下来。“不过呢,俺在他身上看到过一块碧玉腰牌,俺不太识字,听村里的先生说那是大户人家的东西,上头刻了个「秦」字……”

“……你说什么?”钟凛惊了一跳,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秦」字?你没看错?”

“俺说了俺不太识字的……”那个汉子被他吓住了,结结巴巴道。“先生说,那就是个「秦」字儿。俺认的字不多,就这字,先生那时候跟俺讲了,俺就记住了。”

「——本有个家传的,给我弄丢了。」

他想起秦烈在马车上摆弄着腰上的玉牌,笑着对他说的话。

“那玉牌,现在去哪了?”一股焦虑浮上心头,钟凛急忙抓住那个汉子,开口惶急问道。

“啊?”那汉子有些迷惑的看着他,转了转眼睛。“被不远城里那个开玉铺的孙老板开价向俺们收走了,兄弟,俺们这生活也不容易……本该给那少爷把玉牌送回家,但这又不知道他出身何处……”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窘得满脸通红。

“罢了,大哥,老子没有怪你的意思。”钟凛放开他,顿了顿。

“你就告诉我,从这里要怎么进城?那个玉铺又该怎么走?” 






十、玉牌

浮世夜话 浮世 十、玉牌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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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那个村子不远,是有个无名小城,相距不到半里,钟凛按那船夫说的,从客栈牵了匹马,径直上了路。这乡间都是阡陌小路,只有通向那无名小城的土路时常有马队往来,因此显得更为平坦广阔,就沿着那条路一直跑到尽头,倒不至于迷路。

远远看见了那灰黑色的城门,钟凛拉住马缰,在城门口看了看四周。这城凄清冷然,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差役靠在破败的城墙边聊天,看到他来也就抬了抬眼,都懒得上前盘问。

他驱马入城,街道上行人不多,只零散的摆着些摊位,有几个衣着朴素的小贩蹲在那儿卖些针头线脑,女人首饰之类的玩意儿,远远比不了青城街道的繁华秀丽。

环顾周围,他没有看到那汉子说的玉铺,于是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其中一个小贩的摊位跟前。

“客官,要买些什么吗?”那小贩看见有人来了,连个笑容都懒得挤出来,只抬起头来,毫无兴味的问道。

钟凛瞟了一眼摊上摆着的东西,尽是些女人用的丝帕和发簪香包,无趣得很,忍不住撇了撇唇角。

“这城里有家玉铺,老板姓孙,你知道该怎么走么?”他开腔问道,那小贩看他不是要买东西的主顾,更是不耐烦了,摇了摇头,抬手对他指了指街道另一头。

“往前走,不远,门口挂了招牌,城里就那一家玉铺。”

马在身后打了个响鼻,钟凛抚了抚马鬃,径直牵了它按那贩子说的方向走去,这城不大,显得萧条,街上甚至有很多店铺都大门紧闭。没走多久,他就看见了那家铺子,门口挂着陈旧的红色招牌。

他把马拴在门口,跨步进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铺子里仅有一个小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看他来了,连忙露了点笑意迎上来。

“客官,您来的不巧。”那伙计陪着笑说。“我们老板这几天要收了这铺子,回老家去,店里的货物都收整得差不多了,铺里架子上没剩多少玩意儿。”

“不碍事,你们老板呢?”钟凛摇摇手,开口问道。“爷我单是有事要找他。”

“老板在后堂收拾东西呢,我去替客官你叫他一声?”那伙计殷勤的说,转身掀开门帘,要往铺子后头去。

“不用多事,我自己去。”钟凛不愿多等,径自推开那个一脸惶惑的伙计,自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帘后正是个小院,院里的厅堂大门正对着帘门,大门开着,钟凛看见一个胖男人正站在厅堂正中对着一本发黄的账本苦思冥想。这恐怕就是那位孙老板了,心里一喜,他疾步跨过小院,径直跨进了厅堂内。

“这位是孙老板?”他进门朗声问道,拱了拱手。

那个胖男人明显吓了一大跳,猛然回过身来,精明的眯眼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满脸迷惑。“我就是,客官有何见教啊?”

“实不相瞒,爷我正在找一样东西,这就只有孙老板你这有。”钟凛扫了几眼那个男人,那孙老板衣着俗气,眼神精明油滑,和那秦烈一比,虽都是生意人,可这真是云泥之别。

“不知客官你要找什么?”那老板在脸上堆出笑容。“这你就为难我了,店里的东西都收拣得差不多了,跟客官直说吧,这几年这附近闹旱,生意都萧条了,我这也没剩什么好东西……”

“未必吧?”钟凛眯起眼,挑了挑唇角,盯着那老板的眼睛。“我听这附近村上一个渡口的船夫说,孙老板这可收过一样好东西啊。”

“好东西?孙某可未曾记得……客官你也知道,这附近人烟冷清,生意也不好做,店里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东西,哪有什么好东西。”那老板陪着笑。

“孙老板是打算藏私么?”看那老板装傻,钟凛也没心思跟他胡搅蛮缠。“老板从那村里收过一块带了「秦」字的玉牌,这没错吧?开个价,让给大爷我如何?”

看那老板脸上的笑容凝了凝,钟凛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那跑船的汉子空口胡诌的。

“哎,是那东西啊,这都好几年的事儿了。”那老板想了想,笑着打了个哈哈。“那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客官。虽雕那玉牌的玉是一等一的好玉,可裂了缝,这就不值几个钱了。孙某也是看那雕工细腻,自己收来玩玩。”

“若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算了。”钟凛盘算着自己又不是来挑什么价值连城的璧玉的,况且让他挑他也挑不出来。“爷我就要那块玉牌,孙老板开个价吧,价合适,我便买了去。”

“客官你要这玉牌,有什么用处?”那老板不解的拧了拧眉,蹲下身在足边一口木箱里翻找起来。“那玉牌裂得厉害,要你买了去,可别说我孙某欺客……”

“罗罗嗦嗦,给我便是。”钟凛毫无耐心的呵斥道,他真烦透了这些唠叨不休的生意人。

“好罢好罢……你拿去。”那老板终于是从箱底翻出一块剔透的玉牌,伸手递了过来。钟凛接过那玉牌,仔细端详了一番,玉上雕着精细秀丽的牡丹凤凰,但一道细缝从凤凰的喙端一直裂到尾部,让这块原本剔透晶莹的好玉确是大打折扣了。

他再翻过来看,玉牌后果然刻着一个叠篆的「秦」字,但却被另一道裂缝生生分成了两半。这玉倒也四处裂得可怜,真不知道以前的主子是如何对待它的。

看那商人期待的望着自己,钟凛醒悟过来,伸手摸了摸周身,却记起自己的钱袋早已在青城的时候就给了那书生,一路上跟着队伍,几乎没什么花钱的机会,竟然出来身上未带分文。

“客官,这玉再不好,也是用钱买来的。”那孙老板看情形不对,连忙说道,一把抓住钟凛的袖子,生怕他拿着玉牌就跑了。“我不开高价,但你至少得给几个子儿吧。”

“我……老子出门匆忙,身上没带钱。”钟凛心里也窘迫,但不能丢了面子,只得恶声恶气耍起了无赖。”罗、罗嗦什么?老子拿你东西是给你面子!”他一把推开那老板,死撑着转身就走。

但那老板一把跪了下来,死死拽住他的裤子,他本就肥胖,坠在腿上更是如同一团秤砣,一时间钟凛竟是一步也挪动不得,他心里一怒,拔出剑来就往那老板脖子上一架。

“给老子放手!否则老子就在这了断了你的狗命,再把你铺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卷走!”

他怒斥道,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铺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抢劫。但那老板嘴一瘪,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孙某上有老娘,下有妻孩,儿子还在等着治病,求壮士你行行好,手下留情啊……”他直哭得情深意切,仿佛刚才那股精明劲儿都是装出来的。

钟凛平生最怕人哭,那孙老板直哭得他满心烦乱,只得勉强收起剑,放软了点声调。

“叫你放手!拽着老子干嘛?怕老子白拿你东西?笑话!”他一边恐吓道,一边摸了摸身上,只有手里一柄从青城带来的鹿卢剑,只得咬咬牙把那把剑一把拍到桌上。

“这把剑换你这块破玉,够本了吧?”他努力想挣脱那个抱着他裤腿不放的商人,那商人迅速扫了一眼那把剑,看出不是寻常货,顿时满脸堆笑,当即就放了手。

“我看客官你器宇轩昂,果真还没有泯灭良心……”

那商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又欲开口。

“少罗嗦,否则老子马上要了你的脑袋。”钟凛心中郁闷,这上好的一把雪亮宝剑就换了这块破玉,实在是赔本买卖,但换都换了,再反口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也就咬牙瞪了那商人一眼,疾步出了门。

※※※

从那小城出来,马蹄笃笃,或许是因为天旱得久了,那条回程的土路上尘土飞扬,直呛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钟凛从袍子里摸出那块玉牌,盯着看了几眼,又把它塞了回去。这买卖真亏到家了,他越想越愤然,但要真能用这玉牌揭了那秦烈的老底,那倒也不亏。

但若真是揭底揭得狠了,那秦烈恼了起来,不肯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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