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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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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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呆在原地许久,秦烈也静静凝视了他许久,两个人之间一片死寂,气氛冷如薄冰。片刻,秦烈微微扬了扬眉,仿佛对面前的人有些腻烦,转身把手伸向门边,冷声道:“如果想说的只有这些,就早点回去安歇吧,夜也深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伸手去推门,钟凛的心猛然一震,害怕失去面前人的恐惧瞬间充满了脑中,想也没想,他不管不顾的一把从身后抱住了秦烈,迫切而害怕的紧紧抱住那个人,生怕对方再次从眼前消失。廉耻和脸面,自尊和骄傲,一并被抛在了脑后,他只知道面前的人对他有多重要,是他拼了命都想守护的人,他再怎么样也不想放开……

“放开我。”他听见秦烈冷漠得让人心如刀绞的声音,随即他感到对方在掰他的手指,仿佛像垂死的人狠狠抓住救命的稻草,他咬紧牙关,把头埋进对方的背脊里,尽管手指很痛,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他知道自己该干脆的放手,该头也不回的离开,该至少保留一丝自己原本的尊严,可他的脚却一步也挪不动。秦烈身上仿佛在冥冥中有着一种深深吸引着他,又同样刺痛着他的事物,越接近对方,越将对方拥到怀中,他就感到越幸福越温暖,但同样也被对方身上的荆棘扎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恐惧,他感觉到对方想挣脱,连忙拼尽全身力气抱紧对方,因为困惑和害怕而嘶哑的低声恳求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一遍遍近乎呜咽着抓紧了男人的衣襟。“…别走,别走好不好?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改就是了,求你了,不要这样……”

“……放手吧。我给不了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他感觉到秦烈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句冰冷而平静的话语从对方的唇中流泻而出。

在这瞬间,他很清晰的意识到了对方是在拒绝自己。他很清楚,但任凭内心一滴滴往下滴血,他仍然倔强而执着的紧紧抱住对方,贴在对方背脊上的脸颊感受着对方久违的体温,几乎就要掉下泪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人,他之前是多么庆幸自己能和对方相遇,能被对方所爱,他还记得自己一直暗自期盼着两人去京师后的新生活,在对方亲口答应与他厮守后,他高兴了好久……

“求你了,我会对你好的…如果做错了什么,我改好不好?我好想你,一直在想你,别再拒绝我……”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机械而执拗的紧紧抱住秦烈,干涩的连连低语道。

“你不过是凡人,凡人的寿命不过几十年,而且还很弱……”秦烈的唇角微微绷紧,手指轻轻包裹住青年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唇中却吐出生硬而冰冷的话语。“我需要你改什么?你永远只会拖我的后腿…成为我的累赘罢了,什么也帮不了我。”

凡人。钟凛的心头重重一震,随即一股酸涩涌了上来。他和那些妖物魍魉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从来未曾因为自己是凡人而感到困扰过,而今他最爱的人却冷漠的鄙夷他的身份,这让他头一次开始深深憎恨起自己来。如果自己变得更强的话,秦烈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正是因为自己太弱,总在拖秦烈的后腿,害得秦烈受了很重的伤,对方才越来越厌恶自己……

“我知道,我也知道啊!但是…我、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去做你让我做的事……我什么都会做的,所以…所以……”他的脑海充斥着对自己的憎恶和悲伤,越发冰冷的话语刺痛着他的心,被害怕失去至爱的巨大恐惧残忍的压迫着,他几乎崩溃的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我让你做的事,真的什么都会去做吗?”

寒冷在黑暗的夜晚四处涌动,渗入人的衣衫之中,冰凉的夜风拂过庭院,良久,秦烈缓缓回过身来,伸手捏起他的下颌,赤眸中在那瞬间掠过一丝森冷而癫狂的残酷。

「抱歉,玄火,我不愿意身边带着个累赘。」

这个人越来越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了。许诺时真挚热烈的眼神,迫切而贪婪的爱意,随口编造许下的海誓山盟,一切一切,无比熟悉,伪装得如同以前一般完美动人,简直让人作呕。

“是,你…你如果有什么愿望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完成……”钟凛怔怔凝视着对方俊美如同雕琢的五官,感觉到秦烈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下颌,唇动了动,犹豫了半刻,缓缓点了点头,望向秦烈在月色下越发昏暗的赤眸。

「我不过是在舍弃无用的棋子,玄火。怎么,一心一意笃信我随口编出的那些情话和诺言?你太天真了,赤龙。」

是啊,冥鸿,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腐烂到深处的灵魂始终没有改变。哪怕许诺时装作真挚恳切,哪怕表面上苦苦挽留,可你从来都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篡逆背叛的卑鄙小人。

越来越深的黑暗渐渐沉淀在那双火焰般的眼眸深处,恨意如同鬼魅般渐渐将脑海染得一片漆黑,秦烈俯视着迫切而焦虑的望着自己的青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青年的耳边。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着你死去。” 






十七、错位

浮世夜话 隔世 十七、错位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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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句话在钟凛的耳边响起时,他不禁怔怔睁大了双眼,男人的低语拂过他的耳边,温柔而平缓,却残酷而极度冷漠。

他流血的手指紧紧握住对方的衣襟,指尖难以控制的剧烈颤抖着。他不敢置信的仰头望向秦烈的双眸,秦烈也俯视着他。这次,他很确定了,那双赤眸中已经不再有一丝昔日的柔意和情愫,不再有一丝心疼和怜惜,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着深深憎恶的仇人,充满了轻蔑和冰冷。

他最爱的人,亲口在他耳边低喃着希望他死去。心如刀绞,他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有来找过秦烈,恨不得从没有在对方口中听到如此残酷的话语,这样一来,他还能在余生保留一丝温暖和希望活下去,把记忆中温柔的对方深藏在心里,而今,那些温柔的幻梦却被砸碎成千片万片,变得丑陋而扎人,让他的心头血流不止。

“我……我就让你觉得那么恶心吗?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喜欢吗?”他的语调深深动摇着,嘶哑的扯住对方的衣襟低头低喃道。巨大的痛苦让他的头脑都开始模糊起来,他以为自己当时在地宫中带着一身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够痛的,没想到内心的伤痛却远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为煎熬。他几乎支撑不下去了,努力遏制着自己的崩溃。

“是。哪怕你只是碰我,我也觉得很恶心。”秦烈冷然道,粗暴的推开他的手,赤眸森冷的盯着面前满脸苍白的青年。“刚刚你不是还说无论什么事你都会做吗?那你就听着,我希望你在我的眼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半晌,他漠然看着身前的青年低着头,神情中透露出巨大的动摇,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古怪的酸涩,但他很快就将这份情感压制了下去,皱眉转过身去推开身后的门,打算立刻结束这场无聊而讽刺的闹剧,但身后渐渐响起的干涩笑声却让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瞥头望向伫立在原地的钟凛。

那个人在笑。仿佛失去了控制,青年哈哈大笑着,笑声干涩而悲怆,越来越疯狂,嘶哑而悲凉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中,那瞬间几乎让秦烈错觉自己回到了千年前那个萧条灰败的战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凡人,而是身披青甲的张狂半神,拖着利剑哈哈大笑,伫立在尸山之顶,身下踩着无数血肉模糊的尸首。

“好!有意思!有意思!玄火,千年了,千年了!你竟然亲口说希望老子去死?!好!老子算明白了!”

笑声截然而止,随即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与青年之前完全截然不同的低沉而阴郁的嗓音。秦烈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钟凛的脸,他清晰的看见一抹锋利张狂的青芒在青年的墨色眼眸中闪现,渐渐的,将黑色的眼眸染成凛冽的苍蓝,青年死死盯着他,如同一只疯狂而悲伤的恶兽。

他很快意识到了在和自己交谈的是谁。下意识的皱紧眉关,他刚想开口,钟凛的手却猛然扯起他的衣领,把他恶狠狠按在身后的墙上,癫狂如同恶兽的青眸猛然凑近,眼眸深处燃烧着残酷的绝望。

“玄火,玄火,你真的希望我死吗?告诉我!告诉我这是撒谎!”

嘶哑而低沉的嗓音反复低喃着,疯狂到有些歇斯底里。看着那双眼眸中闪烁的最为熟悉不过的眼神,一股越来越露骨的憎恶抓住了秦烈的心脏,他皱紧眉关,用力推开压向他身体的青年,力气用得太大,青年一个踉跄,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廊柱上,他厌恶的死死盯着那个倚在廊柱边惨笑的人,就连刚刚被对方触碰过的地方也觉得无比肮脏。

“冥鸿,你本来就早该在不周山下死去,既然你向来为你的自尊和力量而骄傲,为什么,你没有怀抱着自傲的尊严乖乖去死?看看你现在,局缩在人类的皮囊里苟活,连蝼蚁都不如!”

几乎难以控制,他的唇角微微绷紧,无数冰冷而锋利的言词自然而然流泻而出,他想找回自己的自制力,但他的内心被仇恨和轻蔑侵蚀一空,就连看着面前的人,他也觉得憎恶得头晕目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青年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燃烧着青芒的眼眸怔怔望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仿佛内心在经历剧烈的斗争,他的眼眸缓缓转向秦烈,随即露出一抹绝望而疯狂的笑意,嘶哑的低声道:“即便你再对我无情,可是我,我还是一直对你……”

他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秦烈,但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没有抓到任何想要抓住的事物,就颓然跌落了下去。秦烈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躯体猛烈的摇晃了几下,在那瞬间,他几乎想冲过去扶住他,但青年却踉跄后退了半步,猛烈的干咳起来,一股古怪的青芒从他的身上蹿起,如同劫火般汹涌在青年的身躯上燃烧起来,青年因为疼痛而发出困兽般的呻吟声,猛然跪倒在地上……

这一切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他震惊的看着钟凛痛苦的皱紧眉关,咳出鲜红的血液,那些殷红的液体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在黑夜里刺目得吓人。只片刻,那股青芒骤然一亮,随即转瞬退去,青年的身躯沉重的砸在面前的行廊上,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着,然后彻底失去了神志。

※※※

“没办法,看来这小子的身体差不多到极限了呢。”

信手在床畔的铜盆中拧干沾满鲜血的白绢,戴着鬼面的男人摇头低声道,轻轻擦拭着榻上青年绽开的伤口,叹了口气。

青年已经三天没有睁开过眼睛,无论是呼唤还是触碰,都没有了任何反应。仿佛身体在排斥着什么东西,青年的皮肤泛着惨白,在昏迷中不断淌着冷汗,早已愈合的伤口一次次暴开绽裂,就连最好的金创药和包扎都没有任何作用,没过多长时间,就衰弱得没有了一丝血色。

“我那时就说了,烛龙老儿,这是早晚的事。半神的神魄寄托在人类的皮囊里,根本不是一路的事物,自然而然会产生排斥。”鬼面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捣着手上的药臼,眼神投向倚在榻边皱紧眉关的梁征。“人类的皮囊柔弱,神魄的力量却强大,迟早有一天,越来越强大的神魄会让凡人的皮囊再也承受不住,就像庞大的巨木根须会自然而然撑开自己本来赖于生长的花盆,终究逃不过玉石俱焚的命运。”

“我知道,这是注定之事。”

梁征拧眉叹息道,手指抚过钟凛汗湿的额头,俯视着昏迷的青年。“我一直在寻觅解决之道,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神魄的力量成长得有些异常,想必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自然。”鬼面人颔首道,小心翼翼把臼里的药草倒出来,缓缓加水研成糊状,招呼身边忐忑不安的几个侍仆去烧些热水。“即使这小子就只在凡世平静生活,也同样活不了多长时间,神魄飞速发展的力量很快会让身体无法负担…话说回来,只不过一缕柔弱的神魄,还能挺着多活二十年,也真算是强韧了,你不如就顺其自然……”

“我要让他活下来。”梁征沉声打断他道,金眸缓缓昏暗下去。“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活下来,至于你,给我尽最大能力,否则我会宰了你和他陪葬。”

“烛龙老儿你真是好不讲道理。”那鬼面人笑道,搔了搔头发。“依我看,他本来还能多少撑个几年,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神魄的力量突然增长了起来,给身体带来很大的压力,难办得很。这小子,要是他自己也不想活了,那怎么样也救不回来的。”

“我当时就该杀了那条赤龙。”梁征的眉关烦躁的微微锁紧,金眸中透出一丝威势森冷的杀机。“如果那时杀了他,就不必如此横生枝节。”

“这就是我那时候舍命都要拉住你的原因,哪怕再恼怒,我也劝你姑且忍耐,千万别当这个恶人。”鬼面人尖笑道,眼中透露出一丝狡猾。“若是你真杀了那赤龙,冥鸿郎君还对那赤龙有情意的话,恐怕会恨上你呐,到时候你反倒被他憎恨,那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那条赤龙在他心里就那么重要?荒谬!”梁征猛然站起身来,拂袖狠狠皱紧眉关,周身骤然浮出的可怖而庞大的威势几乎让整个房间的侍仆都心惊胆寒,颤栗不止。

“哎哟,烛龙老儿你就是太凶太爱吓人了,所以这小子才一直怕你没法喜欢你嘛。”鬼面人的手微微一抖,随即赶紧油滑的笑着劝慰道。“我想,这小子碰到了这一出,今后说不定就真的死心了,以后你想怎样,那就是你的事了。”

梁征低哼了一声,打量着昏迷中额头微微渗出冷汗的青年,指尖悄然蹿出一抹如同萤火般的金色流光,他轻轻把手指压在青年的额间,那抹流光缓缓融入青年的体内,在那瞬间,紧闭双眼的青年的神色变得平静了几分,因为无意识疼痛而紧绷着的唇角也渐渐松弛下来。

“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啦。”鬼面人目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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