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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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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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突兀的大吼如同意料之中在他的耳边瞬间响起,几乎把他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秦烈抬起眼,揶揄又忍俊不禁的望向那个迅速惊跳起来,气汹汹怒瞪着他的青年。这个法子果真有效。他愉快的想,今后叫不起床就可以常用了。

“谁让贤弟怎么叫都不醒。这情非得已,非常时刻只好用些非常手段。”他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对方在缠绵间最为敏感的地方,一被触碰就会颤抖难耐的地方,几度欢愉后他早就了如指掌。

“……谁会用这种下流手段叫人起床?一大早起来就在……就在……”被这种防不胜防的伎俩叫醒,饶是钟凛也有些结结巴巴,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扯好上衣,要挽回颜面般狠狠盯了秦烈一眼。“说实话,秦老板,当初爷我还觉得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一上床就简直禽、禽兽不如……”

“在床笫之欢时还装正人君子,未免太过虚伪,而且,贤弟到时候肯定又要不满了吧?”秦烈根本不介意对方怎么说,捏过对方下颌轻巧一啄,站起身来。“若是弄得贤弟欲壑难填,跑出去另寻新欢的话……”

“你才欲壑难填!会文绉绉说话了不起是不?压在老子上头很开心是不?下次给爷我躺平狠狠干几次,保证第二天你绝没这么悠闲……”被对方一揶揄,钟凛又怒又窘迫,刚想抱怨几句,视线却注意到了起身正在披上衣袍的秦烈的后背。

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中,对方强健精悍的背脊上盘踞着的一道狰狞的伤痕清晰映入他的眼帘,创口愈合的撕裂痕迹历历在目,不难想像受伤时的惨状。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与对方缠绵时,紧紧环住对方背脊时偶尔会触到的那种粗糙触感到底是什么。之前的情事中,在黑暗里他隐隐约约用手指摸索过,模糊觉得那可能会是块伤疤,但没想到这疤痕看上去会是如此惨烈狰狞。

犹豫了半刻,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钟凛有点内疚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初次情事时,那浴池云遮雾罩,他也疼得管不了其他的,竟没注意到这伤疤,昨夜也是,光线昏暗,也没看得很清楚。再加上在之前的交往中,秦烈又是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在他面前坦然相对。所以,相识有了一段日子,这横纵在对方背脊上的伤痕他竟还是初次清晰所见。

“喂,那块伤疤……怎么回事啊?”他从榻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从背后拥住秦烈,试探的低声问道。这块伤痕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猜想这大概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可他还是很想知道。

“啊……这个。”秦烈的动作凝滞了半会,片刻,他回头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扯好衣袍,那块伤痕瞬间被遮蔽在了那件黑色蟒袍之下。“没什么好提的,现在早就不疼了。”

“可我——”看对方一副浅淡神色,钟凛有些急迫的想张口再问,但秦烈已经扬起唇角,像是不打算继续话题般捏起他的下颌,低头封上了他的唇。

“我去准备车马,会在天完全大亮前回来。我们早点离开,这就是我叫醒你的原因。”

短暂的温存后,两人的唇缓缓分开。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钟凛想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秦烈却微微笑了笑,手掌包覆住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他放开钟凛的手,转身推开门,裹着黑色衣袍的高大身影瞬间融入了屋外显得还有些稀薄的光线里,片刻便在门前一片浅浅的阴影下消失无踪。

他在对自己隐瞒什么。虽然钟凛惯常对这些相处间的小细节很迟钝,但也隐隐觉察到了这件事。他呆呆盯了门口一会儿,坐回榻边,心里的迷惑更重了一层。他只知道一件事,对方并不想告诉自己那道伤痕的事,或许,那道伤痕背后承担的过去太过沉重,让秦烈提都不想提?

如果对方不想说,是不是自己以后就不该再问了呢?他皱起眉头想着。那伤痕尽管惨烈狰狞,但却看上去是旧伤,或许早在自己和秦烈在一起之前,就早已盘结在了对方的背脊上。

越想,他就越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他觉得很心疼,但两人都是男子,问得太多太缠人,或许对方会觉得他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以前,钟凛曾在内心深处认为秦烈是自己的猎物,自己始终保持着追猎者的身份,尾随他去到那龙神祠内,把他的真实身份握在掌中,一点点逼迫他剥开自己的伪装,一寸寸更接近网中的猎物,最后,一举擒获。但他现在却对这个事实有了几分怀疑。

或许在擒获对方的同时,自己也同样被对方虏获了吧。他自嘲的想着。

“——别走!抓住他!”

他正在出神,屋外一阵骤然喧杂起来的喊声却把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纷乱的脚步声跑过门前的走廊,他隐隐听见那些侍卫们的叫骂声,混杂着刀剑相交的厉声,打破了阁内将近黎明的一片宁静。

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眼中只猛然看见一股血箭在门外扬起,随即是一个人的惨叫声,紧接着几个带刀侍卫跑过走廊,神色焦急,仿佛在追什么人。

钟凛刚想出去看看,又记起秦烈的嘱咐,刚咬咬牙想把门关上,在那瞬间,一丝模糊的暗蓝色幽影迅速在他眼中掠过。心里一惊,他迅速推门欺身躲进廊柱的阴影后,往阴暗的走廊尽头望去。

屋外的天色阴沉,他眼见那个裹着丝织衣袍的纤细身影正站在走廊一侧,小心的躲藏在窗下的阴影中。钟凛的心猛然一动,他看清了那个人清秀苍白的侧脸和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暗蓝色眼眸,那是那个他第一天进华麟阁时遇见的人,那个被铁链锁在偏院,身世神秘的人,华麟阁身价最高的头牌花魁。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钟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那人神色紧张,身上只穿了件很简单的素色丝袍,不像是华麟阁一贯让男倌们穿戴的绚丽衣袍。

他刚百思不得其解,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的黑暗出现了,那是个神色警惕的青年,手里提着一柄正在滴血的宝剑,大步朝那个躲在窗下等待的人走去。一看见那个人,面容清秀的花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把扑进那个青年的怀中,两人紧紧相拥。

诶,诶,这是闹哪样?钟凛躲在黑暗中暗暗窥视到这里,不禁有些云里雾里。看那青年虽然有几分英武,但身上却着一副仆人打扮,而且看上去有些眼熟。

在脑中搜寻了许久,钟凛想起来了。这是当时他被管事的人认作仆人时,在那院落里遇见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当时他正在刷马,他还和他搭过话,他记得对方好像是姓严,但是名字却不怎么清楚。

一个阁子里的仆人和阁子里的高贵花魁,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钟凛盯了半晌,看到青年握住身边人的手,警惕的望了一眼周围,随即两人朝自己藏匿的方向走来,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几分。

三更半夜,这是私奔呢。这两个人为情所困,一个仆人和一个花魁趁着黎明大亮前,阁子里的人都去休息松懈的时候,在廊前私会,约定出逃……怎么感觉还挺浪漫的?他抓住廊柱,小心的往另一侧的阴影移动,以免被两人发现,心里颇对那青年产生了几分赏识之情。果真是真汉子,该带爱人私奔就私奔,哪怕被侍卫围追堵截,惹上杀身之祸,都坚决为爱奋斗,一点都不含糊。

说起来,几个月前,自己也是这么悄悄的和秦烈出了青城,一路颠簸来到了这里,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这能不能也算是私奔呢?

不行,自己一定要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否则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钟凛在黑暗中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想道。再怎么说,好歹自己也像是和他们有一丁点儿同病相怜的味道。

他刚想起身追上去,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骤然被一拍,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大叫出来,身后的人却打了个酒嗝,云里雾里的看着他。钟凛定睛一看,那人高大魁梧,衣领大大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脖领上一串金箔鸟羽在黑暗中隐隐发亮,手里还提了个酒壶,会做此古怪打扮的人不做他想。他松了口气,那人嘿嘿笑了笑,蹲下来勾住他肩膀。

“臭小子!你在这里干啥?老子他妈找了你们一宿,从一个倌儿的房间找到另一个倌儿的房间,还把他们都拖床上去审讯了一番,结果都不晓得你跟那草虫去哪里了。说!到哪里贪欢快活去了?”

“去去去!小声点,你个醉鬼!”钟凛看他大大咧咧,生怕他惊动了那两人,连忙一把抓住他捂住他嘴,把他拖到阴影里。

“你你你干吗?别看老子喝多了就趁机对老子非礼,要让那草虫知道了,生吞活剥了你……”关翎喝得高了,看他过来抓住自己往暗处拖,连忙伸手想推他。

“滚,爷我对你非礼?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德行,五大三粗,他妈除非爷我两只招子瞎了!”钟凛看那两人已经转过了回廊,连忙想跟上去,关翎却一把拽住他,始料未及,一个喝醉了,一个被用力一扯没站稳,瞬间在黑暗中滚作一团。

“——谁!”

一个侍卫的喊声骤然在走廊尽头响起,钟凛对身边那个醉鬼气不打一处来,又怕被发现,只好一把压住关翎,死死捂住对方还要乱嚷的嘴巴,伏低身子藏在黑暗中。 






四十九、乌鹊

浮世夜话 浮世 四十九、乌鹊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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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身下的关翎挣扎着粗声骂了几句,对方挣扎的劲头太大,钟凛只得使劲压制住对方,两人在黑暗中挤作一堆。不过多久,他眼睁睁看着几个侍卫急匆匆穿过行廊,随着几个侍卫的身影远去,他总算是缓了口气,松手站起来,顺着之前两人离开的方向朝走廊另一头追去。

他迅速跑过走廊,侧身躲在廊柱后,伸头望向一旁行廊延伸而去的那个庭院,他这个角度机巧,刚好一眼看见了那青年和身边人隐藏在院中松树阴影下的一角身影。关翎也从他身后贴了过来,好奇的往庭院里看了半眼,随即一脸迷惑的戳了戳他的背。

“臭小子,你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老关,那两个人,你觉着像是偷偷要私奔的么?”对方一身酒气,钟凛皱了皱眉,用胳膊肘戳了对方肚子一把。“这华麟阁把守的人手那么多,道道门防,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跑得出去。诶,你离远点,一身酒气,真难闻。”

“怎么,老子不嫌你你还嫌起老子来了!?”关翎一瞪眼,但被钟凛用眼刀狠狠削了两下之后又软了下来,乖乖扒着廊柱和他一样往庭院里看了看。“根据老子的经验,这两个人儿……唔,如胶似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那汉子还一身血腥气,难保不是见色起意想带身边的小美人私奔……”

“对吧,你也这么想?”钟凛扒着廊柱盯向那两个人,心里多少有些为他们捏了把汗。他在这华麟阁也呆了些日子,这里的偌大庭院游廊交错,眼线密布,侍卫众多,大部分还都是有些本事的狠角色,要逃出去谈何容易。那个青年看上去是个武人,这还好说,可身边还带了个柔弱的包袱,要两人一起逃出去,这更是难上加难。

“是啊,人家私奔又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想参合一脚不成?”关翎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人家的私事,咱们管个屁呀。”

“你懂什么,爷我想帮他们一把。”钟凛盯着庭院里一队缓缓走向草丛树下搜寻的带刀侍卫,心也不由自主的提了提。肯定会被发现的,这个相对独立的小院避无可避,只有两条通路可以往外,一条通路就是他正站着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个封闭的后院,是条死路;还有一条通向庭院外围的走廊上正堵了六七个侍卫,根本无法通行。若是那两个人往回跑,一定会被堵死在后院,若是往前,那就等于直接送到了那些侍卫的手里。

眼睁睁看着那队侍卫往青年两人藏身的松树后走去,钟凛吞了口口水,回身看了眼关翎。他知道对方不是凡人,若是这个人多少能想点法子……

“干吗这么看着老子?”关翎被他盯的很茫然,也直瞪瞪的和他大眼瞪小眼。“你难不成想要老子帮他们?滚蛋,他们和老子有一毛钱关系呀?哼,身边带了个美人儿就想跑,老子还真想看看他下场……”

“看吧,看吧,这就是活生生的嫉妒!人家那么惨,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个小媳妇似的小肚鸡肠。”钟凛赶紧伸手拽住转身想走的关翎衣襟,知道就算自己贸然一个人去帮也不一定干得过那么多侍卫,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对方也拖进这滩浑水里来。“你看看人家,高风亮节,为了佳人敢以身犯险,这才是真汉子,再看看你,啧啧啧啧……”

“……我说我干吗要……”关翎被他死死拽住,满脸烦躁的回过身来,勉强往院里看了一眼。“老子就爱看棒打鸳鸯,不行啊……好好好别靠过来!靠这么紧干吗?恶心死了!你想亲老子不成!”

“你敢不帮试试看,小心爷我当真亲你一口。”钟凛七手八脚把对方魁梧的身子往走廊外头推,嘴里胡乱应和了几句,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威胁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你就帮忙把那些侍卫引开,后面的事我来。”

“我靠,这不就是他奶奶的让老子当靶子么?!你还真说得出口,臭不要脸的。”关翎一怔,愤然望着他,狠狠啐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混球,好歹我和你那草虫是兄弟,和你也算半个兄弟,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老子…”

“哎哟,其实爷我特别心疼你。”钟凛看对方脸色黑了下来,连忙给对方上去摸摸胸膛顺了顺气。“来来来,顺口气,老关你这么帅,这么威武,怎么能对那几个软脚虾似的侍卫服了软呢?爷我就是故意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老关你这胸膛这么结实,硬得跟块铁板似的,不上去打几架实在是浪费啊浪费……”

“你就使劲夸吧,摸来摸去,觉得老子胸膛硬是不是?告诉你,老子身上还有更硬的地方,给你摸你都不敢摸。”关翎被他胡乱一夸,反倒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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