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多笑笑，温柔点。”
“不过，岳父岳母大舅子得先解决吧。你这个老家伙就这么把人给拐跑了，叶家那小子没找你拼命？”
“我是老家伙，你是什么。”
“叶家扬比叶荣英难对付，”关昭阳想起之前和他谈在河口的生意，仍是不甘，“狠多了，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跟他死磕到底。”
“确实。”冲动，不怕事，因为有些能耐所以又有底气，估计关昭阳之前谈生意的那一套在他那里不怎么行得通。
“不过还好。”苦肉计之后……应该没什么阻碍了吧。
“以前看不出来，”关昭阳意味深长，“你这方面挺有能耐的啊。”
他见过几回叶家小姑娘和老友的相处，两个人看着没什么亲昵举动，但那气氛就让人感觉甜得可以让黑咖啡变成蜜糖水。
“哦。”
“喂……”所以说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一脸无辜仇恨拉得妥妥的表情了。
叶家玉完全不知道宣毅在风盛大楼里“密谋”着什么。
她已经到达京戏校园。
来过太多次，闭着眼都能找到表演系的教学楼。
“叶小姐！”
远远的，江冬莓从楼梯上跑下来，外套帽子上面缀着的毛球跳个不停，她还担心叶家玉没发现她，一直在招手。
很快到了她面前，一笑，那颗虎牙也跟着高兴地探出头。
“古寅学长说你有事情找我？”
“可能会花点时间，之后还有课吗？”
“没有，今天早上没有了。”
两人在教学楼的中庭小广场找了一处长椅坐下，看到叶家玉拿出剧本，江冬莓有些意外。
“我想要拍一部电影，你可以先看看。”
江冬莓看得细致，中途叶家玉到不远的咖啡店买了两杯热可可。
“叶小姐……想让我演荷花？”
“咦，不错啊你，看来我没挑错人么，”叶家玉捧着杯子微微颔首，“比‘阿葵’有自觉多了。”
对方面露为难，终是开口道：
“可是，我不太想演……这个角色。”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我不想演了这样一个角色之后，别人都以为我喜欢女孩子……那就……那就更不会有男生喜欢我了，”又小声嘀咕，“你长得那么漂亮，肯定不能理解的。”
她鼓足勇气说完，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她皮肤偏白，眼眶微红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原来以为参演了一部电视剧，回到班上终于可以抬起头了。没想到大家原来怎么对她现在还是照旧，原来和她交情还算不错的几个女生，讲话时常常却会有些阴阳怪气。她们自认外貌演技都比她不差，有时甚至捎带上古寅，不满他挑演员的水准。而对男生们来说，她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注意到叶家玉的表情，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失礼，赶紧补救。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但是，我没办法不去担心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哪知叶家玉却反而长吁一口气。
“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厌恶这个角色本身就好。”
“不会的，这个故事和两个女生我都很喜欢。”江冬莓赶紧否认。
“其实，关于你说的，我的看法有些不同呢，”她重新笑道，“首先，我觉得你很可爱。外貌，是你根本不需要特别去在意的地方。我是女生，但是古寅是男生啊，我以为他已经在这方面给了你足够的自信。”
除非剧情需要（阿西莫多之类），导演通常不会刻意去选择一个长相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人进入镜头，说到底，人都是视觉动物，更容易对赏心悦目的脸有好感。江冬莓自然算不上绝色，但是她身上独有一种纯粹的气质，与荷花这个角色十分贴合。
“诶呀，你是……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了。”江冬莓有些激动，说话都打起了磕巴。
“哦？那我很荣幸啊，”叶家玉坦然地说，“这也许只是因为认识你的人太少了的缘故吧。”
“然后呢，我其实一直都觉得，最厉害的女演员，是无论男性还是女性观众都会为她倾倒的，比如邹为刚电影里的女主角。”
“嗯嗯！”江冬莓用力点头。
那位导演几乎在所有刚刚迈入表演艺术大门的年轻人心中，都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他镜头下的女性角色，尽管并不如最近批量制造的那些年轻女演员长着一张张毫无瑕疵的脸，却都有着能让人回味的独特韵味。
“另外，关于‘荷花’这个角色，”叶家玉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创作时的想法，“我一直是不认同‘基因’决定人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种说法的。”
“我的想法不怎么精确，可能要浪漫一些，”她摊手道，“‘荷花’那样的年纪，其实是很懵懂的，她可能只是不喜欢镇子里的男孩子，整天脏脏兮兮吵吵闹闹的，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很有魅力与众不同的‘阿葵’，她就被吸引了。虽然‘阿葵’是女孩，但是假如是个男孩呢，她就不会喜欢他了吗？谁也不知道。”
“‘荷花’的想法，如果你来演，可以用自己的理解来诠释。电影人物本来就是千人千种看法。”
叶家玉在写剧本的时候，把故事阶段的一些东西故意模糊掉了。一方面是电影要公映，出于送审方面的考虑；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想法在创作的过程中更清晰了。她不再想以爱情来定义这部电影——虽然这是个亘古不变受欢迎的主题，或许是因为她贪心，想表现的更多，或许是她自己都还太年轻，不能客观地单纯去讲一个爱情故事。她选择了这么处理。并且，拍这部电影的目的不是要去呼吁或者劝导什么，振臂高呼我这里讲的才是真善美不是她能胜任的事。她能做的只是展现一个故事一种可能性，让观众自己去评判。
“叶小姐，你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江冬莓语气终于有松动。
“我是第一次做导演，”叶家玉接着说，“还不如你做演员的经验足，这是拍这部电影的风险。”
所以周琅那样什么都不问就敢接剧本绝对是两肋插刀。
“没……没有啦，”她摆摆手，“我觉得我还是新人呢。”
她其实是很想演的，这个角色和《女生公寓》不同，只看剧本就觉得表演可供发挥的空间很大，错过实在可惜，但是优柔寡断的个性又冒了出来，让她有些纠结。
“我想知道……‘阿葵’是谁来演，我认识吗？”
“周琅。是你们已经毕业的一位学姐。”
“周琅学姐！”江冬莓却好像认识她，“她超帅的……我演我演，叶小姐你让我演荷花吧！”
情况急转，叶家玉哭笑不得，周琅估计都不知道这藏着个大粉丝吧。
电影的主要角色已经定下，半个多小时后，叶家玉回到盛光，和制作部门商量确定开拍的时间，还有一些拍摄的具体事项也要开始准备了。
而其实今天距离《女生公寓》第一、第二集在大京卫视青春都市频道首播已经整整一周，收视数据已经统计出来，没有他们一开始预想的糟糕，但是也绝谈不上好。
她刚听说的时候有些难以理解，他们的这部应该是与大京卫视签约的新锐编导导演的电视剧中，最先开播的，按理受到的关注应该不会那么少。后来才知道，上周六几乎是同一时间，大京卫视的王牌频道开始首播超星的一部电视剧，主要讲述前朝末年一个家族的兴衰史。豪门恩怨，男女情仇……狠狠地抓住了观众的眼球。众人分析超星把这部原打算作为开年剧的大制作提前播放，就是为了先于盛光的三部新剧抢占市场，而古寅这部迷你剧显然是被波及的。
“我们考虑确实不周，”赵总监说起来也很惋惜，她眼中所有的盛光制作都不容易，“先等等，看过两天网络点播的数据出来是什么情况吧。”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这个老人家眼中，现在的电影作品里再也没有演员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了。
、第76章 七十五
叶家玉找了个时间把周琅和江冬莓约到一起；几个人对剧情进行了讨论。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靠山临河的古镇；她原来创作的时候只顾着背景唯美才这么设计。然而大京地处北方大平原，方圆几百里都难见这样的风光，南方这样的小镇倒是不少；但真跑那么远就太费时费力了。于是她决定主要场景都在郊区的影视城拍摄；后期可以到真正的古镇采景，然后再剪辑添加到最终的影片当中。
在那之前；她们聚在叶家玉的公寓，先把主要的对白走一遍。
“冬莓……你这样不行啊。”叶家玉扶额。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吐了吐舌头；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
叶家玉看了周琅一眼；对方反而有点得意抬了抬头。
“我怎么找了你们这么俩活宝。”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被弄烦躁了。
江冬莓对周琅有一种类似崇拜的情绪。而与其说把这位同专业的前辈当做偶像，不如说是对方是她想成为的人。表演系的女生都知道；外貌条件是剧组挑选新人演员最公平又最不公平的标准，周琅提供一种另外的可能。让类似她的那些长得不那么出众的女生有了相信自己的勇气。
江冬莓入校没多久刚听说这个有争议性的学姐时，她就已经开始在忙叶家玉的舞台剧，而之后就毕业加入廖琰之的剧组了。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真正的见面。开口第一句打招呼就结巴，弄得周琅十分疑惑，心想叶家玉怎么找来这么个姑娘。
接下来更是状况百出。她自己念台词还好，和周琅对的时候也还勉强，可一旦两人的目光相接，她马上就会轻则脸红，重则忘记台词。
“啧，”叶家玉对着周琅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魅力啊。”
“那是，”她居然毫无犹疑地点起头来，又使坏靠近江冬莓，“你该不会是……由戏生情，爱上我了吧。”
“没……没，我……我有喜欢的人的！”女孩快急哭了，向叶家玉求救，“叶……叶小姐！”
叶家玉过去把周琅挪开，又从她们手中把剧本抽出来。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都当这是玩儿呢。”
她四处望望，找来两张椅子，把两人按在上边，面对面极近地坐下。
周琅不明就里，江冬莓则是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自在。
“你，看着我。”她对后者说，语气已不见最开始时的温和。
江冬莓抬脸，露出她熟悉的那种疑惑又懵懂的神情。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扭过对方的身子，让她正对着周琅，“就这么看着她的脸或者眼睛，什么时候能保持住刚才那种表情，我就会叫停。”
“还有你，”看到周琅一脸轻松，说话便懒得客气，“认真一点，你扮演的阿葵是什么性格什么样的人，是从现在开始就必须很确定的事。”
她说完话，也未回到沙发，就在一旁站着，仔细观察两人的互动，不想错过一点细微的变化。真要在大屏幕上，观众的眼睛会比自己看得更清晰，这部电影几乎没有其他重要角色，人物关系和故事也非常简单，很多时候都需要演员带入其中的情感和演技来支撑，这对她和两位演员都是极大的考验。
周琅毕竟是见过影视帝后互飚演技的，经过叶家玉提示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尽管只穿着平常的服装，却隐约有了剧中人物的样子。而怎么克服与自己戏里戏外都喜欢、佩服的人对戏产生的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则是江冬莓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这需要她自己去琢磨，叶家玉没有催促也没有提任何意见，尽管江冬莓一开始连周琅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但看得出她在努力。
但周琅却开口了。
“你其实，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她笑得不怎么自在，显然也有些苦恼，“我其实和你一样，不过是个做梦都想能演出一个好角色的表演者而已。”
江冬莓没有说话，大概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我想你并不算是新人了。”叶家玉却摇头。
“应该知道表演和现实必须分得非常清楚，”她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可能出在江冬莓身上，“如果你觉得暂时没办法完全把两者割离，我仍然想强调。”
“你在《女生公寓》里有过一次真正的表演经历，不去看收视不去看评价，至少你已经努力诠释过一个角色了，已经比很多嘲笑你不理解你的人厉害了。”
“你不需要，从一开始就主动把自己摆在一个太低的位置。‘荷花’不是一个这样的角色。而你自己，你比别人清楚你是不是。”
“嘿，家玉说得比我好。”周琅胡乱点头表示赞同。
“对……对不起。”江冬莓低头道。
“不用说对不起，”她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鼓励她抬起头，“我觉得这也是拍电影必经的一个过程，我们不着急。”
叶家玉从柜子里找出宣毅之前留的花茶，给两人分别泡了一杯。江冬莓捧着茶杯，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再次和周琅对坐，她的状态相比前一回终于有了不同。
其实之前在《女生公寓》片场的时候，叶家玉就注意到了她。厉心蕊的外貌有一种夺目的美，但是几天下来，她认为观众如果完整地把整部电视剧看下来，印象最深的应该会是江冬莓。她和周琅从某种意义上看，是一种演员，有能力把观众带入角色之中，淡忘演员本身。
周琅在廖琰之的剧组经历了一番，表演方式已不同于《黄黄》时纯自然的爆发，而偏张弛有度，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部电影中与她对戏的江冬莓如果没有相匹配的演技，整个片子就会变得索然无味。而后者之前在电视剧中出演一名绘画系艺术生，类似本色出演，曾经相似的经历和感受为演戏提供了很大帮助，如今的小镇女孩，就比较有挑战性了。然而幸运的是，江冬莓绝对不缺表演天赋，只缺时间而已。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已经能面色自如地在‘阿葵’投入了感情的注视下念对白了。
“今天的戏排得怎么样。”
宣毅在家中二层有一个放映室。晚餐之后，叶家玉在放碟片的立柜翻找想看的电影，男人靠坐在沙发椅，看着她忙忙碌碌。
“今天只是对对戏而已啦。”她看着手中碟片的介绍，歌舞剧，很久没看了，就看这个吧。
“还没开拍呢，”她把碟子递给男人让他去弄，就靠在他的臂膀上有些闷闷不乐，“我心里就已经没什么底了。”
“真要开拍了可怎么办啊。”
男人左手开碟机，右手留着给她玩。
“真要等万事俱备信心十足才能开始拍，”把她拖回沙发上坐好，指着一旁放满碟片的架子，“这里的电影会少大半吧。”
屏幕上黑白影像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