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这样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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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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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会收拾你,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祁树礼看着我说,“我对过程的享受远胜过对结果的享受,我很享受收拾你的过程……”
  回到长沙的时候已经过完元旦了,我累得全身骨头散了架,进门就昏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上午,我在家写节目稿,写累了就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晒太阳。
  起风了,很冷,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子。虽然阳光很微弱,但我还是希望自己是被晒晕了头,我居然看见耿墨池和米兰手挽手地从停车场走来。他们也看到了我,米兰马上更紧地挽住耿墨池的胳膊,满面春风地跟我打招呼。我好像没听见,死死地盯着耿墨池,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我们从不相识似的。
  “考儿,好些日子不见了,你瘦了很多呢?”米兰始终没松开耿墨池的胳膊。
  我没理她,呆呆的,目光还在耿墨池的脸上搜索。
  “我们就住你对面,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会成邻居。”
  我看着耿墨池,他把目光移开了,他居然看都不看我!
  “有空到我家去玩啊,我天天都在家的。”米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家?家?我愣了一下,意识回来了,瞪着米兰。
  “哦,忘了告诉你,”米兰脸上的笑容比凛冽的寒风更刺骨,“我们结婚了,刚领的证,婚礼定在下个月初,记得一定要来哦……”
  高澎说,除非有一天我们都躺进坟墓,否则谁也别想得到安宁。
  我约高澎出来,高澎很意外,不明白我怎么突然主动约他。自从那次把话挑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两人在一酒吧碰了面。酒吧里空气污浊,烟、酒、汗以及人身体的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很窒息。不大的舞池挤满了紧紧贴在一起吊着膀子跳慢舞的男女,在昏暗暧昧的灯光和极尽调情的音乐的催化下,那些男女已开始动手,或搂在一起纠缠热吻,或如胶似漆地促膝谈心,好像他们已经好了地老天荒、久经考验几个年头了。其实他们有可能两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
  “怎么了,亲爱的公主,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高澎一边给我斟酒一边试探着问。我端过酒杯一饮而尽,埋着头没说话。
  “别想用酒来浇愁,”高澎拿过我手里的酒杯,“我试过无数次,没用。”
  我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告诉我,高澎,我该怎么办,当一个人被逼到坟墓的时候,他该怎么办,活着,比躺进去难受,躺进去,比活着难受,怎么办呢,你说怎么办呢?”
  “考儿……”
  “你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办,什么也别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又是一个失恋的女人。”他叹着气直摇头。
  “我没有失恋,”我纠正道,“爱情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才可以放弃,即使对方不爱你了,你不放弃,爱就还在你心里……我现在的情况是,还爱着他,他却用爱杀了我,他没用别的武器,他用的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武器,杀人不见血,一刀又不能致命,又无药可救,明摆着要我一点点地痛死……”
  “考儿,你别这样,谁都不会把你杀死,除非你自己想死。”高澎搂住我的肩膀,竭力安慰我,却徒劳无功。我又抓住他的衣领说:“我是想死啊,现在就想死,可是死了又能怎么样,就像刚才说的,躺进去或许比活着还难受……”
  “考儿,你要我说实话吗?”高澎拭去我的泪痕忽然说。
  “你说!”
  “要说躺进去的感觉,我想我最有发言权,正如你说的,是比活着还难受,因为这么些年我差不多就是躺在里面过日子的,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或许也会强颜欢笑,会放任自流,可是在最疲惫不堪的时候,我还是选择躺进去,虽然里面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但躺一阵后,心会静下许多,也会精神许多,于是又会出来,享受生活,折腾生活……”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不大明白他想跟我说什么。
  “听明白了吗?”他也看着我,用手指了指胸口,“在我们心里,应该给自己预留一口棺材,说起来是有点那个,但实际上这口棺材是很好的心灵疗养所。当你在凡世挣扎得很痛苦的时候,你就不妨自己躺进去,什么也别想,把所有的悲伤绝望通通扔到棺材外面,你在里面就是最纯粹的自己,慢慢的,你心里的伤口会有愈合的迹象,就算不能痊愈,至少不会那么疼痛了。然后你就可以出来,太阳一照,你就醒了,会觉得所有的伤害不过如此,该干吗干吗去,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大不了我又躺进去……”
  我瞠目结舌。
  高澎没看我,点了根烟,吐出一口,又吸进一口,烟雾笼罩的表情模糊不清,好像说出这些话是件很吃力的事情,他突然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显得疲惫不堪。
  “高澎……”
  “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当作家。”
  “嗯,这话别人也跟我说过。”
  “你是个天才,”我像看一个大猩猩似的瞅着他,“我指的是你对生活的理解,完全是个天才,说得真好,把什么都说透了……”
  “是因为我什么都看透了。”高澎笑着说。
  “那我就照你说的办,在心里放口棺材……”
  “考儿,我跟你讲这些话的意思并不一定是要你弄口棺材,我是希望你把什么都看淡一点,爱也好,恨也好,希望也好,绝望也好,都不要太较真,当有一天我们躺进真正的的棺材的时候,可以少些遗憾,活着的时候纯粹地活,死了就会少很多遗憾……”
  我连连点头:“我听你的,高澎。”
  “你不像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听话?”
  “因为你太像孩子,惊天动地地一闹腾,你又是我行我素。”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呵呵,就你这么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我要看不透的话,我行走江湖十几年就白混了……”
  我耍赖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高澎,我崇拜你。”
  “崇拜一只青蛙?”
  “总比崇拜癞蛤蟆好啊。”
  我们都笑了起来。又喝了几杯,勾肩搭背地走出酒吧。冷风一吹,我清醒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谢谢你,青蛙。”我跟高澎道别,伸手撩他柔软的披肩发。高澎也顺手捏了把我的脸蛋,“怎么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啊?”我带着几分醉意说,“不会让我以身相许吧?”
  “你要是坚持的话,我肯定不会拒绝。”高澎一脸坏笑。
  “美得你吧。”我踢了他一腿。
  “这样吧,我最近要拍一组人物肖像,你就当我的模特吧。”
  “拍照?什么照?”
  “就是写真之类的。”
  我心里一咯噔,头脑还算清醒:“不会是……人体之类的吧?”
  高澎闻言哈哈大笑。
  “死青蛙,笑什么。”
  “考儿,你想做人体模特啊?”高澎恍然大悟的样子。
  “想啊,只是没这本钱。”我故意说。
  “你就是想,我也不会让你做,我可不会逼良……”后面的话没说完,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他的意思,揪着他的耳朵说:“死青蛙,你老实说,你逼了多少‘良’了……”
  高澎被我揪得龇牙咧嘴,直喊救命:“苍天啊,大地啊,我是如此的纯洁善良,我高澎从来没有逼过良,只有救人于水火,逼人从良……”
  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埋在浴缸的泡泡里,只露出个脑袋,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真的躺在棺材里,外面喧嚣的世界,现实无情的伤害,都离我远去,如高澎所说,我要做个纯粹的自己。我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几年前祁树杰带着他的情人坠入湖底后,我不也活过来了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真正把我钉进棺材,区区一个米兰算什么,我不会就这么倒下去的,活着很好啊,有酒喝,有朋友,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最好也弄个殉情什么的,那样岂不痛快?
  早上出门,刚走到湖边就遇到了同样出门的祁树礼,我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瞅着我很是受宠若惊,平常我见到他可都是爱理不理的。
  “这么早就出门,去哪?”他也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
  我脱口而出:“从良。”
  “什么?”祁树礼没听明白。
  我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满脸通红。
  “从良?”祁树礼眉头一皱,反应过来了,呵呵笑道,“考儿终于回头是岸了,要‘从良’了?”
  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这该死的骂人不带脏字呢。“我从良你不高兴吗?”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击道,“当然也可以理解,像祁先生这样艳福非浅阅人无数的人,大概是最看不得别人‘从良’的。”
  “考儿,你过奖了……”哪知祁树礼这盏老灯,比我还不省油,“我阅人无数不假,不过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优良而要‘从良’的人,因为非良女子通常是不会把‘从良’挂在嘴边的,所以从这一点看,你还不具备当一个非良女子的基本素质。”
  “你的意思是,我去当小姐还不够资格?”
  “你想当小姐?”他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又是呵呵冷笑,“恐怕是不够资格,你看你,在男人面前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一点也不知道迎合别人,你这样会把客人吓跑的。”
  我差点背过气:“客……客人?”
  “你不是要当小姐吗,就把我当你客人好了。”祁树礼面不改色。
  “混蛋!”我骂了句,扬起手袋就朝他砸了过去,结果用力过猛,手袋整个地飞了出去,掉进了他身后的池塘。老天,我新买的手袋,百利莲的,六百多大洋啊!我急坏了,像只猴子似的在池塘边跳来跳去,祁树礼却是隔岸观火,叉着手纹丝不动,一点也不急,财大气粗地说:“算啦,你还准备下去捞起来不成,我赔你个新的就是了。”
  “你当然要赔,难道你还准备不赔吗?”我挥舞着双手更像只猴子了。
  “我没说不赔啊,现在就赔好不好?”他好言相劝。
  真是背啊,大清早的碰上这么个瘟神!但是跟高澎约好了要拍照,我只能先去把这事忙完了再来找他算帐,“我现在没时间,等我忙完了自然会来找你!”我气咻咻地掉头就走,走了几步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马上又掉转头冲他吼,“我没钱,连坐车的钱都没有,拿钱来!”
  他二话没说,连忙掏出自己的皮夹取出一叠钞票给我,“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张卡。“
  “够了!”我看都没看,就把钞票塞进了口袋。出了门拦辆车直奔袁家岭,高澎约好了跟我在那见面的。下车时付钱,看都没看就掏了张钞票给司机,可是司机看了一眼就扔给我:“小姐,我没零钱。”
  “一百块也找不散?”
  “你看是一百的吗?”
  我这才仔细看手中的钞票,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歇菜,美元!祁树礼居然给我美元,这个杀千刀的!
  “小姐,我们开车很辛苦的,要养家糊口,你拿这种假票子来糊弄我太没素质了吧,”司机大哥很生气,教训我说,“要不看在你样子还算正派的份上,我会把你拉去派出所。”
  毫无疑问,这厮把我给他的美元当假钞了。我想争辩,他还很不耐烦,“你下去吧,我白拉你算了,别耽误我的生意,再嗦我真把你拉去派出所。”我只得憋了一肚子火下车,脚刚下地,司机就猛地踩下油门,还把脑袋伸出来给我扔下一句话:“小姐,做人要厚道,这种缺德事今后可别再干了。”
  高澎正好走过来,很好奇:“怎么了?谁缺德了?”
  我没好气地答:“我缺德!”
  高澎大笑:“那我岂不更缺德?”
  高澎的工作室在袁家岭一个废弃的学校教室里,这原是所工厂子弟小学,前年学校随工厂大部队迁到了城南,却又暂时没钱拆这边的旧房建新房只好对外出租。租这些教室的大多是外地生意人,用来囤积货物,偶尔也有包工头租下给民工住。高澎租的教室在四楼,也是顶楼,从外面看跟其他教室没区别,进了里面却是别有一番洞天。教室其实是两间打通的,窗户大都被厚厚的绿色天鹅绒窗帘遮住,教室的两头都挂着巨大的森林照片,配上绿色窗帘,感觉置身森林般幽静神秘。外间的教室有沙发茶几,可能是接待客人用的,还配有电脑和工作台。里间则是摄影室了,漆黑一片,高澎拉开灯,我吓一跳,门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巨照竟是一座掩映在绿林深处的坟墓,坟头开满蔷薇,那些红色小花将坟头罩得严严实实,像戴了顶花冠般灿烂无比,墓碑像欧式的一扇门,我骇得不行,好奇地走近一看,只见墓碑上刻着“爱女丽莎之墓”,我从未见过有人把坟墓的照片弄在房间里作装饰,搞艺术的真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房间内很整洁,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些摄影器材很有序地摆在墙角的工作台上,房间靠门这边有沙发,高澎示意我坐下,自己则去忙准备工作。我坐到沙发上,一抬头就正看见对面墙上掩映在花丛中的坟墓,感觉怪怪的,倒不是恐怖,而是觉得很诡异神秘,甚至还有点伤感。丽莎,一定是个女孩的名字,她生前一定很喜欢蔷薇花,所以死后她的亲人才在坟头种上那么多的蔷薇。
  “你怎么弄这么张照片挂着呢?”我终于忍不住要问。
  “这张照片怎么了?不好看吗?”高澎正忙着往相机里装胶卷,回头看了眼我,“我觉得挺好啊,坟墓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清静的地方,也是最干净的地方,每个人最终都是要住到里面去的,我挂这张照片就是要提醒自己,你终有一天会死,趁着还没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及时行乐,就这个意思!”
  工作开始了。高澎是很专业的摄影师,一丝不苟,也很有耐心,他温和地要我摆各种姿势,背景正是那幅坟墓照片,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这让我感觉很奇特,站在坟墓前拍照还是头一次呢。
  拍完照两人坐在地毯上抽烟,高澎忽然说:“知道那是谁的坟墓吗?”
  “谁的?”我立即来了兴趣,这正是我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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