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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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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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末,在克拉科夫附近,除掉使者,或者他的随从之外,怎会遇到任何十字军骑士呢?” 
  兹皮希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没有什么可以回答。大家对这问题却十分清楚:当时如果不是塔契夫的爵爷从中拦阻,那末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不是这个使者的甲胄,而是给刺穿了胸口的使者本人了——那样一来,就给波兰民族造成了一项永久的耻辱了;因此,即使那些衷心同情兹皮希科的人也明白,减刑是没有指望了。 
  其实,过了一会儿,总督又说话了: 
  “由于你当时并没有好好地想一想你是在袭击谁,你这样做也并非出于盛怒,因此,我们的救主将会饶恕你;不过,你最好还是把你的灵魂呈献给圣母吧,因为法律不能赦免你的罪行。” 
  兹皮希科听了这番话,虽然觉得不出所料,但他的脸色仍然有些发青;不过,他立刻晃了晃他的长发,画了个十字,说道: 
  “这是天主的意旨!我怎么拗得过!” 
  于是他转向玛茨科,一面意味深长地望望里赫顿斯坦,仿佛示意玛茨科记住这个人。他的叔父点点头,表示会意,一定记住这个人。里赫顿斯坦也懂得这一瞥和点头的含意;尽管他既不讲情面,又十分大胆,却不禁全身打了一阵寒颤——这位老战士的脸多么可怕,多么不祥啊。这个十字军骑士知道,他和那个骑士之间存在的是一个你死我活的问题。他知道,即使他要避免决斗,也办不到;他知道,等他的使命一结束,即使在玛尔堡,他们也少不了要见面。 
  这时候总督走到隔壁房间去给书记口授判决书。同时有几位骑士走到那个十字军骑士身边说道: 
  “但愿在最后审判日,你会获得比较仁慈的判决!” 
  但是,里赫顿斯坦只注意听取查维夏的意见,因为查维夏是以他的骑士功勋、他对于骑士法规的知识以及他本人的严格遵守骑士法规而闻名“于世的。在最难处理的案件中,如果有任何问题牵涉到骑士的荣誉,人们都路远迢迢地赶来向他求教。他的决定从来没人反驳,这不仅是因为同他争论决没有获胜的机会,而且因为人们都认为他是一部“荣誉宝鉴”。凡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一句责备或赞美的话,很快就传遍了波兰、匈牙利、波希米亚(捷克)和日耳曼的骑士界;他能判定一个骑士的行动是善还是恶。 
  因此,里赫顿斯坦走到他跟前去,仿佛要给自己这满怀的深仇大恨来一番辩白似的,说道: 
  “大团长本人,以及神甫会①也许能够宽容他,我可办不到。” 
  ①十字军骑士团的团员大会称为神甫会 
  “你们的大团长同我们的法律毫不相干;能够宽容我们人民的是我们的国王,可不是你们的团长。”查维夏回答。 
  “我作为一个使者,不得不坚持惩罚。” 
  “里赫顿斯坦,你首先是一个骑士,其次才是一位使者!” 
  “你以为我做得不光彩么?” 
  “你是熟悉我们的骑士经典的,经典上要求我们效法两种野兽:羊与狮。在这个案件中,你效法的是羊还是狮?” 
  “你不配审判我!” 
  “你问我你是否做得不光彩,因此我才照我自己的想法回答你。” 
  “你这种回答我受不了,简直要叫我噎死。” 
  “叫你噎死的是你自己的坏心眼,而不是我的恶意。” 
  “但是,基督会了解我的心地,我关心的是骑士团的尊严,而不是你的赞美。” 
  “我们统统都要受到主的审判的。” 
  总督和书记的再度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都知道判决一定会很严厉,每个人都肃静地等待着。总督就座之后,便拿起一座耶稣受难像,命令兹皮希科跪下。 
  书记开始用拉丁文念判决书。这是一份死刑判决书。念完之后,兹皮希科捶了几下胸口,一遍又一遍地说:“天主宽恕我,我是个罪人!” 
  于是,他站了起来,扑到玛茨科怀里。玛茨科吻他的头,吻他的眼睛。 
  当天晚上,一个传令官在市场四方,以号角向在场的骑士们、客人们和市民们宣告:波格丹涅茨的贵族兹皮希科,已由总督法庭判处死刑。 
  但是,玛茨科请求延期处决,马上就得到了批准,因为那时候,总是给囚犯以充分的时间处理他们的产业,同时使他们能够安心归命于天主。里赫顿斯坦本人也不想坚持早日执行判决,因为他明白,既然骑士团的受侵犯的尊严得到了补偿,那末再去得罪这位有权势的君主就是失策了。他被派来谒见这位有权势的君主,不仅是为了参加王太子的命名典礼,也是来谈判杜勃尔润省问题的。但延期执行的主要原因还是王后的健康问题。维什主教甚至不愿意她在生育之前听到有关执行死刑的问题;他很有理由地认为,这样一件事情是难以瞒过王后的。她一定会感到愁苦,从而大大损害她的健康。因此,他们准许兹皮希科多活几个礼拜,也许还会更长些,让他安排后事,和他的亲友诀别。 
  玛茨科每天都去看他,竭力安慰他。他们很悲伤地谈到兹皮希科这次未能免于一死,尤其悲伤地谈到他们家族将会断宗绝嗣。 
  “除非你结婚,否则没有别的办法,”兹皮希科有一次说。 
  “我宁可去找一个远亲做后嗣,”悲伤的玛茨科回答。“眼看他们就要斫你的头,我哪里有心思想到女人呢。即使我不得不结婚,也得先向里赫顿斯坦下了骑士挑战书,为你报过仇再说。别担心!” 
  “天主将报答你。我至少还有这份喜悦!我知道你是不会饶过他的。你将怎样为我报仇呢?” 
  “等他结束了使者的任务,也许会发生一场战争!如果发生战争的话,我一定在打仗之前,向他下挑战书,跟他个对个决斗一场。” 
  “在平地上决斗么?” 
  “在平地上决斗;骑马或徒步都行;非战个你死我活不可,决不活捉。如果不打仗,那我就到玛尔堡去,用我的矛去叩城堡的大门,并且命令号手宣布我要向昆诺作一次你死我活的挑战。他逃避不了这场决斗的!” 
  “他当然不会拒绝。你一定会打败他的。” 
  “打败?我打不过查维夏、巴希科,也打不过波瓦拉;但是,毫不吹牛,像他那样的人,两个我都收拾得了。叫那个恶棍十字军骑士等着瞧吧!那个弗里西安骑士,不是比他还强么?可我是怎样劈开他的头盔,直努到斧头劈不下去才住手呢!我不是这样干的么?” 
  兹皮希科宽慰地吁了一口气,说: 
  “我死也瞑目了。” 
  他们俩都叹起气来,老贵族激动地说: 
  “你可别悲伤得垂头丧气。到最后审判日,你的尸骨不会东零西散的我已经给你定做了一回道地的橡木棺材。连圣母马利亚大教堂的神甫也不过如此。你不会死得像个农民那样一我一定不让他们给你穿着市民的衣服来斫你的头、我已经同阿米雷伊约定,由他供给一件新衣服,漂亮得足以穿在国王身上也毫无愧色。我也一定毫不吝啬地给你做祷告;别担心!” 
  兹皮希科心里很是高兴,他怄着身子倚在叔叔手上,一再地说: 
  “天主会报答你的!” 
  不过,尽管有这一切安慰,有时候他还是不免感到异常的寂寞,因此,玛茨科有一次来看他,兹皮希科向他问过好之后,就朝着墙上的格子窗问他: 
  “外面怎样了?” 
  “好天气,一片金黄,阳光温暖。人人都高兴。” 
  兹皮希科听了,双手抱着脖了,仰起头来,说道: 
  “嗨,伟大的天主啊!要是能够骑一匹马,在辽阔的田野上奔驰,那有多好啊!要一个青年人死,真是可怕!真是可怕!” 
  “有人就死在马背上!”玛茨科回答。 
  “算了吧!但他们在死以前,杀过多少人啦!” 
  于是,他开始问起他在国王的朝廷中看到过的那些骑士们的状况;问到查维夏、法鲁列伊、塔契夫的波瓦拉,问到泰戈维斯科的里斯和所有其他的人;问起他们在做什么,如何消遣,作些什么样的正派活动来打发时间?他贪婪地听着玛茨科的说话玛茨科告诉他,早晨骑士们穿上甲胄,跃过马身,扯断绳索,彼此用铅头的剑斧练练武艺;最后,他告诉他。他们如何宴会,唱什么歌。兹皮希科真想同他们在一起;他一听说查维夏在命名礼之后,立即要到匈牙利什么地方去打土耳其人,禁不住嚷道: 
  “要是他们能让我去多好啊!倒不如死在异教徒中间来得好!” 
  但这是办不到的。这时候有件意外的事发生了。两位玛佐夫舍的公爵夫人一直在关怀兹皮希科。他的青春和美貌迷住了她们。公爵夫人阿列克山特拉·齐叶莫维特芙娜终于决定发一封信给大团长。不错,大团长是不能改变总督所宣布的判决的;但是,他能够为这个青年向国王求情。要亚该老表示宽大,于理不合,因为罪名是企图杀害使者;不过,如果大团长恳求国王,那末,国王就会宽恕这孩子。因此,两位公爵夫人满怀希望了。公爵夫人阿列克山特拉由于喜欢文雅的教士骑士,也就得到骑士团极大的好感。他们经常从玛尔堡给她送来卡盛的礼物和信件。大团长在信中称她为可尊敬的、虔诚的女恩主和骑士团的特殊保护人。她的话很有力量,她的愿望很可能不会被拒绝。现在的问题是要找一位信使,他得有非凡的热心尽快送这封信去,立即携带复信回来。老玛茨科知道了这事,毫不犹豫地决定去担当这个差使。 
  总督答应延期处刑。满怀希望的玛茨科当天就着手做好上路的准备工作。然后,他去看兹皮希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兹皮希科起初也感到极大的快乐,仿佛他们已经为他打开了塔楼的门,准备释放他了,但后来又变得思虑重重、心情阴郁起来了,他说: 
  “谁能对日耳曼人存任何指望呢!里赫顿斯坦也能求国王宽大的;况且他这样做,对他自己也有利,可以避免你向他报仇,但他偏偏不肯这么做。” 
  “他因为我们到蒂涅茨去的路上不肯向他道歉而恼火了。人们对大团长康拉德印象还好。总之,你不会因此损失什么的。” 
  “当然,”兹皮希科说,“但是别对他太卑躬屈节。” 
  “我不会的。我只是拿着公爵夫人阿列克山特拉的信到那里去。” 
  “好吧,既然你这样好心,愿天主成全你!” 
  他突然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的叔父,说: 
  “不过,万一国王宽恕了我,里赫顿斯坦就是我的,而不是你的了。记住!” 
  “你的脖子还不一定保得住哩,且慢许愿吧。那些愚蠢的誓言已经够你受了!”气呼呼的老人说。 
  于是他们相互拥抱了一会。只剩下兹皮希科一个人了。希望与惶惑轮流作弄着他的心灵;夜色降临,带来了一阵风暴,无遮拦的窗户被不祥的闪电照亮,四壁被雷声震撼着,最后,呼啸的大风刮人了塔楼,于是兹皮希科又陷入黑暗中,丧失信心了;他通夜不能合上眼睛。 
  “我逃不了一死,”他想,“什么也帮不了我的忙!” 
  第二天,高尚的公爵夫人安娜·雅奴索娃①带着达奴莎来看他了。达奴莎的腰带上挂着她的小琵琶。兹皮希科跪在她们脚下;虽然他极其痛苦,又是一夜失眠,心里感到悲伤和惶惑,他仍旧没有忘掉自己作为一个骑士的义务,对达奴莎的美貌表示惊羡。 
  ①即安娜·达奴大。 
  但是,公爵夫人忧愁地望了望他,说道: 
  “你不要看见她就发呆;如果玛茨科不能带回一个吉利的回音,或者根本回不来,天堂里值得你发呆的更好的东西有的是呢!” 
  于是她想起了这个小骑士不测的命运而流起泪来。达奴莎也哭了。兹皮希科又在她们脚跟前跪了下去。面对着这样悲惨的局面,他的心软得像火热的蜡似的。他并不是像一个男子爱女人那样爱达奴莎,但是他觉得他深切地爱她。一看到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那么严酷,不那么急躁,不那么好斗了。尤其使他感到悲哀的是,他还没有实现自己对她的誓言就得和她诀别。 
  “可怜的孩子,我不能把那些孔雀毛的盔饰献在你脚下了,”他说。“但是,等我站到天主面前的时候,我一定说:‘主啊,饶恕我的罪孽,并赐给斯比荷夫的尤仑德小姐以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吧。’” 
  “你们才相逢不久,”公爵夫人说。“天主不会允许的!” 
  兹皮希科想起了在蒂涅茨发生的事件,心软了。最后,他请达奴莎力他唱一支过去她从长凳上跌下来、他把她抱住、送她到公爵夫人那里去时所唱的歌。 
  达奴莎虽然没有心思唱歌,也只得抬起紧闭的双眼,向着屋顶的穹隆,开始唱了: 

    如果我有 
    雏鹅的小巧的双翅, 
    我就飞向 
    西利西亚的雅锡克, 

    我就要坐在 
    篱笆上歌唱: 
    “看呀,我亲爱的人儿, 
    柳芭飞来啦,可怜的孤儿!” 

  突然间,她泪流满面,再也唱不下去了。兹皮希科把她抱在怀里,像在蒂涅茨的客店里那次一样,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醉神迷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要是天主把我从这牢房释放出去,等你长大了,只要你父亲同意,我一定娶你为妻!嗨!” 
  达奴莎拥抱着他,脸伏在他肩上。他那斯拉夫人的质朴本性中泛滥出来的、愈来愈甚的悲哀,在他纯洁的心里,几乎化成了一首质朴的歌: 

    我一定娶你,姑娘! 
    我一定娶你! 









第六章



  现在一件大事发生了。同这件大事比较起来,所有其他的事都无足轻重了。六月二十一日傍晚,王后突然患急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堡。维什主教和其他的医生们都通宵留在她的房里。据说,王后有早产的危险。克拉科夫总督,登青的雅斯柯·托波尔当夜派了一个信使去通知外出的国王。第二天,这消息传遍了全城和四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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