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独生女,妈妈从小就跟我说,家就是我的根,就是我的天,我不能跳皮筋,不能玩沙包,要好好练武,等我长大了,爷爷和父亲就会为我挑选一个丈夫,我要好好爱他,取悦他,为家族贡献出我的每一分力量……你知道吗?我的童年就像一场可笑的战争动员。”
有眼泪从方小路的脸上滑落,不知落在哪里,秦歌觉得心有些疼。
“我从来没觉得妈妈说的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知道全家人都希望我是个男孩,所以就拼命的让自己比所有的男孩子都强。上学时有男孩子给我写情书,我交给了老师,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丈夫肯定不是他。你知道吗?那时的我明明是喜欢那个男孩子的呀……”
方小路开始哽咽,声音不知不觉已经有些大了,好在她自己没察觉到,秦歌还能继续装睡。
“后来我认识了小小,她也是独生女,可她跟我不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肆无忌惮,我羡慕她,甚至有些崇拜她,也是跟着她,我学会了逃学,学会了往不喜欢的老师身上甩钢笔水,学会了对着帅气的男生发花痴……
我努力的跟她学,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己活着,呵呵,是不是荒谬的可笑?”
秦歌不觉得可笑,只觉得可悲,平时见方小路那么彪悍嚣张,以为她本身就活的肆意潇洒,谁知外表之下会是这个样子。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学她了。”方小路的声音黯淡下来,“因为她遇到了你。你知道吗?在她偷偷告诉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彻底迷茫了,因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她仿佛瞬间就脱胎换骨,整个人都闪闪发光,我当时好害怕,因为我学不会。
除了家里给我安排的丈夫之外,我不能爱上任何人,可从那之后,小小所有的快乐都来自你,这让我怎么学?
当时我还傻傻的问她:如果家里人不同意她跟你在一起怎么办?她说没关系,她爱上的男人必须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连在一起都做不到,那就不值得再爱。”
听到这里,秦歌心里不由苦笑,陆筱那丫头确实是这个样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极有主见,她和方小路就像是上帝的一个恶作剧,身体和心完全装反了。
方小路呵呵笑了一声,继续道:“我记得她当时说这句话时的样子,是那么的洒脱,那么的勇敢,勇敢的让我自卑,我还想学她,却始终都鼓不起勇气,想了好久,才想出一个主意:既然我不能真的爱上一个人,那我干脆就爱上一个想象出来的人好了。
我想象的男人就是给我写情书的那个男生,可我没有恋爱过,想象不出来和他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好在那时的小小张口闭口都是你,一会儿是风流倜傥,一会儿又是柔情蜜意,再过一会儿就成了坏坏占便宜的流氓,我就是靠着这些片段,一点点的拼凑出了我的初恋。”
第三十二章 疑神疑鬼
秦歌的表情变得古怪,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很想捂住方小路的嘴不让她说下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再选择装睡。
方小路的酒劲儿还没下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话哼哼唧唧的像条受了委屈的小狗,醉酒和黑暗给了她勇气,估计这会儿就算秦歌醒了都不能让她住嘴,或许还会让两人更加的尴尬。
“可慢慢的我发现,”她还在说着,“我的初恋越清晰,那个男生就越模糊,到后来甚至完全想不起他的样子,当时我好伤心,因为拍毕业照的时候我没去,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直到有一天,小小给我看了你的照片……”
方小路说到这里停住,秦歌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到脸上多了一只手。
手很软,有点凉,在脸上轻轻摩挲着,非常舒服……不对不对,大姐,说着说着怎么还动上手了?你可是小小的姐妹,咱俩上床一夜情什么的都无所谓,你现在玩这一套,回头让我还怎么混?
秦歌很想躲开,但身子却绷得紧紧的,一动都不敢动。
方小路像是摸上了瘾,还往前挪了挪,继续说道:“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那个男生的样子瞬间就清晰无比,他就是你,也只能是你,哪怕那个男生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来说也只是陌生人,因为我初恋的所有细节,都是关于你的呀!”
秦歌觉得很冤枉,比窦娥还冤,都是你自个儿幻想出来的,关老子什么事儿?凭什么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在这儿遭罪啊!
“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吧!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怎么样,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恋人罢了。
后来,陈伯伯就找到我,让我来齐海保护小鱼儿,当我得知你要回来时,心不知为何就抑制不住的激动,我默默的告诉自己,爱了你那么多年,见见你的真人也好,只是见见,什么都不做。”
“啪”的一声。
毫无征兆的,方小路扇了秦歌一巴掌,很轻,力道估计连蚊子都拍不死,秦歌欲哭无泪,这种巴掌他除了干受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来你是个无耻的流氓、混蛋、花心大萝卜,我想象中的初恋情人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我好失望,又伤心又生气,恨不得一枪崩了你。可当我静下心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还松了口气,好像你越花心,我的负罪感就越轻一样。”
她又笑了一声,把脸轻轻伏在秦歌的胸前。
“我就是这么矛盾,明明需要你的花心来为自己对小小的背叛开脱,可见到你拿着叶清霜房卡时的贱样,还是忍不住生气,于是我就赌气的想:我要喝醉,然后勾引你,等你占了我的便宜之后,我再大哭大闹一场,把对小小的负罪感转移到你身上……
这样我是否就能轻松的放下你了呢?反正你这种流氓也不值得爱。”
说着说着,她忽然又哭了起来,一下一下捶打着秦歌的胸膛。
秦歌都快疯了,姑奶奶,你的力道虽然不大,但这种打法儿,死人也要被你打醒了啊!让我还怎么装睡?
依然醉着的方小路可想不到这些,边打边说:“我怎么就睡着了呢?我怎么能睡着呢?混蛋,,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腿吗?不是大色狼吗?我这么一个大美人醉倒在床上,你为什么不碰?明明都带我来开房了,还装什么纯洁?气死我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方小路不管不顾的捶着,泪水在秦歌胸前湿了一片,力量也越来越大。
秦歌咬着牙装死,虽然自己很冤枉,可就是觉着自己这会儿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那股子怎么也挥不去的愧疚郁闷的他只想骂娘。
渐渐地,方小路的动作慢了下来,力量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下落在胸前,再也不动了。
秦歌等了一会儿,听她呼吸沉稳下来,抬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这娘们儿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
齐海市北城有一片不起眼的居民区,楼房都是世纪初建造的,已经有些老旧,居住的也大多是本地土著,因为当年开发海边,这里就是土著们的安置房。
道上知名的老好人杨成就住在这里。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整个居民区都仿佛陷入了沉睡,可杨成却面色阴沉的坐在沙发里,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同样阴着脸,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摆着一个鞋盒,盒盖已经打开,里面是一双血淋淋的人手。
“姐夫,崔向竹这是什么意思?”对面那人率先开口,如果有认识他的人见他坐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就是昨天苏甜一死就率先脱离鱼龙帮的瘸腿张。
“还能是什么意思?事情做得这么绝,就是要跟我们彻底撇清了。”杨成胖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声音阴测测的,完全不是平时那副老好人的样子。
“怎么可能?道上谁不知道他做梦都想把鱼龙帮踩在脚下,现在我们给了他机会,整整三成的利益啊!完全足以把他的青竹帮推到齐海第一的位子上,以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这时突然变卦?”
瘸腿张说的没错,一直以来崔向竹都被苏甜压得死死的,齐海的黑道利益被鱼龙帮霸占了一半,而势力仅次于鱼龙帮的青竹帮却只能和一些小帮派分享剩下的一半,换成谁都不会甘心,杨成答应给他三成利益,就等于是把第一帮派的位子拱手相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杨成冷冷一笑,说:“别忘了鱼龙帮除你我之外还有七个大佬,哪怕陈阿豹废了,剩下那六个又有谁是省油的灯?”
瘸腿张想了想,道:“苏狼忠心耿耿,不会出卖童家利益,火炮跟刀疤黄就是两个夯货,没这个脑子,老谢、老王本来就唯姐夫你马首是瞻,我就不用说了,现在就剩下个黑寡妇许梦菡,难道说她真的不在乎亲弟弟的性命?”
杨成摇头说:“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废掉陈阿豹的那个人。”
“秦歌?那个苏老大的姘头?哈哈!姐夫,你开玩笑呢吧!他就是再能打,也只是童鱼的保镖而已,能成什么事?”
“不知为何,这个人一出现,我的心就有些不安。”
杨成叹了口气,说:“特别是今天白天,他废掉陈阿豹后立刻就坐到许梦菡的身边,黑寡妇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敢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都没好下场,可这个秦歌竟然能跟她有说有笑,还搂了她的肩膀,这里面或许就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瘸腿张沉默下来,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杨成沉吟良久,忽然呵呵一笑,说:“既然崔向竹不能指望,那我们就换人,省城和义堂不是已经派人来了吗?你去帮我约一下。”
瘸腿张眉头皱起,说:“和义堂?姐夫,他们胃口太大,是要吞并整个齐海的,找他们还不如我们自己单干。”
“吞并齐海?哼,他们有这么好的胃口,也没这么好的消化能力,只要他们不傻,应该明白先在齐海站稳脚跟的重要性,我给他们五成的利益,就不信他们不动心,至于之后是他吞我还是我吞他,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杨成咬着后槽牙说道。
第三十三章 抬棺人
秦歌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胸前没了方小路,卫生间里有水声传出,估计正在里面洗澡。
打开门,服务生递进来两套衣服,除了秦歌自己那身沾了呕吐物被送去干洗的之外,还有一件崭新的女式衬衫。
几下把衣服穿好,敲敲卫生间的门,里面传出方小路一贯嚣张却怎么听怎么心虚的声音。
“你、你要干嘛?”
秦歌心里好笑,逗她道:“还能干吗?开门。”
“喂!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昨晚我是喝醉了才被你带来酒店的,不是想跟你怎么样,你不能瞎想,小小还在京城等着你呢!你这么乱来对得起她吗?”
方小路抱着胳膊躲在门口,小脸通红,清晨在秦歌胸前醒来时就让她羞愤欲死,这会儿他突然要闯进来,难道是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都被听到了?天哪!让我死了算了。
秦歌肚子都快笑疼了,这姑娘太可爱了,昨晚仗着酒醉唧唧歪歪说了半天,现在知道后悔心虚了?话说你表现的这么明显,就不怕我怀疑什么啊!
“瞎说什么呢?赶紧开门,你要不开,我就自己开了,钥匙可在桌子上呢!”他继续吓唬道。
“不要,秦歌,你不能这样,我求你了……”
说到最后,方小路都有了哭腔,秦歌不敢再欺负她,赶紧说道:“好吧好吧!不开就不开,你的衣服我挂在门外了,一会儿你自己拿。”
“诶?你是为了给我送衣服?”
秦歌忍着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没什么。”
方小路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如释重负,又似乎带着点失望的味道。
秦歌摸摸鼻子,心里暗叹一声,昨晚发生的事情,除了装傻,好像没别的办法。
开车回青云山的路上,方小路一直都看着窗外,很安静,直到在童家车库停好车,她才忽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秦歌问。
“谢你送我的这件衬衫,我很喜欢。”
方小路嫣然一笑,当先走出车库,脚步又恢复了往日的轻盈。
女人,永远都是那么难懂。秦歌苦涩一笑,跟了出去。
走了没几步,他就发现气氛不对,方小路也是一样,环顾一下四周,凝重道:“好像出事了,家里的守卫变严了。”
前院里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个黑西装汉子,腰里鼓鼓囊囊的,不用看就知道别着家伙,今天是苏甜出殡的日子,守卫如此严密,是要防备什么人吗?
秦歌有点纳闷,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白鸟不可能不通知他,但此时童家的气压确实很低,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走,先找到小鱼儿再说。”
来到灵堂外,远远的就见管家福伯在门口焦急的转圈,上去一问才知道,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下葬吉时了,可抬棺人到现在还有六人没到。
按理说,以苏甜的身份,为她抬棺的应该是她手下的那九个大佬,可这些人大多都比她年龄要大,像杨成这样的元老就更不合适了,所以除了苏狼愿意亲自上场之外,其余的七个抬棺人都是这些大佬的子侄。
江湖上讲究论资排辈,为苏甜抬棺,是那些黑二代们的一次露脸机会,以后担任帮内职务时也算顺理成章。
可现在除了苏狼和杨成的儿子杨小安之外,其它人一个都没出现,就连许梦菡也没来。
堂堂鱼龙帮话事人出殡,八个抬棺人六个没来,这人可丢大了。
混黑最看重规矩和面子,六个人就是六个巴掌,狠狠的扇在童家的脸上,从今往后,童家的名声在道上就算臭了,再没资格执掌鱼龙帮,甚至那些道上的阿猫阿狗见了都能吐口口水。
是什么让这六人背后的大佬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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