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叶千不动声色地让了让，眉头都皱了起来。
两个坐在角落里的沉默汉子打算起身，陆叶千对他们摇摇头，俩人就又坐下了。
这俩人是懒神安保派来给陆叶千的助手兼保镖，最近这些天来，懒神安保越来越像一个劳务派遣公司而非安保公司了，在懒神安保，本职工作做的好的人，在工作之余可以得到培训，在经过一系列培训，拿到相关资格之后，就会被逐渐安排到其他的岗位上做助手，而缺失的人手，就逐渐从吉峰安保调动补充。
这已经算是一个固定流程，而且这个流程非常流畅，但凡努力，就有出头之日，所以在本职岗位上，这些人都拼命表现。
现在懒神系主要有两个派系，一个是学院派，一个是军队派，前者创意迸发，后者吃苦耐劳，在懒神系内部各司其职，总体来说学院派现在在地位和收入上还占优势，但随着军队派的不断发力，这种差距已经越来越小。
陆叶千则是身兼两派，学院出身，军队效力，然后才来的懒神系，又从事军火产业，所以他选择助手时，竞争很激烈，大家都挺希望在他身边服务学习。
俩保镖虽然没起身，但眼睛一直没离开这边，看这人没再造次，才稍稍放松警惕。
“据说你们厂被私企收购了？”这人却不识趣，拉了一个凳子坐下来，似乎想要和周洋聊聊，“说起来，咱们俩厂也是多年老邻居了，当年你们造枪炮的时候，咱们造轮子，你们厂的小伙子来我们厂找对象，都能挑挑拣拣的。那时候提起大二厂，谁不羡慕。后来你们造传动轴齿轮，我们造燃气轮机了，你们厂的小伙子就不敢来我们厂找对象了。现在我们燃气轮机和电动机一块造，而且越造越大了，你们厂反而被私企收购了，据说你们厂光棍不少是不是……哎呀你看我这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哪里都有鄙视链，在这个小镇，以前是大二厂鄙视七三厂，现在是七三厂鄙视大二厂，时代在变，军品格局和产业都在改变，几十年的时间，七三厂搞了一个屌丝逆袭高帅富的大逆转，现在来打脸那时啪啪的。
“据说你们上上个月的工资还没补发？嘿，我们今天刚发了一笔奖金……”
“那今天你请客？”
“这兄弟怎么说的，我干啥请你……”
“不请客你叽歪个啥？”陆叶千挥手赶人，“没看到大人在吃饭吗？给你个蛤蜊一边啃去。”
说着，陆叶千丢了个蛤蜊过去，那人的脸色立刻变了，这是把他儿子，还是当狗撵？
“你小子……”那人豁然站起，伸手指着陆叶千，一句话没说完，胳膊就已经被扭到了身体后面，按在地上了。
他的工友看这边冲突起来了，豁然站起，周洋的工友也站起来，抡板凳那啤酒瓶，眼看就要开战。
他们憋屈了好久了。
就看到另外一个保镖猛然冲出，一脚踢出，直接劈在对面一张桌子上，哗一声，实木桌子变成了满地碎木板，汤汁酒水四散，一群人嗷嗷叫着后退，再看人家，一脚劈出，人就已经退后，都没被水溅身上。
“别动，受伤了后果自负。”陆叶千笑道：“我这俩兄弟都是特种兵出身，一个打八个没问题！”
七三厂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满打满算才十四个人，胜算不大啊。
一场斗殴，消弭无形。
第597章 被鄙视了
弱了气势，就没了打架的底气，几个七三厂的人骂骂咧咧，说要找人来，大二厂的人不乐意了，就你们有人咋地？
打群架谁怕谁？
不过这些人也只是说说，都不是十七八岁的愣头小伙子了，看刚才那一脚的威势，这一脚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都有家有业的人，谁愿意为了一时之气躺半年病床？
陆叶千起身对出来看情况的老板道：“老板，对不住，这桌子我陪。”
“不用，不用，一张破桌子而已，不值钱，不值钱。”老板看看那桌子，再看看陆叶千身边的俩小伙子，吃惊不已。
这位老板也是出身大二厂的，早先是食堂的厨子，后来效益不行，食堂减员，老板就出来单干了，反而生意火爆。
感情上，老板还是倾向于大二厂的，看这位是给大二厂出头，就没多说。
“这两天你小心，不行就躲着点，刚才那人阴着呢。”周洋看那边有人不停看这边，还指指点点的，低声对陆叶千道。
“没必要躲，也躲不开。”陆叶千摇摇头，笑道：“我其实是来找他们七所做生意的。”
“去七所？”周洋大惊，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明天我得准备大老板来视察，没办法陪你，不然你等我忙完陪你一起去？”周洋道。
“没事。”陆叶千笑，“几千万上亿的大生意，你猜七所会不会因为一场小冲突就和我闹翻。”
周洋咋舌道：“你到底来做什么生意？”
“没啥，来帮我老板买两台电动机。”陆叶千笑。
“发动机？多大的？你老板是船主？”周洋瞪眼。
“不是，我老板知只是想改造一下自己的大玩具。”陆叶千无奈摇头。
“私人游艇？”
“比那大……私人军舰。”
周洋有点无语，大概知道陆叶千为啥要跳槽去一家私企了。
莫非是国家的海外布局？私人军舰啊……
他开始暗自阴谋论了。
如果周洋关注国际新闻和军事新闻的话，大概就能想到菲律宾的军舰拍卖风波，这事儿挺有名，也引起了国内一些军迷的关注。
不过现在周洋现在哪还有闲心关注这些？
其实这次陆叶千来，是因为陆老和庆老俩老爷子的命令。
南冥当初让陆叶千打了一通电话，就不耐烦了，说不带这些人玩了，自己造。
两位老爷子对南冥的能量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南冥自己玩，恐怕真的是玩玩而已，以南冥的个性，估计弄个东西出来，自己玩上就不管别人了，但是如果促成南冥和别人的技术合作，则可以让这种技术发挥更大的作用。
所以俩人一合计，让人提交一份报告上来，了解现在国内电力推进的发展状况，等报告放到俩人案头，看了一下就不淡定了。
船用电力推进，现在世界上最大的厂商是芬兰的ABB公司，占据了市场上百分之七十多的份额。
ABB使用的是吊舱式推进器，和普通的推进器装在船体上（非电力推进需要机械传动轴传动），通过舵来控制方向不同，吊舱式推进器，装在一个和船体相连，可以自由转动的吊舱里，推进器可以进行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使得舰船本身灵活性极高，甚至可以做到原地横向转向。
我兔的海监船就有一艘装载了这种吊舱式推进器，方便随时“失去控制”，撞点不听话的小渔船。
哎呀不好意思我横向打滑了一下，没撞到你吧这类的。
电力推进说起来简单，就是把一个电机装上螺旋桨。
但事实上，仅仅是电机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系统工程了，更不要说将其装载吊舱里面，然后解决其密封、控制、转动的问题。
此外还有一家法国的公司阿尔斯通非常擅长装在固定位置上的大功率电动推进器，譬如说高达40兆瓦的电机，两台就可以推着一艘航母满世界跑了。
看到这些报告，俩老爷子都连连点头，这技术好啊，国内应该也有吧。
然后俩老爷子把报告翻到了最后，就看到“预计在2030年完成10兆瓦以上大功率吊舱系统设计，并实现相关电力系统集成技术的突破”这种字样。
尼玛十五年后还没追上别人现在的水平？这是玩闹呢？
不行，不能让南冥自己玩去，怎么也得带带这些国内的技术厂商啊！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好事啊！
俩老爷子亲自出面，找南冥谈了谈，南冥勉为其难答应了，反正这种大工业也不是他擅长的，找个人来发展也不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于是南冥授权陆叶千和国内这方面的大牛谈谈。
第二天一早，陆叶千就到了北船7所，因为之前有人引荐，所以陆叶千很容易就见到了七所的一名副所长。
“小陆是吧，你好你好。”那人语气很热情，但握手的时候只是简单一搭，看的起来，只是敷衍而已。
双方坐下，寒暄几句之后，副所长道：“小陆你来是打算进行技术合作的是吧，是哪方面的技术？”
“电力推进。”陆叶千道。
副所长张口结舌，然后道：“你稍等一会。”起身就出去了。
陆叶千在会客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他回来，问工作人员问了好几次，工作人员才实话实说道：“领导出去视察了，明天才回来。”
陆叶千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不管他，走之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嘀咕道：“有些人，真当自己有个好老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和我们合作电力推进技术？想要摘果子占便宜哪有那么容易？”
那一瞬间，陆叶千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从电力推进的技术上来说，北船7所是国内最强，没有之一，他们来和7所的人谈技术合作，还要合作电力推进，当然会被人家当作是不怀好意，来摘果子的。
这技术在国际上虽然没有竞争力，但在国内还是独一家的，七三厂的那些人发奖金，也是因为之前第一次试商用成功。
北船这种庞然大物，在国内是横着走的，谁的权力也不怵，更不要说俩老爷子退休避嫌，并未亲自出面，而是找了个门生故旧打的招呼。
第598章 你咋不上天
陆叶千打了个电话给南冥，将这边的事情一说，南冥道：“那没办法，咱们自己造吧。”
“说实话，南总，想要自己做电推很难啊……”陆叶千道。
“为什么？技术我这边都搞出来了。”南冥道。
“南总，您想的太简单了，像这种超巨大的电机，需要全产业链的配合，需要一批极其优秀的工人……”陆叶千道，南冥之前一直都是搞的科技产品，并未接触过重工业，所以不曾了解重工业的难度。
经常看新闻的都能看到，中国在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上，物理、化学、医学、理论研究等等，通常都站在最前沿，一些理论和技术突破都是中国人创造的。
但也有人会觉得这些都是吹牛吹出来的，不说别的，现在中国连个有竞争力的商用发动机都造不出来。
一方面光辉灿烂，一方面黯淡无光，如此巨大的差距，到底是从何而来？
其实，这是因为绝大部分的人，都混淆了“科学”和“工程”两个概念。
科学是理论指导，有时候甚至可以产生质的飞跃，而工程则需要无数工人、一线技术人员的积累和传承，是无数生产记录、心得体会或者单纯只在师徒间口口相传的秘诀，是没有任何捷径走的。
就像是大学里的“理科”和“工科”，前者是理论，后者是实现。
有些人会吐槽国内的科研都是一味求新，不注重向成果转化云云，然而事实上，真正制约这种转化的，是全产业链的落后。
从材料，到精密加工，再到管理能力，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科学是无国界的，“工程”却是严格保密的。
国外一些公司，十九世纪就已经成立了，比我兔的成立时间长一倍，一两百年的时间专注于一个行业，比经验，怎么比？
“工艺和施工说明我也搞出来了。”南冥看着自己手头的资料，他们现在研究的文档就是《船舶推动改造实例》。
“不同的，南总……”陆叶千摇头，“重工业的工程，不是书本上的资料能记载得来的，是数万数十万的一线工人，每一个人各司其职，在自己所需注意的细节上精益求精才能做到的工程奇迹……”
“我大概明白了……”南冥道，“不过这也好解决。”
陆叶千觉得南冥还是没明白，一把步枪的工艺图纸就能装满一个橱柜，更不要说比其复杂百倍的船舶推进系统。
南冥真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强化，那非得油尽灯枯不可。
“我们擅长的是黑科技，弱项是工程，那我们只要提升一下黑科技的比率，减少工程的比率就可以了吧。”南冥道，“我们不造螺旋桨的全电推进了。”
“那造什么？”陆叶千瞪眼。
“磁流体推进。”南冥道。
磁流体推进，就是把海水磁化，然后利用其推进。
这种技术，就是把螺旋桨改成一个巨大的通电线圈，而海水是导电的，感应到电场之后会被磁化，然后会自动从通电线圈里涌出，变成巨大的推进力，这种技术安静无声无污染无机械结构，就是一个巨大的通电线圈外面包上保护层，工程方面确实可以做到最简。
事实上，磁流体确实可以将人类世界中很大比例的工程部分简化，南冥的核聚变反应堆使用的磁流体发电，也是这种技术。
但是其能耗太高，极高，非常非常高！
陆叶千吞了吞口水，道：“南总，虽然磁流体推进是非常先进的推进技术，但是太耗电了，我国的燃气轮机带不起来那么大的能量消耗……”
说起国产的船用内燃机之类的，更是满眼泪水啊。
“哦，我有核聚变反应堆。”南冥道，“等你回来给你看看。”
陆叶千呆了半晌，就一个想法。
我特么想骂人。
核聚变反应堆都搞出来了，你还搞啥全电推进，你咋不上天呢？
……
下午一点多，大二厂的中高层在办公楼前列队，紧张地等待着。
昨天开始，全厂数千人把整个厂区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大二厂那座建于二十年前辉煌时期，方方正正的五层办公楼虽然旧了，却也经过了清理，还重新粉刷了一遍，是明亮的绿色。
大二厂现任的厂长老宋紧张地直抹汗，一边抹汗还一边对身边的人嘀咕：“新老板说了不要搞迎接那一套，你说咱们这样好不好？”
“当老板的哪有不喜欢排场的？”旁边的书记道。
“私企不一样，工人不干活他们就赔钱啊。”一名副厂长道，“唉，国家把我们抛弃了啊……”
周洋站在后面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