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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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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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最终是雅卿拦下了太后的赐死决定,但是沉甸甸的寒意却无可阻碍地且一丝丝地浸透着自己的神经。
  萝旖宫内,不经意瞥到那两包药粉的外形包装,距离较远,并不能十分肯定,但是却有模糊可辨的印象,两包物什的外装与当时雅卿赠予我的香料外装则是极为类似的。
  历来帝妃赏赐,按制需登记在册,但是当时雅卿却言道:“昔日我们主仆情深,此情此意可不能被这冰冷的宫廷规矩制度给亵渎了,这些东西并没什么,亦不贵重,只是我私底下的一片心意,希望小姐不要推辞。”
  为了弥补六年来的愧疚之感,亦为了找回旧日时的亲密无间,雅卿所给予之物,我皆一一接纳,并无拒绝,但是所有物什我几乎都未使用过,香料更是如此——
  因自己对人工配置的很多香料都过敏,便特意交待惜姳寻了萝旖宫中最偏远的一间仓库内放置妥当,所以对其外装有些印象。
  如果是雅卿故意将毒粉当成香料赠之于我,那么,如此狠心陌生的雅卿,我以后该如何面对?
  如果是有人将雅卿所赠之物暗暗地作了替换,那么,毋庸置疑,宫廷内步步惊心,到处都是杀机。
  仔细思索,疑惑丛生,如果是雅卿害我,但是为何最后还会力主救我性命?
  再者,如果是他人害我,那么此人是谁,为何多次三番皆要陷害于我,想想俱无从知晓。
  饥渴感源源不断地传来之时,我收回了神思,沧寂一笑,且摇了摇头,既然是无绪之事,何须还要执着伤神,在这个暗室之中,我别无他选,此下最应该发愁的则是食物和水。
  似乎为了耗尽我的意志,太后吩咐宫人将我与蕊欣分开关押,几日下来,完全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无水无食,更无人言语,饥渴感无时不刻不在吞噬着我的体力,而我那原本就孱弱如枯叶的身体此刻更是虚幻飘浮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会病重不治而逝,不成想却面临着饥渴而亡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混沌不清,故而当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焦急地喊唤着我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是幻觉。
  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视线影影绰绰,映着极微弱的烛光,一张模糊的脸闪闪烁烁,一时间竟无法辨认清楚。
  “姨母,你醒醒,快醒一醒!”来人摇晃着我,又连声喊唤我了几声。
  静思良久,我的意识方才稍稍回缓,亦终于认出了来人——皇长子沈钺。
  “姨母,你先喝些水吧!”且言讲着,沈钺且服侍着我起身喝水,然而其单薄的臂膀,根本用不上太多力,最终一杯水我未饮多少,倒洒了许多,见状,沈钺又手忙脚乱地用衣袖为我擦拭。
  我虚浮一笑,示意他不必太过介意,遂伸手接过杯盏,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缓解了连日来的饥渴之感后,我奇怪地问询沈钺道:“钺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从密道入口进来的。”
  “密道?”
  “皇宫里有很多条密道,其中有一条密道便是通往这里的。”
  “是谁,告诉你皇宫里有密道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发现的。”
  我审视着沈钺那张清湛无辜的孩童面容,简直难以想象:“是你自己一个人发现的?”
  他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一次,我到章华宫内寻找母妃生前给我书写的字帖,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宫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给反锁掉了,当时我很害怕,就喊人过来给我开门,但是无论我怎么大声嘶喊,都没有人应答。我在里面被关了一天,又渴又饿,想着自己肯定活不成了,很沮丧也很绝望,后来,我走到后花园里,孤注一掷,尝试着翻墙出去,却无意中触到了隐蔽在墙内的密道机关,后花园的池塘中央顿时转开了一条大缝,就是这样,我发现了密道。”
  “后来,你是通过密道出去的?”
  “没有,我正准备到池塘中央的大缝处一看究竟,这时皇祖母派的人寻到了章华宫,把我接了出去,皇祖母生怕有人再加害于我,就遣宫人对我严格看守,不允许我再踏出慈安宫外半步,为了杜绝隐患,皇祖母甚至取消了妃嫔每日到慈安宫内请安的宫制,也谢绝参加任何的宫廷宴会。”
  原来慈安宫异常的规矩是如此由来,思及宫廷之内层出不断的阴谋与算计,我不由叹道:“钺儿,你皇祖母待你甚好甚重,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啊!”
  “姨母放心,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是皇祖母她……”沈钺先是颔首认可,但是随着话锋的转势,其脸色则紧跟着暗淡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头,将未言的续话咽下,旋而正视于我,双目熠熠:“姨母,你想出宫吗?”
  闻言,我直直一愕:“出宫?”
  沈钺的脸色甚是诚恳:“自那次无意中发现宫内有密道后,我便会在无人的时候到密道之中研究探索,宫内密道的设置是有规律性的,只要发掘了其中一条,连带着就会探出第二条,以此类推,于是很多条密道都被我发现了。而最近,我又发现了一条直通宫外的密道,所以姨母,如果你想出宫,我是可以帮你的。”
  对于眼前孩童的不凡智商,我简直惊叹莫名,想到一事,遂询道:“此下,你父皇的龙体如何?”
  “父皇体内的余毒已被完全清除,龙体已无大碍,不过还未真正苏醒过来。”
  “他们都道你父皇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故而,我被你皇祖母关在了这里,几日下来,水食不供,但是钺儿,你为何不怀疑我,反而还要帮我出宫?”
  边言讲着,我边伸手抚向他那俊秀的面庞:“首次相见,你对我尚有顾忌,而我还未来得及向你证实我的身份,为何你便信了我的话,而且还承认我是你姨母的身份?”
  沈钺踟蹰良久,方才应道:“那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母亲的味道,很温暖也很亲切,所以,我相信你的话,更相信你是绝对不会给父皇下毒的。”
  闻之,我简直热泪盈眶,望向沈钺的目光,愈是怜惜疼宠:“你尚稚幼,思虑还不周全,若是被他人晓知你擅自放我离宫,定会起就一番风波,姨母虽然厌恶宫廷,但是,却不想连累你受难。”
  沈钺摇了摇头,笑得淡然:“正如姨母所言,我尚年幼,不谙世事,所以肯定没有会人猜到是我放你出去的,再者,在你之前,密道的秘密我从未告诉过别人,甚至连皇祖母都不曾知晓此事。母妃常言,宫廷沉重压抑,让人悲伤绝望,所以她一直都不喜欢宫廷,但是为了父皇,为了我和妹妹,她一直都在宫内生活,直至离去。”
  顿了顿,沈钺又接续言道:“姨母,我不想你也似母妃般郁郁寡欢,整日不快,如果你不喜欢宫廷,就赶快离开吧。”
  霎时间,我大为震动,遂情难自已地将沈钺轻拥入怀,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滑落而下,逆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章名




☆、不期而遇

  沈钺与我相互依持,走在通往宫外的密道上,可能因为他事先做了充分的计划和准备,故而,出宫的整个过程才很顺利平畅,一路上走过去,皆未见任何危险的机关消息。
  看着沈钺熟练地开启密道机关,我再次被他那异于寻常孩童的聪慧智商所震撼,密道机关的设置其实很繁复,但是他却操作得甚是轻松容易。
  在我几乎体力不支再亦无法继续支撑之即,沈钺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姨母,就到出口了,不过,在出去之前,你要先把眼睛闭起来,因为好几日你都被关在暗室之内,未见阳光,乍然出去,光线很容易刺伤眼睛的,所以,要等完全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之后,你才能慢慢地睁开眼睛。”
  “你是,如何晓知这些的?”
  “母妃曾对我言过。”
  我黯然片刻,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沈钺的小手,他即刻会意,搀扶着闭起眼睛的我走出了密道。
  “钺儿,你可知这是何地?”待我完全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芜败落的陌生景致,心中不禁疑惑丛生,遂问询沈钺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似乎是一座荒废了很久的老宅子。”
  “钺儿,我已经出宫了,你就赶快回去吧,若你皇祖母发现你不见了,必定会担心的。”我不舍地望着他,心情分外愧疚:“姨母身体孱弱,能力微薄,不能护顾你什么,唯有独留年幼的你一人在宫廷内,面对各种未知的凶险,真的,很抱歉!”
  沈钺的情绪亦不高,不过还是安慰我道:“姨母,你无需感到抱歉,得知还有亲人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钺儿,民间鱼龙混杂,不比宫廷,虽然你能在密道之中自由出入,但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今后还是少出来为好,毕竟在宫内,尚有你皇祖母对你的尽心保护,宫外便并非如此了。”
  沈钺重重地点了点头:“姨母放心好了,以后,我定会听从姨母的嘱托,谨言慎行。不光是我,姨母也要多多保重,你的身子不好,更要照顾好自己。”
  送走了沈钺,我没有即刻起身,只是怔坐在原地,静静地呆望着宅院中的杂草荒砾出神,脑中思索的则是接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沈钺帮我搜集了不少小件的宫内古玩及饰品,让我去典当变卖以换取盘缠作为路费,可能是沈钺尚且年幼,阅历不足,不知道宫内之物都刻有特定的辨识印记,民间交易务必要凭借字据述明来源,如是私得之物,来历不明,当铺是根本不会核收的,故此,沈钺尽心为我所准备的一切物什,到了民间,都是无用之物,但是沈钺给予之时,我却并没有拒绝,因为我既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亦不想让他的安排白费,进而为身无分文的我担忧。
  涵漪的京畿分号现下是不能去了,因为在我进宫后没多久,皇帝便告诉我,涵漪已被朝廷纳为己有,由工部直接管辖,如此变故,唯一让我心安的便是,涵漪旧有的管事及杂工全部留用,既然涵漪亦不再为我所有,所以即便我去寻访也无济于事。
  出宫之前,我曾问过沈钺蕊欣的处境如何,他告诉我因蕊欣并不住在萝旖宫内,所以根本没有下毒的嫌疑,查清楚缘故之后,其便被太后释放,现下被安排在皇帝身旁侍药。
  既然蕊欣已经脱离了危险,出宫之时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蕊欣品性纯良,深受皇帝器重,加之慧黠好学,细致入微,于宫内存生,前途应该无忧,也许她会担心我的安危状况,但是只要她在宫内一切无恙,我又有何惧?
  过了许久,我终于决定了归向,那便是秦月山庄——
  瘴雾环绕且隐迹于世的地方,亦是我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对我而言,亦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密道的出口是一处被废弃多年的院落,其构造为天阙传统的前后两进模式,因常年无人照理,屋舍院墙已失修不全,残破凌乱,通往前院的道路亦被厚厚的落叶枯枝所覆盖淹没,不见小径影踪,极难行走。
  我将外衫的袍袖撕下来两段,稍窄的一段用来盘发成髻,而阔的一段则改成了面纱遮颜。
  待一切收整妥当,我决定先冒险去一趟银号碰运气,所幸银号为我特制的支取印章一直随身携带着,但因之前的涵漪事件,我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定,既然涵漪都已被皇帝纳为国有,那么自己的私人存银,未必能够安然保全。
  然而异变却在毫无征兆中突兀发生,甫才推开通往前院的破败木门,我便被不知从何处跃出来的一人给挟制住了,旋而一柄长剑堪堪挥至,直抵住自己的咽喉命脉。
  怔忪片刻,我方垂首望向脖颈处那柄欲取自己性命的锋利长剑,其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光,映射着剑刃前端那几团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甚是触目惊心,霎时间,浑身的不适感如潮水般尽数袭来,铺天盖地,我终于失去意识,陷入了未知的黑暗之中。
  
  重新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舍之中,室内的摆设布置极其粗拙简陋,一片空凉,床铺外甚至都未设基本的帏帘遮挡。
  头额浑噩胀痛,全身瘫软无力,不过我还是尝试着拥被起身,然而人还未有所动作,便听到一清越的男声询道:“你醒了?”
  微微一怔,我不禁循声觅去,只见不远处的八仙桌旁,一面容陌生的男子敛襟挺坐,单手执书,目光正定定地锁着我。
  一时间,我大为讶异,便欲直起身来,不成想却收效甚微,可能是看我太过吃力,男子动作干练地放下书册,踱步走至床前,帮扶着我坐了起来。
  我稍稍错身,极是不自在地微微蹙眉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此处,又是何地?”
  男子并未应答,只是顺势在床侧坐了下来,异常地伸手抚向我的额头,我顿时惊骇莫名,直直地躲开。
  男子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傻丫头!”
  闻听到他那令人意外的宠溺语句,我不由得一愕,继而联想到一点,遂认真地审视着男子的相貌,那是一张极为平庸无奇的脸,毫无特色而言,我确信自己之前从未见过。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男子的声调多少有些自嘲:“无论多么逼真高超的易容术,都会存生破绽,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或者性别,但是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真正内涵,六年未见,你便认不出我来了吗,茗漪?”
  边言讲着,男子边伸手抚向自己的脸,找寻着可以取下人皮面具的基点。
  醒悟过来,我猛然扑入他的怀中,眼泪一时间肆虐成河:“陈明峻,竟然是你!”
  他停止下揭取面具的动作,下意识地回抱着我,臂膀温暖而有力:“是我,茗漪!”
  我埋首在他的怀中,只感到格外地委屈伤心:“陈明峻,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么地担心你!”
  “我知道,因为,我亦很担心你!”
  良久,我方平息下激动失仪的情绪,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丁零使者不是早已离开了吗,为何你还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和我在一起?”
  陈明峻疼惜地用方帕拭去我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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