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的药煎好了!”那宫女恭敬的将药汤放在桌案上。
“知道了!”叶贞拂袖,那宫女便退了下去。
月儿心惊,“怎么姐姐病了?”
“这药不是给我喝的。”叶贞道,“你快些喝了吧,否则风寒加剧,可是要祸害我的。若然连我都病了,犯了尹妃娘娘的忌讳,你可要吃罪不起!”
望着黝黑的药汤,叶贞所言不虚,若是自己的风寒传染给叶贞,岂非连累叶贞?
月儿端起汤碗,“姐姐,我怕苦。”
叶贞望着月儿孩子般将五官都挤在一处,不觉莞尔,自袖中取出一个巾绢,打开来却是几颗蜜饯,“早知你这性子怕是不肯喝药,看,我已然给你备下。这蜜饯还是新作的,原是奉与尹妃食用,我悄悄给你留了几个。”
“亏得姐姐照拂,知道月儿喜欢吃甜食。”月儿一咬牙,将汤药一饮而尽。
完毕,急忙将蜜饯塞进嘴里,清一清口中的苦涩滋味。
“好吃么?”叶贞笑得恬淡,“比之寻常酒肆茶馆里的如何?”
月儿重重点头,“比以往的都要好吃。”
叶贞不说话,只是瞧着月儿孩子般的稚嫩。真说不出她是单纯还是缺心眼,这般心智也敢入宫,委实不要命了!
寻常的茶馆酒肆是没有这样好的蜜饯,唯有……
轻叹一声,叶贞将剩余的蜜饯放在月儿手心里,“慢慢吃,别噎着。”
语罢,缓步走到门口,望着外头皎皎明月,脑中思绪万千。微凉的手,缓缓触摸着腕上的红色丝线,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
月儿愣了愣,也不知自己是否哪里言语不当,跟着走到门口,“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叶贞扭头看她一眼,眼底的光深浅不一,却用微凉的手拂过月儿的面颊,浅浅道,“莫怕。”
闻言,月儿正欲开口,却见着有人从宫门口急匆匆跑来。及至跟前,月儿一眼便认出是自己安排在凝香殿的探子。
听得探子匆忙对着叶贞道,“姑姑,凝香殿来人了。”
叶贞容颜骤变,冷笑两声,“很好!”
74。夜半客从何处来?
凝香殿内,烛火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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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夏快速走进叶蓉的寝殿,俯身床前低低唤了一声,“小主,来人了。小主?”
叶蓉睁开眸子,缓缓坐起身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扬起眼角,容色平淡镇定,“是从后门进来的?”
“嗯。”碧夏搀了叶蓉起身,“是栖凤宫。”
微微颔首,叶蓉的脸上没有半分讶异,只是伸手揽过碧夏递上的披肩,慢条斯理的披着往外走,“人呢?”
碧夏快步跟着,“人已在偏。”
“是元春?”叶蓉边走边问。
“是。”碧夏手执宫灯,快步领路回廊,直接将叶蓉引入偏。
偏内烛光羸弱,元春冷然伫立。虽说不是主子,却因在在贵妃身边侍奉得久了,难免沾上点主子的性子,竟也如同半个主子般寻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碧夏率先进去,冲着元春福了身子,“姑姑,小主到。”
元春转过身,一袭青灰色的衣衫,在夜里极为灰暗,着实不易教人察觉。
只一眼元春的衣着,叶蓉的心里便明了几分。
轻声浅步,叶蓉走进偏,见着叶蓉,元春也不大礼参拜,只是清浅的福了身子便道,“小主安好。奴婢参见小主!”
叶蓉也不计较,只是佯装低眉咳嗽,施施然坐下,“姑姑多礼,还是坐吧!”
“小主的身子还没好么?”元春似试探,又似别有所图。
“原只是伤寒,谁知吃了几帖药总是不见好,如今还是拖着,倒教姑姑笑话。”叶蓉不动声色的回答,看了碧夏一眼,碧夏随即退出去将门关上。叶蓉这才又道,“姑姑素日常伴贵妃娘娘左右,此番漏液前来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元春忖了片刻道,“娘娘惦记着小主的身子,白日里也不便打搅小主的静养,生怕落人口实,这才遣奴婢夤夜拜访。若是小主不便,奴婢先行告辞。”
语罢,元春作势要走。
叶蓉又是轻咳几声,幽然道,“姑姑还是坐一坐吧,本主也甚少与人说话,姑姑权当是替本主解解闷。正好,姑姑也可以好好想着,贵妃娘娘是否另有吩咐。”
闻言,元春颇为满意的望着叶蓉心智过人之举。
言行举止尤为得当,既说得清楚,也教外人听不清楚。不可不谓之小心谨慎,如此之人才堪与贵妃作用。
思及此处,元春便继续坐回去,清浅笑道,“小主身子不适,故而不能侍寝。娘娘念及小主的身子,时常悬心牵挂,如今新晋妃嫔皆已侍寝作罢,独独小主尚且病中。这事……”
“请姑姑回禀娘娘,嫔妾并无二心,至于侍寝之事……”叶蓉轻咳几声,眉目漾开淡淡的光华,却不叫人看清眼底的神色,只是垂下睫羽宛若自叹道,“原是叶蓉福薄,偏生得这一副不争气的身子,哪里能怨得了旁人。”
“于娘娘如此牵念,叶蓉已经心生感激,不敢有丝毫非分越矩之想。”叶蓉轻叹着,徐徐起身,竟冲着元春福了身子,“还望娘娘好生珍重,娘娘位同副后执掌六宫,想来日夜操劳。叶蓉没有旁的本事,唯有日日在佛堂里诵经,愿为娘娘祈求福泽永固,早日凤栖梧桐。”
元春搀了叶蓉起身,却将她身子虚弱的晃了晃,不觉跟着叹息一声,“小主还是自己当心吧。须知这宫里的女人,最珍贵的便是身子。有了身子才会荣宠,才有前程。”
叶蓉颔首,温柔浅浅道,“姑姑所言极是,叶蓉必定铭记在心。”
“小主多礼,奴婢愧不敢当。”元春含笑点头,“小主收拾一下随奴婢走一趟吧!”
眸色微转,叶蓉凝眉,“去哪?”
元春扳直身子,目光烁烁,“贵妃懿旨,请小主入栖凤宫一见。”
贵妃的愿意,若然叶蓉心生不忿,便不必召见。若然叶蓉知情识趣,识得大体,便让元春带着她来栖凤宫一趟。
自然,叶蓉素来聪慧,便从元春一袭灰布衣衫,尽褪日间的奢华便可想见,贵妃有意让元春来试探自己。这样不着痕迹,本就是刻意为之,大抵贵妃还不想让人知道她暗中召见自己的事情。
既然如此,元春第一次起身要走,叶蓉便知道元春是有意试探。
既然是试探,叶蓉料元春没有这样的胆子,定然是贵妃授意。贵妃高高在上,所思所想自然是拉拢新晋妃嫔。自打叶杏夺宠,贵妃便知叶杏身后有人,自然是不肯重用的。反之,自己一贯称病,佯装淡漠承宠,贵妃便觉得自己颇有心思。
是而终于在叶杏此次被召幸时,贵妃派元春来传召。
有脑子而又不喜争宠的女子,贵妃用着不放心,但却舒心。
跟聪明人说话,自然是省心省力。
叶蓉低低垂着眉目,“只是嫔妾的身子,怕扰了娘娘。”
元春轻笑,“既是娘娘传召,小主跟奴婢前往便是。”
闻言,叶蓉颔首,“姑姑稍等。”说着便开了门纵碧夏进门,元春顾自走出去,站在外头等候。
不多时,便有人瞧着碧夏随元春走出了凝香殿的后门。
等到叶贞听到回报,当下便凝了眉头。
只怕事情并非这般简单,只是……
“姐姐,左不过是碧夏去了栖凤宫,何至于这般凝重?”月儿不明所以,却见叶贞站在宫灯下头,娇眉紧蹙。
贵妃到底启用了叶蓉,想必这后宫是越发的热闹了。凭着叶蓉的心思,她绝对相信,在这后宫鲜少能逢着敌手。别看叶杏如今风光无限,却是身处险境而不自知。
叶贞忽然想知道,叶蓉跟贵妃到底能说什么?除了后位,除了争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亏得贵妃仔细,也不轻易教人看见她对叶蓉的启用,让叶蓉得以成为最安静的棋子,安插在后宫之中伺机而动。如此低调委实还有第二重意思,若是教人知道她与叶蓉相交甚密,只怕会教前朝以为鲁国公府与盈国公府已然联手。
两个国公府素来不睦,自然不能轻易打破这样的制衡局面。
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东辑事!
叶贞握紧拳头,眉目生冷,心里陡然一种寒凉的想法。
鲁国公府早已大不如前,若是依附盈国公府……她愕然抬头,许是打从叶氏姐妹入宫,国公府打定的便是这样的主意!否则叶蓉何至于宁可罢宠,也要刻意靠近贵妃?绝然不是贵妃于后宫地位至高,这般简单!
75。娘娘千岁
“撤吧!”叶贞忽然冲着月儿道。
月儿心惊,“姐姐不等碧夏回来?”
“去的是叶贵人,不必等了。”叶贞拂袖而去。既然叶蓉已经跟贵妃联手,她自然不必再派人盯着,否则早晚会被贵妃发现,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两国公府联手,此事非同小可。
她突然有些期待看见,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对着盈国公卑躬屈膝的谄媚讨好,该死怎样的嘴脸?可有下狠心将他们丢弃在北苑自生自灭时的凌厉霸气?可有置亲生骨肉,枕畔女子于死地时的果断决绝?
低头嗤笑两声,这样也好,国公府联手,也省得她逐个对付。
不多久前朝的局势会越发明显,国公府对东辑事,且看鹿死谁手,笑古看今又是何人!
漫步走回华清宫,叶贞想着,若是慕风华知道这状况,不知该作何感想?大抵还是会阴森森的抚着他的白玉笛子,冷哼一声,而后说:怎么办?作死的东西,你却要来问我,倒是你看着办!否则留你作甚!
那口污秽足够他嫌恶半年的,短期内他大抵都会距她远远的,用瞧瘟疫般的眼神看她。
叶贞至今想起慕风华当日狼狈离开的模样,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所幸宫中无人敢提,否则她便要置身风口浪尖,慕风华定然也会剥了她皮。
月儿跟在叶贞身后,自然也不敢问,只是依照叶贞所言,撤掉了凝香殿外头的人。
事实诚然也似叶贞所料,元春领着人进了栖凤宫的偏殿。乍一眼,洛丹青也是稍稍一怔,随即眸色恢复原有的淡然从容。
听得元春上前行礼,“娘娘,人来了。”
言罢,自其后头走上身着宫女服的女子,却是清浅上前,恭敬福身,“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敬祝娘娘千岁金安。”
洛丹青尊华无限,端坐案前,缭绕迷人的百花清香杳渺升起。殿内掌灯熄灭半数以上,让整个偏殿呈现着模糊不清的错觉。
手中握佛珠,洛丹青眉目微合,“本宫道是何人,原是叶贵人。只是今夜这身打扮,倒让本宫另眼相看。”
“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只嫔妾现下是病中静养,故而不敢轻易出门,怕惹下祸端累至娘娘心烦。”叶蓉不紧不慢的开口,“娘娘素日操心六宫事已然费心费神,嫔妾薄柳之姿实不敢劳娘娘挂心。”
“你倒是个懂事的。”洛丹青起了身,手中的佛珠在烛光下绽放着微凉的琉璃色,“起来说话!”
“谢娘娘!”叶蓉起身。
洛丹青终于细细打量着她,虽说不及叶杏的妖艳多姿,眼前的叶蓉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宫装素颜,眉目间晕开清浅的淡然自若,目光平直无斜视,周身散发着幽兰之气。话语间平静柔和,却如同鸿羽般可以轻易的撩动心魂。
定定的看着叶蓉眉心朱砂,洛丹青点了点头,“委实不错,是个出落大度的女子。”
叶蓉垂下眼帘,一副恭谨温顺之态。
须臾,洛丹青敛了眉色,这才正色道,“你可知本宫召你所谓何事?”
叶蓉颔首,低低道,“嫔妾妄自揣度,想来是因为舍妹得蒙圣宠,而嫔妾……娘娘执掌六宫,许是觉得嫔妾可怜罢了!”
轻叹一声,洛丹青眉头微挑,“本宫要听实话!”
闻言,叶蓉眸色微转,突然伏跪在地,声音略带哽咽,“嫔妾句句属实。”
洛丹青骤然低眉看她悲伤之态,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着,“后宫蒙宠本是常事,得不到荣宠本宫从未觉得可怜,至绝可恨可杀。若然连皇宠都无法自己争取,死在这寂寂深宫,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面色微红,叶蓉咳嗽几声,不改恭谨伏跪之姿,“嫔妾承教于娘娘,定当铭刻于心,绝不敢忘。此身愿寄娘娘身旁,鞍前马后万所不辞,绝不做碌碌之辈辱没门楣。”
“很好!”洛丹青要的,便是这句话。
叶蓉心知肚明!
蓦地,洛丹青凝了眉冷道,“现下叶美人得蒙圣宠,风头远胜于你,不知你又当如何?”
叶蓉深吸一口气,自知这是洛丹青的试探,终于抬头斩钉截铁道,“日久天长,来日未可知,娘娘放心便是。”
“好!”洛丹青冷笑两声,“本宫就等你的来日方长!不过你这妹妹倒是厉害,想必身后大有人在。”
“想来娘娘早已知晓。”叶蓉谨慎道。
洛丹青颔首,“六宫皆在本宫掌控,料那些幺蛾子也翻不出天去。”随即冷眉,“本宫刻意叮嘱敬事房,取下你的绿头牌,是想让你养精蓄锐以不变应万变。其中意思,你可明白?”
叶蓉心下一顿,早知其中有恙,原来是贵妃取下了自己的绿头牌。
初次侍寝被叶杏夺去,如今贵妃……
但听得洛丹青让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便已经明白自己成了一枚棋子。鲁国公府不比盈国公府,如今盈国公兵权在握,朝野上下除了东辑事,放眼看去谁能抗衡?这一点厉害,叶蓉比任何人都清楚。
临出门前,父亲也曾这般交代过,必定要在后宫立足,否则以鲁国公府现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只怕能用四个字形容:岌岌可危!
随时一场风吹草动,国公府都会被吹跨!
思及此处,叶蓉毕恭毕敬的跪身磕头,“嫔妾明白。谢娘娘抬举,以后定然以娘娘为尊,勤侍左右永不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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