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惩罚?!
惩罚她的诈死离宫,惩罚她的不告而别,他当日所经历的苦楚,今日换她来承受。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马车颠簸着朝亲王府返回,雨点打在马车顶盖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叶贞听着,数着,就好似在宫里数着宫灯一样。
数着数着,又忘了。
低眉望着腕上的红线,不管发生什么,红线依旧在,可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忍了泪,忍了疼,忍了所有不能忍的,她没有资格软弱。
墨轩,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一定带你回去。
回大彦去,回我们的小渔村,回药庐。
就你我还有小梧桐,好不好?
她咬着牙,不肯掉一滴眼泪。
下来车,叶贞抬头看着亲王府门前的匾额,定定的站在门口很久。荣耀半生门前过,谁输谁赢心自知。
敛了眸色,叶贞面无波澜的走进去,恍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386。她已一无所有
“贞儿?”耶律辰低低的喊了一声。
叶贞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等我做好,你就尝尝我的手艺。你可知道,当日我一技惊人,便是靠着娘亲传下来的手艺,一下子做了宫中最高女官。那时候,所有人尊我一声大人,尚宫大人!叶尚宫!”
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极为灿烂。
耶律辰却红了眼眶,“你要做什么?”
“做百花争艳。可惜你这里不比我们大彦,大彦朝的花真多,尤其是后宫。女人多,花儿也多,人情却是凉薄至极。”叶贞快速揉着粉,脸上没有半分凄婉之色。
“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这么难过。”耶律辰不是傻子,就算自己不说,叶贞也会知道轩辕墨即将成亲的事情。
叶贞笑着,“十三爷严重了,哪里难过?不过是一时技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可知道,我娘这手艺几乎都失传了,除了我,怕是很难有人做得出来。你知道我们大彦朝的千岁爷慕青吧?东辑事的首座,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便是他,也许了我这门手艺。可见,我做得多好!连我娘活着的时候,也会说我的手真巧。”
“你娘?”耶律辰顿了顿,“想必是个好女人,否则不会教出你这么坚强的女儿。”
唇瓣微微轻颤,叶贞低眉笑着,却不肯让他看见自己的眸光,“我娘是个好女人,可惜她死得惨。被自己的丈夫丢弃一旁自生自灭,便因为我的缘故,又遭逢剥皮拆骨。我亲眼看见我娘被剥皮做成了人皮灯笼,而那枚骨簪,我却至今未能拿回来。”
耶律辰陡然瞪大眸子,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话语平静的女子。
遭逢巨变,这样的惊悚画面,寻常女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叶贞却平静的活到了现在,只是……
她心里累积的痛,又有多少人能懂?懂的,或死,如月儿。或离,如轩辕墨。到底她还剩下什么,连叶贞自己都无法再肯定。
好似该失去的,都失去,不该失去的也都没了。
一无所有!
“贞儿,别做了,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耶律辰开口,自己却险些落泪。
叶贞长长吐出一口气,笑得微凉,“你觉得我想哭?我为什么要哭?他要成亲了,我也要成亲了。算起来我是十三王妃,我的位份还比他高上一截,我为什么要哭?”
她拼命的切菜,却不慎切到了指尖,顿时鲜血如注。
“贞儿?”耶律辰心惊,急忙拿了一块布包住她的指尖,“够了!真的够了!你要是觉得难过你就哭出来,这里除了我没有外人。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知道你此刻的绝望。他要成亲了,新娘不是你,可是……我看着你这样的倔强,我觉得难受,我觉得难受你知不知道?”
叶贞昂头看他焦灼如焚的表情,“他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耶律辰颔首,“是!”
深吸一口气,叶贞忽然一拳打在耶律辰的脸上,咬牙切齿的模样,几乎濒临崩溃的境地,“你怎么可以打他?他是我丈夫,我此生最爱的人。你怎么可以伤他?我如何舍得……”
扑通跪在地上,叶贞突然泪如雨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非要我哭?我不想哭,我只想好好活着。为什么一次次在我以为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总要插着翅膀飞走?是不是每个人都以为我很坚强?我不坚强,我真的一点都不坚强。”
“我要他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什么贵妃皇后,什么王妃,我只要一个活生生的轩辕墨。他让我相信他,我也想相信他,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去娶别人。他是我的丈夫,他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
“可是……可是现在的我,还如何相信他?我还能相信他吗?我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我受不了他与我擦肩而过时,那种漠然的表情。那不是他,不是我记忆里的墨轩。他可以为我不要天下,为什么却落得今日下场?”
耶律辰的嘴角有血红肿,他走过来跪在叶贞跟前,轻轻揽她入怀,“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他很难想象,在宫闱深处,一个卑微的女人是如何活下去的。他不会知道,叶贞走到今日的地步,所付出的血泪。
外头下着雨,就好似叶贞的泪,不断滚落。
她想喊出声,可是就算喊了,轩辕墨能听见吗?他会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的告诉她,朕在这里?
墨轩,我忽然后悔了。
如果当日我不曾任性离宫,也许今日不会是这种局面。是我一手造成了今日的别离,所以……是我的错,是我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世上没有如果?
如果可以,我宁愿固守宫闱,许你天下苍生,换与你白首偕老。
就算你有后宫三千,也好过今日的相逢不相识。
因为那样,我在你心里,至少还是活过的。
耶律辰抱紧了叶贞,忽然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叶贞陡然睁大眸子,在唇瓣接触的一瞬间,狠狠推开了耶律辰。
眼底的伤、痛、悲哀、愤怒顷刻间崩塌,她就像失控的疯子,狠狠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抬眼间泪流满面,叶贞冲出了厨房。
外头下着雨,冰冷刺骨。
就像国公府的那一夜,母亲被剥皮拆骨,哥哥断了双腿,而她就被丢弃在地,看着他的马车缓缓而来。分明是一场算计,他却算计得分毫不差。
叶贞站在雨里,仰起头看着天空。雨水落在眼里,根本找不到视线,那种模糊的东西,不知是泪还是水。
她喊着,费力的喊着,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387。乱刃砍死
那一场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叶贞在雨里走了一天。'**' 就像没头苍蝇那样来回的走,面无表情,麻木得教人害怕。
冷冽的感觉能让人镇定下来,也能让人心寒如霜。
都说女人是水,可是心寒如冰,能杀人于无形。
隔日,叶贞便发了烧,高烧烧得滚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直说着胡话。耶律辰就陪着她,打发了所有的奴才,一个人静静的跟她待在一起。
当一个倔强的女人开口喊着,我不坚强,耶律辰的心痛得无法言语。
直到夜里,叶贞的高烧才算稍稍退去,但整个还是昏迷不醒。
耶律辰忽然有种错觉,如果她意志消沉,会不会就这样睡一辈子?心下一颤,耶律辰握紧叶贞的手,但愿是自己多思多想。
雨后的石国,格外寒意渗人。
尤其是天牢里,一阵刀光剑影,还不待天牢守卫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已经血溅三尺。一支鹰师快速窜入天牢之内,打开了德王爷的牢狱。
“爷?”一声低唤,德王爷刚眯着眼睛睡一下,便被人推了起来。
耶律德微怔,“你们是……”
“属下等参见王爷。”鹰师齐刷刷下跪,为首的有着陌生的面孔,衣衫不变,但脸上都蒙着黑纱巾。
“你们来此作甚?”耶律德意识到,事情有变。
为首的忙道,“十三爷在朝中为王爷请罪,联合各大臣力保王爷。趁着这个机会,属下等前来营救王爷。狼主对王爷戒心已久,这一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王爷的,还请王爷跟我们走。”
耶律德倒退一步,“为何我不曾见过你们?”
“王爷贵人多忘事,我等区区无名小卒,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为首的半垂下眉睫。
他在等,侧耳听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如果外头不乱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
所有,他们在拖时间。
察觉耶律德的防备,为首的眸色微恙,“属下等誓死效忠王爷,誓死保护王爷安全离开大牢。”
外头终于有了少许动静,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伴随着明晃晃的火把。
为首的眼底含笑,却冷了声音道,“王爷快走吧!如今王爷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这逃狱的罪名,就算王爷不愿,狼主也是扣定了。既然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爷,快走吧!我等誓死保护王爷!”
音落,众人已经齐刷刷的拔剑相向。
外头有军士涌入大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高喊声,“有人劫囚!”
如今这副局面,耶律德自然是骑虎难下,只好跟着鹰师快速往外走。
鹰师杀出一条血路,将耶律德送到了天牢外头的校场上。明晃晃的火炬晃得耶律德的眼睛疼,心里平生一种极度的不安容色。
鹰师将耶律德重重包围,他越过人群,看见了远处高台上的耶律楚与轩辕墨。他们二人看不清是何容色,但耶律德想着,有他们出现,就证明如今的局面一定是个圈套。
然事已至此,耶律德别无选择。
轩辕墨睨一眼身边的耶律楚,“狼主这阵势还是不够大,不过也足够让整个石国都震惊。若然能让朝堂上那些人瞧见,想必更有趣。”
“你这番猫捉老鼠,准备何时下手?”耶律楚微怔。
他不明白,如今耶律德逃狱的事实俱在,为何轩辕墨还要拖延。分明可以一网打尽,为什么还要心慈手软?转念一想,不对,轩辕墨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轩辕墨一笑,“狼主莫急,若不是让德王爷开个口,旁人哪里知道这便是德王爷本人呢?这还未验明正身,如何能一网打尽?”
耶律楚一怔,“也难得你按捺得住!”
远处的耶律德眼瞧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躺下,已然无法淡定,当下冲着耶律楚怒喝,“你们要做什么?我是皇叔,你们敢碰我一根汗毛,先帝……”
“王爷,先帝已死,您还是自求多福吧!”轩辕墨一声高喝。
耶律楚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时机一到。
说时迟那时快,耶律楚手一挥,大军随即从外头涌入,乱刃疯狂的冲向鹰师和耶律德。那一刻别说耶律德,就是鹰师也跟着慌了手脚。
为首的是玄武,一柄冷剑,以最快的速度砍杀了为首的鹰师,不容他多说一个字。甚至于,多一个眼神都不行。
这才是最直接的杀人灭口。
今日,所有的人都必须死!
耶律德几乎瘫软在地,他看着所有的鹰师都被屠戮殆尽,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围。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极度惊惧的颜色。
“你们不能杀我!”耶律德失声尖叫。
轩辕墨扭头望着耶律楚,“原来人人都怕死。”
“不知你现下该怎么处置?”耶律楚眼底寒光毕现。
“明正典刑,不知狼主是要杀还是要剐?”轩辕墨浅浅行礼。
“不知在大彦朝,这种逃狱行为,该如何处置?”耶律楚顿了顿。
轩辕墨轻笑,“前儿个微臣刚刚读了一遍大彦刑律,觉得大彦朝的千岁爷果然是个能人,能将刑律制定得如此严谨严苛。所谓逃狱,自然要用重刑。千岁爷素来喜欢剥皮拆骨,然我们戎国大抵也不会这一套手艺。不如就按照大彦朝的醢刑处置?最好是……剁碎了喂狗!”
耶律楚朗笑两声,“果然是大彦朝!好一个千岁爷!不过我倒不想这么绝情绝义。剁碎了还有什么兴致,不如就乱刃砍死罢了!”
音落,人群那头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乱刃砍死,面目全非。
耶律德猜到这是个局,只是没猜到在自己死后,还有一个局。
一场宫闱血腥,到底以耶律楚和轩辕墨的胜利告终。
所有的军士只看到一个事实,那就是:鹰师劫牢,耶律德逃狱被乱刃砍死,如今尸首悬挂在城门口,面目全非,若不是那一身衣服,绝难有人看得出死尸的身份。
一张皇榜,让整个戎国都沸腾。
耶律德死得太匪夷所思,甚至于根本不给任何人反扑的机会。
朝上朝下,一时间揣测纷纷,但既成事实,谁都无力更改。
金銮殿上,耶律楚冷笑的看着底下众人,“你们还想为耶律德辩驳什么?众目睽睽,鹰师劫牢,不知你们之中,还有谁是同党?”
“不知我算不算同党?”长久不临朝的萧太后,此刻竟出人意料的从外头快步走来。众人皆惊,连耶律楚都愣在当场。
她,到底还是来!
388。太后出尔反尔
太后到底是太后,即便不是耶律楚的生母,在位份上,他也无法逾越。(爪讥书屋 走下台阶,耶律楚躬身行礼,“参见母后。”
萧太后锐目横扫众臣,最后才落在眼前的耶律楚身上,鼻间冷哼两声,“想不到我这一病,朝堂巨变,试问彼时的忠臣良将今何在?皇叔耶律德惨死,这其中是非曲直,皇帝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这话直白而丝毫不给情面,然这便是萧太后。
早在很久之前,太后临朝,便一直是这种凌厉的做派。
故而群臣也是见惯不怪,只是一个个都俯首,等待着最高权力中心的撕扯。
一个太后,一个皇帝,会有怎样的交锋,众人心照不宣。
“母后如今还病着,怎么来了朝堂?”耶律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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