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就像钉子，你以为取下来了，却留下一个大骷髅。
这三年之限未到，而失败早已成定局。
子辰抱着雨轩，矗立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
“跟我回去，从今往后你是雨轩，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
小小的手死死抓上子辰的腰，残破的指甲嵌入冰冷的身躯。子辰，最冷不过你心，最暖亦不过你心。刺她一刀，救她，刺她一刀，救她……傻傻的自己无数次倒下后，还是笑着跑到拿着尖刀的你面前。
“仙上在哪，雨轩就在哪。”
……她根本不想回去，还说这样的话。仙界伤她太深，他伤她太深，回去只会让过去一鞭鞭抽打在她瘦小的身上。
但是不回去，他办不到。
“这根红木拐杖交还与你，上面有墨染施的仙咒，能带你飞，只是你没法落地。”子辰从白色衣袖中拿出拐杖，递给了怀中的雨轩。
没有脚的鸟，就这么一直飞，飞到飞不动的那一天死去。
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站立。接过拐杖，雨轩把它抱入了怀中，视如亲人。
沧海不懂明月泪，天涯不渡桑干水。
曰归曰归，一身白骨寻不得桑梓地。
“雨轩，回去吧。”放不下手中的人儿，不忍再看到她趴在地上。
就不愿多抱她一会么，雨轩默然，举起了手中的红木拐杖。轻轻飞起，离开了子辰的怀抱。
长发飘飘，粉色纱裙吹起，犹如流动着的祥云，脚下的凝花鞋露出，隐约看到细白的脚腕。极美的画面，背景是白雪，子辰看着她浮在空中，仿佛听见她在说着——
子辰，这辈子你欠我一双腿。
肃冷的剑气袭来，“斩仙”感受到子辰的仙气从星脊山飞来。子辰踏上斩仙，“雨轩，过来抱着我。”
和仙上御剑而飞，她的梦想实现了。只不过她无法站立是浮空抱着他，只不过是站在砍断她双脚的剑上，只不过是回到星脊山……
雨轩从背后抱着子辰，微微隆起的胸部贴上了他的背。
子辰没有反应，“斩仙”上空，极快的速度，飞向星脊山。
从来没有这么快的飞行过，雨轩抱得更紧了。
“仙上，你不在的时候雨轩死过一次。雨轩那个时候很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雨轩就拖着死去的躯体一步一步爬回了星脊山。但是雨轩没有见到仙上，以为仙上再也不愿见到雨轩。后来雨轩知道仙上跳下了诛仙台，雨轩的心就好痛好痛，一直想着去茫茫人海寻找，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终于雨轩终于等到仙上回来，好痛苦好痛苦，就想快点结束这痛苦的分离……”
子辰愕然，他去人界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雨轩贴着的小脸移开子辰的背，逆着风，原本贴着的地方微凉。
是泪吗？
“仙上，雨轩知道了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虐了……
☆、第三十七章 两世一梦（一）
装天下装千秋装不下红颜。
流年萧瑟、辜负温柔。
“什么？”
“现在不重要了，不可能发生了。”
浮生悠悠、胭脂褪色。
青丝老去、星辰依旧。
浮黎整装待发的时候，子辰带着雨轩从乾坤殿御剑而下，凛凛仙气惊到在场所有人。
星脊山的子辰仙上，这次真的回来了。可是为何身后还带着那个妖孽？
雨轩躲在子辰的背后，高大的白色将她遮住，只能看到子辰腰上围着的两条手臂，其中一条上面还印着蓝色的鸢尾。
“仙上，把这妖孽也一起关起来。”同样是白色的袍子，这个散发的是毫无情感的决绝。
“她现在身上已无一丝妖气。”
根本没有在乎周围弟子异样的眼光，子辰带着雨轩飞过乾坤殿，往峰巅的锁星阁而去。
“仙上你这样太过护短，妖始终就是妖！”浮黎冲着远去的身影大喊。
子辰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万物皆空的他了。
……
仙上，这样就够了。雨轩抱着子辰，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落地。依依不舍松开手，拿着拐杖浮离了“斩仙”。
锁星阁外的结界变得更加牢固，原先挡住仙妖，这会又多了一层挡鬼。谁也不能来打扰他们，这不该有的情愫不能见人，狠狠包裹起来。
景色依旧，一股清泉静静地流着，池里的莲花仍旧没有盛开。
收势，“斩仙”飞向高中消失。子辰迈出幻影般的步伐向前搂起雨轩，将她整个人横在自己怀中。一步一阵凉风，送回房内。
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锁星阁。雨轩看着子辰，背对着她坐在房前，白袍曳地，纹丝不动。炙热深吻在雨轩脑中挥之不去，究竟冰冷的是他，还是温热的是他，最想了解的人，偏偏是最不了解的人。
他的心中究竟有没有她？如果有，那他一定很痛苦，害了她的父母到头来却爱上了她，这就是一份耻辱的报应；如果没有，那他这些丧失理智的行为如何解释，隐隐约约的害怕，她怕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那双炙热深邃的双眸，雨轩每次看着它的时候，总觉得那漆黑之下映着的并不是她。直觉是个恐怖的东西，可偏偏每次都忘乎所以。
想那么多干嘛，他始终就是他，她只要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就够了。等到自己白发苍苍的那一天，他容颜依旧。
能这样她也满足了，雨轩慢慢闭眼。
***
妖始终就是妖，这是谁也改变不了事实！
雨轩蓦地从梦中惊醒，背后全是冷汗。抬头看见子辰仍旧坐在前面，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当花妖那段时间太累了，变回凡体适应不过来。
“仙上，如今噬鬼摩罗不在，花妖也只剩曼芍药，仙妖魔不会再乱战了，是吗？”
子辰没有回话，她没有说错，可这风平浪静下分明藏着波涛汹涌。
雨轩拿着拐杖，浮到了子辰面前，若不是身上有温度，和游离的气息没有区别。
“你心口的剑伤还未完全愈合，还是多歇歇罢。”顾不得雨轩反抗，又把她抱回了床上。
雨轩体力早就透支，没过多久，意识模糊，昏昏沉沉睡去。
***
“师父，这两朵花真美。”小女孩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蓝色的纱裙，裙摆一层一层。
画面中少女的后方站着个男子，看不清样子，只有脚下黑色的绸缎。“师父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
少女回头，青涩的小脸带着几分魅惑，“一定要去吗？一定要分离两世吗？”
“大势所趋，不喜欢也要去。”身影靠近少女，白脂玉般的手指拂过少女头顶，“师父对不起你，是师父能力不够，师父多希望你能体验一天带着心生活的日子。”
心是什么？少女一脸不解。
“等师父走了，你会变得迷茫。师父交给你一个任务，好好照顾这两朵花，有了目标，你就活得不那么空虚。”男子顿了一下，“等着师父回来找你。”
画面中男子消失，留下少女对着两朵花，“这是芍药花，这是紫阳花。论年龄你们都比我大呢，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姐姐了。”
……
这是曼兰鸢的记忆吗？雨轩猛地从梦中惊醒，她知道的那个秘密……
就是噬鬼摩罗没有消失，他也不能消失，因为他就是壁障的一部分。
努力睁眼，却发现眼前仍旧一片漆黑，她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之中。恐惧中站起身来，红木拐杖不在身边，她居然能站起来！疯狂地到处跑着，跑不到边际，这里是哪里？仙上你在哪里？雨轩被困住了……
***
白色仙气缭绕在雨轩身周，子辰不间断地一掌又一掌运气。
雨轩突然被梦魇困住，他已经用仙气逼了两天，她仍旧醒不过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梦魇，连上古的仙气都没效果。
内心怒火燃烧，明明答应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的。愤怒之下干脆收手，抱起雨轩往悠然洞赶去。或许，墨染能帮他算下是什么情况。
然而子辰赶到的时候，墨染也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出来迎接他的是斗胤，“师父从仙上回来后就一直昏睡到现在，等师父醒了，我便立即禀告仙上。”
墨染睡去，雨轩睡去，他又是孤零零一个。
浮黎不知何时出现在子辰身后，“仙上，九华又出事了。”
九华的事一直让子辰头疼，从雨轩来到逆世之前，九华就不停有仙魔化，偏偏泯隐仙尊下不了手，每次都让星脊山动手。这次又不知是何情况，求他前去不过是用“斩仙”除魔。
“还请仙尊快点决定。”浮黎又一步紧逼，这次魔化的仙非同小可，不除去必成大患。
仙界不会接受雨轩，如果他不去九华，必然会激怒浮黎。子辰迟疑片刻，把雨轩留在悠然洞。
“斩仙”再次飞入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流畅的线条，散发着阵阵寒气。
他必须赶紧回来，希望回来的时候墨染醒了，雨轩也醒了。
一行人，子辰，浮黎，东井，元德，斗胤还有几个术法较高的弟子，匆匆赶往九华。
***
热闹的悠然洞安静下来，只剩下昏昏睡着的墨染和雨轩。
轻轻的脚步，浅灰的身影一步步靠近雨轩。
室女瞪大了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雨轩。脸色惨白，嘴唇红艳，犹如厉鬼。蹲下身子，把昏睡的雨轩托起。
虽然雨轩变回凡人，但她还是害怕到骨子里。怕雨轩有一日把她的秘密说出去，怕她有一日又变回花妖杀了她……她现在没有退路了，要么雨轩死，要么她死……
神经紧绷，之前都是躲在暗处，这次要亲自动手。室女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手过于颤抖没抓稳药瓶，掉到地上又捡起来。
看着昏睡中的雨轩，脸色复杂，用牙咬开盖子，直接往她的嘴中倒……见药丸不下去，往喉咙处运了一股气，药丸全部滑入腹中……
即使昏睡着，剧烈的疼痛也让雨轩在梦中撕叫。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犹如一条将死的鱼……手指深深抠入自己的身体……以痛治痛，痛更痛……五脏六腑都在化作脓水，鲜血不停从脸上每个毛孔流出，面目狰狞……瞬间小小的脸已经血红。
歇斯底里的挣扎超出室女的想象，三生石水竟这么恐怖！她想杀了雨轩，但她没想过会让她这么恐怖地死去。望着脚下已经一动不动的血尸，室女吓傻了眼，她只是让她吃了几颗能记起前世的药丸……
三生石水，只能拥有一世的记忆，若想起，五脏六腑就会腐蚀而亡。
脑袋空白，室女用仙术藏住雨轩的尸体，神情恍惚地带着她离开了悠然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两世一梦（二）
红颜悴、相思碎、血染乱冢。
一路快速腾云的子辰心头蓦地疼痛，无意识中唤了声，“缄锦。”
朦胧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落在重重叠叠的群山之中。山虽无言，然非无声，瀑布怒吼着飞流直下，松涛在狂风中抗议作响。飞过几座山头，一座座庄严的殿宇相依相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仙云浮在上空，远远望去引人膜拜。
子辰一行人刚刚穿过结界，一股强烈的魔气就袭了上来。
双目赤红，头发散乱，明明拿着仙界的佩剑，却没半点仙风道骨。男子横剑指向子辰，“今日就取了你的狗命！”
这次未等到冲动的浮黎动手，子辰已挥起“斩仙”，一道剑影直接劈向男子。心中不安，他就想赶紧回星脊山。
出手快到没人反应过来，凌冽仙气已冻住方圆百寸空气。男子也来不及反击，剑影瞬间穿透他的身体。
以为一招就能结束，男子却不痛不痒站在原处，魔气缭绕在他的伤口。声音突然变得恐怖而空洞，“子辰，你杀不死我的……”
熟悉的声音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噬鬼摩罗！
浮黎，东井，元德，斗胤立即飞上空从四个方向将男子包围，一人一剑刺入男子身体。
无奈男子根本感觉不到痛楚，没有反击，反而狂笑着，“你们仙界就这点本事吗！”
子辰的脸变得比冰块更冷，仙气凝聚在左手，出现一把云似的剑。白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缀着点点星光，直接冲向男子。
……
一阵白光过后，男子倒地，血流如泊，完全没了意识。黑色魔气从他身上脱离，流动着出现一副画面——
室女抱着雨轩向她口内灌入一瓶药丸……雨轩开始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片刻后挣扎的幅度就变小……七窍流血，咽完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动弹……
“你们仙界毁了曼兰鸢的身躯，这仇，我一定会报。”说罢，画面跟着魔气一起消失。
他不该把她带回仙界！是他的放不下，再一次害了她。上古仙气又如何，能挽回这一切吗？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比他先死，让他一个人痛苦地活下去！
心头的绝望渗入身体每个角落，每一寸神经都在颤抖、愤怒、哭泣……怒火和痛意将他的整颗心都撕碎了！
听到自己筋脉尽断的声音，止不住的血气奔流，吐出来的已不知是血还是心底的泪。奔溃的神经无力抑制绝望，鲜血一股一股从口中不停外涌，染得一身白袍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终于，失去了意识，轰然倒下……
***
黑暗，露出贪婪的绿眸，张开雪白的獠牙等待着走进它口中的食物。
只要壁障还在，噬鬼摩罗就不会死。仙界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一心想要杀死的噬鬼摩罗就是数千年前的上古仙人。如果他死了，壁障也就被破坏了。
厚重的冰门打开，一股黑色魔气卷着雨轩落到曼芍药面前。
“怎么伤得如此之重。”关切的话语从曼芍药口中说出就变得骨寒毛竖，“明明死了，气息还在体内，看来妹妹真的很喜欢她。”
“她为我杀尽善恶，想要动荡壁障让六界重回混沌。我欠她的早已还不清，这颗心就当是送她的礼物，不必再取走。”
黑色魔气流动着，说完这句话就直接钻入雨轩的心口。死去的身躯，痛苦地发出一阵□□，片刻后又重回平静。
室女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