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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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仙阁主-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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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维算给够药王庄颜面,实力稍逊的门派没资格自立一席,都是与人拼桌,药王庄一来就来了二十一个人,算是极大的殊荣,神剑山庄与御剑山庄也只安排了十五人的坐席而已。
    当初接维王殿下的喜帖时,苏丹青也疑惑他为什么要将药王庄的圣手都请来,还暗下猜测欧阳维是否因为娶亲的缘故,要加紧医治他的难言之症。
    全天下没人不知道维王殿下的困窘境况,他如今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也不知是欲盖弥彰,还是昭告天下他已无大碍。
    岳淡然瞟了苏丹青一眼就收回目光,再侧头看眼欧阳维的表情。
    欧阳维笑容不乱,神色如常。
    苏丹青比分别时憔悴了,与岳思卿也像隔着什么冷淡的很。
    岳淡然心中不忍,又悄悄多看了他几眼,结果一看就看出了麻烦。
    苏丹青一开始还没品出什么门道,意识到他被新王妃注视才开始留心。
    王妃的出身传说是北琼贵族,怎么眉眼同淡然那么相像。不止眉眼,身形也分毫不差。莫非是这些天他过度思念淡然,才会生出莫名其妙的幻觉吗?
    新娘是岳淡然这个念头,在苏丹青脑子里萌生枝芽,从前许多连贯不起来的细节如今都穿到一起;他依稀想起几年前在他的婚宴上,欧阳维掀岳淡然盖头时的表情。
    他当初还看不懂猜不透,现在才明白,那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想必当下的自己,表情也是同样。
    新妇真的是淡然吗?
    她怎么会嫁给欧阳维的,是被迫还是自愿?
    苏丹青试探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岳思卿,岳思卿脸上露出的似乎是嘲笑他的表情,又似乎是顾影自怜的自嘲,如寒冰一般冻彻骨髓。
    自从岳淡然离开苏家,苏丹青就有点发颠,不管她如何虚与委蛇,他都不为所动。白日里沉思忧伤,睡梦中也念念不忘。病床上滚上滚下,连话都说的少了,天长日久,她也生出了惫懒的心思,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
    苏庄主与苏夫人不忍苏丹青一天天憔悴下去,还特意派人去岳家求过一次,愿既往不咎接岳淡然回来,得到的答复是人并不在神剑山庄。
    至于岳淡然是改嫁了,失踪了,还是死了,岳家却没明说。苏家也不敢多问,生怕问出更不好的消息,传到苏丹青耳朵里他更伤心。
    苏丹青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难熬,还天真地以为时间可以磨平伤痛,可日子过得越久,心里的苦积的就越多。
    行尸走肉了这么多天,不过看到像极岳淡然的一双眸子,他眼里就燃起光亮。
    岳思卿望着苏丹青冷笑,可怜他做了欧阳维的对手,这辈子都别想翻身,若他还敢生出不知足的念头,恐怕连全尸都剩不下。
    苏丹青鼓起勇气轻声向岳思卿问一句,“那上面的可是淡然?”
    岳思卿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心情坏到极点,哼一声当做回应。
    “怎么会……淡然怎么成了北琼皇亲?”
    “别说是北琼皇亲,就算欧阳维说她是天仙下凡旁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我二妹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说来她该感谢你当初的一纸休书。”
    苏丹青身子发了抖,问出的话也吞吞吐吐,“淡然……淡然喜欢的不是你哥哥吗?嫁给……欧阳维……她心甘情愿吗?”
    岳思卿笑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维王殿下要人还有要不到的吗?她心里喜欢谁又有什么重要,就算她喜欢的是当今圣上,也照样要乖乖做这个维王妃。”
    苏丹青不明实情,当下听了岳思卿别有心机的风凉话,内里翻浪滔天,当初他成全淡然,可不是让她被人拘在身边受苦的。若真是维王殿下仗着权势强抢岳淡然在身边,那他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苏丹青回想起当初在那片杏花林里,岳思卿曾隐晦地向他说明被欧阳维看中的身不由己。他当初那么不甘愿,却还是在权衡利弊之下退而求其次,伤心虽伤心,对欧阳维也没有恨之入骨,心里还期盼着他能善待岳思卿。
    故事重演,心境却大不相同,此时此刻,他心里面的怨念要将他吞噬了。
    欧阳维笑着凑到岳淡然耳边,“苏公子似乎认出你了,表情像是要吃人。”
    岳淡然哑然。
    “你是故意的?就为了让他认出我。”
    “三年前你嫁给他时我就发过誓,总有一天要以牙还牙让他也尝尝生死不得的滋味。”
    岳淡然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眼神也飘忽起来,“当初就算他伤了你的心,却也是无意而为之,这笔账要细细清算,是你抢了他心上人再先,才有我代嫁在后。”
    笑容从欧阳维脸上一寸寸敛去,看向岳淡然的眸子也闪了几闪,“从药王庄离开后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半年……”
    岳淡然心有动容,却又不想动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何止是你,丹青委曲求全,我的难过与不甘……也绝不比你少。”
    欧阳维一愣,嘴上却还不讨饶,“就算他一开始不情愿,后来还不是如鱼得水风流快活吗?算什么委曲求全?我恨了他这么久,不能杀他不能伤他不能动他,连让他灰灰心都不成吗?他这趟来本就是为你治病的,你的身份他早晚都会知道,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第84章 忧来谁共语
    
    把欢愉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难道就是欧阳维一贯的行事做派?
    岳淡然突然觉得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人,她自以为她了解的,都是他精心包裹了给她看的。至于金玉里头的是什么,她只瞥了寥寥几眼,就已毛骨悚然。
    欧阳维对她的感情毋庸置疑,说疯狂执着也不为过,可对待他爱的人,他都狠得下心把人折磨的支离破碎了再要过来,对用性命保护他母亲的恩人,他都下得了凌迟的刀。
    这样的人,会放过违抗他心意的吴梅景吗?
    “师父在哪?”
    岳淡然把堂中每个人都打量一遍,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的,丑的让人不忍直视的,在场的故人大多让她痛彻心扉,不堪回首,哪里有吴梅景的影子。
    欧阳维明知躲不过,索性不再躲,“师父就在王府中,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能见人,等过了今晚,我带你去见他。”
    什么叫现在的样子不能见人?
    吴梅景变成什么样子了?
    “师父怎么了?”
    岳淡然语气惊惶,欧阳维蹙起眉头,犹豫半晌才低声说了句,“师父遭奸人所害,身子废了。”
    身子废了是武功尽失的意思吗?
    听到这话,岳淡然反倒放了悬着的一颗心,吴梅景废了武功,总比被自己徒儿凌迟的结局要好。
    更要紧的,若是吴梅景还活着,那欧阳简对她所说的一切,就都成了别有用心的谎话,她看到的那一封信里写的旧事,自然也都不是真的。
    岳淡然拉住欧阳维,一刻也不想再等,“现在就去看师父。”
    欧阳维反握住她的手,“今天是你我大喜之日,你若看到师父的惨状,必定大煞风景,我答应你,明日一早我一定带你去。”
    连“惨状”这么严重的词都用上了,岳淡然怎会不担忧,“师父到底怎么了?”
    欧阳维黯然道,“师父遇害的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你却意念执着,不愿被蒙在鼓里。有些事,知道了反徒增伤心,我不想让你伤心。”
    他说的对,有些事,的确是知道了更伤心。
    欧阳维语气越沉然,岳淡然的心就更揪紧一分,“带我去见师父,今天要是见不到他,我只会悬一夜的心,一样的大煞风景。”
    欧阳维自知拗不过她,深吸口气,拉她的手往后堂走,转身前吩咐王府的管家陪客。
    满堂宾客见新郎新妇要走,都敲桌打碗地起哄。喧哗中岳淡然看了一眼面上仍带一丝浅笑的欧阳简。
    欧阳简无半分闪躲,目光灼灼地回看岳淡然,绝色的容貌隐着威严,眼角眉梢却带着清淡零落的哀凉。
    她被他看的心惊肉跳,头上像多了一层乌云笼罩,说不出的压抑。
    入住王府这么久,岳淡然对其中的格局却还没掌握完全,跟随欧阳维七转八弯的走时,她才暗怨自己从前太不用心了。
    这个偏僻的院落,恐怕就是所谓深门大户不可告人的密所,门口虽无一人把手,暗中却伏着重兵。
    岳淡然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预想着无数情景,可真的看到屋中人的惨状,受到的打击却是之前无法想象的。
    欧阳维轻描淡写的一句“身子废了”不如形容其万一,那卧在床上的人分明断了双手双脚,眼盲耳聋断舌,除了还有一口气,哪里还像活人。
    岳淡然全身都像被冰水浇了一般,从脚趾冷到牙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前,又是怎么忍着不适细细打量那人彘的。
    虽受尽酷刑,五官皆损,岳淡然却还是分辨得出,那的确是师父的容貌。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对师父下的毒手?”
    岳淡然问这一句完全是出于本能,她其实并没有在期待回答。
    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人一激动,情绪难免会影响判断力,此时无论欧阳维说什么,她恐怕都听不进去。
    “皇上一心要收服暗堂,自然第一个从师父下手,师父顾忌我不肯受他的利诱,惨遭毒手。”
    岳淡然不是没有疑惑,欧阳简要铲除吴梅景,大可杀了他一了百了,为何将人折磨至此授人以柄。
    严刑拷打是为了逼吴梅景就范?可把他毁成一个废人,如何为他所用?
    欧阳简身为暗堂之主,不可能不知道暗堂之人威武不能屈,所念的也只有生死忠。此一举若为了杀鸡儆猴,搞不好会起到兔死狐悲,得不偿失的结果。
    何况,以师父的性格,受此侮辱肯定不会苟活。
    这事莫名奇妙透着诡异。
    “还能同师父说话吗?”
    欧阳维面有难色,“想说什么就在他断臂上写字,师父开不了口,只能点头摇头。”
    言罢他就走到吴梅景床前,在他只剩半截的胳膊上慢慢写“淡然来了”四个字。
    人彘闻言连连点头,过不多时竟老泪纵横,看的岳淡然的心也是一疼,不自觉也走近些,坐到欧阳维身边,“师父是何时落到欧阳简手里的,你又是何时解救他出来的?”
    欧阳维低头思索了一会,“两年半了。”
    这么说来,就是在她与吴梅景最后一次见面后不久。
    岳淡然泪眼朦胧,望着欧阳维道,“你告诉师父,我们今天成亲了,他的心愿终于得偿。”
    欧阳维眉头一皱,有些为难,“师父心愿得偿?他从前不是一直阻止你喜欢我吗?”
    岳淡然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师父从前阻拦我对你用情,是怕我一厢情愿,飞蛾扑火,若他知道你对我也是一样的心意,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吧。”
    欧阳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一笔一划把字写在吴梅景身上;谁知吴梅景闻言非但不露喜色,反倒一脸尴尬失望的神气。
    岳淡然这才信了一分,低头将泪掩了,又向欧阳维道,“你告诉师父,我听他的话,不再用白蝉了。”
    欧阳维一丝不苟地照做,吴梅景点头露出笑容。
    岳淡然细看那二人脸色,又放了一分心,想了想,又道,“告诉师父,自从分别后,我没有一日偷懒,对师父传授的轻功与娘留给我的五行阵谱都勤加练习。”
    欧阳维恍然大悟,“原来从前你三更半夜跑出去,就是同师父练轻功与摸索五行阵谱。”
    一边慨叹,一边将她说的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吴梅景。
    吴梅景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连连点头。
    岳淡然如遭雷劈,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袖子遮挡半天,才把惊涛骇浪的情绪波动掩盖过去,状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师父脑子还清楚吗,怎么似乎不太记得我了。”
    听她语气满是懵懂关切,欧阳维并未多虑,“师父就算忘了天下事也不会忘了你,毕竟你是他开小灶教出的高徒,他从前对我也没有这么用心。”
    欧阳维的表情虽平静泰然,眉眼之间却有不易察觉的宽怀之意,岳淡然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口里含着的苦水咽下肚,强笑道,“你转过头去,我有一句私话要同师父说。”
    私话?就是秘密的意思?
    欧阳维虽不愿意,却不好拂她的意思,只好转过身去背对二人。
    岳淡然抖着手在那人断臂上一字一字地写道,“师父还记得那些年你教我五行阵谱的事吗?十三岁起,我就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都要按照你的吩咐修习。”
    人彘面上虽有一丝迟疑,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岳淡然被泪水蒙了眼睛,垂死挣扎般又写了句,“师父还记得当初你说我没有学武的天分,才教我那些旁门左道的傍身吗?”
    人彘的迟疑又多了一分,笑容和点头的频率却与之前如出一辙。
    岳淡然胡乱擦了泪,向欧阳维道,“告诉师父我们先告辞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他。”
    话说完也不等欧阳维,先一步开门走了出去。
    再呆在那个屋子里她就要喘不过气了,空中弥漫的似乎都是腐朽与血腥的味道,她一出门就吐到了院子里。
    欧阳维以为她受了太大的刺激,伤心过度,忙跟上来帮她顺背,将个瘫软如泥的人搂到怀里,半扶半抱回新房。
    仆从鬟婢见王妃狼狈至此,都好奇的想一看究竟,有大胆的多看了几眼,却遭欧阳维恶狠狠地怒视,吓得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的“非礼勿视”。
    欧阳维将岳淡然扶上床,伺候她漱口擦脸,又叫下面准备温热滋补的燕窝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岳淡然也不拒绝,他伸手过来,她就张嘴去接,两只眼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满是爱恋,又似乎满是怨念,最终化成深不见底的空无一片。
    欧阳维有些心虚,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表情僵硬地赔笑道,“师父在王府有人照拂,绝不会缺衣少食,冷暖不知,你要是放心不下,也可时时去探望他。”
    岳淡然勾着唇淡淡笑,沉默半晌才喃喃说一句,“新郎不亲自掀新娘子的盖头,是不好的兆头吧。我第一次成婚的时候,姻缘就是这么被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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