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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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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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前给予她的吻,都清浅得一触即离,那是安慰怜惜的吻,没有掺杂多少□□。而在这种又凄惨又可怖的情形下,他竟然品到了撕心裂肺的情爱滋味。
  太甜蜜,也太疼痛了。
  她的撕咬吸吮终于停止了,在他怀里一头晕了过去。他用袖子集了一点夜露,替她拭去白净脸蛋上沾染的鲜血。她睡得像个孩子,依然是满脸的纯稚无辜。他抱着她的头,仰面望着怪石嶙峋的洞顶和洞外的星空,海浪在远处呜咽不休。
  这次醒来后,女孩儿仓皇躲到了角落里,低头向壁,千唤不一回。
  白水部没有特意去哄她出来,照常做好了饭菜,摆好了鲜果,唤她来吃。李昀羲终于出来了,捧了碗筷,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吃饭。两人都默默无言。
  放下碗,少女拿起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发现白净的桃肉上还留有一丝白水部的血痕。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依恋地坐到他身边,用娇脆的嗓音说道:“白铁珊,我要和你谈谈。”
  “嗯?”他望着她的眼睛。
  是那双黑亮狡黠的眼睛,不是赤红冷漠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柔曼的水波,有温柔的火焰,看一眼就可能会万劫不复。
  她绷起了小脸,严肃地看着他:“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沉默片刻,不得不点头同意。
  “逃亡这一路上,我已经伤害了不少人。”她垂下眼帘,“如今到了荒岛上,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会不断地伤害你。”
  白水部也垂下眼帘,轻道:“我是准备与你同死的。你伤害我,比伤害别人要好。”
  她抬起眼睛看他:“可我不想与你同死。”
  他惊讶地看着她。她又凑近了一些,望着他的脸说:“我想你活着。”
  “可是……”
  她低下头,说道:“我知道,我昨晚已经失控了,还差点杀了你。所以,趁着我还清醒,一定得有个法子,一个能在我失控杀了你之前,杀死我的法子。”
  “不!”他惊呼出声,“昀羲!”
  她坚毅地望着他:“要知道,天魔印无解,你早晚还是要杀我的。可我至少希望在我死后,你还活着,不要背负任何东西地活下去。你听懂了吗?”
  他没有抬头,嘴唇不停地颤抖。眼泪滴落在他衣上、手上。
  过了好久,他终于说出一句:“如你所愿。”
  她将头靠在了他怀里。他拈起自己的泪珠,让它化成了一朵小小的冰花。“看。”他微笑着将冰花递给她看,“琉璃碧兰。”
  他们都想起了那次战场上的相逢。女孩儿笑了:“去你的琉璃碧兰,我现在可没那么好骗了。”
  他也笑着,把这朵冰花放在了她的掌心。
  “你不是要一个能在你失控前杀了你的法子吗?”
  冰花在她掌心慢慢融化成一滴泪水。
  “它就是。”
  他心里有个人在疯狂地尖叫,泣血哭喊。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继续。
  “我会把这朵‘琉璃碧兰’放进你的心里。”
  泪水慢慢地渗进了她的皮肤。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会让这朵花爆开。”
  到时,他一念动,这朵眼泪凝成的琉璃碧兰,就会逸散出冰晶的花瓣,在瞬间结束李昀羲的生命。
  做完这件事,他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揽着她躺倒在地上,沉重地呼吸。
  海风在变冷,海水的颜色在变深,乌云低垂,野花野草渐渐枯萎。世界正在进入冬天,一切都在走向终结。
  也许明天她醒来,就会咽下李昀羲的最后一口气,睁开少都符的眼睛。也许明天,他就会不得不亲手结束她的生命,不让少都符把灾难和死亡带到世界上。
  但是至少这一刻他们在一起,静谧如永远。
  次日听潮看海。桃花梅花违反季节地热烈盛放,嫣红粉白的花瓣不断随着海风落在他们的发上、衣上。
  他用鱼木哨吹曲,他的小鲤鱼在满是花瓣的风中翩翩起舞。
  一曲舞罢,女孩儿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和他坐在一起饮桃花和梅花泡的香茶。忽然,她弯起眼睛,瞳子亮晶晶地看着他:“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白水部凑过去,用头抵着她的额头,微笑:“不会了,因为我知道昀羲不想我难过,我也不想让你难过。”他轻轻地叹息着说:“我已经太习惯你的陪伴了,即使你不在,我都觉得你一直都在。从前那些和你分离的日子里,我总是有一种幻觉,我觉得我的小鱼儿就在身边。我说了笑话,你会笑;我办了傻事,你会骂我;我受了伤,你会心疼我。我看到壮丽的风景,会觉得你在我身边跳跃欢呼;听到美妙的曲乐,会觉得你就坐在我身边同赏;吃到很好吃的东西,会看到你吃着它得意地笑起来的样子……我一个人都过得像两个人,你说,我又怎么会难过呢?”
  “我也是。”她笑着凑近他耳边说话,热热的吹息灌进他耳朵里,“如果你死了,我也一定会过得很快活,很得意。因为你不在了,我要代你去笑,我要有双倍的欢喜,好分给你一半。我知道你一定愿意看到这样,所以我会很努力地快活起来。我可是很厉害的,你跟牛头马面阎王孟婆打九十九次牌,都未必有和我出去玩一次那么开心。如果拥有那么多人世时间的是我,我会遨游天下,我会走马观花,我吃遍天下美食,还要行侠仗义,救很多病人,揍很多坏蛋……所以,如果我不在了,你也一定不要难过。答应我,好吗?”
  他回以微笑,郑重点头,和她拇指相对、小指拉勾。
  夜,李昀羲开始陷入沉睡。她浑身发热,脸烧得通红,一动不动。
  白水部将冰块敷在她额上,焦心如焚。
  他清楚地发觉她的身体面貌在一丝一丝发生变化,越来越像少都符。他仿佛看到时间如更漏里最后的水滴即将干涸,最后的屠刀即将落下。
  有百花令在,他们的气息暂时还不会被三界的修行者们觉察。他们就像被流放在荒岛,平静度过的日子让他们有了天长地久的错觉。但少都符的力量实在太过可怕了。李昀羲发作起来,眼里出现少都符的神情时,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不能让这样的少都符重回人间,少都符的重生,也绝不能建立在李昀羲的消亡之上。他知道,他的女孩儿若真的变成了少都符那样的魔物,如果她还有知,定会觉得生不如死。
  他起身望向寒冷的大海。他们来时还是立冬,此时节气已到小雪。纷纷扬扬的细雪落了下来,落在红的桃花、白的梅花上。娇嫩的花瓣不堪严寒,零落在地。
  他觉得他的心也像这个渐渐沉入冰雪的世界,越来越冷,越陷越深。
  第一日,他折来新鲜桃花插瓶,又泡了一铜壶热腾腾的梅花茶。等茶凉了,李昀羲也没有醒来。
  第二日,雪积得很厚。他想了三个新鲜有趣的神怪故事,想讲给她听。可李昀羲没有醒来。他便在洞口堆了个俏生生的雪人,写上“李昀羲”的名字,讲给它听。
  第三日,他用冰雪做了很多模拟桃花枝和梅花枝的精致首饰,为能久存,都变成了闪亮的金属。赤金的桃花、紫金的花蕾,素银的梅花、黄金的花枝。他给雪人插了一头,又扶睡着的少女起来,为她挽发试戴。昀羲戴起来比雪人美。
  第四日,他趁天晴种了麦子,收了秸秆烘干,给李昀羲加厚了床铺,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第五日,残阳如血。他抱着李昀羲去看日落,把漫天霞光中的云彩都变成了鲤鱼形状,像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鲤鱼群在乘风游过天际。
  第六日,他在洞壁上填词,写过去的岁月,写浓烈的思念,写他和她的故事,还有遥不可及的将来。
  第七日,他什么都没做。锅冷灶寒,他已经三日没吃饭,没喝水了。李昀羲躺在秸秆床上,依然是沉眠不醒模样。她的面貌几乎已经完全变化为少年,神情也不再虚弱萎靡,似乎睁眼就能一跃而起。拨开她的眼睑,瞳眸已是赤红颜色。他俯身对苍天叩首,默祷着他所知的所有经文,希望还能发生奇迹。
  他无比期盼她醒,又无比害怕他醒。
  第七日也完全过去时,他呼出一口气,一头倒在地上,像一根绷紧的弦陡然断开。他望着洞壁,眼神寂静如死,几乎要将那里盯出一个窟窿。
  他仿佛又听到了薛蓬莱低沉的阴笑声:“我留到现在,说这些话,是奉主人之命在招降你。你我原是一样的,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到时候,只有我主人才能保全她。你记住这一点……”
  当日的情景历历回到目前。他又看到了薛蓬莱递来的那张符纸。
  “拿着吧,你只要焚毁这张符纸,就表示愿意归降,届时我们的人会保下她的性命……”
  那时,昀羲又做了什么呢?
  符纸离少女的指尖还有一寸距离,就忽地腾起了火苗,一瞬便成飞灰。
  “烧得好。”他孤独地伏在地上,看着身边躺着的一动不动的李昀羲,突然大笑,“烧得好。”
  “你会后悔的。”黑暗里薛蓬莱的幻影再次说道。
  他猛地起身,吼道:“我白铁珊大好男儿,就算失去一切、骨肉成泥,也绝不与奸恶为伍!”说毕,他摇晃两下,再次仆倒,血水从擦破的掌缘缓缓渗出。他爬了两步,去抚摸李昀羲的脸,又小心地把血从她颊上拭去:“而我的昀羲是大好女儿,她心志只会比我更坚,就算是死,也不愿为你所用!”
  薛蓬莱的幻影消失了。

    
第104章 代价
  黑夜太过深浓,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潮水的喧响。他低头触碰李昀羲冰凉如玉的面颊,知道也许到了应该放弃的时候了,再不放弃,也许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他知道他应该让她心里那朵冰兰开放,好让她在梦里安然逝去。但他心里依然有一只翅断须折的蝴蝶在拼命挣扎,就是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时,他想起了谢子文的那句话。
  “少都符的力量,说起来多半来源于他。”
  他是白麓荒神的前身,它是世间的毁灭、战乱、病苦和死亡。少都符和李公仲谋夺了他的神力,自此荒神陨落,只有部分能量潜入太白山保存下来,成为后来的白麓荒神。而李昀羲也说过,这些年她无法脱离白麓荒神的掌控,就是因为他放了一缕神念在她心念五蕴之中,时刻能知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他将耳朵贴在少女温温凉凉的心口,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良久,他正襟端坐,目视前方,喊了一声:“白麓荒神!”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凝视着黑暗,一动不动。
  黑夜里传来一声极低的笑,响了一下就消失了,飘忽得好似幻觉。
  但白水部幽沉的眼眸却闪了一闪。
  李昀羲上方,突然出现了一粒光点,继而一团白光如莲花绽放。白麓荒神翩然现身于虚空之中,周身光芒驱散黑暗,将石洞照得恍如白昼。
  两个男人对视着彼此。
  一个峨冠博带、赫赫煌煌,浑身都彰显着威严和力量。一个衣衫敝旧、形容憔悴,又失去左臂,三日水米未进,几乎瘦脱了形。
  白麓荒神禁不住笑了:“你到底还是来找我了。”
  白水部哑声道:“你可愿救昀羲?”
  白麓荒神开口就是一串大笑:“我将这尾鱼儿放归江湖,她与我已无任何关系,我为何要救她?”
  白水部沉声问道:“那天魔印是真是假?!传说瘟神少都符被封印前在世间留下了天魔印,一旦时机成熟便能借天魔印复生。天魔印择人而噬,被天魔印选中的人就会被侵蚀吞噬,最后身心完全变成施术之人。”
  白麓荒神哼了一声:“自然是真。”
  “昀羲长得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白水部望着李昀羲沉睡的面容,问,“为何少都符的模样,与我年少时有几分相似?”
  白麓荒神嘲道:“不过是皮肉带些影子。少都符其人,看一眼就叫人觉得锋利刺心。你这恹恹弱质,蝼蚁之属,从头到脚,可有一毫能与他比肩?”
  白水部眸光电转:“我自不堪作你的对手,可少都符总是你心中锥刺。眼看昀羲就要变成他了,你连这也不放在心上?”
  白麓荒神的目光刺向李昀羲,锋利得如有实质:“若他果然复生,我便在他初生之际碎此躯壳,夺回神力,岂不比儿女情长要实惠得多?”
  白水部强自按捺惊惧,右手揪紧衣摆,神情仍是清淡:“昀羲何等重要,你知我知。你待昀羲心意如何,你知我知。”
  白麓荒神飒然一拂袖,侧卧在李昀羲之畔,手中出现一个悬丝傀儡,正是当日白水部买来送他的。丝线引着红衣木偶在李昀羲的脸庞上方旋身舞蹈,间或敲上身前的小鼓,发出咚的一声。
  “看到了吗?”他红唇含笑,“这块木头如何动作,都掌控在我手中,顺心如意。而那泰山上的桂树,昆仑之巅的雪莲,美则美矣,若到不了手里,于我有何用处?她已离我而去,于我无半分好处。区区一个李昀羲,你以为,我会为她做到何等地步?”
  沉默降临在这个洞穴,连远处的潮水声似乎都消失了。白水部低头望着李昀羲脸畔那瓶枯萎的桃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麓荒神自顾自耍弄悬丝傀儡,清声唱起近年流行的一支《木兰花慢》:“叹心事宛曲,应怎的、忘江湖。看过尽千帆,云深彼岸,雾浸罗浮。故人总隔流水,赋深怀,何处寄鱼书?枝上幽思渐满,愿教鸣籁吹芜……”
  良久,白水部抬头问道:“那你要怎样的代价,才肯破去天魔印?”
  白麓荒神看着他,一字字说得清晰:“我要你受我三万六千剑。”
  海上狂风呼啸而起,巨大的浪头击碎在悬崖上,连洞中都受到了几分震动,花瓶里插的桃花纷纷飘落在他们衣上。
  白水部惊问:“你在说笑吗?”
  “既然你以为是说笑,我便走了。”白麓荒神毫不留恋地站起,似乎转眼就要消失。
  “且慢。”白水部叫住了他,默然一刻,问,“此话当真?”
  “当真。”
  “你是要我的性命?”
  白麓荒神不答。
  “要我的命,一剑即可,何须三万六千剑?!”白水部疑道,“你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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