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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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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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书生,真不要我帮?”
  小厮们嚷叫起来:“你这书生,听到没有,他不要你帮,还不快快闪开!”说着哇哇叫着,一同扑上前来。少年一哂,从善如流地退到了面店里。
  白秀才不退反进,姿态有如在水波中一般轻巧,倏忽将这些拳脚闪过。小厮们惊叫起来:“怎么回事?”“撞鬼了!”这么个文弱书生,几个人一齐上还纷纷打空,不邪性才怪呢!小厮们哇呀呀又叫几声,挥拳冲上前来。白秀才又是飘然一闪,如今他日日水中畅游,无意中会了极好的身法。小厮们再度打空,收脚不住,其中两个一下子扑跌到贵公子身上,交椅都倒了,把他们的主人压得哇哇直叫。
  白秀才上前,一手一个将小厮提起,又笑着将贵公子连人带椅扶了起来,作揖道:“得罪得罪。”这回小厮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聚拢到贵公子身边,一齐瞪着他。
  白秀才望向河中,那里水波荡漾,鲤鱼已经去远,放下了大半的心。他见这伙人气呼呼的,倒突然有了个新点子:“公子不过想吃点凉酸东西醒酒,何必非要水晶脍不可。恰好在下会做一样素醒酒冰,不用鲤鱼鳞,也同样滋味非凡。”
  贵公子犹在醉中,拍椅叫道:“若能做来,饶你一命!”那素衣女凑上前,轻柔地捏着他的肩,对白秀才又是柔媚一笑。
  白秀才不睬她,拾起青瓷钵,扬手道:“楼上请。”一群人重回晴雨阁,在一楼厅里便坐下了。白秀才招来酒博士:“楼中可备有石花菜?或是凉粉?”
  酒博士道:“石花菜水做的凉粉是常备的。只是天未大寒,若王公子此时要吃,晴雨阁不比京里那些有冰的富贵之地,实是有些为难……”
  那王公子叫道:“啰嗦什么,你若做不来,便赔我这身衣裳!”
  白秀才浅笑:“莫急,莫急。”他转头对酒博士说:“便取凉粉一碗,鲜橙一个,鲜姜一枚。”
  立刻就有人将这些物事送到。此时王公子醉着,无人敢惹他,只盼这白衣秀才能安抚了他去,晴雨阁自然是分外积极。
  白秀才将凉粉倒入酒楼的碧琉璃碗中,冲入热水,以筷调和。众人围拢来,不错眼珠地看着,瞧他有什么法儿。只见他调和完毕,将碗放下,笑说:“好烫好烫,还是冰一冰的好。”
  酒博士忙道:“小店无冰。”
  白秀才浑不理会,将碗端起,曼声吟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随着他的吟声,一阵清风自窗吹入,一团水雾裹着一只紫冠金翅的鸟儿飞了进来,众人的眼光都被它吸引住了。
  “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鸟儿绕厅三周,飞到瓷盘上方。这时,站得近的人才看清,这只鸟儿是一团露水裹住花瓣形成的,是水的流动让它作出了飞腾之态。
  “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
  鸟儿金色的翅膀突然散开,变成了许多片菊花瓣,滴滴露水从它身上滑下,向四方逸散。
  白秀才这才悠悠念完最后一句:“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这一刹,小鸟全然散作金紫花瓣,扑簌簌落入碗中。
  只见碗中清水突然凝固,表面倏然出现冰裂纹路,冒起丝丝白气。小厮伸手来探白气,猛地被扑了一手冰霜:“哎呀!”
  白秀才右手一遮,不好意思道:“过了,过了!”手拿开时,盘中坚冰已化,碧琉璃碗中盛着一块清澈透明的胶体,真像大块的水晶一般,里面包裹着金色、紫色的菊花细瓣,秋意盎然。他将手浸入水碗,出来时手上已有了一片薄薄冰刃,扬手便向空祭起。与此同时,他将琉璃碗中的水晶块向上一抛,冰刃如长了眼睛一样急速飞过,将凝胶刮下一丝。冰刃却并非只有一把,白秀才右手在水碗中连蘸几下,十余把泛着慑人寒光的冰刃便向空飞去,分进合击。不过一眨眼功夫,一丝丝包裹花瓣的晶亮细条梦幻般堆砌在了碧琉璃碗中,看上去像一捧闪耀的宝石。而几枚冰刃都在完成任务后,瞬间化成水汽。
  观者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个眼睛里都带着做梦般的神色。
  白秀才只是再次平静地以水沾手,化出一把合手的冰霜菜刀,在砧板上将鲜姜斫为细丝,又剖却新橙,将橙肉挖出,最后把姜丝和橙肉丢进碧琉璃碗,几下拌匀后,倒在了一只雪白的瓷盘上。此时白瓷盘才真正衬托出了这道素醒酒冰的艳色。
  烛影摇红,让盘中的水晶脍泛出了更为迷离的光彩。
  “公子醒醒酒罢。”他礼貌地微笑着,径直向门外走去。
  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拦他。
  王公子痴怔半晌,才取了牙箸,夹起一大筷水晶丝送进口中。
  没有人再关心这道绝色菜肴的口感,想来绝对是滋味非凡。他们一个个都震惊地目送着这不知从哪跑来的书生。突然,一个弹弦子的喊了一声:“神仙!是神仙啊!”满堂的木雕泥塑骤然活了,一个个冲向门外,去看“神仙”往哪走了。
  王公子却猛地从位子上弹了起来,脸上肌肉扭曲,现出极痛苦的神色。
  芥辣水!居然是麻舌头呛嗓子的芥辣水!
  他嗷嗷叫着连舌头都吐了出来。两个丫鬟却还不明所以地替他拍背打扇。那眉心一点红痣的素衣女子却掩口而笑,并不打算出言提醒。
  那么晶莹华丽,那么技惊全场,原来在这等着呐!
  难怪叫什么醒酒冰,这下,王公子该是彻彻底底地酒醒了。
  且不论那醉鬼王公子如何,鲤鱼被这事结结实实吓了一场,对“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兴趣大减。酒这个东西,能变出那么个胡搅蛮缠的人,而这胡搅蛮缠的人还想吃它,简直太可怕了。白秀才安慰它道:“仪狄造酒,只是想做个好喝的东西,不是为了误人误事,何况药酒还能治病呢。饮酒宴乐还是很好玩的,以后我们再见识见识。”
  

    
第9章 水怪
  出了这件事儿,白秀才和鲤鱼都安分了几日,只在江里厮混。学会控制法力后,他便在江里捏水球玩,又抛又接,活似瓦舍的杂耍,鲤鱼喜欢看,嚷嚷着让他想新花样,再想新花样。他又把水球捏成小鱼小虾小兔子,冻得邦邦硬,有时把花瓣也冻进去,像一块块鲜艳的宝石。他还能让一团露水裹着花瓣或叶子在空中飞,乍看上去就像一只美丽的鸟儿。能在烟雨阁炫技,倒多亏了他平时花的这些闲功夫。
  “秀才秀才,你真会玩!”鲤鱼快乐地说,“以后我们若是回九鲤潭,就开个百戏班子吧!我见过,九鲤潭上边那个村子就有百戏班子呢!你一准能做台柱子!”
  白秀才笑笑:“那我们就叫鲤鱼班,你做班主,我做台柱。”
  “好呀好呀!”鲤鱼欢欢喜喜举起尾巴来转圈圈,“鲤鱼班!鲤鱼班!”
  这几日连日大雨,江河涨水不少,连桥都淹没了,沿江的路都成了河,人们划着船来去。白秀才跟着鲤鱼,在混泥汤里走,也根本没人留意。
  “他叔!小心些!”人们在成了河流的街衢上招呼着,“最近水怪闹得凶。天擦黑就赶紧回。”
  “大白天也有人被水怪拖下水,天黑就回顶什么用啊。”回话的男子不以为然,提了提手里的钢叉,“它敢来,我就捅它个肠穿肚烂!”
  白秀才捂了捂肚子,好像也体会到了肠穿肚烂的感觉。见男人走过他身畔,他连忙作揖道:“请教这位兄台,最近闹什么水怪?”
  男子道:“你是外地来的吧?谁不知道我们鄂州每年发大水,就是因这水怪而起!”
  “这……大水是山川地理所致,不关水怪的事吧?”
  男子手里钢叉朝下一戳:“你是什么人,怎么替水怪说话呢!这水怪不但会带来水灾,还会咬人吃人!宁湖寺你知道吧,老人们都说是唐代为镇压水怪才造的。如果它压不住,水怪又跑出来啦!”
  旁边一个半大孩子,模样斯斯文文,看着像是在学堂读书的,也开口说道:“所以我们鄂人中秋都要迎接祭祀水神三圣公,一个是横波将军鲁肃,一个是伏波将军马援,还有一个叫安流大王。”
  白秀才好奇道:“那这安流大王是谁?”
  “我阿妈从前讲过,宁湖寺建寺时住持就说了,这水怪还会出来,到时安流大王就会把它彻底除掉。”这孩子一脸认真,看得白秀才噗嗤一笑。可他接下去的话就让白秀才笑不出来了。“今年水怪已经活吃了五个人,城里几个大族一商量,准备用童男童女来祭祀,好让水怪不再吃人。武昌县令已经同意了,就定在中秋。”
  “什么?!”白秀才惊呆了,“活人祭祀?童男童女?那不就是明天!”
  拿钢叉的男人瞪了他一眼:“不用童男童女,难道眼睁睁看着水怪把鄂州人都吃掉?”
  白秀才急道:“那可是孩子啊!”
  男人冷哼一声:“那又怎样?水怪可是男女老幼都吃的。我告诉你吧,今年的童男童女可是深明大义,自愿献身的。”
  “哪有人会自愿去死?”白秀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那明天祭祀水怪,是在哪里?”
  “不远,就在平湖门内。”
  白秀才一宿没睡,暗暗存了个救人的念头。鲤鱼累了,窝在花丛边睡着。白秀才随手捏了把水,做成平湖门三个冰字,用细草挂在鲤鱼头顶,估计到日中才会化掉。他天蒙蒙亮就跑到平湖门内,在江边等着。到五更时便听见了吹打,到卯时,一大群男女老少到城外迎神。三个彩纸扎的神像被绑在竹竿上,下面彩带飘飘,一路香烟弥漫,锣鼓喧阗。两台肩舆抬着童男童女,行进在队伍前头,白秀才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并没有浓妆艳服,作滑稽装扮,只是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穿了新衣,头上簪了菊花和桂叶。
  说是要是祭水怪,这对八九岁的小儿女却是满脸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载歌载舞的表演,似乎浑然不知死亡即将来临。那男孩儿是罕见的漂亮,唇红齿白眼神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雪白的皮肤衬着大红的锦衣,太阳一样灼灼生光,好似七月七的摩合罗童子。女孩儿像秋月一样素淡莹洁,上著浅绿衣衫,下著一条裙边嫩红的纱裙,这红色向上渐褪,到腰间就成了本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新开的牵牛花。她身上绿红各有名色,坊间称“无心绿”和“不肯红”。这颜色的名字虽不情不愿的,穿在这小女儿身上却一派和顺。她黑鸦鸦的双鬟扎着红罗头须,笑笑微微的,眸中天然流丽,让人一见便生欢喜。
  怎么能让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去送死!白秀才越发不忍心了。
  肩舆在江边停下,江上突然刮起了狂风。芦苇摇摇,白鹭惊飞。
  这对小儿女自行走下肩舆,手牵手站到了一起。巫师手舞足蹈好一番做作,然后让人在水上铺上一张苇席,叫人抱这对童男童女上去。他们却相视一笑,不等人靠近便自己走到江边,小心地坐了下来。苇席渐渐向江心飘去,他们打着水咯咯地笑,仿佛这是什么很好玩的游戏。
  白秀才本来就藏在芦苇丛里,这下立刻就潜到水里,去托举那张苇席。
  本来那张苇席会缓缓下沉,带着两个孩子沉入江底,可白秀才这么一托,苇席摇晃了好一会都没沉。
  “下面有东西。”他听见男孩说。
  “嗯。”女孩回答。然后,他感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托举的地方。
  什么东西猛地刺入水中,他左臂一痛,那块水瞬间就染红了。水花四溅!白秀才慌乱松手,一蜷身离开水面。透过红色的江水,他只见那苇席中央生生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女孩儿冰霜般的俏脸。
  “水怪!”女孩儿叫道,“像个男子!你快看!”
  “哈。”男孩的脑袋也凑过来看,“还真少见哪,好生俊俏!”
  白秀才已经懵了,然后苇席一分,彻底裂为两半,男孩女孩身形一坠落入江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接,看到他们如鱼得水的样子,又觉得哪里不对,收回双臂转身就游。可女孩一把薅住了他的长发,把他拖了回去。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有几圈打在他伤口上,疼得他张口想要大叫,连喝了好几口水。
  白秀才想挣脱,可这女孩力气大得诡异,他连扑腾几下都未建寸功。这男孩满脸嬉笑,却专朝他要命处打,哪里柔脆打哪里,哪里疼痛打哪里。一时间,他堂堂一个水妖怪,竟落在两个娃娃手里死去活来。男孩还趁隙捏住他下巴,看了看他嘴里白生生的牙:“这牙齿也不尖哪,看着跟人一样,怎么就能咬人?”白秀才气得发昏,张口便来咬他的手。
  男孩咯咯一笑,扬手照他脸上便是一巴掌,把白秀才拍到几丈外的水里去了。白秀才被水重击,这才醒了些,知道是掉人家挖的坑里了。那瓦舍说三分的说的好哇,两军交战,最怕的三种人,不就是道士头陀、妇女和童子么?眼前这两个娃娃,正是有大本事的人,寻常人弄不过的,叫他倒霉撞上。
  白秀才见女孩又来抓他,顺势打两个滚,堪堪躲过,慌忙游出十几丈。那男孩矫健地游在他后面,紧紧咬着,慢一步就要被他追上。那女孩穿着裙子,被水所阻,落后一些。但她突然闭气往水里一潜。原来那里有道急流,刚好推送着她冲向白秀才那里。江边站了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水怪”,都在兴奋地喊打喊杀,希望这对小英雄除恶务近。也有少数老人跪了下来,怕触怒神灵。一些年轻小伙看得激动,还跳下水朝这边游了过来,想给这俩娃娃助阵,也来捶“水怪”几下。
  白秀才慌得手足俱软,欲哭无泪。他倒是想打啊!一对儿嫩豆腐样的摩合罗娃娃,他真下不了那个手呀!
  他下不了手,这男孩女孩是下得了手的。在一大片“追呀追呀”的叫喊哄闹声中,男孩抓住了他的脚,女孩又薅住了他的头发,两人一边一用力,把他抻了个直。白秀才拼命扑腾,伤口的血流得更快了。他挣出水面叫道:“为何要打杀我!”
  男孩女孩狠揍他几下:“为何打你你不知道?!”
  白秀才惨叫:“我来救你们呀,好心不得好报!”
  男孩拳头一停,又捶在了他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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