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甚至亲自写了几幅对联。
笔锋刚劲有力，气势十足。
我想到叶向远的字，似乎和外公的有些相似，想必也是外公教的。
小瑾在一旁跑来跑去，别提多开心。
尤其是让他去贴对联时，他更是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谁帮他都不接受，自己搬着小凳子踮起脚尖去贴。
家里热闹闹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这种气氛，时不时踢一脚。
就这样到了晚上，大嫂亲自下厨，在准备年宴饭，我妈在打下手。
叶向远和外公下棋，我爸则在一旁观战。
小瑾一会儿蹲在外公脚边看他们下棋，一会儿跑去厨房，乐此不彼。
原本气氛是很好的，但没想到却出了事。
正要开饭时，门铃响了。
这种时候，谁会来串门？
我们都很意外。
没想到却是叶闻走了进来。
他脚步有些急促，显然是很急的事情。
停住脚后，他先看了我一眼，这才转向叶向远，道：“二少，顾小姐失踪了。”
这个顾小姐当然是指顾长瑜。
我顿时一惊。
顾长瑜怎么会失踪？！
我第一时间去叶向远。
他捏着手里的棋子，表情如常，看不出情绪。
但我想他应该很着急吧。
毕竟他心里一直爱着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大嫂和我妈都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大家都在等着叶向远的反应。
过了许久，叶向远站了起来。
他扔了手中的棋子，淡淡道：“我出去一趟。”
说完便叫佣人给他拿外套。
他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我们也都明白，他出去是要做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说不难过是假的。
不想他出去也是真的。
就算顾长瑜与他一起长大，可顾长瑜有哥哥，有老公，他这样跑过去算什么呢？
他爱她，但在法律和道德上，他也只是一个外人啊……
可我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止他离开呢？
我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沙发，眼睁睁地看着叶向远抬步往外走。
外公喊他：“阿远。”
叶向远回头。
外公严肃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叶向远沉默了下，没回答，继续往前走。
大嫂跑过来，拉住他。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低声道：“小鱼儿一定没事的……今天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你就别出门了。”
叶向远顺着她的视线，朝我看过来。
我发现我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愣愣地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他深深地看了我片刻，最后动了动唇瓣，吐出两个字：“……抱歉。”
然后他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叶闻歉然地看我一眼，也跟着走了。
外公气得扔了棋子。
我爸妈的脸色也很不好。
大嫂跺跺脚，似乎叹了口气。
我苦笑起来。
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有兴致去打量每个人的反应。
我名义上的老公，在大年夜，抛下家人，只因为他心爱的女人不见了。
偏偏那个女人，还是他好友的妻子。
这得多荒谬！
可其实我并不意外他的选择，他有多爱她，我心里是有数的。
只要是顾长瑜需要，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回到她的身边。
就像上次我和顾长瑜同时被绑架，他也选择去救她。
她是他心爱的女人，屋子里这一大家子，都比不上她。
我都知道的。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段日子的温情，就像一场大梦。
而现在梦醒了，万家灯火里，我的梦碎了。
什么都没有了。
大嫂走过来，轻轻地喊我：“时宜。”
我冲她笑了下，站起来，道：“我想回房休息一下。”
谁都没有来拦我。
我妈上前扶我，我没有拒绝。
一步步踏上楼梯，我却觉得自己的脚像踩在虚空里。
这时候不知哪里燃放起了烟花，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回头看去，窗外面一片烟霞烈火。
那么的绚烂。
但很快烟花都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归于平静。
第273章 心灰意冷
我坐在床上，忽然无所适从。
叶向远最终还是选择了顾长瑜。
我不知道之前我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明明从一开始，他心里的天秤就已经为她倾斜。
他说过的那些话，就像是。
而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戏演完了也就该离场了。
我妈陪着我，一时也没说话。
外面又是绚烂的烟火。
这原本是我期盼很久的新年，可惜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看了眼我妈。
当初她和我爸不太同意我跟叶向远结婚，是因为我们两家的家世相差太多。
如今又被他们看到这样的局面，我都有些不敢面对他们。
我妈温柔地望着我，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担忧，但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她是最懂我的，知道有些事，只能我一个人想通。
我看着她，不知怎么，想起了黎夫人的那番话。
顿了顿，我轻声道：“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做？”
大约是没想到我会问到她身上，我妈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道：“我相信你爸爸，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但……如果他真的做了，我想我会离开。”
听到这个回答，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这才是我妈的性格，刚毅坚定。
而我和她却完全不同。
我是那种得过且过的性格，当年宁棋背叛我，我还愿意和继续过下去，是因为我觉得婚姻无非就是两个人的好像妥协。
后来和叶向远假结婚，我虽然知道爱上他是件很危险的事，但还是放任自己的心沉沦。
而他让我失望过很多次，但也一直选择相信他……
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静默了一会儿，我也没敢把黎夫人的话告诉我妈。
最后，我只能对她道：“我没事，妈，你别担心……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会儿我下楼和你们一起吃饭，好吗？”
大嫂亲自做了团年饭，无论如何，我都得给这个面子。
我妈轻轻拍着我的手背，道：“行，等下我来叫你。”
她向来都尊重我，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
我拉住她的手，嗫嚅道：“妈，抱歉……”
她摸摸我的脑袋：“不管怎么样，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我鼻子发酸，轻轻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是叶向远的卧室，我搬进来，也只像是一个匆匆过客。
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做出的承诺，我就百感交集。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只要哄一哄我，我就会全心信赖他。
可他刚刚却在家里人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顾长瑜。
这是大年三十晚上，我爸妈也在场。
他这样做，是完全不顾及我的心情。
或许在听到顾长瑜失踪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哪里还会顾得上我呢。
一家人都比不上一个顾长瑜。
我真想叫自己蠢货。
蠢到了家。
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
这些天和他相处得温馨，就以为他真的能慢慢忘掉顾长瑜……
我忍不住捂住胸口。
心里有那么多的难堪和委屈，却无处发泄，那里就像被堵了一块大石头，让我透不过气。
不知道顾长瑜找到没有。
如果找到了，叶向远会怎么做？
回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哄我吗？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情绪，孩子突然踢了我一脚，又一脚。
我轻轻地抚摸着肚子，脑袋里乱糟糟的，鼻子和眼眶阵阵发酸，可就是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的烟花燃放了一轮又一轮后，房门被敲响。
我怔了怔，抬头看过去。
大嫂走进来，在床沿坐下，拉住我的手。
老实说，我刚刚还以为是叶向远回来了……
可惜，注定只能失望。
我不由暗暗唾弃自己，到了这种时候，还抱着这种期待。
大嫂柔声问：“你还好吗？”
她并没有避讳，这一点我倒是。
这一年多的相处，我知道大嫂并不是一个虚伪的人。
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脆弱，便冲她笑了笑。
大嫂轻轻叹口气，打量着我的脸，半晌，道：“时宜，我懂你的心情……如果换做是我，可能早就闹翻天了。”
我没有说话。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但因为我是你和阿远的大嫂，所以我还是要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
我大约能猜到她会说什么，仍旧没有做声。
她叹息道：“你不要怪阿远……阿远他从小和顾长瑜一起长大，他对顾长瑜一时放不下也很正常……”
站在她的立场，她当然是劝和不劝分。
我并不怪她在这种时候，还这样劝我。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难道因为他和顾长瑜是青梅竹马，就可以一次次地选择顾长瑜，将我扔到一边吗？
那我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或者说，我其实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况且今天这种情况和平日里又不相同，他听见顾长瑜，便抛下一家子跑了出去。
这样的感情，浓烈到叫我害怕的地步。
我并不认为以后他就能真正放下顾长瑜。
无论多长的时间，就算是耗掉一辈子，也许哪天顾长瑜出事，他依然会选择她……
大嫂看了看我，道：“阿远今天的确是做错了，等他回来，我会好好说他的……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多想，你看你还怀着孩子……”
我心乱如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目光柔和地望着我，道：“如果你生气，等他回来，你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尽管发泄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我低低嗯一声，却不以为然。
事实上，就算我闹翻了天，也不会得到他的心。
一个人的感情，并不是你哭闹就能得到的。
此时此刻，我确实是心灰意冷。
在刚刚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嫂握着我的手，道：“我知道，就算我现在说再多，也比不上阿远回来。不过你相信我，阿远心里是有你的……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我默默地听着。
大嫂叹口气，道：“在感情的事上，他确实做得不对，他把对小鱼儿的好当成了习惯，偏偏这时候他又喜欢上你……他没有想清楚你和小鱼儿谁对他才是最重要的，但我敢肯定，他心里一定是有你……”
我苦笑着摇头：“大嫂，你不用劝我……我都明白的。”
大嫂看了一会儿，到底没再多说，转移话题道：“我给你熬了汤，你喝一点，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点点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大嫂站起来，顿了顿，道：“今天晚上就让阿姨陪你睡吧，好不好？”
她这是担心我做什么傻事吗？
我动了动嘴巴，到底还是应了好。
第274章 闹什么情绪
之后我还是下楼，和大家一起守岁。
直到大半夜，叶向远还是没回来。
外公早早地去睡了，大约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我吧，作为长辈，他确实不好插手晚辈的感情问题。
倒是小瑾，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情绪，一直窝在我身边，就连我去睡觉也想跟过来。
最后还是大嫂哄住了他。
我心里头很是触动。
在叶家这一年多，我起码还是得到了几分真心。
虽然这个真心并不是叶向远的。
我妈扶着我回房。
或许是见我仍旧郁郁不乐，她犹豫着开口道：“我和你爸其实一开始就不看好他……可你执意要嫁给他，我们知道，那时候你就喜欢上了他……我们当然是希望你开心幸福，所以支持你。”可她话锋一转，却道，“但是，你也得知道，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你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我眼眶微红，却无法反驳。
当初确实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虽然有很多客观因素，一步步被逼得和他结婚。
可我心里，实际上也是愿意的。
我妈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你当初还和我们说，和他只是假结婚，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离开他……现在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老实说，今天这个事，不管是你爸还是我，都很不满意。”
不知怎么，我心里的愧疚越发浓烈。
叶向远这样做，是打我的脸，也是打我爸妈的脸。
而听我妈的意思，她和我爸是希望我离开叶向远的。
她顿了顿，道：“当然，我相信阿远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们不满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如果你还是要留在他身边，我们也不会反对。”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十一，你从小就有主见，我希望你的这份主见能让你过得好，而不是心怀怨怼。”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我妈是看出了我心里的怨气，所以才说这一番话。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的情绪：“哭吧，哭完就好了……”
我哭了一场，原本以为就能忘记叶向远，可实际上，我却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第二天一早我还是爬了起来。
这天是初一，叶家虽然没有长辈，却有许多人前来拜年。
大嫂出面招待，我也露了个脸。
就这样，直到中午，叶向远还是没有回来。
我发现不管是大嫂还是家里的佣人，都小心翼翼的。
每个人都避开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佯装欢笑。
小瑾一直黏糊着我。
昨天叶向远离开时，他也在场，虽然年纪小，但我想他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他牵住我的手，道：“婶婶，陪我去花园里晒太阳好不好？老师说晒太阳会长大的！”
明明是他想陪我出去逛逛。
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