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 作者:顾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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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呼吸 作者:顾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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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讲变态狂,现在她真的不想再想这件事,可那个讨厌的男人的公鸭嗓却自己在耳边唠叨起来,现在哪有啥人会飞檐走壁?都是胡说!你没看过电视吗?现在有一种箭,箭头上带倒钩,箭尾拴着尼龙绳,把箭射到六楼阳台上,凶手扯着尼龙绳往楼上爬,身上带着收尼龙绳的小绞盘,很快就从一楼上到五楼阳台顶上。你想想,你深更半夜光着屁股睡在床上,冷不丁的被子被掀开了,你猛地看见一个大黑脑袋,奔着你扎撒着白爪子,不用他说话动手,你也得自己吓掉了魂呀!她还听见他的女朋友尖着嗓子嚷道该死的别说了别说了!

    那脚步声好不神秘,你用力去听时似乎又听不见,等你怀疑它时它又轻轻向你走来,那是一种胶鞋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你越是怀疑那声音越是清晰。

    被砍死的裸体女人,连裤袜,高跟鞋,水果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感觉到了好大的烟味,还有口臭味,脖子后面顿时毛茸茸、热乎乎。

    杀人变态狂已经站在身后,他还不动手是不是想吓死我?

    她骂自己不要想这些狗屁事,再想自己真就要吓死了!不要想不要想!她在心里对自己喊,越是这样,心里越是不听话,不知是在心里还是在头脑里另有一个人,一个特坏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害怕却越是要想出这些可怕的事情来吓唬自己,平时从来都想不到的可怕事情这时也会都给你折腾出来。

    她的头很疼,锤子已经砸在脑袋上。她觉得胸脯很疼,刀子已经刺进胸膛。冷汗流在脸上流在胸脯上,像是无数软体的虫子慢慢在身上向下蠕动,蠕动得她心里发麻,蠕动得她浑身发抖。

    她瘫倒在地上。

    她想喊救命,用了好大的力气,如同在噩梦里一样喊不出声来,嗓子被什么给堵住了。是他放的烟味熏得她嗓子发干,干得说不出话来。

    心脏胡乱撞击胸膛,撞得她喘不上气来。手心里淌着凉汗,脚麻木得不听使唤,浑身扎着千百根毛刺,身子软得没有了骨头,怎么也动弹不得。

    楼道里的黑暗牢固得没有一点空隙,沉重地压迫着她无法动弹,压迫着她快要窒息。她的恐惧就像这楼道里的黑暗一样牢固沉重,压迫着她就要背过气去。

    想起来在书上看过的心理实验,白天把人的眼睛蒙上,放在与外界隔绝的房间里,因为他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他没法感知外面世界怎么样,他的注意力无法关注外面的世界,他只有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时候的内心世界再也没有安宁,先是无聊,无聊的结果是注意力涣散,思维迟钝,再后来出现紧张、焦虑,直到出现幻觉出现恐惧,他已经惧怕到了就要崩溃的地步,如果不及时停止实验的话,这种由他内心生发出来的恐惧要多大有多大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这种恐惧甚至可以杀死他自己。这个实验结束后好长时间,他心里的恐惧才渐渐归于平静。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黑暗最能诱发出人心里的恐惧。

    置身于黑暗中的丽丽拼命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黑暗中的男人悄悄走来,一点点接近她。她感觉到楼下的黑暗里还有一个他的同伙,也在悄悄上楼,两个人要从上下包围她,然后就会把她……

    她在心里看见丽丽的脑袋滚下黑暗的楼梯,丽丽的身子还留在黑暗的三楼上。

    离家里只有几层楼,就这么近,就这么轻容易被人谋杀,冤不冤哪?

    她看见脚步声正在向丽丽走来,只是丽丽看不清,那脚步是来自楼上还是来自楼下。

    那男人一嘴难闻的烟臭味口臭味,离她越来越近,她已经闻得很清楚。

    屁股底下一烫,就有一种东西热热地浸润着她的屁股。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屁股底下的水泥地又变得冰凉。

    她想起男朋友,今天他本来再三坚持要送她的,是她不让。他还说,那好吧,你可别到了家门口上楼梯时,又后悔,又要在心里骂我没良心,不是东西。

    现在丽丽发誓,以后每次都要让他送自己回家,无论任何情况。

    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接自己。

    想到他马上就会过来,而且会是高高兴兴地过来,她笑了,站起来,得下楼去等着他呀!

    丽丽不知道自己怎么已经站在了楼下,刚才不是还瘫坐在三楼上吗?怎么这么快就站在了楼外呢?她看着楼门口里的黑暗,像是仍然沉浸在噩梦的朦胧里。

    丽丽难以相信,刚才自己就是从这恐怖的黑暗里走出来的。

    丽丽拿出手机。她说,你快过来吧!我吓死了,刚才我瘫在走廊里……

    对方拦住她说别怕你别怕!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那男性粗壮的声音,立刻让丽丽安静下来,让她彻底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和绝望。

    她握着手机,信步向前走去,忽然发现无数的小虫子和飞蛾在路灯下翩翩飞舞,那么疯狂那么欢快;蟋蟀自由自在地放声歌唱,旁若无人。他们快乐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什么都不怕。凉爽的小风吹在身上,好不惬意。

    夜色还是原来的夜色,黑暗还是原来的黑暗,一切照旧,什么恐惧都没有发生。

    一片绿草地在灯光下绿得耀眼,绿得一阵阵心跳,她又想起那个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山坡上的绿草地,那片自己生命中的绿地,她的心就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无比开阔,欢乐又像河水一样在心里涌动起来。她觉得身体里生出了一种渴望,一种焦急,现在她又想要释放自己的生命,她要让生命在身体里膨胀起来,汹涌起来,美好起来。

    现在丽丽什么都不害怕,如果现在让她重新走进黑暗的楼道里,她也不会有一点犹豫,也不会有一点恐惧。甚至就是碰见那个杀人变态狂,她也会用力尖叫一声先吓他一跳。

    在这个四处没有人影的深夜里,只要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美好,勇气就会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就会让人无所畏惧。丽丽想,恐惧原来都是来自心里,自己吓唬自己,好像我们心里生来就有两扇门,打开一扇全是美好也就是勇气;要是不小心打开了另一扇门,你就会变成懦夫。

    据说很久以前有个很有钱的大富翁,房证、地契、股票、珠宝钻戒全放在瓷枕里,天天睡觉都枕着它,夜夜都梦见自己娶新媳妇。有天半夜邻居家着火,大火也烧到他家。看到火光闻到烟味,他忙起身穿好衣服,抱起床上的瓷枕往外跑,跑得远远地看着自家着火。邻居觉得很奇怪,问他你怎么不救火还看热闹?他叹口气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房子烧就烧了再盖新的,火烧旺运吗!可是邻居还是觉得很奇怪,又问他,那你为什么怀里抱着一把尿壶呢?大富翁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就倒在地上。

    这个故事,小时候老爸给她讲过好几次,都是当着笑话听的,只是到了今天夜里她才知道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笑,她才感觉到了它的沉重和恐怖。后来丽丽在接受采访时对我说过,谁没有恐惧?人人都有恐惧,谁都有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谁最害怕什么谁自己知道。 
  丽丽说的这话我相信。

    这一切,只不过是那天晚上真正发生过的一部分,其实,你也可能有过这样的经历和体验,不信?那你去仔细想一想好了。还不信?那你今天夜里自己去黑暗的楼道里试验一次好了,如果你有勇气的话。

    故事:黑夜里的水血红一样流动起来

    谁也没想到墙上的几幅画会吓着那么多的人,吓得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少。

    这是一家小饭店,办在小胡同里的小门脸,屋里只有六张饭桌,只有早点和晚饭,来吃饭的大都是附近的居民,偶尔会有外地的旅游者走错路来到这里,正好又是手头并不富裕的,才会进到屋里吃上一顿。可见这里的饭菜味道很一般,但是肯定比繁华闹市的饭菜要便宜,而且不是一般的便宜,要不是便宜谁会来吃呢?现在讲究的是一分钱一分货嘛。

    女老板是从外地来的单身女人,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她是你看不出漂亮也看不出丑陋的那种女人,即使你见过她两次,再走在大街上你也未必还能认出她来。说她是单身也不是说她还是姑娘或者是处女的意思,而是说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开饭店,没有谁知道她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女人。这种事现在城市里越来越多,一个女人自己过并不等于她是未婚女人;未婚女人也并不等于没有男人或者不懂婚姻事。

    饭店开得时间长了,周围的居民也知道她叫刘丽了,倒是没人叫她刘老板,都叫她刘丽。她也不喜欢人们叫她刘老板,恐怕是因为有个老字,有几个女孩子喜欢别人叫自己老什么?除非她有神经病。不喜欢叫老板的刘丽手下只有一个上灶的大师傅,另有一个女服务员,客人多了忙不过来的时候,刘丽自己既是老板又兼开票的还兼服务员。

    再差的饭店也有自己的基本队伍,就是那些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经常回头的回头客,你像那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听人说老婆新近跟人跑去广州做生意,他一个人没办法,天天去外边饭店吃没有那么多钱,只好天天来刘丽这里。别看刘丽这个饭店很一般,名字还是很响亮的,叫十里香酒家。十里香酒家对于经常来的回头客也讲究给些优惠,是偷着给,不能明码标价地打折,不然会惹来麻烦,别人会说你给他打折为啥不给我打折,你看我眼里有屎呀?这就不好办。所以他们是暗补,比如菜码子大一点呀,要酒多给半两呀,结账时抹去零头呀,这些个含糊的标准具体执行起来很难掌握好分寸的,好在刘丽也不让别人来落实这种有关国计民生的大问题,都是由她这位一把手身先士卒亲自操办,这就免去了许多执行难的问题。

    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晚上都有一个男人,把自行车在门口贴墙支好后,进来找个最里边的角落坐下,你看见他了过去让他点菜他就点,要是你忙不过来没去招呼他他也不会吭声依旧那么默默地坐下去,一直坐到你发现了他。他点的菜不是麻辣豆腐,就是尖椒干豆腐,再加一碗米饭。吃完了他会找根牙签坐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剔牙。等到走的时候,必然要给刘丽和服务员都点点头说两声谢谢。

    因为已经来过几次了,刘丽也给他要的尖椒干豆腐加了码,亲自给他端到桌子上。

    他看出来了,连连点头说了几声谢谢。

    吃完了没事,这回他不剔牙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拿起桌子上的菜单子划拉起来。

    这事引起小服务员的注意,来这里吃饭的人,从来没有带笔的,哪有文化人呀?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口袋里还装着笔,走到哪里还写到哪里,这让她想起了哪个电视剧里看到的天才艺术家。等到他划拉够了走了,服务员才发现他写下的不是啥名曲,倒是把一张好端端的菜单子给画个乱七八糟,不禁叫道真讨厌这个家伙!这张菜单子擦屁股都不好使了!

    刘丽听见也急了,挂鸡毛掸子开小店,啥不得算计?马上要过来看,看来看去,皱着的眉头终于变成眉开眼笑,后来变成哈哈大笑,连说哎呀妈呀!没治了!就这么叫!没想到刘丽还是个慧眼识人才的伯乐,说得小服务员张大了嘴巴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鱼。 
 刘丽把菜单子给了她说那啥你好好看看!明天还得谢谢他呢!

    服务员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明白,说,这辣子鸡丁咋变成了红灯区里找鸡?苜蓿鸡蛋是关公大战秦琼?黄豆芽炒绿豆芽是拉拉扯扯?尖椒炒鸡蛋是男欢女爱?咋能是男欢女爱呢?尖椒是男的鸡蛋是女的?烧鸡是一丝不挂?拔丝地瓜是如胶似漆?这啥呀乱七八糟的?

    没想到刘丽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说他这玩意没治了!你个小屁丫头崽子,都明白尖椒是男的鸡蛋是女的,别人咋能不明白呢?一下子说得小服务员的脸上像是起了火。

    他根本不相信她一个女人能老实,能不找男人干事儿,她不需要?除非是她找不着。他给她改菜名也不是想到她一定会用,他不过是想要勾引一下她的心,看看她是不是个正经女人,看看能不能钓上她来。他每天晚上坐在角落里看着刘丽扭着大屁股走来走去,就觉得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定能把她弄到手。乳房大屁股大,身体就壮,身体壮吗瘾就大,就想找男人干事儿,有几个女人不想找男人干事儿的?又想找男人,又想装得一本正经,只要你一勾搭她,她准能上钩。

    他天天躲在角落里看她,越看越觉得她不正经,每天都见她眉来眼去地看着那些来吃饭的男人。不过,这些想法都是那时候的事儿,等到看见人家的菜单子已经给改得乱七八糟,他又害怕了,急急忙忙低着头溜出了十里香酒家,连声谢谢都没敢跟人家说,他很怕再来吃饭人家会把他轰出去。

    他再也不敢去十里香酒家吃饭。那天,在市场,他被十里香酒家的小服务员给撞上,她两手拎着很多菜,还有两只白条鸡,往他身上撞了撞,说,老师你咋不来吃饭了?我们刘姐说了你好几回啦,还想请请老师哪!

    吓得他愣里巴怔地看着她,不知小丫头崽子是挖苦他还是笑话他。

    你今天晚上过来吧老师!我回去告诉刘姐,给你做几个好菜。刘姐说了,要谢谢你那些好菜名!

    到这时,他才听出来是好消息,自己居然也成了老师。

    那天晚上他没花一分钱就吃到四个好菜,还喝了一瓶啤酒。一瓶啤酒足以让他超常发挥,他拿起已经按他写的重新打印的菜单子说,这算啥?这不算啥!小菜一碟!

    他看看四周光秃秃的墙壁说,你看我给你画几张画吧,贴到墙上让你提高提高档次!

    刘丽一愣,咋的?你那么能?还能画画?那敢情好!但是,她马上又摇摇头,算了吧!俺这小饭店请不起。

    他胸脯子一拍,冲你今天这样瞧得起我,我也够哥们儿意思,咱们是朋友,朋友帮朋友,白帮忙!

    还有这种好事?刘丽乐坏了,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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